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袖侧【完结】
时间:2023-06-16 14:40:23

  赵景文内心忐忑不安又有些期盼,稍稍俯身下去。
  叶碎金微微凑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你我的事已经了结,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要如何,我不会妨碍你。”
  “但我,要看到裴定西平安长大。”
  “裴定西若有事,我不管你怎么蛊惑裴泽,我也不管看起来是什么情况,不管你怎么解释与你无关……”
  “只要裴定西有事,我一定会杀了你。”
第95章 凯旋
  有一瞬赵景文毛骨悚然。
  那是一种, 灵魂都被看透的恐惧。
  其实赵景文还根本没想过要对裴定西如何。他只是看清在裴定西长大成人之前这段时间,足够他从裴家汲取他想要的。
  真的还没走到要对裴定西如何如何的那一步。甚至还没思考过。
  可是,叶碎金平静的语调, 肯定的话语, 又让他从心底认识到, 如果有那么一天,如果走到那样一步,如果利益足够大……他, 真的做的出来。
  显然,叶碎金也清楚这一点。
  但她是怎么、何时竟看透了他?
  两个人的面孔只隔着寸许的距离。
  四目相视。
  叶碎金看到他额角和鼻尖细密的汗珠。
  上辈子, 赵景文其实没有加害过任何人。
  他们都是在战场上战亡的。
  只是叶家付出的太多了, 结果,赘婿成了最大的赢家。
  妻主,意难平。
  上辈子赵景文也不曾害过裴定西。
  裴定西子承父志,战亡在征伐蜀国的半途。
  最后, 裴家两代人的奋斗,平定蜀国, 成了开国皇帝赵景文能写进史书里的不世之功。
  叶碎金不知道裴莲有没有过意难平,但她, 替裴泽意难平。
  今生与前世又不同。
  前世赵景文左手裴家右手叶家,玩平衡,玩制约, 左右逢源。
  但今生, 叶碎金斩断了叶家与他的牵扯。
  他只有裴家了。
  叶碎金刚才忽然想到, 以赵景文的为人, 若逼到那一步, 说不得, 裴定西就长不大了。
  今生,老裴已经是盟友,不能坑他。
  今生因她而变化。既然如此,便由她来震慑和制约赵景文吧。
  赵景文盯着叶碎金的眼睛,想移开视线,又不敢。
  仿佛被定身。
  他想自辩“我根本未曾想过要加害裴定西”,却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
  因叶碎金质问的是他的灵魂。
  不是他有没有做,或者想没想过要做。
  而是,到那一步,他会不会做。
  答案是:会。
  无可辩解。
  赵景文额头的汗一层层。
  他看到叶碎金看着他,嘴角斜扯出一抹称不上笑的笑意。
  她转身走了。
  辞别了裴家军,她带着她的军队,她的战利品和战俘,浩浩荡荡地远去了。
  大家眼神乱飘。
  一个个心里跟百爪挠似的。
  裴泽喝道:“干什么!各自归队!”
  这才老实了。
  裴泽唤道:“景文。”
  赵景文猛抽气,从僵滞的状态中缓解过来,走过去:“父亲。”
  裴泽其实也好奇,叶碎金临行前到底跟赵景文说了什么,很明显,他吓到了。
  赵景文虽心思太活了些,但在战场上也是个勇猛出色不畏死的将领。
  叶碎金说了什么,能吓到他?
  裴泽问:“你可有表字?”
