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脆生生地应道。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太子殿下会为你找一个更好,更优秀的,比如兄长......”沈恪的声音略微低沉,他注视着李云曦,耐心解释着。
“可是我不喜欢他们啊。”李云曦反驳着,她好似明白了沈恪的顾虑,她超前走了一步,凑近沈恪,仰头看着沈恪,“维桢,你真的很优秀,一点也不比你的兄长差,甚至,我觉得你比小魏大人还要厉害。”
“你聪明,勇敢,文武双全,年纪轻轻你就能成为阿爹的心腹干将,”李云曦一脸严肃地道,“当然,也会有很多比你优秀的人,但是,他们都不是我喜欢的。”
李云曦一直以来都是胆怯而又柔弱的,但是此时此刻,她看着近在眼前的沈恪,总觉得今日若是她退了一步,或许往后便就是咫尺天涯了。
沈恪凝视着李云曦,望进那一双剪水秋眸中,那眼中的坦诚与直白,将他所有的顾虑都吞噬掉,不必再想,也不必再多虑,所有的一切总是可以解决的......而他现在,不应该让他心爱的姑娘迟迟等待着......
片刻,他的面上浮起一抹笑,突然伸手将靠他不过一步之遥的小郡主揽进怀中,“我很喜欢阿宝,很喜欢很喜欢。”
“不过,不是你娶我,傻阿宝,是我娶你的。”
清冽的气息笼罩在她的周身,她的耳中钻入沈恪低哑的声音,李云曦的身子陡然一僵,但很快一股欣喜从心头蔓延开来,她伸手回抱住沈恪的腰身,感觉到沈恪清瘦的身形,瓮声瓮气地道:“嗯,你娶我。”
“嫁娶之事,要不等用了膳以后,你们再慢慢商谈?”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魏景铄倚靠在屋外墙上,一脸笑吟吟地道了一声。
听到魏景铄的声音,李云曦急忙从沈恪的怀里退出,她下意识地躲在沈恪的后背,瞥了一眼魏景铄,喏喏地不知道要说什么,娇俏的面上浮起点点滴滴的羞红。
沈恪稍稍一顿,面上浮起一丝尴尬,却又不知道魏景铄在这儿多久了。大抵是刚刚李云曦的话太过突然,也或许是因为在兄长的府邸中,他并未有太高的警惕心,这才没有注意到杵在一旁的魏景铄。
“大哥。”沈恪从未同魏景铄说过一句重话,故而便是如今这般情况,也只是开口喊了一声大哥。
魏景铄看着这一对坐立难安的小儿女,并未继续打趣。
“膳厅已经都准备好了。”魏景铄笑着往外走去,转过身后,他面上的笑意略微收敛,眼底涌起一丝欣慰,他如此着急将这两人的事定下来,便是因为风雨要来。
太子殿下来了信,这一场暴雨该来了。
看着魏景铄走远的背影,沈恪侧头看了一眼李云曦,同李云曦望过来的双眸对上,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李云曦往旁边走了一步,小声道:“小魏大人,好似有点......”
“调皮。”李云曦认真琢磨了一下,才缓缓地吐出这一个词。
沈恪带着李云曦往外走,他的唇边勾起一道弧度,低声道:“咱们先去膳厅吧。”
“好,对了,你刚刚是同我说,我阿爹来信了?”
“是。”
“那我阿爹说了什么?”
