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本来就跟盛大爷和小景姐没关系,花了自己的人情不说,还得不了好,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陈常凯被陈小娟说得哑口无言。
一个院儿住了这么多年,他对陈招娣和赵盼儿的为人还是很了解的。赵盼儿且不说,陈招娣就不是个性情平和、愿意念人好的。
盛景笑而不语。
她不帮陶立冬的理由,就跟陈小娟说的这样。
陶立冬这个人看似不错,内里如何,她接触不多,并不清楚。
但陈招娣和赵盼儿她很不喜欢。
陈招娣这人就不说了,只说赵盼儿这人,本来一手好牌,她却打个稀巴烂。
喜欢一个男人喜欢到没有了尊严,做出自荐枕席的事儿来,自轻自贱,顶让盛景看不起。她就没想过她就算计谋成功了,嫁了方毅,方毅不喜欢她,方老爷子和方勇刚看不上她,她以后的日子能好么?
等赵盼儿终于对方毅死了心后,她不想着好好工作,忘掉这段感情后再重新一段感情,反而为了结婚而结婚。
结了婚不等双方磨和好,她就急着要孩子,还不好好对待自己的爱人。明明知道自己妈是什么样的性格,也不在中间调和矛盾。盛景觉得,赵家这矛盾迟早要爆发的。
当初人命关天,她不帮赵盼儿过不了自己良心那道坎,所以才伸了手。但陶立冬找工作又不是什么紧要事,她干嘛去惹麻烦?
陈招娣说她的那些难听话,有陈小娟这个耳报神在,她自然是知道的。
都骂自己是狐狸精了,要是她帮了陶立冬,那母女俩不得说自己想勾引陶立冬?她是吃饱了撑的才去帮他们家人。
再说,帮陶立冬找了工作,那是不是又得帮夏中杰找工作?她跟盛河川忙得睡觉都没时间,人情也不是用了就不用还的,何必去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盛景不想再提赵盼儿,正要转移话题,就听外面嚷嚷起来:“陶立冬你死哪儿去了?赶紧回家做事。衣服衣服没洗,锅碗也不刷,孩子也不带,班也不上。一天天的不知道干什么。”
盛景叹了口气,自动屏蔽掉外面的骂声,转头看向李建设:“表哥,知道你过了初选,你爸妈高兴坏了吧?”
“可不。”李建设看了一出又一出的戏,直感城里人其实也跟他们村里人差不多,都有各种各样的奇葩。他也没感觉自己被冷落。
他道:“我爸当即就想摆流水席,还是我劝住了他。这才过初选呢。虽说我们家往上数八代都是贫农,不存在政审不过的问题。但总得等拿到通知书再嘚瑟不是?再说,就算想嘚瑟,放两串鞭炮就行了,没必要太破费。”
陈小娟被李建设这话逗笑了。
“李队长怎么说?”盛景又问。
“他很高兴,当即给村民放了话,说谁家娃考上大学,都有奖金。大学奖五十,中专奖三十,谁家都一样。现在我们村家里有孩子念书的,都铆足了劲儿要娃儿考大学,都觉得比挣工分还划算。”
“村西头的钟丫儿,上学后起名叫钟艳的小姑娘你还有印象吧?她下头还有两个双胞胎弟弟。”
盛景想了想,点点头:“记得。”
“她成绩好,一直是班上排第一第二的。本来家里打算让她上完小学就不上了。结果一听李队长这话,钟叔立刻拍板让钟艳继续上学。”
“李队长是这个。”盛景竖起了大拇指。
她又问:“村民们对李队长这个决定没意见呐?”
“当然有。有那家里没孩子在读书的,又有孩子脑子笨读书不行的,都反对。但那只是少数。绝大多数人都同意,他们反对也无效。”
见这表兄妹俩聊起了家常,陈家兄妹意识到自己打扰他们了,站起来提出告辞。
盛景有话跟李建设说,也没挽留,见陈家兄妹走远后,她问李建设:“你还有朋友在黑市里做生意不?”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理解、安慰与祝福,抱抱大家。明天妈妈做手术,希望她能平平安安,早日康复!
第90章
◎我打算偷偷挣点钱◎
李建设看了她一眼, 没看出什么情绪,他想了想, 点头道:“在的。不过他们很小心, 一直没有出事。”
盛景又问:“他们一般都卖什么?”
“在农村收鸡蛋,收菜,以前是到黑市里摆摊。后来你跟我说要小心、我提醒他们后, 他们就改跟城里的黑市老大合作,直接卖给他们。虽说赚的少了,但安全。”
“我感觉国家在这方面开始慢慢放松了, 我打算偷偷挣点钱, 你要不要一起?”盛景问道。
李建设愣了愣,看向盛景:“你说的是真的?”
