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唱一小段对方嘉宾的歌作为第一次见面的礼物。】
这哪个屌丝想的环节？
此时，徐愉心望着谢宛宛流露出的微表情，满怀信心，她早已提前知道任务的内容，这一趴胜券在握。
“宛宛姐姐，您是前辈，我先给您唱。”
徐愉心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耳根红红的，托着裙撑，有点腼腆：“我就唱两句您第一张专辑里的......《明天见》。”
“四季循环，花会再开。
你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陪我度过每一个明天。”
谢宛宛保持着公式的微笑，用老年人看孙女汇报演出的慈祥表情，听完了她唱得两句高潮部分，带头鼓掌。
第一张专辑发行于2017年底，她写得曲风普遍青涩，调子有点像口水歌，现在听着莫名感到有些羞耻。
但，这不是最糟糕的。
她没听过徐愉心的歌。
轮到谢宛宛唱了，在座的人都在等她开口。
徐愉心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双手交缠在胸前，有种二次元小女生的味道，一脸期待，故意起哄道：“哎呀，我好激动，偶像要唱我的歌。”实则，她更期待的是，谢宛宛唱不出她的歌，让后期剪辑稍微拼接拼接，节目热度第一就是她，连名字都想好了，“徐愉心好懂事”“徐愉心帮前辈化解尴尬”“徐愉心小太阳”。
相对的，营销号就会出一些拉踩谢宛宛的文章：“谢宛宛说谎”“谢宛宛当场被揭穿。”
“愉心，你稍等。”彼时，谢宛宛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和煦的笑容让尴尬化作风轻轻离去，她默默地和赵科交换了一下眼神。
赵科闭了闭眼。
徐愉心状似迫不及待，双手摆正地放在并拢的腿上，很乖巧。
谢宛宛面对镜头的眸底清澈璀璨，眨了眨眼，神秘地说：“只是清唱体现不出姐姐的诚意，我们lonicera冠名的《非凡之音》当然要玩点特别的，微醺时间，心动一夏。”
她靠着在电台练出来的神奇串词能力，巧妙地完成一次口播。
节目副导演惊喜地在摄像机后面向她竖拇指。
徐愉心一愣，视线跟着谢宛宛走到吧台，她从透明柜子里拿出一排杯子，然后开了几罐不同颜色的微醺果酒。她的男经纪人走过去，配合她在杯子里倒酒，每一杯不同高度。
五彩缤纷的液体摆在一起，像彩虹。
摄像机拉进焦距，彩虹像是白色T恤上的花纹，谢宛宛泰然地从水果盘里拿出两只银色叉子，优雅地敲敲杯口，清脆一声后，她用悦耳的嗓音慢悠悠地说：“材料有限，要是音准不对，多多包涵。”
计划没有按照预定进行，徐愉心背对着镜头，暗暗握进拳头。
谢宛宛从远处看着她，莞尔：“愉心妹妹，过几天就要十九岁了吧。”
提及十九，她嘴角的弧度仿佛架起了另一条划破心门的彩虹，在心窝里暗自窃喜。
徐愉心错愕一瞬，连忙点头：“是的！”
谢宛宛：“姐姐送你一首生日歌吧，祝你出道一年快乐。”
看到吧台的女人垂眸，抬起叉子，徐愉心隐隐觉得应该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好听的旋律响起，如夏日凉爽的泉水，从郁郁葱葱的山涧上流下，融合着阵阵百灵鸟的歌声。
“最好的朋友啊，今夜别走，夜色难眠，陷入——”
舞台的观众席发出喝彩声，越过厚厚的墙壁，回荡在谢宛宛的休息室里。
直播弹幕突然开始刷屏：“徐愉心生日快乐！”“谢宛宛牛逼！”“宛宛姐姐唱的歌词是愉心选秀里唱得歌！”“即兴发挥吗？好牛逼！”“谢宛宛我直接pick你！”“宛宛姐姐让我做你的0！”
徐愉心懵了，赶紧捂着胸口，憋出两行眼泪，再不哭就是她不懂事了。
几小时后，初舞台录制期间。
安静的女厕所轰然巨响，大理石上躺着手机的尸体，碎玻璃到处飞溅，映出四分五裂的倩影。
徐愉心狰狞苍白的脸在镜中颤抖，低喃着：“怎么回事，那代言明明是我妈给我安排好的......”