“太子殿下......”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絮絮叨叨的话语散落在空气中,凑在一起的影子在阳光下显得温馨而美好。
而在他们惦念着太子殿下的时候,太子却也是心事重重地念叨着自己的闺女。
“也不知道阿宝现下如何了?她素来胆小,这一次着实是苦了她了。”太子看着手边的信纸,嘀嘀咕咕了半天,而坐在下方的陈斯年瞥了一眼魏朝辉,唇边是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自从太子殿下得到江城来的信,便就是这般絮叨了好多天,无论是商议何事,到了最后总是不知不觉地这话题又绕到了那远在江城的小郡主的身上。
陈斯年同魏朝辉对上一眼,心头长叹一声,太子殿下万般都好,就是太过偏宠小郡主,如今小郡主安然到了江城,却依旧是放心不下,大抵是只能将小郡主放置在他的眼皮底下,太子殿下才能安心。
魏朝辉与陈斯年的想法不同,他看着那不知不觉已然神游四方的太子殿下,心中沉甸甸的,长子递了信来,虽然那信中并未说得很明白,但是却隐晦地点出了次子与小郡主的‘两情相悦’,看着太子这般偏宠的模样,只怕维桢要将心爱的姑娘娶回来,还得有些许波折。
想着信中长子还提到的维桢的伤势......魏朝辉就更是忧心忡忡......
陈斯年注意到自己这好友的神思不属,便就明白对方应也是在担心与小郡主同行的沈恪,这一路上,便是不知道具体情况,却也是能够猜得出定是异常艰辛的。况且,他也听魏朝辉念叨过,沈恪当时还伤着......为人父母者,总是放不下自己的孩子的。
陈斯年伸手给魏朝辉倒了一杯水,颇有些许安慰的意思,正要开口的时候,忽而就见着外边有人匆匆而来。
“殿下,嘉宁郡主来了。”入屋的侍卫略显慌乱,但是出口的话语还是利索。
听到这一句回禀,太子殿下骤然回神,他似乎是没有听清楚侍卫的话语,复又问道:“你说谁来了?”
“回殿下,是嘉宁郡主与小杜大人。”
哗啦一声,响彻在书房里,一阵疾风而过,只见太子殿下匆匆朝着房外走去。陈斯年也站了起来,转过去来,与魏朝辉面面相觑。
若是他们刚刚没听错的话,来的人是嘉宁郡主李若华,以及杜毅的儿子杜靖岳。
杜靖岳会来,他们是知道的。但是这人又是怎么会与嘉宁郡主搅和在了一起,而嘉宁郡主又怎么会来寻太子殿下呢?先太子之事,纵然并不算是太子殿下的过错,但终究是一根刺,嘉宁郡主往日里就极少与太子殿下来往,而如今这个敏感时候,嘉宁郡主的到来,不得不令他们起疑......
这般想着,陈斯年与魏朝辉便就迅速朝外行去。
与陈斯年他们的疑心重重不一样,太子对于嘉宁郡主的到来,虽然很是惊诧,但更多的是担心嘉宁的安危。他匆忙走至前厅,果然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嘉宁郡主小时候同太子很是亲昵,她打小便就喜欢舞刀弄枪,最是崇拜在战场上可谓是战无不胜的二叔。况且,她很是喜欢与嘉乐妹妹一起玩耍,故而小时候,待的最多的地方,便是豫王府。
直到先太子死后,嘉宁郡主才同人疏远了些许。但是太子殿下虽然与之来往少了些许,但是疼爱嘉宁君的心却是半分没少,加上因先太子之死而生起的愧疚之情,便就更是上心了。先前,太子殿下早就有所耳闻嘉宁郡主出逃,只是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行踪,兼之那时候他尚还自顾不暇,故而担心是担心,却也未能派人去找寻。然而他怎么都想不到对方会来寻他?
“嘉宁?”太子看着眼前清瘦了不少的侄女,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
嘉宁郡主李若华早就听到了脚步声,她本是不想同杜靖岳一起前来的,只是杜靖岳这路盲之症实在是太过折腾了,她担心出了纰漏,便就送佛送到西,将人送到了目的地。而到了这儿,又想着要不要见一见二叔,将婶婶他们的情况告知一番,也省得二叔担心。
她原是还在琢磨着要不要进来,只是那杜靖岳不等她想完,就一口报上了两人的名号.......见到如师如父的二叔,嘉宁郡主稍稍一愣,她便就躬身一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第78章 博爱
这定然是父皇带坏的。
见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嘉宁郡主, 太子心里涌起一丝心疼,他本就是将嘉宁郡主当自己的亲闺女来看待的,虽说嘉宁比之嘉乐是要自立些许, 但这一路毕竟艰险,总也是不容易的。看着瘦了不少的嘉宁, 太子伸了伸手,却又想着嘉宁当初心中对他有所不满,怕惹着嘉宁不高兴,他便就又尴尬地收回手, 轻声道:“都是自家人, 不必这般多礼。”
嘉宁沉默片刻,也不曾反驳, 低低地应了一句:“是,二叔。”
听着嘉宁这一声‘二叔’,太子的胸口里荡起一抹暖意, “这一路上, 你是怎么来的?可有受伤?我听闻龙鳞卫派了那什么雄鹰领卫来找寻你,你可有吃亏?”
