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用过午膳后都会去书房练半个时辰的字。
请帖可能是其他人代写的。
但她书房里的字,却不可能是其他人写的。因为冉鸢并不知赵容华会状告她和其他男人有私情,一切都那么仓促,所以她根本没有时间提前把书房里那些字迹烧毁重新写。
这也是赵容华敢这么说的原因。
她有把握,只要派人去书房查看,一定能找到证据让冉鸢原形毕露。
淑妃开口道:“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还贤妃清白。”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是不是真的想还冉鸢清白可不好说。
“贤妃,你觉得呢?”淑妃看向冉鸢。
冉鸢似乎有些犹豫。
似是看出冉鸢的心虚,赵容华逼问道:“你不敢了是吗?”
“有何不敢。”冉鸢看向奉顺:“那就有劳奉顺公公了。”
现在派奉顺去是最好人选。
因为无论用哪个宫的人都会有疑,只有用皇上的人才真正公平。
奉顺见皇上没有反驳,便转身去书房找了一些贤妃闲来无事时写的字。
但很奇怪,书房里并没有多少字迹。
奉顺找来找去,只找来两三张写了字的宣纸。
他拿了过来,呈给皇上。
邵湛看完后交给奉顺,奉顺拿下去给赵容华瞧了一眼。
但赵容华一看见那纸上的字迹便失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她的字迹,一定是你们拿错了。”
闻言,奉顺躬身道:“皇上,这是奴才在书房里找到的,的确是贤妃娘娘的字迹。”
他回应了赵容华说他拿错了的怀疑。
但赵容华不死心,她继续道:“一定是贤妃提前知道了。”
说到这里,赵容华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急切道:“皇上,贤妃一定是知道嫔妾留下她的书信要告发她,所以提前便把书房里那些字迹烧毁,换成了其他人写的,她写的不是这样的字,您相信嫔妾,嫔妾和她相识多年,怎么会认不出她的字迹,您让她现在写,对,就现在写。”
因为奉顺手里的字,的确是冉鸢自己所写,歪歪扭扭,丑不堪言,和原主娟秀清丽的字比起来,是一个天一个地,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和书信上的字迹不是一个人写的。
而金兰和银兰则低着头,不敢暴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因为就在娘娘两个月前中毒醒来后,便莫名其妙把书房里曾经写的字全部烧毁。
当时昭阳宫只有她们两人,所以这件事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没想到,娘娘此举,竟能应对今日的局势。
难道娘娘真的提前知情了吗?
两人心里不免也有些猜疑,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合。
没想到事态如此发展,徐修仪心里也着急,不得不站出来道:“皇上,这件事关乎贤妃娘娘声誉,不如就让贤妃娘娘现场写几个字,以证清白。”
邵湛也不知在想什么。
见皇上没有出声,徐修仪又看向冉鸢:“贤妃娘娘你以为呢?”
冉鸢嘲讽一笑回道:“看来这字本宫今日是非写不可了对吗?”
徐修仪没有说话,在场的所有妃嫔都和赵容华一样紧紧看着她。
对于徐修仪和赵容华的步步紧逼,邵湛没有出声制止,因为男人需要借此来确认他心中的猜忌。他虽然怀疑她并非原来的贤妃,但怀疑归怀疑,这么久以来,却并没有事实佐证,有些事,男人必须要弄清楚。
关于她是谁。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冉鸢意味不明地笑一声,随后点了点头,吩咐金兰去准备笔墨纸砚。
金兰很快便将笔墨纸砚准备来。
小太监抬了一张方桌放在殿中央。
冉鸢起身,走过去拿起笔在纸上写。
但她一握笔,赵容华便察觉到不对劲。
可她也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倒是一旁的淑妃看出些端倪,她微微眯了眯眼,脑海里回想起贤妃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
因为三年前,冉鸢初入宫就被封为贤妃,淑妃为彰显她在后宫中的地位,便让当时的贤妃抄写过一份经卷,她记得那时的贤妃,知书达礼,秀外慧中,特别是那握笔的姿势堪称典范。
可今日的贤妃,握笔却毫无章法,如同第一次识字的人握笔一般。
要说一个人的性情可以改变,那一些自小养成的习惯也能变吗?
淑妃似乎想到什么,她将这段时间以来贤妃的种种变化串联起来,有个怀疑在她脑海里渐渐成型,最后,她笑了起来。
她就说一个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
原来如此。
淑妃静静地看着贤妃把字写完。
果不其然,和奉顺方才拿出来的纸上写的字一模一样,歪歪扭扭,丑不堪言,完全不似信件里写的字。
这让赵容华的脸上瞬间没了光彩,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冉鸢,不敢相信她能写出这样丑陋的字。
邵湛的目光很沉:“你还有什么话说?”
