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袖侧【完结】
时间:2023-06-16 14:40:23

  严笑道:“她口粮该收紧了。”
  裴泽颔首:“该收了。”
  叶碎金叫段锦带人拔了前面的军寨。
  军寨沿路布防,主要是警戒的作用,驻军不多。段锦带人去趟平了军寨。
  叶家军搜了军寨库房,把寨里的存粮都收了去。
  可惜小小军寨人少,也没有多少粮。
  待扎营埋锅,叶碎金传下号令:“明日起,口粮减三分之一。”
  行军的速度和负重是成反比的。士兵带的东西越多,就走得越慢。行军能带的辎重是有限的,军粮当然也是有限的。
  通常,带三到五日的军粮。后续全靠补给。
  似这次叶碎金这种调兵行军,更是放弃许多辎重,减轻负重,提高行军速度。
  但人数越众,辎重便越多。纵军中只带了常规的军粮,但八千人的常规军粮,毅然是极大的负重。
  军粮是掺了豆子的炒熟粟米。
  若紧急,可以直接干吃。正常情况下,可以泡水吃,也可以煮成粥吃。
  还有极咸的碎腌肉,一起煮,比携带盐巴方便。不怕雨淋,还能饱腹。
  行军到第四日,口粮再次缩紧,每顿减到了正常的一半。
  第五日,减到了正常的三分之一的量。
  这时候,能明显地感受到人情绪的变化。
  就如叶碎金告诉过卢青檐的那样,几千男人一起饿肚子,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六姐,”五郎低声来问,“姓卢的真的可靠吗?”
  叶碎金只看着他。
  五郎讪讪,知道自己这问题问得蠢了。
  因答案只有“可靠”和“不可靠”。若不可靠,叶碎金怎么会信他。既可靠,又作何来问。
  五郎左右看看,摸摸肚子,道:“就饿肚子真是难受。”
  士卒口粮收紧,叶碎金不仅要求将领们一起,连她自己都是。
  她何尝不知道饿肚子难受。但此行,后方没有辎重补给,带的粮食若吃完了,士兵们立时就要哗变了。
  必须省着。
  “我们的补给在前面。”叶碎金道,“只要挨过这一路。”
  无论是邓州唐州,还是房州,都没有训练好的水军。叶碎金抢时间,她要抢在那位厉害的楚帝崛起之前南下,没有时间训练水军。
  若在水上与襄阳水兵相遇,习惯了陆战的叶家军施展不开。所以叶碎金选择了走陆路。
  走陆路,满眼都是山。
  他们携带的军粮撑不到有人烟的地方。
  必须省着,坚持到有补给。
  襄阳。
  若不算那些紧急征来凑人数的软脚新兵,裴泽这趟带了三千人马,给裴定西留了一千人。
  他以三千人扛襄阳的一万人扛了五日了。
  “大人。”严笑来问,“是不是可以退兵了。”
  他们今日才有刚打了一场。
  五天了,按照叶碎金和裴泽的约定,裴泽已经可以退兵了。
  但裴泽向南望去。
  正是春日生发时节,山色苍中带青,青中点缀着嫩色。草木密密累累,山峰层峦叠嶂。
  裴泽垂头沉思。
  “再坚持两日。”他毅然抬起头,做了决定,“再给她两日时间。”
  他再望了一眼南方。
  今日我不负卿,望有朝一日,卿……亦不负我。
  第六日,叶家军抵达了约定的地方。
  此是一处河滩,比着舆图,对照河道走向,山峦形状,就是此处没错了。
  叶家军已经粮尽。
  可河滩空阔,水波暗绿,说好的补给不见踪影。
  叶碎金握着腰后的刀柄望着宽阔水面,抿紧了唇。
  大家都不说话,看着她的背影,或是彼此对视几眼。
  三郎跨上一步:“六娘。”
  叶碎金道:“把空出来的驮马都杀了。”
  三郎道:“好。”
  段锦也紧紧抿唇。
  他也饿得难受。人饿极了的时候,真的会发疯。
  他当然不会发疯,但他担心八千人的队伍会发疯。
  队伍里已经有了怨言。有些人的眼睛已经饿得发绿。
  八千个汉子八千张嘴,纵把驮马都杀了,也喂不饱这许多人。
  段锦看了看叶碎金的背影。
  她就站在河滩上,望着水面,一言不发。
  段锦握紧了拳。
  卢青檐,靠得住吗?