对着嘉宁,太子自然地称‘我’,平日里冷肃的态度,此时此刻更是绵柔软和,一迭的询问声里,可以感觉得到他发自肺腑的关心。
“回殿下,这一路上, 确实惊险了些许。尤其是那雄鹰领卫, 真是想不到......”
“存志!”嘉宁郡主转过头来, 厉声打断杜靖宇的话语。
嘉宁郡主的声音并不大, 便是眉眼里的厉色也不明显,但是不过这么一瞥一喝,杜靖岳便就讪讪地停下了话头,面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掩饰性地对着太子躬身一礼,道:“臣杜靖岳,见过太子殿下。”
听到杜靖岳的声音,太子这才发现原来厅内不仅是有嘉宁在。
杜靖岳?杜?太子微微一愣,目光落在杜靖岳的身上,上下打量着,他知道自己的心腹爱将杜毅有一名独子,最是珍重。只是这孩子的性子比较率真,不爱朝政,尤爱古集,同他父亲杜毅并不一样,对武道毫无兴趣。杜毅唯有这一子,虽是武将,可却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走上武将之路,毕竟征战沙场,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而杜靖岳早早就入了翰林院,并且进的是编修古集的编修院。过往太子倒是从未见过这杜靖岳,今日见着这人,一时间没认得是谁。
现下听着嘉宁的称呼,存志?太子微微一顿,嘉宁是个极傲的人,平日里很是注重分寸,这般亲昵的称呼,并不多见。
太子打量过杜靖岳,而后又将视线落回嘉宁的身上,注意到嘉宁与杜靖岳之间那微妙的眼神交流,太子眉头一拧,原本觉得这杜靖岳也算是一表人才,但此时看来却是面目可憎了。
他拧着眉头,也未曾让人坐下,只是沉声问道:“可是杜卿遣你来的?”
“是,正是臣的父亲,让臣来的。”杜靖岳急忙从怀中取出一封邹巴巴的信,轻轻抚平了下,而后呈上去,“殿下,这是父亲写给您的。”
太子看了一眼那一份皱巴巴的信,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闪过一抹不虞,将信接过。
他扫过那一封信,眼中的愠色更是明显,“按着杜卿这信上说的,你该是十日前就该到了。拖了这么久,倒是不知道小杜大人,是绕去了何处?”
话语里带着些许质疑的意味,听到太子此言,杜靖岳心头一紧,他躬着身子,沉沉地道:“是臣的不是,这一路上,臣赶路出了点岔子,故而才拖了这么久时间。请殿下降罪......”
“他来得晚,是为了救我。”嘉宁郡主见着这气氛越发冷肃,她干脆地解释了一句。
嘉宁郡主的视线扫向杜靖岳,随后便就又平静地转回来,认真地看向太子,解释道:“我在路上遇着龙鳞卫的追捕,幸亏存志搭了一把手,救了我。后来,咱们忙着逃脱龙鳞卫,因此也就绕开了路,等到将人都甩脱了之后,再次启程也就拖了不少时间。”
说道最后的时候,嘉宁郡主低头垂眼,似是很惭愧。见着嘉宁郡主亲自替杜靖岳解释,太子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对方沉默了些许时间,而后将目光落向一旁的陈斯年和魏朝辉,稍稍使了个眼色,随后朗声道:“这般说来,这一路上小杜大人也是辛苦了,先下去歇一歇吧。”
杜靖岳不由得一愣,他本是以为见着那一封信,这太子殿下总该先同他聊一聊,可这下怎的......就这么先打发了他?