  赵景文道:“尚未。”
  字通常是长辈、老师或者贵人所赐。
  赵景文连名字都是偷来的。他与叶碎金成亲的时候,叶碎金和本家长辈们关系紧张,也没有哪个叔父会来给他赐字、赠字。
  裴泽负手:“既如此,我与你起个表字。”
  赵景文揖手躬身:“请父亲赐字。”
  裴泽道:“我赐你……守慎二字。”
  赵景文学问终究有限。
  “是。”他恭敬道,“儿以后,便是赵景文,字守慎。”
  裴泽点点头。
  “守慎,归队。”
  房州平定,均州占了一半,突然之间,地盘就扩了这么多。
  众人回到房陵,扬眉吐气。
  裴定西和裴莲带着成中士绅与百姓出城相迎。
  自然得论功行赏。
  赵景文的军功也不能昧下。
  军中若做不到公平公正,就别提什么军心。
  赵景文去得晚,军功自然不及旁人,所得赏赐也比旁人薄。
  但他此次硬去的目的已经实现了――裴家上下的男人,对他的印象已经从他的婚姻私事里抽离出来,认可了他的才干与能力。
  女子常易被男子身上的光环所迷惑,分不清一个男人身上的公义与私德。
  但其实男人们自己心里是门清的。只要公事上拿得起,大多并不在意你私德如何。切割得一清二楚。
  裴莲见赵景文去了果然立功,得到了认可,令她面上有光,心中踏实,益发地觉得赵景文说的是对的。
  她虽然喜欢夫婿常常陪在身边温言软语,但同意赵景文所说的――她的夫婿不能是一个没有本事,干吃闲饭的人。
  且这时候,裴莲诊出了有孕。
  赵景文真没白努力。
  这喜讯报到裴泽处,裴泽愣了愣,又是欢喜,又是心酸。
  自己竟也是要做祖父的人了。可儿子还这么小。
  裴泽身边有数名姬妾,可他离开剑南道之后,一共只生育过三个孩子,唯有裴定西一个立住了。
  但以他姬妾的数量来说,只生过三个,妇人们受孕的几率可以说很低了。
  只都让郎中看过,女子都算康健。
  他私底下也让郎中给他把过脉,郎中说得委婉,道他是“思虑太重”。
  据郎中说,人若思虑太重,不论男女,都会降低生育的几率。
  郎中给他开过一些安神温补的药方,但裴泽知道这是没用的。
  他的忧思过重,唯有剑南道光复才能解
  虽然满腹心酸,但第三代的到来还是带给了他欢喜。
  裴莲趁机软语相求:“你女婿还有许多不足,如今房州都是父亲的,他守着三百人能做什么。父亲把他收入麾下吧。”
  裴莲也与房陵一些士绅之女来往。
  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这次裴泽地盘扩张、实力变强之后,旁人对她的态度更小心翼翼了。
  这种滋味是很美妙的。
  这种美妙的滋味来源于父亲的实力。但父亲的,未来终究只是二郎的。
  夫婿的才是自己的。
  裴莲如今与赵景文夫妻二人一心一体,只想让赵景文从裴泽这里多多获益。
  赵景文给她解释了中间种种,她才明白三百人独立成营,以眼下的形势来看,原来根本不是好事,反而是困局。
  一个贤德的妻子,当然要帮助陷入困局的夫婿破局。
  裴莲婚后变得比从前温柔懂事了。父女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让裴泽老怀弥慰。
  果然枕边教妻是有用的,这又是赵景文不能抹杀的功劳。
  裴泽考虑过后,对裴定西道:“守慎的人打散了,并入军中吧。”
  裴定西奇怪:“守慎?”
  裴泽道:“我给你姐夫起的表字。”
  裴定西想了想――守慎正名,伪诈自止。
  他点头:“这个字好。”
  赵景文终于遂了心愿。他的人打散了,收编入裴家军。
  他正式跻身于裴家将领之列。
  各种会议上,终于有了他的席位。
  只他每每看到裴定西,总还是会想到叶碎金临别时带给他的惊惧之感。
  这世上,怎会有一个人,懂他懂到了骨子里。
  又回想起战场上火光箭雨中,她纵马提枪的模样。
  这一生,可还有机会,再与她并辔而行?并肩作战?
  赵景文痴了。
  叶碎金进入邓州,先回了叶家堡。
  五郎的婚事,因大部分族人还是生活在叶家堡,以及诸姻亲旧友,亦都在邓州,尤其女方家在邓州,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办在叶家堡。
  回来之前便已经让人先回来报信,叶家堡里,婚事一应事宜四夫人都操持好了。
  就等着五郎回来当新郎。
  等着叶碎金回来莅临婚礼,给新人面上增光。
  叶碎金回来,太多人排着队要见她,各种各样的事。
  叶碎金百忙中,依然抽出了时间,去了趟叶四叔的家。
  今生,第一次见阿龟。
  叶碎金仔细看了看这个孩子,并不能确定这个阿龟是不是就是前世的阿龟。
  一直到阿龟和下面的弟弟、妹妹都因为时疫夭折,她跟这些孩子见的面也不多。
  后来她常常召见十二娘的孩子们,未尝不是一种移情和补偿。
  但不管怎样,现在看,阿龟白白胖胖,面色红润,眼睛明亮。脸颊上两坨肉,嘟嘟着沉得往下垂。
  叶碎金抱他,他也不认生,啃着小拳头,抬头看她,又咧开嘴笑。
  婴儿的笑,纯粹得能让世上其他的一切都显得污浊。
  如此治愈。
  叶碎金抬头看看,厅中,都是自家人。
  她抱着阿龟,对叶四叔道:“四叔,以后叶家堡,是阿龟的。”
  叶四叔微微叹了口气,又撑腰:“中!”