第五十八章
录制流程略繁琐，花费时间长，七位嘉宾各自分散做了热场任务，接下来进入初舞台的录制。每人自选歌曲，由现场观众以及音乐圈专业媒体人代表投票打分，进行首次排位赛。
抽签抽到最后一位不可怕，折磨人的是拍摄时间。
后台电视机实时转播舞台的画面，排在前头的几位都是精益求精的歌手，一次不满意就来第二次，时间无限加长，粗略算一算，轮到她天都黑熟了。
待在节目组称之为“备战区”的地方，桌子上摆着水果饮料，沙发上的人如坐针毡。
明亮的天花板四处装满摄像头，拍其他人听歌的临场反应，像倒挂的蝙蝠，一个房间六个人，打个哈欠都得忍着。
除了徐愉心外，有两位是五年后复出舞台的前辈，其他皆为进三年来的新起之秀，有熟悉的，比如说电台搭子郑诗文。
“觉得我唱的怎么样，谢老师？”
“好极了，不亏是我多才多艺的诗文姐，舞跳得真棒。”
郑诗文走过来坐下，偏头拿掉麦克风，轻道：“那小孩上午去找你了？”
谢宛宛愣了愣，目光瞥向转播画面，反应过来说的是徐愉心。
不动声色地用手包住麦克风，她回道：“嗯，怎么了？”
郑诗文挪进距离，私语：“我以为她先去找卢哥social，拍拍马屁什么的，原来是去找你当陪衬了。这孩子鸡贼着呢。你看，人家最多唱两遍补镜头，她这是第四遍了，真把录节目当个人演唱会了。”
卢哥是嘉宾里资历最深的歌手，手握多个金曲大奖，不过，他只是借综艺节目刷一波曝光度，签了四期节目。
综艺节目有剧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她的机会本身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播出的时候有在舞台上唱歌的镜头就行，最惨不过一轮游。
谢宛宛偷偷关掉挂在腰后的麦克风：“放心吧，我八百个心眼子。”
上午瞧徐愉心的小表情就感觉到她提前得知任务内容。
赵科天生有绝对音感，临场反应快，倒完酒后故意把手机落在吧台正下方的暗格里，她稍稍低头，顺着一串歌单念下去，用以前卖艺的伎俩糊弄糊弄。
好像效果还不错。
“她年纪小，我就陪她玩玩咯。”谢宛宛一脸无所谓，重新打开麦克风。
“你......”郑诗文本想再问问谢宛宛和勃利酒业的平总吃饭吃的怎么样了，可这时候工作人员喊谢宛宛。
“谢老师，五分钟后去前面候场。”
那名实习生面孔的男生小跑过来蹲下，舔了舔嘴唇：“谢老师，导演想要求你一遍过。”他看了眼表，为难道，“已经快晚上八点了，观众们......”
郑诗文皱起眉头，愤愤不平：“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嘛，她徐愉心为什么可以四遍五遍的来......”
“没事，诗文姐，我可以的。”谢宛宛拉了拉她的手腕，脸上挂着随和的笑，“我有一个要求，能让观众把所有的手牌灯牌关掉吗？我只要一束白灯。”
男生松了口气，连忙答应她的要求。
谢宛宛对舞美的要求不高，只要有个台就行，她希望底下的听众单纯只是来听歌的。每当唱完最后一个音后，轰鸣掌声从黑漆漆的观众池里响起，穿透天际，是对歌曲最好的评价。
端庄的旗袍样式，靓丽素雅的阴丹士林蓝与红绒坐垫互相映衬，富有光泽的绸缎在纤细的腰部贴身合体，她姿态优雅地坐在高椅上，开叉的下摆影影绰绰露出小腿曲线。
“如果知道结局，我们还能相爱吗......”
“对不起，我无法给你答案。”
歌声湮没偌偌观众席的霓虹喧嚣，她是歌手，也是故事的叙述者。
不知的是，黑暗尽头，一双眼睛平静如水地望着她。
Betty在旁细声提醒道：“Sol,财经台的访谈间在二十楼，大概半小时。”
“走。”唐舒转身推门出去，目光不带一丝留恋。
第一期节目在夜晚十点前圆满收工。
秦婳下班跑来电视台接他们，谢宛宛快速脱了衣服让助理送回公司，把团队的其他人都原地遣散回家。
普通电梯提供给了录制节目的观众，谢宛宛他们选择去vip楼道等电梯。
“我的宛，我刚才一直在刷微博。”秦婳兴高采烈地把手机递给她，“有人已经po了节目的文字路透。”
谢宛宛放缓脚步，刷手机。
【贵圈娱乐：#非凡之音第二季#抽中了录制观众票，因为签了保密协议所以不能透露很多信息，但是！我必须要说一句！第一期有惊喜！大大的惊喜！某海平台S＋级上星剧的剧粉和cp粉们有福了！我觉得会有一系列好事即将发生！贵贵在此预言锅碗瓢盆明星会借这次节目圈粉，如果剧播得好，上升一个咖位不成问题。ps:原来她不仅能靠脸吃饭，还能靠唱歌，全场只有L大佬和她初舞台只录了一遍。报告完毕。】
评论区个个都是解密达人。
【传下去：本季度剧王抬上来了！】
【我也在现场，绝了绝了，我真的听哭了，OST都这调调，这一定是绝世甜剧。】
【我正在考古锅碗瓢盆明星的老歌，感觉她自己写的歌都不咋地，没什么感情，舞台上倒是发挥超长。】
【楼上的，是有颜值加成吧，她的粉丝一直喊她去拍剧来着。】
【人家是有风骨滴，不会去拍剧。】
“神特么锅碗瓢盆。”秦婳吐槽道，“是公司要求你唱《霓虹隧道》的主题曲吗？”
赵科从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宝儿，别在路上问。”
秦婳回头对他做鬼脸，娇滴滴地哼了一声：“谁要和你说话啦。”
“行了行了，别给我这个孤寡老人吃狗粮。”谢宛宛嘴上嫌弃，轻轻推了秦婳一把。
赵科手疾眼快地把人接进怀里，耳根通红，瞪过来。
谢宛宛眨眨眼，向他比了个大拇指。
一行人刚走到安静地区域，经过的化妆间传出阵阵哭声。
“怎么这样啊！那是我的！”
是徐愉心的声音，伴随着重物落地。
郑诗文在后面推了推她，催促：“快走快走，别看热闹。”
谢宛宛拉着秦婳提速，也觉得在外偷听不太好。
偏偏这个时候，门打开了。
“你们......”徐愉心的眼妆未卸，眼线在下眼睑晕染一小片，有点像漂亮的小丑。
谢宛宛尴尬地说：“我们去吃宵夜。”
小姑娘盯着他们几个，重重地吸了两下鼻子，蓦地扑进谢宛宛怀里，崩溃地求道：“宛宛姐姐，你带我走吧，我想退圈，呜呜呜呜......”