盛景点头。
“可、可你现在也不缺钱吧?”李建设有些不明白。
当初他之所以跟他那些兄弟一样投机倒把,是因为缺钱, 也是因为高中毕业后找不到努力的方向。
他当时很迷茫。每天那么辛苦下地挣工分, 面朝黄土背朝天,等到年终的时候除了口粮,分到手的现钱才二三十块,而且这钱还到不了他的手里,都是他爸揣着,美其名曰替他攒着娶媳妇。
等到二十几岁,他再娶个媳妇, 一辈子重复着这样的生活。
这不是他想要的。
去黑市倒腾,虽然危险,但那种赚钱的快/感和刺激,让他兴奋和战栗。他明明知道危险, 却脚步还是忍不住伸向那里。
现在盛景说想挣钱, 他虽疑惑, 但心里涌上了期盼与激动。
盛景轻笑:“谁会嫌钱多呢?”
“那倒是。”李建设被轻易说服了,眼里冒着激动的光,“你说怎么干吧。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投机倒把罪是根据什么进行指控的,你清楚吧?”盛景不答反问。
李建设点头:“知道,简单来说就是低买高卖。比如我们在村里收鸡蛋五分钱一个,到城里卖七分钱一个,这就是投机倒把。”
“对。”盛景道,“可如果我们把鸡蛋进行加工呢?”
李建设眼睛一亮:“如果加工再往外卖,价格提高了,就算不上投机倒把了?”
“对。”盛景道,“你知道我厨艺不错的。我打算进行食品加工再卖出去,以增加食物的附加值。比如咱们五分钱收来的鸡蛋,卤了之后卖一毛钱;葵瓜子一毛钱一斤,炒制后分装成小包,一斤能卖两三毛钱。”
李建设的眼神越来越亮,可随即他又黯淡了下去,质疑道:“有人买吗?买回去自己卤卤,自己炒炒,就能省钱,为什么他们要买我们的呢?”
这年头穷,所以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
鲜鸡蛋在城里卖七分钱一个,卤鸡蛋一毛钱一个,主妇们都会选七分钱一个的。这样不管是炒还是卤,都能省下三分钱。味道差些没关系。只要是鸡蛋,哪怕是白水煮的鸡蛋,那都是无上美味。
葵瓜子更是如此。放锅里炒炒,也不费多少事,能省下点钱来,何乐而不为?省到就是赚到。
所以李建设从盛景的描述里看不到市场前景。
“谁让你卖给家庭主妇?”盛景笑道,“把卤鸡蛋卖给火车上的旅客,把葵瓜子卖给电影院的观众。你出远门出差在外,或是跟着对象去看电影,还会计较那三瓜两枣吗?”
李建设的眼眸又亮了起来。
“国家之所以不让投机倒把,是怕扰乱了市场价格。那些去集市上卖点小零嘴或自家产的农产品的,小打小闹,相关部门大多数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去抓他们,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咱们完全可以化整为零。比如你在农村收了鸡蛋,我给卤好,然后给一些人去火车站、汽车站卖。一个鸡蛋咱们让出一分利,他们一天卖一百个鸡蛋,就能赚一块钱。火车站、汽车站人流量那么大,来一趟火车就能卖出十几个,一天卖一百个还真不难,况且咱们还不止卖这一样。我就问你,换你你干不干?”
“一天一块,一个月三十块,都快赶上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那当然是干啊。”李建设点头道。
他又提出新的疑问:“咱们为什么要雇人干呢?直接批发给黑市老大不就好了?”
“我手上有鸡蛋,又有卤鸡蛋的手艺,批给别人一毛一个,他到火车站卖一毛一、一毛二。甲要是不批,自有乙批,只要卖得好,就会有人来找咱们批,价钱完全由咱们定。可你要卖给黑市老大,他出七分钱一个,你批不批?”
“那肯定不批啊。除了香料、柴禾、人工,咱们就赚一丁点辛苦钱。钱全由他赚去了。咱们不是替他做工?”
说到这里李建设明白了。
买家只有一个,那价格自然由买家说了算。买家多了,互相竞争,价格就由卖家说了算。
“我明白了。不管怎么的,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我没二话。”说到这里他又问,“那你有空吗?你学业不是很忙?”
“现在暑假,我们先做着。等开学了,生意也走上了正轨,我配卤水,到时候雇人给我卤。看火候不需要技术含量。”盛景道,“你也是。不需要你亲自去收鸡蛋、卖鸡蛋,所以耽误不了你的学业。”
具体怎么做,李建设还不怎么明白,但不耽误他朝盛景点头:“成,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反正盛景比他聪明,他听盛景的就可以了,不用多动脑筋。
“亲兄弟明算账,咱俩得事先说好:本钱和管事各占一半。卤货的手艺是我的,卖家也由我来找。你就管收原料这一档子事儿。所以在管事这方面,咱俩是我二你一,我占百分之五十的三分之二,你占三分之一。如果本钱全由我出,那我占另外的百分之五十;咱俩出一样的本钱,那就各占百分之二十五。你有没有意见?”
