幸好她清醒,知道是场面话,心底毫无波澜。
谢宛宛眼皮猛跳:“好,我自己安排。”
外头传来声响,墙面人影浮动,她脑子开小差,迟迟没挂电话。
赵科停顿须臾,开口:“你们说上话了?”
他们朋友多年,赵科对她略懂些,谢宛宛并不意外,点头:“不止一句。”
“今非昔比,少怼。”赵科苦口婆心地劝道,“他想弄死你是秒秒钟的事情,忍忍吧……或者你找个金主当靠山?那我可以省不少事。我媳妇儿的彩礼钱就仰仗谢老师了!”
话音未落,赵科闷哼一声,大概是秦婳听到了不正经的话,正在“修理”他。
任何场合都能开玩笑也就他能干出来。
无形中吃到狗粮,谢宛宛背过身靠在洗手台上,叹气:“算了,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玩得开心。”
挂断电话,重新戴上昂贵的腕表,今天这一身是蹭了余总的光,本季度Rebecca高定,刚从秀场上扒下来,迄今为止她借到的最大牌的礼服,破了可赔不起。
返回宴会厅的途中,谢宛宛偶遇余岑岸的男秘书。
他站在转角的另一边接电话,轻言轻语,神神秘秘。
“余总,药放好了......嗯......好的......安排了三家狗仔......小唐总的房间号2802。”
谢宛宛不由地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听墙角。
“明天的热搜我会跟进,你放心,十二点有艺人会过去,已经签了保密协议......”
零零碎碎的信息拼起来简直大有文章。
谢宛宛的第一反应是,他们要给唐舒下套。
根据秦婳的说法,唐家处于内斗风波,余岑岸曾经落败于唐舒,现在八成是想趁他在国内好好从头到尾报复一轮。找狗仔,买热搜,毁掉他的公众形象。
好狠,对自己人都下得了手。
但...他应该也不差吧。
现在的他周身散发着一股给予人直戳灵魂的支配感,好像随手一挥,世间能揭地掀天。
所以她不敢正眼与他对视超过五秒。
当然,她的心虚可能也占一部分。
谢宛宛舔了舔嘴唇,鞋跟踩踏地板,由轻到重,故意做出一副她是从远处走过来的假象。
接着转弯。
“张特助?”她假惺惺地放下耳朵旁的手机,表情轻松地说,“你怎么也出来了?余总要回中川了吗?”
张特助略惊讶地望着她,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递过来,解释道:“谢小姐,我正好在找你,今天余总喝了不少酒,取消返程。他让我给您开间房歇息,明天再安排车送你回去。”
谢宛宛心头咯噔一跳,往下瞥了眼,看到房卡露出最后一位数字不是2,松了口气。
她接过房卡:“好的,麻烦了。”
返回宴会厅后,她抬眼往水晶灯下望,那道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有唱片公司的制作人上前邀她喝酒,终于遇到一位专业对口的,她不假思索地应邀。
宴席结束,陪余岑岸送完客,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
走进电梯,老板绅士地问她住几楼。
谢宛宛拿出卡:“二十八......”
空气安静片刻。
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她又提高音量喊:“二十八!?”
高级黑的房卡上用烫金笔写着:“2801。”
刚才张特助说唐舒住几楼02来着?
“不满意?”余岑岸帮她按了层数键,淡然瞟过来,“五星级套间配不上你的咖位吗?”
公司里的人皆认同余总抛问题跟把子弹上膛没区别,答不好就把你原地毙了。
怪不得叫他钻石王老五,快三十岁了,不见他谈个对象。
谢宛宛收起失态的嘴脸:“不是,公司太体贴了,有点激动,谢谢余总。”
余岑岸背对着她无言。
二十八层电梯门开,谢宛宛火速抬步离去。
间隙渐渐变小,老板消失的瞬间,为自己捏了把汗。
廊灯光线暗淡,一扇扇房门紧闭。
酒店顶端的这几层,房间不多,走廊上安静无声。
她警惕地瞧眼对面的牌号:2802
面色凝重地关上门,闻到玫瑰花香,她胃里翻滚,跑进厕所。
晚上喝多了,已经超过两瓶葡萄酒的限额,肩膀像在举哑铃,头重脚轻。
她对着镜子沉默许久,长吁一口气,扭开蓝色旋钮,脱了衣服。
凉水浇在脸上,发丝耷拉,贴着头皮,谢宛宛放空大脑,仿佛背着瀑布修行,除去杂念。
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他有没有被算计就更不用管。
白色泡沫在水槽周边聚拢,被她奋力一脚跺开花。
酒店负一层酒吧。
天花板泛着深蓝色的光,舞台灯下的歌手哼着忧郁的小调。
渐入深夜,来清吧的人越来越多。
最隐蔽的高级卡座里,男人穿着熨帖的衬衫,五官英俊,天生矜贵。
他喝下整杯威士忌,暗淡的目光隐进影子里。
很长一段时间,他垂着头,手里拿着空杯子,指节泛白。
有眼尖的艺人认出了他的身份,热情地上前搭讪:“小唐总,你醉了吗?”
