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间奏——荆盼【完结】
时间:2023-06-14 17:17:55

  谢宛宛咽了咽口水,冷静道:“余总,我今天带脑子了。”
  腿上的手握成拳头,开门见山:“您是故意把我往唐舒的更衣间引的。”
  “如果余总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
  余岑岸静静地审视女人,清冷的眸中敷上窗外余晖最后一抹红色。
  他轻呵,摘下眼镜,瞳孔明锐。
  “谢宛宛,我们来做个交换吧。”他说,“我想要唐舒手里握着的机密文件,你能帮我拿到吗?”
  谢宛宛眯了眯眼。
  唐舒与他的竞争原来从未停过,资本的内斗,商场如战场,卷进去风雨飘摇,有害无利。
  余岑岸漠然擦着镜片,继续说:“我手上的筹码有很多,资源,股份,亦或是你最喜欢的......支票。”
  谢宛宛愣了一下,目光扫到对面玻璃上自己的影子,蹙紧眉。
  唐夫人曾说会当那件事没有发生,现在她可能成了上流圈知情者嘴里的趣事,富太太们聚会时谈资。
  人类的话真是不可信。
  余岑岸戴上眼镜,窗外天空深蓝,女人露出一张苦笑,紧紧攥着包链,指股关节发白,闭口无言。
  他不喜欢讲话不干脆的合作者,“能或不能。”
  下一秒,谢宛宛松开手,断然道:“不能。”
  男人忽然笑了,不是冷笑,是那种宛如预料准了什么,发出自信的笑。
  谢宛宛感到沉闷,不详的预兆。
  余岑岸的声音像是从死寂的黄昏中传来,无情的刽子手一点一点掰开她的心脏。
  “2013年1月6日晚,阵雨,位于老城区福佳苑社区后门,也就是平海路与山猫街的交叉路口,发生了一起恶性酒后肇事逃逸事故,一死一伤,男性驾驶员第二天主动投案,判十年有期徒刑。”
  呼吸断断续续,胸口起伏不定。
  谢宛宛的指甲刺进肌肤:“余总调查这些做什么?”
  余岑岸无视了她,自顾自说:“可死者幸存下来的女儿曾坚持说凶手是女人,本案因证据不足无法开展调查而告终。”
  “谢小姐,我有你要的答案。”
  谢宛宛咽了咽口水,平复心情,再次拒绝:“余总,既然你能查到真相,我也一定能。”
  即使现在依然没有进展,但是她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想,谢小姐应该连蛛丝都寻不到吧。”余岑岸讥嘲着,“靠自己的努力?你还不够努力吗?年级第一给你带来了什么?考上顶尖学府给你带来了什么?进入社会这么多年,放弃读书时的努力论,骄傲,骨气,天真,回归现实......”
  男人双手抱胸,口气倨傲:“有些真相是你再怎么努力坚持也触碰不到的黑洞。”
  “努力在我们这群人眼里,一文不值。”
  “包括唐舒。”
  谢宛宛眼神半露凌厉,脸色煞白。
  “不高兴?”余岑岸语调倏而盎然,“难道你爱他?”