  赫连响云站到了叶碎金身旁,和她一同望着水面。
  “你很信任那个家伙。”他道。
  叶家军从将领到士卒几都是北方人。卢青檐不仅是南方人,还生得貌如好女,不免有些格格不入之感。
  叶碎金道:“他会来的。他能做到。”
  赫连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若自天上俯瞰,沿着江流弯弯曲曲,在某处进入支流,便会看到某处泊着数只大船。
  卢青檐在船头一张椅中安坐,听着汇报。
  军中有斥候,他的手下自然也有这样的人,布置在山上,隐蔽起来眺望江岸。
  “她到了。”卢青檐点头。
  属下问:“郎君,我们现在出发吗?”
  既叶碎金做到了她承诺的,绕过襄阳,抵达约定之地,他们也该过去和她汇合了。
  卢青檐却轻轻地搓着手指,看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沉思。
  “再等等。”最后,他决定,“再拖她两天。”
  “可……”属下欲言又止。
  八千个青壮男人聚集在那里饿着肚子。属下光是想想都后背发凉。
  卢青檐轻轻一笑。
  “他们这些大人物,总是看不起我们商人。”
  二房去接触武安节度使崔家,便是去年立国称帝,国号为楚的那个崔家。半点没讨到好,赔了不小的一笔,还赔进去一个卢家的女儿。
  贵人们,根本不曾把他们看在眼里过。只当他们是肥羊,送到嘴边就啃一口。
  “就多饿两日吧,饿到深处才知道,我对她有多重要。”
  “若哗变?”
  “她若没本事压住,我也没必要上她这条船了。”
  第七日。
  裴泽坐在大石上,长柄大刀杵地。
  大家都在等他的指示。
  晨光打在裴泽的脸上,他睁开眼:“可以了,就今日吧。”
  襄阳一万人打不下房州的三千人,实在让人恼火。
  且襄阳守将实在担心南下的那一支敌军,可每每想去追击,总被房州军拦截狙击,实可恨。
  “给我盯住了水路。”他道,“南下这条路中间没有补给。他们带不了几日军粮,必是要靠后面往前面送。给盯住了,江面上但有两只以上的大船,必是辎重补给。”
  “定给我拦下。”
  “已经七日了,这些蠢货定然已经开始饿肚子了。便是往前冲,一时也弄不来这么多的粮食。待遇到前面我们的守军……哼哼,一群饿得脚软的蠢货,真以为襄阳这么容易绕过去吗。”
  “不读史书就是吃亏啊。可知数百年,多少白骨埋在了这条路的河滩上。”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一日果然出现了可疑的船队。
  襄阳守将立刻派出了水军去追!
  哪知道水军追上这一批船,竟是空船。船上水手跪地求饶:“大人饶命,我等都是良民,什么事也没犯过。”
  襄阳将领问:“何故空驶?”
  水手道:“有人雇我们往江陵去运货。”
  可要问运什么,不知道。什么人雇的,待去找,那人早不见了踪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了船。
  将领便知不好,中了空船计。
  扣了几只船,急急赶回去禀报。
  守将听了,脱口问:“房州军呢?”
  将领道:“未曾看到。他们没有水军的,只在陆上作战。”
  待派了斥候去查看,灶坑都填平了,去摸,土都是凉的了。
  在襄阳水军追截“辎重”船的时候,房州军已经渡江北去,退兵了。
  “坏了。”守将明白了,“坏了。”
  “去追!”他气急。
  “追房州军吗?”
  “蠢货!追南下那支!”
  这一日,叶家军还在等。
  三郎和赫连走到叶碎金身边,对视一眼,三郎开口:“六娘?”
  叶碎金还是站在水边,望着宽阔水面。
  她知道,他们是来问她怎么办。
  “他若今日不来,明日我们拔营。”她道。
  “马军先行,急行军。先行突进到前方有人烟之地。”
  “然后,劫掠百姓。”
  军和匪是有区别的。为将之人得有底线。
  向百姓征粮和劫掠百姓也是有区别的。
  但眼前这么下去,只有劫掠能救急,甚至还不一定救得了。只是给队伍一个期望,即还没到绝路,还可以有办法。
  且以现在队伍饥饿的程度和躁乱的情绪,若与百姓相遇,再纵容劫掠的话,会发生什么,叶碎金在前世看到过太多了。
  “但卢玉庭,”叶碎金仍然道,“会来的!”
  她信念坚定。
  三郎和赫连忍着饥饿的难受,对视一眼,回去安抚队伍。
  第八日,叶碎金的眼睛幽黑得像深渊。
  赫连上前:“大人,不能再等了。拔营吧。”
  三郎也上前:“六娘……”
  他想说,错信别人没什么。谁都会犯错。六娘自前年夺取邓州开始,一次错都没犯过,已经是不可思议。
  可他话音才落,忽然队伍中鼓噪起来。
  “有船!有船来了!”
  “船朝着我们来了!”
第127章 普通
  “看到了!是岳字旗!补给来了!”