趁火打劫,有时候真的管用。
女人这样想着,往唐舒身边挪了挪,上手勾住他弯曲的手臂:“小唐总,要不我送你去休息吧。”
闻声抬眸,唐舒嘴角弯了弯。
她长得精致,抹胸包臀裙,一头热情的大波浪披在肩膀上,身上散发着忍冬清香。
他一定是醉了,一抹淡香竟能勾起他不错的回忆。
唐舒微敛眼皮,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上阴影。
无声须臾,他抬手解开领子上的一颗纽扣。
眼前的美人笑容更灿烂,愈发得寸进尺地靠近他,蹭了蹭他的腰间。
唐舒放下酒杯:“会唱歌吗?”
女人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肩头,魅惑着:“我可以去你房间唱啊。”
唐舒带着笑意,缓缓凑近脆弱敏感的脖颈。
他轻声吐气:“滚。”
女人顿时全身冰凉,脖子好似被凶狠地折断。
她表情悚然地盯着前一秒笑容温和的男人起身。
他套上西装,眼底沉如黑夜,温度全无。
洗完澡,谢宛宛套上酒店浴袍,脚踩在长毛地毯上,好像与棉花没区别。
她甩甩头,酒劲儿上来了,真要命。
光着脚在玄关的大理石上徘徊,无事可干,也不想睡觉。转几圈,就贴着猫眼看看。
反复做了几次同样的动作,她抬头看到墙上的挂钟指向23:56。
离十二点只差四分钟。
一拍脑袋,她决定睡觉。
走路歪歪斜斜,关上窗,拉上窗帘,走到沙发边上看着空荡荡的套房客厅。
“嗯,没事了。”她自言自语,“关灯睡觉。”
指腹按压开关,门外毫无预兆地响起电梯到达的提示声。
几乎没动脑,谢宛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玄关。
喝高了,走路失去平衡,最后一步踩到了右脚,整个身体砸向实木门。
她吃痛地哀嚎一声,扶着脑袋,不忘看猫眼。
心跳的速率猛然加快。
对门前,穿着西装的男人已经转过身错愕地盯着她的门,他皮肤偏白,脸上红晕明显,此时皱着俊眉,眼神略不满。
无意间在猫眼里与他对视,谢宛宛忽然浑身燥热。
他怎么还这么好看。
唐舒旁边人影晃动,那人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的门,慌忙说:“可能是小情侣正打得火热......对不起,小唐总,我马上给你去换一间。”
“不用。”唐舒淡漠地移开了眼,扯了扯领带,刷门卡,“春天了,可以理解。”
门合上,谢宛宛贴着门转身。
墙上时间显示:“23:59”
她插着腰,用手当扇子扇脸,驱散脸上的热气。
喃喃道:“谢宛宛,你担心他干嘛。”
冷不防传来“噼啪”一声,类似开门的动静。
挂钟正好指向:“24:00”
二十四点,晚上十二点。
脑子仿佛有条钩子指引她闯过去,去阻止一场阴谋。
酒店28楼走廊,两道开门声默契地响起。
四目相对。
谢宛宛顶着湿发,攥紧浴袍领口,神情木讷:“小唐总,晚安。”
她没来得及合上门。
锃亮的皮鞋抵着门框,视线往上,修长的四指掐着木门,领口敞开,锁骨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缝隙中,他薄薄的影子挤进房门包裹她瘦弱的身体。
凉凉目光撒下来。
唐舒嗓音喑哑:“原来是你在忙。”
第四十八章
听懂他的言下之意,谢宛宛撞南墙的心油然而生。
她在烦恼这件事从何解释。
脑子充血,脸颊烫得像正在炉子里炙烤的铁球,再加上刚才一个人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呼吸粗重,有种缺氧的昏阙感。
手软软地从门把上滑下去,脑袋一晕,她扶着墙含糊道:“......有人下药......”
