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每一次电梯打开,外头的人不约而同地礼让他们先上楼。
到摄影棚所在的楼层还有七层。
“谢宛宛。”余岑岸沉如鸣钟的声音响起,侧过头看她。
一张冰川冷脸,让她的脊背僵了僵。
“余总好。”她点头哈腰,很恭敬。
余岑岸收回眼神,淡道:“中星电视台的音乐综艺,原先定的艺人因为偷税漏税被封杀了,台里把名额放给了慕辰,你好好把握。”
谢宛宛微微发愣,意识到这是老板亲自给她画的饼。
“承蒙余总厚爱,我一定好好努力。”
中星电视台的音综《非凡之音第二季》,她有所耳闻,播出时间为周六晚黄金段,tv和网络同步更新,第一季的收视率更是破了有史以来音综最高热度。
可...公司囤了不少优秀的歌手,怎么这好运就降到她头上了呢?
余岑岸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动解释:“上次我看你和小唐总聊的不错,兑现给你的通告。”
他们何止是聊?
谢宛宛有些琢磨不透上次的事情,那药余岑岸到底有没有给唐舒下?原先安排的计划是怎么样的?
还没想好怎么问出口,男人又发话了。
他低头漫心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瞥她:“会打高尔夫吗?”
心里咯噔一下,谢宛宛想起大学时唯一一次去高尔夫球场的经历,是唐舒亲自教她的挥杆。
她说:“会点。”
余岑岸:“周末没通告的话,和我去打球吧。”
她再笨拙的大脑也能感觉到不对劲。
谢宛宛抬头,皱着眉:“余总,恕我问得直接,你为什么又选我?”
公司不缺他可以带出去应酬的艺人,况且没听说过他会带同样的女伴连续两次去公开场合露面。
想起他与唐舒的关系,谢宛宛不寒而栗。
余岑岸垂眼,声线含着一缕压迫。
“《非凡之音》的制片人和导演以及几个节目嘉宾都在,你觉得你该去吗?”
......
是她想多了。
谢宛宛恂恂地问:“……我可以带经纪人和助理还有我们家司机吗?”
叮声来临,楼梯门打开,前面的人整齐地往两边排开,余岑岸从中间的路走出去。
“带脑子。”
周末,天气很好,天空蓝得像用颜料画上去似的。
余岑岸叫了司机来接她,出门前她把家托给赵科打扫,秦婳也来了,听到她今天去的高尔夫球场的名字,懵了懵。
“啊!那家高尔夫是赖家开的。”
“赖家?”
“对,唐舒未婚妻家的场子,年费好几百万呢......”秦婳忽然断话,大概是怕她介意,在胸前合掌,抱歉地说,“对不起宛宛......”
秦婳知道唐舒有未婚妻的事情,看起来这件事在他们的圈子里已经公开。
谢宛宛弯腰穿鞋,笑笑:“没事,我是跟着余总去谈节目的,家就留给你们约会了哦。”
秦婳作势想扔个纸团过来,满脸娇羞。
关上门,嘴角的弧度下落,谢宛宛提着运动包进电梯。
家里给他找了门当户对的妻子,他还有什么不满?
这个问题在当时她是想破脑子也不能明白的。
司机把她放在入口,高尔夫球场的服务人员都很有眼力劲儿。
“谢小姐是吗?”为首男人向她自我介绍说是高尔夫球场经理,转告她,“余先生他们在VIP7等您。”
服务生带她上楼,窗外不远处是一大片望不到边的绿茵高尔夫球场,零零散散的工作人员在草地上做准备事项,近点的左侧是停车场,停着五六辆价值不菲的跑车。
广阔天地可以大有作为,可有钱人偏偏只用来玩一颗小小的球。
谢宛宛无法理解。
服务生在更衣室门前拐弯立定,对她鞠躬。
谢宛宛看他消失在视线,敲敲门。
里面立刻传出一道男声。
“进。”
放在门把上的手一顿,谢宛宛推开门。
“余总好……怎么是你?”
唐舒怎么在这儿?
男人正在衣柜前换衣服,见到是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衬衫衣襟上不慌不忙地挑捻,扣子一颗一颗被解开,衣摆松散,显得他整个人有些疏懒。
视线不由得向下,停在他腹部的肌肉纹理上,白皙的手臂落下来挡在中间。
他的动作不再继续,抬起眼眸撇来,笑得不怀好意:“不关门?宛宛还想邀请别人一起看我的身子?”
谢宛宛回过神,错开目光,转过身窘迫地关上门上锁。
她背着他站在门前,忽然感觉不对……她怎么把自己关进来了?
正准备开门离去,身后的男声越来越近。
“陪酒,陪饭,今天是当金主的陪玩?”
他身上的味道肆意袭来,手自然地盖在她打算开门的手上。
他们的距离一定不会超过十厘米,脊骨的热血好像在沸腾,她只要往后微倾,就能坠入他温热的怀抱。
可她并不想这样做。
一而再再而三毫无预兆地出现,谢宛宛胸口发闷,到底是谁在捉弄她?