第五十六章
  植物架的忍冬进入凋零期,花瓣飘落在地。
  夜晚小雨持续下着,淅淅沥沥。
  对面楼房有零散几户未休息,在暗雾里冒出点点白光。
  阳台的藤椅摇晃,轻薄的衣料跟着摆荡,谢宛宛躺着,左腿弯曲搁在椅沿,右足光裸,脚尖一下一下慢慢点着瓷砖地,缥缈的身心在雨夜徘徊。
  身后客厅的小夜灯静幽幽亮着,照亮一角藤竹编织的扶手,她五指微动,支起身,拿起旁边小圆桌盘上的安眠药,拧开倒出一颗,闷进嘴里,喝水吞下。
  估摸是年纪大了,要么失眠,要么就是做梦梦到中途醒来,正如现在。
  喉咙阵阵阴凉,仿佛咽下去的是外面的濛濛细雨,刺刺的。
  谢宛宛躺回藤椅,吸了吸鼻子,盖好毛毯,从睡衣外套的口袋里拿出录音笔。
  手上的和给唐舒的是同一型号,年初住院的时候,医生说她有脑震荡,赵科这傻子担心她失忆,买了两只录音笔送到病房,让她趁着脑子清楚多多说点以前的事情录下来,特别是银行卡密码。
  至于为什么是两只,赵科说第二根半价,不要白不要。
  托他的脑回路,昏迷了一星期的她,戴着氧气罩,翻了苏醒后第一个灵活的白眼。
  后来,录音笔拥有别的用处。
  谢宛宛深呼吸,很想抽烟,但马上有音综的录制,她不能放纵自己。
  闭眼片刻,手指按下开关。
  微哑轻柔的嗓音掀开一室寂静。
  “四月三十号,不,现在是五月一号凌晨三点二十八。”
  她眼皮虚阖着,神色清冷又倦懒,独自娓娓道来。
  “今年第二十六回 梦到那个男人了,是海边婚礼,他穿着西装牵新娘入场,头纱遮住了新娘的脸,我大概是仪式里递戒指的猫......他把戒指从我的项圈上取下来,好大一颗紫粉钻,我舍不得,抓他的手,想把戒指叼走藏起来,他提着我的后颈,表情一脸无奈,然后我听到后面传来女人的笑声,很耳熟......”
  叙述到这儿,金属壳闪烁着冰冷的红点。
  “啧。”录音笔提示内存不够。
  她叹了口气,暂停这场矫情的梦境故事会。
  谢宛宛趿着拖鞋回屋,在电脑上整理录音笔里的音频文件。
  满满刷新一屏幕图标,才惊觉原来这已经不止二十六回。
  余岑岸问她是不是爱他,她说不会。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滚动鼠标,扫视所有文件的时间。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忘不了他。
  每次录完后她不曾重听过内容,今晚忽然来了兴致,想从头听听录音。
  找到纸和笔,夜晚也是创作人抒情的好时间。
  然而打开第一段音频,她就发现日期有出入。
  在记忆里,第一次录音是在医院。
  病房里没有很浓的消毒水味,护士姐姐在花瓶里摆了束深蓝色的星辰花,那家私人医院的服务周到,每天都会换上不同的花供病人观赏,一个人住院特别无聊,她常常对着花拍拍照,弹弹吉他。那会儿赵科忙着帮她处理公关事务,秦婳要上班,来探望的时间很短,不过她已经很满足了,好歹死了处理后事的朋友是能到位的。
  谢宛宛刷新排序,第一段音频似乎不翼而飞了。
  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重,安眠药起了作用,索性关了电脑,回床上躺着。
  “昏迷前在过元旦假期,醒来就变20号了,好神奇,我只是感觉做了好长好长的梦......”
  书房里播放着一段录音,女人的声音很虚弱,混着吃力的喘息。
  唐舒身着黑色浴袍,头发潮湿,向后梳成背头,他坐在沙发上,听着声音拿起烟盒,抵出根烟,衔在嘴里,点上火。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前,橙光闪灭,照出眸底的一丝黯然。
  吐出一口烟,在音频画面汇聚又消散,他眯了眯眼,拿烟的手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赵科说我脑震荡,其实我记得还蛮清楚的,大巴车开着开着忽然翻了,有两个孩子翻滚着摔到我手臂,像被几吨大石头砸了,当时我就感觉到手指咔嚓一声断了......啊,才说了几句就好累,我换个姿势吧。”
  她大概在翻身,有布料轻轻摩擦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她咳嗽得很艰难,像是在顾忌身上的伤口。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头重脚轻,耳朵里轰轰作响,等到车子翻滚结束,玻璃窗碎了一地,我抱着俩熊孩子,他们哭得很大声,整辆车的小朋友都吓哭了,水从窗口渗进来,像小瀑布,我耳朵疼,脑仁晕,背上麻了。司机和一个带队老师从后窗翻出去,我和另一个老师把孩子一个一个接力送出去,等到送出最后一个,四肢已经失去知觉,哎,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要逞强......”