挨在旁边跟着遭殃的秦婳最看不得小姑娘哭，摸摸谢宛宛胸前沮丧的后脑勺：“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麻烦，谢宛宛无奈地拍拍那颤抖的小肩膀安慰她。
坐下来细问，原来是小姑娘的代言被人抢了。
徐愉心的化妆师在帮她卸妆，一块化妆棉上沾着粉底液和眼泪的混合物。
“我们三个月前就讲好的代言，死胖子太过分了，原来应该要在下周节目播放的时候官宣，结果他单方面违约了！”徐愉心宣泄着，“我出道一年还没正经拿过代言呢，只有推荐官什么的......”
“气死我了，一定是被人劫走了，太过分了，我努力工作，这次为什么没有回报啊！”
谢宛宛和郑诗文面面相觑。
面前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却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她的星路，选秀高位出道，年纪小资源高出他们一大截。
估计是前面的路走得比较顺利，不习惯圈子里的一些常事。
谢宛宛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教会她接受现实，只能说几句女孩子难受的时候想听的话，至少能让她心里舒服点。
“愉心，你相信运气守恒定律吗？”她温柔地说，“我以前比你倒霉多了，和你刚才见过的经纪人哥哥，就是去楼下那车的那位，我们最早那会儿，还没你大，放学去livehouse唱歌，场地费都付了，结果老板拿了钱就跑了，害我们饿了一个月肚子。”
“啊，还有这种事情。”秦婳诧异地出声。
谢宛宛：“赵科没和你说过吗？”
秦婳似乎很生气，秀眉拧着：“他和我说他高中的时候是小有名气的主唱，酒吧争着想请他去打碟！”
真敢说啊，这张嘴。
一些爱面子的男人罢了。
看来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赵科今晚肯定会跪搓衣板。
“然后呢然后呢？”可徐愉心来了劲儿，催着她讲下去。
“然后我年初遇到一场事故，差点儿丢掉小命，不过最后成功从ICU出来了。”她把话说得很轻松，“我的福气在后头，马上就会有大富大贵降临。”
这时，徐愉心的经纪人接到电话。
她走到一旁听：“嗯.......你说....定了谁？”
眼刀倏地刺来，谢宛宛愣了愣。
只听那经纪人凶着脸喊道：“截胡代言的人叫谢宛宛！？”
人是被轰走的，很狼狈。
如果不是经纪人阻拦得及时，徐愉心可能会把一桌子化妆品全砸过来。
地下车库，灯光昏暗，有股潮湿的霉味。
夜宵铁定是没心情吃了，郑诗文先行告辞离开，走的时候神色复杂地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谢宛宛猜她大概觉得自己和平总吃饭的那天晚上达成了什么交易。
头顶的长筒灯闪烁一瞬，仿佛隐射进大脑。
她想起那并不是一顿简简单单的饭。
目送郑诗文的车离开车库后，秦婳抱了抱她：“宛宛，别想多了，可能是人家临时看到你的商业价值。你看，你今天唱得超好......”
“不可能。”谢宛宛异常冷静，睫毛的影子落在睑下，她咬了咬唇，“是有人在帮我。”
第五十九章
代言合同到手上时，谢宛宛拿着笔磨蹭了很久，纠结着从别人手上抢来的东西，她真的要接吗？
最后是赵科半逼着签的字。
他说：“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有什么顾虑？以前你是被抢的那个，总得抢回一轮。”
是啊，可她不习惯，欲望说要接下这个饼，良心却时刻会去想起徐愉心的眼神：恼怒又憎恨。
与她最早时露出的表情一样。
尔后几日，网络上陆续出现过几条信口胡说的通稿，被慕辰的公关及时撤下。
现在立场转换，约莫潜意识心虚，在微博上刷到自己的黑稿时，完全气不起来，认为自己罪有应得。
切身感受到黑稿发酵的威力是在第二期节目录制前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