她转过身,故意甩起手上的包链。
唐舒反应灵敏地躲开包,往后退了两步。
“对。”谢宛宛故意气他,“您还少说了一件,我还陪您睡过。”
她现在就是不知羞耻,他可以死心了。
预料之中的怒气没有在唐舒的脸上浮现,相反,他眉眼带笑,白衬衫敞开着挂在他身上,又痞又坏。
唐舒面无表情地再次向女人走近,目光盯着水粉色的唇瓣,淡定地拿走她手上的包,随意搁在一边的台子上。
谢宛宛的手忽然无处安放,下意识拉着他腰间的衣摆。
“你……”
太近了,她不自觉屏息。
男人的睫毛下有根根细细的阴影,眸光流转。
谢宛宛本就无路可退,靠在门板上。
她想到了偌偌高尔夫球场上,被人操控方向的小球,时而划过丘陵,时而落入池水,最后落入黑暗的洞穴。
抓住衣摆的力道变紧了。
女人视线慌忙地乱飞,耳尖渗出浅红色,像春日清纯的海棠花瓣,唐舒今天本不想逗她,谁让她今天穿了身背带裤,显得学生气,梦回几年前与他热恋时的情景。
“哦?陪我睡?”唐舒欠身凑近她的脖颈,滚烫的气息喷在耳垂,低沉的气音暧昧不堪,“宛,我可以理解为你高..潮的样子只有我见过吗?”
谢宛宛的呼吸停滞一瞬。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竟敢比她还不要脸。
她是不甘心次次被他调戏的。
谢宛宛抓着衣摆扯到自己身体两侧,不放他离开。
模仿他的做法,嘴唇故意贴着他的耳廓,吹气:“没错宝贝,你在我身下发·.情的样子也只有我见过。”
话音落,她感受到男人与她相碰的肩膀僵了僵。
正打算趁胜追击嘲笑他,门口忽然传来扣门声。
“小唐总?赖少爷他们到了。”
谢宛宛咬耳朵的牙齿定在半空中,吸进一大口空气。
赖…少爷?
第五十五章
外头的声音与她仅相隔一块厚度不到十厘米的门板,碰碰几下震到胸口。
“别开门。”谢宛宛的声音有些打颤,但低沉的语气是在威胁。
如果被别人看到他们衣衫不整共处一室,其中一位身上还背着婚约,倒是真的百口莫辩了。
唐舒撑门起来,嘴角笑得清扬,仿若毫不在意。
她再次瞠眼警告他不要胡作非为,五指慢慢用力掐着他紧实的腰腹肉。
对上微微泛红的眼角,唐舒的手抓住腰间的细腕放下,懒洋洋张开嘴正欲开口。
看到男人眉峰微挑,谢宛宛徒然通晓了他的脑回路,急忙踮起脚扑上前捂住他的嘴。
掌心贴上柔软的唇瓣,她高高地掀起眼帘盯着他,拧着眉压低自己的声:“你疯了吗?”她警惕得往后瞄了眼,“我还在里面呢?你穿得不伦不类的,他们会怎么想?”
唐舒垂着眼眸,似是毫不在意,动了动嘴唇,就着姿势轻轻吻了她的手心。
宛如电流从那一小块肌肤蹿进动脉,混入血液里,触电般地,谢宛宛解开手,不自觉用另一只手握住手腕,撇开眼,看着墙上的全身镜。
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让对面的人高出了一个头的身位,显得她有些玲珑娇小,他们的脚尖相抵,像一对在休息室闹变扭的情侣。
唐舒伏背,脸凑近来,遮住她看着镜子的视线,她扭头,他也换方向,非要盯她的眼睛,轻笑:“慌了?有什么好慌的?”
“还是说我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他的嗓音极轻,柔和的气音像小刷子,掠过鼻尖时微痒。
烦乱的心忍不住让步,推开他往旁边溜,拎起台子上的包,默声背对着他。
他不当回事就不当回事吧,反正未婚妻又不是她的,败坏的也是他的名声。
谢宛宛一言不发,拉拉链的声音清脆响亮。
唐舒浅浅地看了眼她的背影,不以为意,拉开门把。
门开了,聒噪的声音接踵而至。
唐舒自顾自转身,脱了衬衫,挂在更衣柜门上。
许空穿着格子POLO衫踱进来,肩上抗着一根球棍,看着半裸的男人:“小唐总,现在约你打球正够呛,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当董事长......”