  她自己调侃自己,轻笑。
  “和我接力的老师身上没有伤,随便一翻就出去了...其实我觉得那会儿要是没惦记去捡掉在方向盘上的手链,应该也能出去...满脑子十万块的手链...哎,谢宛宛你真的疯了,不就是前男友送的......老天可能想惩罚我的贪心,让我和车子一起沉下去,看到流过眼前的水变成了红色,我才意识到,孩子们衣服上沾的都是我的血,我说怎么呼吸困难,咳..咳...”
  “嘶...好痛..”她惊呼一声,抱怨了几句,“缠这么多纱布,胸口闷死了。”
  唐舒的心脏狠狠缩了缩,烟掉落半截灰在手指上,他像雕塑般一动不动。
  “后来......我沉了,手无缚鸡之力。之前一直看网上说,死之前会走马灯似的看到生前的事情,从鬼门关走一遭,我信了。”她顿了顿,“我当时居然想到唐舒了。”
  “死之前最想见的居然是他......这几天总觉得他在我脑子里像神仙一样飞来飞去,真贱啊,谢宛宛。”她的声音越来越沙哑,“都怪他,我不去捡手链一定能逃出去......”
  “有趣的来了,我那几天梦到唐舒来参加我的葬礼,他对死人好浪漫,亲亲我的额头,问我冷不冷。”
  谢宛宛长吁一口气,乐观地说:“狗男人,别光顾着说有的没的,多烧点纸钱让我暖暖啊。”
  “算了,不说了,这话要是被他听去,准骂死我。”
  视线变得朦胧,头发上的水珠流过布满红血丝的眼尾。
  唐舒欠身,把烟折在烟灰缸里,展眉笑了笑。
  傻瓜,原来感觉到他亲她额头呢。
第五十七章
  一大早来电视台,观众已经有序排队入场。
  戴着黄牌的工作人员领着他们走出电梯间,隔壁的骚动声传了过来。
  长廊的另一边VIP电梯,人群挤成团,三个穿着保镖制服的男人,高大威猛,张开手臂,母鸡护小鸡似的把观众拦出安全距离,帮助站在中间的人走进后台通道。
  谢宛宛站在赵科身后,戴着墨镜和渔夫帽,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她向来有自知之明,热烈的应援声必定与她无关。
  他们家“盆”人少,但非常有素质,平常商演会主动与她保持礼貌距离。
  “是哪位大佬?”她瞥了眼身侧,半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随口问。
  连续几日没睡足五小时,偶尔早起,脊柱酸胀,脑子混混沌沌,五米外分不清男女老少。
  “小甜心,你好可爱!”
  “心心,要好好加油哦!”
  粉丝们的呐喊声先应了她的问题。
  出乎意料的,前面穿休闲灰西装的男人没有回话。
  她加快脚步,侧头上瞧。
  赵科戴着白口罩,视线缥缈,眼角粘着细小的黄色分泌物。
  出门没整理仪容仪表,这不像平时自恋的他。
  谢宛宛提起手肘,撞了撞:“喂,你和秦婳吵架了?”