  叶碎金和三郎碰了一下视线。
  三郎沉思一下,默默颔首。
  至此,叶碎金和叶四叔的叶家堡之争,在这一世有了个终结。
  若知现在,或许也没有当初。
  可人生是没回退的。
  四叔三郎,都感慨心酸。
  他们当然不知,他们只知现在,所以心酸当初。可叶碎金却知未来,所以力图改变现在。
  这场合,这话题,四夫人和桐娘都不能置喙的。
  只听了叶碎金这话,当然也欢喜。
  桐娘的哥哥来看妹妹和外甥,桐娘便欢喜地把这个事告诉了兄长。
  她兄长问:“她说的是叶家堡?”
  桐娘喜道:“对。”
  兄长问:“只说了叶家堡?”
  桐娘不解:“是啊。说完,她还亲了亲阿龟,然后还给了我抱。”
  兄长问:“她没说别的?”
  桐娘怔住。
  桐娘不过是富裕乡绅之女,因是长女,一应品性都照着掌中馈的长媳去教导的。
  但乡里人家,无非是,克己节俭,温顺淑良,孝顺恭谨,善待亲族。
  所见,所思,所想,都局限于院墙之内的方寸之地。
  她想的简单,当叶碎金说“叶家堡”的时候,她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含义,覆盖的范围。
第96章 枕边
  无论叶碎金多么强悍, 前世和今生,她都明白一件事――叶家堡,实应是叶四叔的。
  因为叶家堡并非哪一房的私房浮财, 它非是叶碎金的父亲或者祖父所建, 它是叶家历代祖先一代代修建, 代代相传下来的祖产、族产。
  叶碎金的祖父和父亲,都是以嫡长的身份继承了叶家堡。
  到了叶碎金这里,她父亲没有儿子, 叶四叔这一房,从本家自动升级为嫡长, 于礼法和律法都自动获得了继承权。
  这个事对叶碎金来说, 是给父亲过继嗣子也不能解决的。因为她并非是要把叶家堡留在她这一房,她是要自己掌叶家堡。
  若过继,本家男丁如此兴盛,不可能允许她过继旁支, 必是要从三郎到十三郎中选一个。
  家里有众多叔父,祖产有嗣子继承。
  她这个姐姐, 怎么样要外嫁,去别人的家, 做别人家的人。
  其实只要过继,不管过继什么人,她这个当姐姐的, 都得外嫁。
  因为叔父亦父, 天然就比姐姐名分正, 叔父的权利天然大于姐姐。
  当时叶四叔说, 她这一房的浮财, 她祖父、父亲所挣的, 都允许她带走。
  但她带不走叶家堡,和叶氏部曲。这是全族的立族根本,尤其世道已乱,就变得更为至关重要。
  任何一个姓叶的人,都不会允许。不分本家和旁支。
  所以叶碎金决定招赘。
  但又必须正视三代还宗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躲不开,三代之后,叔父们已经驾鹤西去,三郎等兄弟的子嗣孙辈已经成了旁支,她也不在了,这时候若叶家堡改姓,她就是叶家的千古罪人。
  在地下,亦无面目去见祖父和父亲,叶家列祖列宗。
  但叶碎金就是不甘放手。
  她十三四岁就开始帮着父亲管理部曲,到她十七岁的时候,叶家部曲都遵从她的号令。
  外面又是这样的世道,你让她放下这一切,去别人家做个拿针捻线的儿媳妇,她做不到。
  叶碎金最终一碗烈药,解决了这个问题。
  她自绝生育,就是向叶四叔保证,叶家堡在她之后,依然会还给叶四叔这一房――叶家嫡房。
  所以叶四叔才做出了让步,让出家主之位,让出了叶家堡的大权。
  晚上三郎回来了,他如今也忙得要死。
  族中本家的、旁支的,各堂各房的远近妯娌、伯母、婶子们哪个不羡慕桐娘。
  “男人忙才说明有本事。”她们说。
  桐娘也深以为然。
  自家的男人便在叶家军中,也是挑大梁的存在。
  今晚三郎忙完回来,桐娘便迎上去,给他宽衣裳。
  婢女们都识趣地退下了,并不伸手帮忙。
  年轻夫妻一别四五个月,好容易团聚,谁那么没眼色去打扰。
  四夫人还盼着三年抱俩呢。
  叶三郎十分敏锐,宽衣裳的时候就感觉到妻子与往日似有不同,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他问,“可是有事?”
  桐娘却接了衣裳,道:“没事……”
  “有事就说。”三郎走到盆架前洗脸,“我最近事比较多,在家的时间少。有事别拖着,及早说。”
  桐娘捏捏手里的衣衫,还是开口问了:“六娘那天说,叶家堡给阿龟,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三郎用手舀起水,往脸上泼,哗哗地,闭眼洗脸,“这种大事,六娘怎会玩笑。”
  桐娘放了衣服去拿了手巾。
  “那,我听六娘说的,只是叶家堡。”桐娘忍不住问,“那其他的呢?”
  水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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