“哟!准姐夫。”站在许空身后的是赖远航,赖家次子,最近和许空玩闹在了一块儿,他刚走两步见前面的人定在那儿,停下脚步,“空哥,干嘛呢杵中间?我准姐夫上半身少儿不宜不给我看啊——”
许空侧眼望着门旁窈窕的身影晃动,转过身。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黑色直发,眸光偏浅,淡淡的妆,神色严肃带着点攻击性。
两边嘴角蓦地向上弯,谢宛宛甜声说:“许老板,好久不见。”
笑容虚假又迷人。
许空喉咙涩涩的,瞥了眼另一头的男人。
唐舒像是习以为常,从衣柜里拿出件白色短T,淡定地套上。
这两人有病吧,他今天带来的可是赖家大小姐、唐舒未婚妻,的弟弟!亲的!
这时,唐舒的头从衣领口出来,意有所指地朝他掠视。
许空心领神会,立即把话题引开,迎向谢宛宛:“嘶——谢...这不是当红歌手谢宛宛小姐吗?幸会幸会。”
谢宛宛明白许空是在帮唐舒打掩护,心里情不自禁讽笑。
她握了握许空的手很快放开,微微抬起下巴,客套回去:“许老板您这么夸,我可要折寿了哦。”
女人只是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他的手,好像有洁癖,那小眼神仿佛在说:“碰你一下真晦气。”
“......”这小妖精以前就喜欢对他阴阳怪气,看在唐舒的份上,他暂时忍了。
老友重逢寒暄,落在赖远航眼里透着一丝诡异,他不明所以地插入对话:“你们......准姐夫,这位是?”
唐舒应:“朋友。”
他低着头,戴运动护腕,黑色的,衬得手臂皮肤白皙。前后扭了扭手腕,小臂上能隐约看清青筋,蔓延上臂,看起来接下来的项目对他来说游刃有余。
谢宛宛想起他们唯一那次打球,两人在绿茵场,他教她挥杆教到一半,来了通海外打来的电话。
他的口袋里的手机震得她屁股发麻。
她知道唐舒迟迟不接的原因是为了不打扰她的兴致,于是装作嫌烦的样子推推搡搡地让他去接电话。
很长一段时间,他举着手机没有放下,站在阴影地的边缘,背影挺拔,前一秒严正厉色,后一秒看到她,露出温柔的笑,眼里深情款款。
那会儿大概是阳光过于明媚,她被晾了太久,挥杆索然无味,便扔了杆,直直地向他跑去。
他了然地向她张开一只手臂,一把接进怀里。
头顶被揉了揉,他不顾通话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英文,低头安抚她:“我不在身边就无聊了,是吗?”亲亲她的额头,“乖,再两分钟,带你去吃好吃的。”
脑海的画面恍然被窗外陌生的绿茵球场覆盖,她也成为了他嘴里的“朋友”。
谢宛宛淡然从包侧的袋子里拿出录音笔,走过去,话是解释给赖远航的:“我来替我们余总向小唐总送东西,不打扰各位打球了。”
她走到唐舒旁边,他坐在凳子上不搭话,面无表情。
谢宛宛不恼,当作大老板们的高傲,她弯曲膝盖,把小小的录音笔放在身侧的空位,暗示道:“我任务完成了,小唐总再见。”
录音笔已经送给他,再也别见了。
唐舒的视线瞟上来,哂笑:“记得代我向你的余总问候,谢小姐。”
谢宛宛装模作样地说了声好,迈开腿时,看到余岑岸经过。
屋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许空轻轻“啧”了声,只有赖远航傻傻地叫了他。
余岑岸驻足点点头,算是回应,偏头看向唐舒,声色冷酷:“小叔叔的问候我听到了,您保重身体,二季度别累死在工位上了。”
然后,他当着屋里人的面,命道:“谢宛宛,我们走。”
谢宛宛听话地跟着余岑岸离开房间,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身后“砰”得一声巨响,许空吃惊地望着唐舒把录音笔扔在地上,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眸,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透着冷厉。
唐舒思忖半晌,面不改色地弯腰把东西捡回来放进外套内部的暗袋里,旁若无人地拨通秘书的电话:“喂,Betty,帮我找个人修复录音笔。”
赖远航和许空面面相觑。
傍晚时分,整个中川坠入繁忙,柏油路上车水马龙,红色的尾灯穿透都市的朦胧。
她第二次坐余岑岸的车。
谢宛宛跟着余岑岸和节目组完成聚会,大致敲定了节目方案,散会时,穿着没有换下来的运动服急匆匆地追上老板的步子。
停车场的其他跑车早已不见踪影,她擦着鬓角的汗,稳住气息,拦住上后座的余岑岸:“余总,我能搭您的车吗?”
怕冷心冷面的男人拒绝,她再加上一句:“我有事情想问您,关于小唐总。”
灰色库里南缓慢地在晚高峰爬行,车内气氛压抑。
“说。”余岑岸抬腕看了眼时间,银框眼镜折射出冷光,“我的耐心不多。”
很早就听说,公司上层和余总开会不允许绕弯子说话,汇报得经过大脑层层删减,不然会被余总讽到怀疑人生,忘记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