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袖侧【完结】
时间:2023-06-16 14:40:23

  “上不了我的床榻,想进入我的心里?”
  卢青檐瞳孔微缩。
  几乎一字不差,她……全说对了。
  这世上竟还有如他一样,如此洞悉人心的人。
  他不知道,在叶碎金眼里,他和赵景文都是顶顶会玩弄人心的人,天生的能力。
  他们两个若是双贱合璧,那就真天下无敌了。
  万幸,他们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怎么都吃不到一个锅里去。
  她的力气惊人地大。卢青檐不得不紧紧捉住她的手腕,以防她真的将他扼死。
  当你被人看穿看透的时候,狡辩只会暴露你的无力。
  卢青檐当即认罪:“属下错了。大人息怒。”
  但叶碎金知道他其实根本不知道他错在哪。
  她扼紧他的喉咙将他提起再狠狠一顿!
  卢青檐的后脑重重撞在木箱上,眼前阵阵发黑。
  他长这么大,虽生意上吃过亏,却还从不曾在身体上受过苦遭过罪。
  因生的好看的人总是被人不自觉地优待的,他生得何止是好看,男男女女见到他,便有不愉之处,多少也会怜惜下美人。就算舍得骂,也不舍得打。
  这等美貌,太稀缺了。
  “你可知你错在哪?你必以为我发怒是为着你竟企图操控我。你错了!”
  “商场上,你大可以勾心斗角玩弄阴私手腕。因最多不过是破产,不过是卖身为奴,哪怕沦落下贱之地,人也都能活着。”
  “可我这里是战场!”
  “形势随时在变!时机稍纵即逝!”
  “你有没有想过,你故意拖延,襄阳守军追上来我怎么办?一群饿得头晕眼花的人还扛不扛得起刀,还是任人屠杀?”
  “你想没想过,军中哗变了我怎么办?镇压起来,是昔日以命相托的同袍刀枪相向,互取性命!”
  “还有一种可能你想到过没有,我沉不住气等你,只能继续向前,待见了人烟百姓,我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拔刀劫掠。人的底线一旦被打破,便什么恶事都能做得出来。”
  “我算来谋去,自以为尽在掌握,万不想,我叶家军,险被你一点私心毁于一旦!”
  “枉我信任你的为人和能力!”
  “你可知,这世上最不能辜负的,一是信任,二是伙伴!”
  这一次亏吃得,只有叶碎金自己知道有多险。
  而在旁人的眼里,全不是这样。
  因隔了时间和空间的约定,确实就如卢青檐所说,又没有千里传音的法术,实是很难把控。便是战场上,也有说好的援军却迟迟不出现,甚至最终不见踪影的。
  实际上在旁人眼里,这一次,叶碎金算无遗策,兵行险招,做到了过襄阳而不战。
  在旁人眼里,卢青檐履行了约定,成功从江南西道运送了军粮补给到山南东道。
  路上不知道要过几重关卡,要途径几人的地盘,必然是艰难而辛苦的。卢氏的财力和卢青檐本人的能力都得到了证明,是可信赖的合作伙伴。
  只有叶碎金恨死了。
  恨这家伙天生的贱,恨他辜负她对他的信任。
  “我今日便杀了你,你也不无辜。”她咬牙道。
  卢青檐抓着她的手腕,直直地盯着她。
  他被她揍得七荤八素,既然脸都撕破了,便也不装柔弱也不装恭敬了。他直直地盯着叶碎金,道:“但你不会杀我,你还需要我。现在需要,以后也需要。”
  叶碎金再次抓起他来猛地往木箱上一磕!
  卢青檐又是一阵眼冒金星。
  她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卢家算什么!唐州如今引来的商人多的是!我不是非卢家不可,我也不是非你不可。待这事了,我写封信给你家老爷子,换你亲亲的好九兄来!如何!”