“有。”李建设说着,不待盛景诧异,他又道,“管事那项我占四分之一。你说漏了一项,主意都是你出的,这赚钱的路子不是谁都能想到的,所以这一块得占一成。你占四分之三,我占四分之一。”
说着他挠挠脑袋:“这四分之一,还是我占了你的便宜。要不是顾念咱俩打小的情谊,你也不用带着我,自己雇人去乡下收就成了。”
盛景也不否认,顺便敲打敲打他:“你知道就好。你要是不好好干,我就跟你拆伙,去找别人合伙。”
“可别。妹啊,你知道你哥我最听话了。”李建设赶紧表决心。
“那你现在手上有多少钱?”盛景问道。
李建设想了想:“三十吧。”
他有信心考上大学,村里奖励五十块;如果村里不奖励,他手上还有二十多块,到时候再问他爸要点,凑个三十块钱完全没问题。
他哥每个月都会寄钱回来,他爸手里是有钱的。现在他考上大学了,成了光宗耀祖的人,问他爸要个三十、五十的应该没问题。
把这三项钱凑一凑,一百块钱他都能拿得出来。
但李建设是个机灵人,知道自己不光在管事那一块不能多占,在资金投入上也不能多占。如果他投入一百,盛景也投入一百,两人五五分,那他就是占了盛景的便宜。
所以他占个小头就可以。五十块都多了。
至于赔钱的事,他没想过。
他妹那么聪明,现在在大学学的还经济专业,经济专业就是专门学如何赚钱的。她怎么可能会赔钱?
所以这明摆着是带他赚钱的事,他要是再贪心,那这兄妹情注定走不远。
盛景对李建设最满意的一点,就是他特别知情识趣。
现在这生意小打小闹,大家五五分都没什么。可等以后生意做大了,再给李建设分太多就不合适了。
如果李建设这次占的比例多,以后她肯定得跟他拆伙,做大生意的时候就不带他玩儿了。
她不是小器爱计算,更不是舍不得分成的那点钱。
这个生意她是要做大做强的,往后还要成立公司,甚至与外资合作,最后实现出口创汇。她之所以在这种时候顶着各方面的压力,甚至让盛河川冒着官声被影响的风险,就是因为她要对她的企业有绝对的话语权。
现在顾着情谊,与李建设五五分,或是四六分,就会让李建设养成这个公司他可以做主一半的习惯——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尤其是李建设有那样一对父母的情况下,外人也会利用这个挑拨离间,那就违背了盛景建立公司的初衷。
现在不管是谁参与这生意里来,都只能做小股东,不能做大股东。这是原则。
“你拿五十吧,村里不是奖励你五十块钱吗?我投二百五十块。前期三百块钱投资应该足够了。”盛景道。
三百?
李建设心惊。一下子投入三百块,这投入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但他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而是提醒一句,免得这钱打了水漂:“那咱现在干还是等天凉点再干?现在正是盛夏,热得很。鸡蛋卤出来,还没拿到火车站就有味儿了。”
“先卖瓜子,瓜子不怕放。等把路子打开,人员也没问题了,天凉点咱们再卖卤鸡蛋,然后视情况和货源慢慢增加新品种。”盛景道,“这三百块钱就全收瓜子。”
除了自留地里产的农产品和鸡蛋这种极少量的允许留在农民手里的东西,其他的都属生产队,不能自由买卖,得公对公地卖到粮站和代销社去。
所以现在做生意,货源就是很大的问题。比如盛景要做饼干,那就得有白面。而她只有个人的供应,那是定量的,最多能顾着自己吃饱。想从市场买,种地的农民手里没有,也无处买去。
当然,或许李建设所说的黑市老大手上有货源,但那本来就要高价卖出的。原料价格高,赚不了几个钱,等那黑市老大出事,还得把他们牵连进去。
第91章
◎比工厂里的正式工的工资还要高◎
但葵瓜子就不在生产队的管辖范围内, 黑市老大估计也不会收。
农村人没什么零嘴儿,就是自己的房前屋后种点葵瓜子, 到了冬天猫冬的时候嗑一嗑, 逢年过节的时候给来走礼的亲戚抓一把。所以不光他们李家庄,其他村家家户户也都会种上一些。
而六到十月份正是葵瓜子成熟的季节。这时候的瓜子儿比鸡蛋还好收,也不会惊动其他人, 是这时候做小生意最好的项目。
难怪傻子瓜子的创始人能在六十年代就靠卖瓜子成为了百万富翁——在“万元户”这个名词还得到八十年代才拥有,六十年代就攒下了一百万元,可见他的生意做得是多么惊人。
傻子瓜子在徽州, 盛景在北城。盛景卖瓜子, 并不会影响傻子瓜子的生意。
况且这会儿卖瓜子的可不止傻子瓜子的创始人一个。他成为了百万富翁,别人没有,可见让他成功的不是瓜子, 而是他的头脑。
所以盛景卖瓜子, 并不觉得愧对徽州那位仁兄。她炒瓜子的方子也跟傻子瓜子无关。
她也不指望卖瓜子能赚多少钱,她只想组建自己的团队。等改革开放全面放开,她才好大展拳脚,让产品多样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