  “啊?”赵科如梦初醒,摸着被她撞的胸口,“没有,我们好着呢......你刚才问什么来着,哦,我看到了,是徐愉心,去年选秀节目《SA》的冠军,粉丝大概是你的五倍吧。”
  “其实她唱功一般,女团vocal,主要是人气高。”
  他明摆着不想聊刚才的话题,她也不勉强,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三个人的,那叫多此一举,朋友需要保持边界感。秦婳也一定不会喜欢她管他们的闲事。
  工作人员像是怕再引起骚乱,一路快步带他们进化妆间。
  节目组为她准备的化妆间宽敞亮堂,灰白调的简约设计,地毯踩上去软乎乎的,茶几上的香槟玫瑰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沙发旁像艺术品摆件的加湿器飘出乳白色的雾气,让休息区更舒适惬意。更衣室边上搭了个摄影区,吧台上有新鲜的果盘,化妆桌上一层不染,像崭新未使用的。
  谢宛宛摘了帽子,回过头问工作人员这间房真的是单独给她用的吗。
  挂着牌的小男生点了点头,指着吧台:“谢老师,您安心准备吧,这次节目组签的金主爸爸特别大方。”
  谢宛宛循着方向探过去,一叠lonicera微醺果酒堆成山。
  勃利酒业下的牌子,她偶尔喝点,总得给平海为面子。
  赵科走过去拿起罐,食指轻松掰开拉环,靠近嘴边抿一口,咂咂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只怕平总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痴情的小胖子,啧啧。”
  谢宛宛在镜子里摆了他眼。
  助理在认真打理借来演出的衣服,有人推开房间门,屋里的人齐刷刷看过去。
  “啊——是宛宛姐姐吗?”徐愉心探出一颗脑袋,眼睛水灵灵的,在门口摆摆手,笑容灿烂地说,“你好!我是徐愉心~~”
  她长得很可爱,脸小,一头黑发公主切,卧蚕上贴了一排亮晶晶的钻,声音软绵绵,穿着图样复杂的泡泡裙,像白花花的云朵,这条裙子也是今年某洛丽塔品牌的高定。
  跟着进门的还有窝摄影师傅们,镜头瞬间布满房间各个角落。
  指甲不由地扣了扣掌心,嘴角向上吊,迅速把目光聚在小姑娘脸上。
  虽然被提前告知过现在的音综会录后台的互动,但她还需要点时间习惯习惯。
  人家来勾搭,不好意思拒绝,连忙请人进来坐。
  赵科习惯了这种社交,热情地叫人倒了温水。
  “徐老师,我很多朋友是您粉丝,要是知道我今天见过你本人,估计羡慕死我了。”他一腔彩虹屁,打得谢宛宛在心里直呼内行。
  徐愉心官方年龄是十八岁,比她小,老师什么的,她真的喊不出口。
  “哥哥你可别叫我老师了,愉心就行。”小姑娘表情惶恐地拒绝,忽然又向她坐近了点,抓起她的手,崇拜地感叹着,“宛宛姐姐,我其实是你粉丝,高中听你的歌长大的哦!”
  摄像师傅凑近了些,她感到脸上毛毛的。
  忍着心底的不适,谢宛宛抬起手,微微夹点嗓,“谢谢你宝贝......哎呀,这儿头发有点乱了,我给你理理。”
  不就是比谁演得善良吗,这戏她还是能接的。
  镜头里,谢宛宛活像温柔大姐姐,一身白色的宽松短T,下面只是一条普通的牛仔裤,脸上没来得及上全妆,皮肤嫩白,却毫不逊色于上全妆的小妹妹,弯眉淡淡,如同凌晨尚未藏起来的月亮,微微翘起兰花指,指腹温柔地擦拭着徐愉心的鬓角,和蔼可亲。
  赵科走到机器后面看了一眼,诧异地说:“你们有在直播?”
  “对,今天的预热。”节目组的艺统扇着文件夹,轻声解释,“不过是播给外头那批观众看的,不然他们录一天节目很无聊。”
  赵科立刻给谢宛宛对了“有直播”的嘴型。
  直播的机器上有实时弹幕,许多观众发了“橘势大好”。
  随意寒暄着,徐愉心从经纪人手里拿来一份文件袋,说她来是有任务的。
  手掌大的方形卡从里面拿出来,谢宛宛凑上去,顿时半张没面对镜头的脸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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