  她今生开局比前世好太多,能用的资源也多了。前期虽借助了蒋引蚨和瑞云号之力,但局面一旦打开,选择就多了。
  今生并非瑞云号卢家不可的。但她依然选了卢家,一是因为和卢青檐上辈子的感情,再是因为卢家上辈子已经证明了财力、能力,且她对卢家诸人都熟知,用起来更好掌握,更信赖。
  人人都有七寸。
  卢青檐被打中七寸,抿紧薄唇,盯着叶碎金。
  许久,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属下错了。以后,再不会犯。”
  他现在明白,这一次真的犯了大错。
  非但没有得到他想要的,还失去了叶碎金曾经的信任。
  他的心里不是不后悔的。只时光不能倒流,已经做下的事没法撤销。
  他道:“大人,请罚我,青檐认罚。”
  叶碎金盯着他。
  她松开了他的咽喉,抬手挥了一下。
  卢青檐是先看到她反手握着的匕首,才感到了脸上的凉。
  匕首太锋利,一时甚至感受不到疼。
  卢青檐不敢置信地抬起手,往脸上摸去……
  非是轻轻地划破皮,掌心能感受到深深的裂缝。
  肉绽开了。
  摊开手,满手的血。
  卢青檐抬眼看叶碎金。
  她将匕首插回腰间,冷冷地看着他。
  “你困于这张脸太久了。”
  “你远不止这张脸。”
  “卢玉庭,以后,当自己是个普通人。”
  卢青檐看看她,再低头看看手心的血。
  此时疼痛感袭来。
  他才真的相信,叶碎金这个女人,一刀毁了他绝色的脸。
  这一世,不再有卢美人,只有十四郎卢玉庭。
第128章 贵人
  那年江南的天空飘着如毛细雨。
  卢青檐垂手站在阶下庭中。
  扇大门全部轩敞着, 并不避讳他,因每个卢家的男丁都得知道世道的残酷。
  商人握着财富,却没有权力, 所以不能天真。
  长辈们的声音很大很清楚, 在讨论六房十四郎的命运。
  因有贵人表示对这孩子感兴趣, 大家在讨论,要不要把他送给贵人。
  卢家子嗣丰盛,可以送女儿, 也可以送儿子,尤其是这种貌美的庶子庶女。
  他们大多生母卑贱, 婢女、歌女甚至青楼妓子。
  江南灵秀, 易出美人。卢青檐的母亲就是个美貌的歌女。当然,父亲身边早有了年轻的新美人,老美人早就失宠了。
  那年卢青檐十岁,细细的雨丝润着柔嫩面庞, 身娇体软。
  贵人是个大腹便便的老头子。
  卢青檐抬眸,看见二房的九兄在廊柱后幸灾乐祸地笑。
  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 最支持把他送出去的也是二伯父。
  万幸的是,贵人只是个尊称, 其实还没那么贵。
  卢青檐的聪慧已经崭露头角,是可造之材,他爹还是想保他。
  祖父抬起眼, 穿过厅堂, 看到外面阶下恭立的小少年。
  他听着自己的命运, 并没有惊惶, 垂着的眉眼中透着一分漠然。
  这份镇静令老祖父觉得这个孙儿不错, 好好教导, 价值应该远大于送出去给个其实还没那么贵的贵人当玩物。
  他得以被保全。
  家中另寻了美貌僮儿送给了不够贵的贵人。
  他后来一直觉得,若是那个贵人足够贵,命运或许就要被改写。
  那之后,他一直肆意地挥霍着自己的这张脸。
  “你为什么……”卢青檐捂着脸上的伤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叶碎金,“为什么……”
  为什么他想的她都懂。
  为什么她会发现他的小动作。
  为什么她总是给他一种天选之人般的投契感。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前世,赵景文和卢青檐这两个玩弄人心的高手,都与她极为亲密。一个同床共枕,一个携手克艰。
  叶碎金不像他们二人是天生便有这种技能,她是纯纯的后天修炼。
  叶碎金其实也差一点就被卢青檐骗过去了。
  因为路上时间这种事,真的没法控制――忽然水路上多设一个关卡,或多来一路势力,或者检查时多留个心眼发现上面的货物只是掩护,下面藏的是大批粮食,这事就能完全失败。
  所以晚一日晚两日晚上几日甚至折在半路,都是正常的。
  他只要来了,赶上了,他就是立功了。
  问题是,人心虚的时候,就是会话多。
  卢青檐实在不该开口说太多。他一同三郎诸人讲话,叶碎金立时便洞悉了一切。
  叶碎金只看着他的眼睛,显然不会为他解答他的疑惑。
  但她俯视着他。那双眼睛卢青檐看不够。
  比起京城尊贵的大公主,卢青檐实觉得,叶碎金更像一个真正的贵人。
  十岁那年,天空飞着细细的雨丝。
  祖父的声音穿透了雨丝:“他还不值得十四郎。又不是什么真正的贵人,选两个好看的僮儿与他就是了。”
  什么是真正的贵人,卢青檐不知道。
  但从十岁那年开始,他便一直在寻找一位真正的贵人。
  祖父说,真正的贵人才值得他。
  在京城,大公主有很好的出身,更有了金枝玉叶的身份。
  但她贪婪。贪婪,常伴生愚蠢。
  不是他想要的贵人。
  他跟在大公主身边,见了不少京城人物,但他们都让他失望了。
  他们都不是他的贵人。
  卢青檐放开了捂着脸的手,撑地爬起来,跪在了叶碎金面前。
  他拜下去,额头触着毡子:“属下知错了。”
  他知道,他再犯错的话,她就会毫不犹豫弃了他。
  “若有下次,大人……可以杀了我。”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天生很贱。
  赵景文就很贱,卢青檐又是另一个贱人。只他们贱的方向不一样。
  纵叶碎金前世与他交情深,也没法否认这一点。
  是她的错。
  前世她已经收服了卢青檐多年。卢青檐只会对别人贱,对她忠。
  她忘记了他骨子里其实是这么一个人。
  重生以来她走得太顺了,过于依赖前世的认知,才险在这么熟悉这么信任的人手里翻船。
  亲兵在外面唤她:“大人,吃饭了!”