  叶碎金哄住了皇帝, 安抚了关将军,在唐州、邓州、均州制造了自己还在的假象,悄悄率军南下。
  她如今对北边来说是晋臣, 要在南边做的事, 自然不能让晋帝知道。
  她与卢青檐约定, 在南边化姓为“岳”。
  叶、岳发音相近。以后,在这里没有叶碎金,只有岳六娘。
  卢青檐踩着舢板下了船。
  他虽然不是武人, 但也是年轻男子,尤其特意穿得干练利落, 箭袖四叉袍子, 从衣着上与众人拉近距离。
  这些都是小节,众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他带来的船。
  卢青檐快步上前走到叶碎金面前,肃然行礼:“虽路上颇多困难曲折,但……幸不辱命!”
  队伍中爆发出了欢呼声。
  所有的将领都松了口气。
  卢青檐一挥手, 船工们一袋子一袋子地开始往岸上抬粮食。
  十郎带了一队人直接冲上去了:“让开吧!我们来!”
  男人们饿得眼睛发绿,见着粮食不要命了简直。
  各处都在埋锅造饭。
  三郎四郎则跟卢青檐说话, 问他路上遇到了什么。
  卢青檐讲得绘声绘色,如何避开关卡, 如何贿赂军官等等。大家都叹:“亏得你赶来了!”
  之前因这个南方人细狗弱鸡的,又生得太美,大家对他颇有些距离。
  这一下子, 所有人看他都顺眼极了。俱都在叹幸亏有他。
  卢青檐含笑自谦。
  转目间, 却看到叶碎金在看着他。
  她的眼睛像看不到底的深渊, 又寒又森。
  卢青檐的心里, 忽然打了个突。
  不会的, 她不会识破的。
  她怎可能识破呢。
  世上的约定原就是这样, 又没有千里传音的仙术,路上遇到什么、发生什么,晚了、迟了,都是正常的。
  卢青檐坚定地告诉自己,不会,她没这个本事。
  但叶碎金却开口唤他:“玉庭,跟我来。”
  见叶碎金转身朝军帐走去,卢青檐顿了顿。三郎还拍了拍他的背,似是说“去吧,去受赏吧”。
  很明显,叶家诸将跟他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他在饥饿中来投喂他们,他们对他生出了难以描述的好感。
  这些东西很难系统地去总结,但卢青檐从小就知道怎么操作便可以得到人心。
  得了三郎的鼓励,他整整衣襟,跟着进去了中军大帐。
  叶碎金站在几案前,背对着帐口,扶着刀。
  她在女子中属于身形高挑的,背影特别挺拔有力。
  中军大帐常有军机密事,卢青檐进去,亲兵便放下了帘子。
  卢青檐走到叶碎金背后:“大人唤……”
  话没说完,只觉得脑子一懵,眼前仿佛泼了水彩,耳边仿佛响着锣鼓罄钹,又天旋地转,想用手去扶什么,摸到的竟是地上的毡子――
  却是叶碎金转身就给了他脸上一肘子!
  叶碎金冷冷地看着这个美人在地上爬。
  他虽年轻力健,终究不是武人。叶碎金这一记肘击,能让他半天缓不过神来。
  他摸索着,摸到个支撑,爬过去趴上去,睁开眼一看,原来是放物品的木箱。
  卢青檐后领一紧,被叶碎金拎起来翻转又扔到了地上。
  木箱撞得他后背疼。
  叶碎金压上来,按住他的肩膀,匕首抵住了他细细的颈子,咬牙切齿:“卢玉庭,今天这事,再有下次,我宰了你!”
  卢青檐急促呼吸。
  他一生和许多女子都这么贴近过,但不曾这么疼过,也没有被女人这样卡住脖子过。
  他深呼吸,道:“大人,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否则,属下不服!”
  不会的。
  她怎可能发现。
  叶碎金劈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她重生以来,还是头一次这么发怒。
  卢青檐被扇得脸偏过去,嘴唇都咬破了,血流出来染红了唇,艳丽似妖姬。
  偏转回头,瞪着眼睛,直直地与叶碎金瞪视。
  仿佛一头冤屈,满身傲骨。
  仿佛他不曾做过。
  人虽弱,气场半分不弱。
  演得真好。
  叶碎金扼住他咽喉:“你以为你骗得了我?”
  “你故意拖延了时间,你一定已经知道我到了此处,你是故意迟到的。你想让我焦虑、绝望,然后再像救世主一样地出现,是不是?”
  “人在这种情况下,会自然而然地对这个人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和亲密。自己或许不察,但在一些微妙的时刻,就是会左右人的判断力和决策。”
  “你想要的就是这个是不是?”
  叶碎金收紧了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