赵容华自然不甘,她连忙道:“皇上,就算字迹可以伪造,但嫔妾的确亲眼看见她把曹严喻的画像藏在她内室妆台的暗格里,皇上您只需一查便知。”
原主自然没有留着曹严喻的画像。
因为她是真的爱这个男人,所以不会留着这个男人的画像让他时刻都可能陷入险境。
而赵容华说的画像是徐修仪特意从宫外找人画的,再趁着尚宫局给昭阳宫添置人手时,派人偷偷摸摸放进去的。
所以赵容华才会对位置知道的那么精细。
她们本想用这张画像让贤妃彻底翻不了身,但没想到那些信件竟然没有发挥作用,所以她们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放在画像上。
徐修仪有自信,因为那幅画是她亲眼见过还亲自派人放的。
但之前几次三番的指征都没有成功,皇上不一定会再相信赵容华,所以徐修仪不得不站出来以退为进:“赵容华,你三番两次诬陷贤妃,这一次,若是没有那画像,你当如何请罪?”
赵容华知道徐修仪是在拱火,她已经被打入冷宫,今后再没有前途可言,只要能拉下冉鸢给她陪葬,她死而无憾,所以她字字泣血:“嫔妾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凌迟处死。”
凌迟处死又称千刀万剐,是将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割去而致死,这是极其严重的酷刑。
话已至此,淑妃适时再添一把火:“皇上,不如派人去瞧一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上对贤妃的偏爱,所以需要她们添一把火,今日这件事才能进行下去。
但就在这时,冉鸢却突然从位置上起身,跪了下来,看着邵湛泪眼朦胧地道:“皇上,臣妾绝对没有私藏其他男人的画像,臣妾此心只有皇上一人。”
这番话让赵容华找到时机,她厉声道:“那你为何不敢派人去看看那妆台里究竟有没有画像。”
冉鸢回过头看向赵容华,她红着眼,看起来颇为可怜地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何苦如此对我。”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心虚。
但话音落下,冉鸢便对着邵湛道:“皇上,您派人去搜查吧,臣妾问心无愧。”
邵湛沉沉地注视着面前这个女人。
须臾,他开口:“奉顺。”
奉顺道:“是。”
于是他转身往内室走去。
众人在殿堂里等待。
约莫一炷香后,奉顺回来。
手里的确拿着一张画像。
冉鸢一见,便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掉,哭得好不伤心:“臣妾没有,真的没有,皇上您要相信臣妾,这不是臣妾的画。”
这画是徐修仪放的,她自然清楚有没有,所以一看见奉顺拿出那幅画,她便低下头笑起来,随后抬起头,颇为震惊地指着冉鸢道:“贤妃,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淑妃的脸色也变了:“皇上,这幅画或许是贤妃之前还喜欢曹大人时放的,还望皇上能轻饶贤妃。”
这句话便坐实了画像是冉鸢所放。
既如此,谁还会在乎是之前放的,还是之后放的。
冉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跪坐在地上,抱着邵湛的小腿,偷偷把眼泪往男人腿上擦,往日张扬美艳的小脸儿显得楚楚可怜:“皇上,臣妾的心里只有您,您要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没有私藏其他男人画像。”
“证据确凿,贤妃你还要狡辩吗?”徐修仪往前走几步从奉顺手里把画像拿过来。
这张画像是用宣纸画的,宽约三十厘米,长约五十厘米,所以奉顺拿过来时是折叠起的。
这会儿徐修仪把画像打开一看,顿时傻眼了。
“怎么可能!”
徐修仪的反应也让淑妃意识到不对劲,她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徐修仪把手里的画像拿起来反复查看,甚至还看了背面,企图找到什么:“不会的,不会的。”
而赵容华更疯狂,直接冲上前从徐修仪手里把画像抢过来,打开一看,双手便止不住地颤抖,画像也随之掉落在地上。
“一定是拿错了,不是这张。”
奉顺这时才缓缓开口:“皇上,奴才按照赵容华所言去贤妃内室妆台右边第三个格子里去找,的确找到一张画像,但是这张画像并非是曹大人的,而是皇上您的。”
奉顺准确地说出位置,就是为了避免赵容华诬陷他拿错画像。
“不可能!”赵容华大声反驳,她穷途末路,只能指着冉鸢问:“冉鸢,你敢发誓说你不爱曹严喻?对他没有半分私情?”
冉鸢哭得梨花带雨地回头看向赵容华,举起三根细嫩的手指怯怯地发誓,语气情深意切:“我,冉鸢,不爱曹严喻,不爱任何男人,只爱皇上一人。”
这句话刺激到了赵容华。
忽然,她似乎着魔一般地拉住徐修仪的胳膊道:“你不是说你放的是曹严喻的画像吗?怎么会是皇上的!你骗我,你骗我!”