  声音中都带着开心。
  叶碎金道:“唤军医来,有人受伤了。”
  亲兵吃惊,但未得允许,也不敢擅入,飞快去了。
  叶碎金站在那里,看到的是卢青檐的后背。
  她见过许多人的后背。
  坐在丹阶玉陛之上向下看,群臣拜下去,全是后背。
  在那个位置坐过,便习惯了俯视人。即便到了这一世,仍然如此。
  过了一会儿,军医匆匆来了,嘴里还嚼着食物。看到卢青檐脸上的伤,大吃一惊。
  伤没什么,他看过更多更可怖的伤,肚子破了肠子流出来的也敢塞回去。
  但这道伤伤在了这样一张脸上,就叫人心疼了。
  三郎诸人,闻讯而来。
  十郎手上还捧着一捧熟米往嘴里塞,腮帮鼓鼓――南方产稻米,卢青檐运来的军粮是炒熟的稻米。吃法和粟米饼差不多,干吃煮吃都行。
  众人是听说中军大帐有人受伤才赶来的。实想不通,帐子里不是只有叶碎金和卢青檐吗?怎么回事,会是谁受伤?
  结果受伤的是卢青檐,伤的是那他那张美人脸。
  破相是肯定的了。
  但这是怎么破的?
  军粮成功地抵达了汇合点。卢青檐是叶碎金计划中重要的一环。他做到了,就是大功。怎么……
  大家都带着疑问看向叶碎金。
  叶碎金瞥了一眼卢青檐。
  卢青檐道:“我以这张脸起誓,追随大人。”
  叶碎金道:“玉庭以后是自己人。”
  众人面面相觑。
  起誓就起誓吧,至于划破脸吗?立了这样大的功还不够表忠心的吗?
  卢青檐的脸被包了起来。军医当然要给他把眼睛鼻子和嘴巴露出来,看上去就很滑稽。
  但卢青檐那双好看的眼睛明亮有神采,嘴角也有笑意。
  很显然,叶碎金接受了他这件事,对他来说是欢欣鼓舞,令他振奋的。
  商人的身份更低,所以可能表忠心表得更激烈?大家只能这样想。
  叶碎金出去用饭。
  九郎心最软,直叹气。又不好说什么,怕卢青檐后悔,因为脸伤心。
  毕竟是那样美的一张脸。
  他只能安慰地拍拍卢青檐:“以后是自家人了。”
  九郎在这之前,只跟卢青檐打过照面,甚至没有跟他说过话。但他今天载着几船军粮及时赶到,九郎心里便油然感到与他亲近。
  卢青檐微笑:“正是。”
  听完军医叮嘱他换药的事,卢青檐走出大帐。
  大家可见是饿得狠了,都吃得狼吞虎咽。
  叶碎金还传令下去:“久饿不得吃太饱!等一等克化了,再吃二茬!”
  如今叶家军也经历过均州房州,老兵居多。虽心里恨不得把头扎进锅里,也听话忍住了不猛吃。
  看到有新兵还不停嘴,过去按头不许再吃了。
  因饿极了一下子吃太猛,容易出事。克化克化,再吃。
  八千人的队伍经历了两天的饥饿,虽眼睛发绿,可还在掌控中。
  卢青檐从队伍中穿行过去,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他的下属见到他的脸,又惊又疼:“这、这怎么回事!”
  “小聪明被发现了。”卢青檐笑道,“被罚了。”
  下属急得团团转:“脸有没有事?怎能伤脸!怎能伤脸!你的脸可是……”
  “不必在意。一张破脸而已。”卢青檐伸手去摸,只摸到绷带,伤口被碰触不免作痛。他嘶了一声,眼睛却转过去,看着下属:“还是你觉得……没有这张脸,我就做不成事了?”
  下属被那双绷带缝隙里露出来的眼睛震慑到,讷讷道:“怎、怎会,郎君自、自然是有本事的。”
  卢青檐看了他许久,才转开了眼睛。
  “我们行军六日走到这里。”叶碎金与众人开会,“裴兄长与我约定替我挡五日,则襄阳若要发兵来追,他们身后有补给,不怕被断辎重,轻装简行急行军,会比我们更快。预计四五日可抵达,理论上应该是明天可达。”
  “呼。好险。”五郎道,“玉庭再晚一天,咱就真的危险了。”
  七郎却道:“他再不来,咱今天就拔营了,哪会跟襄阳军相遇呢。”
  五郎:“也是。”
  叶碎金的手指停在舆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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