“殿下,臣并不累,臣的父亲交代臣,这丰城......”
太子摆了摆手,随后道:“孤知道,这样,你先同魏卿和陈卿下去,梳洗一番,孤同嘉宁说说话,待会儿再同你细聊。”
太子面上的笑容略冷,杜靖岳平日里也不算愚笨,只不知此时是不是太过紧张,一时间转不过头来,他拱手一礼,正打算拒绝太子的建议,只是张了张口,话语还未出口,便就让陈斯年一把拽着往门外退去。
魏朝辉面上带着笑,对着太子躬身一礼,道:“是,殿下放心,臣和博裕这就带小杜大人下去。”
太子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厅里的闲杂之人都退了下去,他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道:“你也不必瞒我,你说杜靖岳救了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嘉宁。
嘉宁沉默片刻,而后叹了一口气,道:“二叔,我曾在清河城里遇到嘉乐妹妹。”
“嗯?”
“当时恰好遇着雄鹰领卫,故而情况险了些。好在遇着杜靖岳,我才逃过一劫……”嘉宁郡主只是轻描淡写地将当时情况叙述了一番,她想了下,便就认真地道,“二叔,嘉乐妹妹有消息吗?”
太子听到这里,便就知道嘉宁不想多言,他知道嘉宁的性子,不想说的,逼也逼不出来,心头思绪纷纷,但是太子面上的神情却还是一片平静。
“嘉乐已经平安到达江城了。”太子笑着温声道,“说到这儿,二叔得好好谢谢你。”
“嘉乐,已经托人将玉玺送到我手中了。还有太子妃他们......二叔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谢你......”太子的眼圈微微发红,无论是太子妃还是孩子们的脱困,多亏嘉宁搭了一把手,便是如今他能撕破自己陷入的困局,也是嘉宁的功劳。
“二叔着实是说得过了,我也是想要救阿爷。况且,婶娘自小就待我极好,在我心中,便也是将她当做自己的娘亲,嘉乐妹妹更是同我亲昵,如二叔说的,都是自家人,”嘉宁脑中想到护送嘉乐妹妹的那一人,她斟酌了一番,道,“二叔,我记得,嘉乐妹妹身边有一人护送,那人......”
“哦,你说的是维桢吧。”太子的眼中露出些许赞赏,他叹声道,“这一次,辛苦维桢了。现下他同嘉乐一起在江城待着。”
嘉宁唇角微微抿紧,随后开口道:“我记得江城的县府令是魏景铄吧?”
听着嘉宁的问话,太子点了点头,小声道:“是,魏景铄为人沉稳,江城在他手中多年,现下嘉乐在那儿,安全上不必担心。”
“等一切都平顺了之后,我再将人接回。”
嘉宁琢磨了一下,想着嘉乐的性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就试探性地问道:“二叔,如果你要选女婿的话,你觉得是魏景铄好,还是沈恪好?”
太子心头疑窦丛生,他奇怪地看向嘉宁,忽而又想到先前嘉宁与杜靖岳之间的眉眼官司,他脑中轰然一声响,而后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个,嘉宁啊,你父亲是一个长情的人,自大嫂过世以后,便就不曾续娶过。你也知道的,父皇当初是想要替你父亲另娶一名妻子的,只是你父亲拒绝了。”
听着太子殿下突然提及这话,嘉宁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
看着嘉宁那坦率的双眼,太子沉吟少许,又隐晦地继续道:“这世间好男儿比比皆是,喜欢是一回事,娶...咳,嫁人又是一回事。”
太子轻咳一声,这舌头绕腾着,差点将嫁人说成了娶夫。
“哦,这事儿,我知道。”嘉宁点点头,她自然懂得太子所言的喜欢与嫁人是不一样的,只是太子还是未曾回答她先前询问的问题,她拧着眉头,又重复问道,“二叔,若是让你挑女婿,你是选魏景铄,还是沈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