她疯狂地撕打起徐修仪。
这句话可比今天这场审判刺激。
徐修仪瞬间甩开赵容华的手,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
赵容华还想上前去和徐修仪撕打,但一旁的小太监已经控制住她,把她拉开,对此赵容华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徐修仪。
戏看到这里夏嫔终于缓缓开口:“真是精彩啊,对吗,徐修仪。”
赵容华方才那句话暗示今日之事有徐修仪掺和,夏嫔这样一点出来,让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她身上。
徐修仪假笑着摇头。
“这跟我没有关系,这是个疯子,我今日就不该相信她。”
说到这里,徐修仪突然跪了下来:“皇上,是嫔妾被这个疯子骗了,才会带她来昭阳宫污蔑贤妃娘娘,还望皇上和贤妃娘娘能看在嫔妾也是为了还贤妃娘娘一个清白才带她来的昭阳宫,而饶恕嫔妾。”
但邵湛却并未看她。
可以说自方才冉鸢跪下来时,男人便一直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目光落在她手里擦拭眼角的帕子上,被泪水晕染,所以里面红色辣椒粉的痕迹便被男人看见。
他不傻,他能看出今日这场戏谁是主谋。
只是他没想到,面前这女人又怎么知道徐修仪放了画像且提前把画像换成他的。
终于演完戏,但冉鸢却难受得很。
所以甚至连揭穿徐修仪的力气都没有。
她把辣椒粉抹多了,当下眼睛又疼又红,眼泪根本止不住。
但某只狐狸一直修行,她的处事原则是不造业障,所以当男人问她如何处置赵容华和徐修仪时,女人一边哭一边道:“臣妾都听皇上的。”
既显示出她对男人的依赖,又不造业障。
一举两得。
其实更重要的还是冉鸢也没有多恨这两人,活了上百年,冉鸢什么事没见过,她们还不值得她去憎恨,所以她们如何被处罚,冉鸢并不在乎。
但她不在乎不代表邵湛不在乎,男人从她身上收回目光,面色瞬间冷漠起来:“传朕旨令,赵容华以下犯上,诬蔑贤妃声誉,凌迟处死。”
最后这四个字极冷,没有一丝温度。
这也算是应了赵容华自己说的话。
这话一出,一直凶恶的赵容华身体瞬间瘫软,面如死灰。
而徐修仪则惴惴不安。
邵湛下一句话便是对她的惩治:“徐修仪互为同谋,贬为答应,迁出永安宫。”
至于搬去哪里,那就不是邵湛需要考虑的。
这一番话落下,让原本看戏的众妃嫔背脊发凉,她们看着宫人将不停挣扎的赵容华拖了下去。
被拖下去时,赵容华的眼神一直锁在冉鸢身上。
这么大的恨意,让冉鸢不察觉也难。
但她想不通,原主那么低调,从不惹事生非,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她。
不过这些都不是冉鸢现在要考虑的。
因为她的眼睛又辣又痛,被泪水浸泡过后,还红肿起来。
显然某只狐狸是低估了辣椒粉的威力。
为了演这出戏,她也是下血本了。
邵湛自然看出来,所以他下令撤退了殿里所有的妃嫔。
紧接着,男人派奉顺去找太医。
但冉鸢怎么能让太医来诊治呢,这不是暴露了她使用辣椒粉吗。
所以她忙哭着道:“不,不用了,臣妾没事,就心里难过,哭一哭就好了。”
男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来:“用辣椒粉抹眼睛,爱妃可真能对自己下狠手。”
他的话音听不出喜怒。
但却瞬间便揭穿了冉鸢哭的真相。
意识到瞒不住他,女人也不隐瞒了,把手里沾了辣椒粉的帕子丢的远远的,她还坐在地上,所以顺手便拿起男人龙袍裙摆擦拭眼睛。
看见这一幕,金兰连忙重新拿出一张帕子给冉鸢。
但冉鸢刚伸手去拿时,另一只大手的动作更快从金兰手里把锦帕拿了过去。
冉鸢抬头看去。
女子哭了很久,白白嫩嫩的小脸哭得通红,特别是那一双红肿不堪的眼睛,看着十分怜人。
和以往邵湛见到的她完全不同。
这样的她让男人的心软成一团。
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但邵湛并不排斥,甚至还很喜欢。
男人伸手,温柔地擦拭着女人脸上的泪水,随后又吩咐宫人打一盆冷水来,他将锦帕用冷水浸泡后,才轻轻擦拭着女人的眼睛和脸颊。
看见这一幕,金兰和银兰招呼着殿里剩下的宫人们默默退了下去。
等擦拭到她不再流泪后,男人才问她:“还痛吗?”
眼睛沾了辣椒粉后会痛。
但这会儿被他用浸泡冷水的帕子擦拭后,就不怎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