那双只对她透着寒凉的双眼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讶,紧接着谢宛宛身子倾斜,神魂恍惚,难以集中精神。
唐舒听到后面二字,审视地望进去。
胸口的衣料上下起伏,脖子以上的肌肤呈现粉红色,她视线漂浮迷离,状态确实异常。
一秒后,他坚信谢宛宛被下药了。
男人皱着眉头,掰开门迈入房间。
门缝的光逐渐消失,响起自动落锁声,狭隘的玄关只剩下他们在呼吸。
手腕被抓着,闻到浓烈的酒味,她吸吸鼻子,大脑清醒些许。
谢宛宛闭起眼睛甩甩脑袋,稳住心绪,看上去。
趁着没断片一定要好好跟他解释解释。
白衬衫有几处浅浅的皱痕,穿在他身上却不邋遢,在昏黄的灯光下别有一番风味。
视线掠过唐舒敞开的领口,随着朦胧的下颌线,再到他颜色浅淡的薄唇,她回味起以前雨水沾湿时亲起来的感觉......手情不自禁抬起来,摸向他的脸。
掌心很烫,温热的鼻息正好从她拇指尖上吹过,连着心一起酥麻。
衣服的摩擦声轻响了响,空出去摸脸的手被扯下来,唐舒沉沉地出声:“别动。”
“我没动,我想问问你喝了没......”她望见黑眸里无动于衷,狡辩的声音越来越低。
思来想去,那药也只能下酒里。
谢宛宛垂着头,一副很丧的模样,唐舒猜她大概说的是宴会离席前给他倒的那杯红酒,他本是不想喝的,喝了怕她误会两人的恩怨能一笔勾销。天下哪有这样容易的生意,喝杯酒就能谈拢。
像是等急了,谢宛宛拧眉跺脚,露出一副很在意答案的面孔,手腕挣扎出来推他一把:“你倒是说话啊!别晃来晃去的!”
唐舒哑然。
他压根儿没晃,站不稳的是她。
浴衣领口被她自己蹦开,胸口露出些旖旎的弧度,唐舒挪开眼。
算了,她被下药了,就让着点吧。
唐舒:“喝了。”
她走出大门后,正好有熟悉的客户找他咨询,就顺手拿起来敬了,后来便独自去地下酒吧喝了几杯。
其实他现在脑袋也晕,刚才想去侧楼的吸烟室醒酒,开门遇到谢宛宛与他大眼瞪小眼,形迹可疑。一想起进门前听到对门可疑的动静,他有点失去理智。
唐舒突然反问:“你很在意?”
都被下药了还管她在不在意?他脑子里不想着赶紧去医院洗胃续命,而是想着她是不是在关心他?回光返照说遗言呢?
谢宛宛伸手抵着两边太阳穴,难耐晕眩,往鞋柜撞了撞,正好倒在换鞋的凳子上。
她眯着眼睛,头疼,但更多的是对男人的困惑。
唐舒弯腰想要扶起她,却被女人的手拽住胳膊往下拖。
膝盖半蹲着向前倾,双手撑在谢宛宛大腿两边,目光与她对视,漂亮的杏圆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眸光澄亮,不是几小时前的满不在乎。
玄关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蹲着,感应灯灭了又亮起。
谢宛宛忽然咳嗽几下,脸上红得像沸水里的西红柿。
唐舒按捺住心情,蹲下来给她顺气:“难受?”
醉酒开始阻碍谢宛宛的听力,从朦胧的声波里她没听出是个问句,甚至觉得男人在说废话。
她支起身子,往男人怀里一躺,半娇嗔着:“被下药了,当然会难受啊。”
湿漉漉的头发贴近衬衫,胸口沾上大片阴凉水渍。
唐舒半拢着她,抬眼往浴室的方向望,见没有热雾缭绕,判断她已经冲过凉水自救了。
唐舒说:“凉水没用?”
腰间的手逐渐收拢,谢宛宛感觉男人的体温正透过布料传过来,勾起她的生.、理燥热。
急促的呼吸声牵动心跳,互相感染着酒精的醉意。
太近了。
她咽了咽口水,指点道:“对,没用,要去医院。”
谢宛宛担心再下去会先把持不住,她不能趁人之危。
借着男人的手劲,两人默契地一同站起来。
唐舒没有放开的意思,只是说:“把外套穿上,跟我去市医院。”
谢宛宛懵懵地摇头:“不穿。”
唐舒:“动作快点,我在外面等你。”
“......?”
她也要去?余岑岸叫了一面包车狗仔在等他上靶呢,他想拉她当垫背?十八线艺人要维护公众形象,赵科说她可是“最美中川人”,高级的十八线艺人。
况且作为前女友,她通风报信已经够意思了,医院是绝不能陪的。
谢宛宛立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背对着他手舞足蹈地拒绝道:“不不不我不去,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静默片刻,转过头,唐舒带着寒气靠近:“我不要脸?”
身形虽是模糊的,但是轮廓颀长挺拔,谢宛宛不适地眯了眯眼,顷刻间他的目光从朦胧视线中直击过来,锐利得仿佛能把她死死钉在墙上。
唐舒抓了谢宛宛想要指着他骂的手指,拽着她浴袍的衣带揽进怀里。他真是脾气好才和欺骗感情的骗子谈素质。
她没有躲开,流动的血液被内外刺激着引起燥热,里面是酒精,外面是唐舒的拥抱,撩拨每一根神经。
酒精带来的醉意好像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唐舒的肩膀上敷着壁灯的光,黑影盖下来,他捏住她的后颈,低语呢喃:“好,那我们就地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