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小云,阿姨考考你,你知道我们家小鸟的喜好吗?】
【阿姨给你对对答案。我们家小鸟不挑食,每个季节都有喜欢的水果,春天喜欢樱桃、草莓、粑粑柑、芭蕉(不是香蕉,她不吃这个);夏天喜欢吃西瓜、葡萄、冬枣;秋天没什么爱吃的,不爱吃石榴;冬天有点懒,不爱吃水果,喜欢吃热的东西了,她要吃烤蜜薯、糖炒板栗。】
【然后呢,她喜欢吃的食物自己会做,厨艺超级好,但是你千万不要打乱她的做菜计划。她不爱吃.......】
【她喜欢淡色、不喜欢大红大绿;她穿各种衣服都很好看,你要记得夸她......】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长很长,大段大段的文字充斥着毫无回应的聊天框,却依旧字字斟酌,不断补充春夏秋冬的事宜,似乎要把所有的东西都一股脑发出来,把这二十几年对乌灵所有的认知都塞入江云饶脑子里。
大大小小,事无巨细。
到了十二月,乌芝兰女士已经无法打字,只能发语音。
乌灵点开这段漫长的语言,乌芝兰女士温柔中带着虚弱的声音传来:【小云,阿姨可能是等不到你回来了。有些话还想和你说,人老了,说话也唠叨,还请你耐心听下去。】
【我们家小鸟是非常非常好的孩子,她善良、有上进心、活力充沛、坚强又勇敢,阿姨这辈子最开心也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有她的陪伴。有了这么一个女儿,阿姨是上辈子上上辈子都积德了。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我爱她,但是阿姨病了,可能等不到她结婚,也不能保护她了。现在这份福气传递到你手上,阿姨希望你一定珍惜,要好好爱她,要保护她,不要让她受伤害。】
后面的语音有些沙哑,似乎是在哭:【这是阿姨唯一放心不下的孩子,她那么年轻,那么可爱,可是阿姨要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世上了。她很坚强,但这不是任何人可以伤害她的理由。她很善良也很温柔,明亮灿烂,你不要伤害她,你一定不要伤害她。】
【你胆敢伤害她,阿姨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江云饶担忧地看向她,红红的眼睛瞥了又瞥:“乌灵,你还好吧?”
乌灵面无表情,但眼里滚着热泪,手指重新点击这段语言:“我再听一遍。”
【我们家小鸟是非常非常好的孩子,她善良、有上进心、活力充沛、坚强又勇敢,阿姨这辈子最开心也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有她的陪伴。有了这么一个女儿,阿姨是上辈子上上辈子都积德了......】
她听到这里时,嘴角上扬,她几乎能想象到乌芝兰女士的音容神貌。她一定还在笑,满脸自豪和骄傲,但下一秒,肿胀的心脏再也无法承受这番话语里中千斤爱意,痛到热泪滚落。
她能听出乌芝兰女士的不舍还有愧疚,担忧和期望。她的母亲——乌芝兰女士坚毅又聪慧,好强了一辈子的人也情愿为了女儿服软,在病床前斟酌用词,辗转反侧.......
她放不下,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这世上最难跨越生与死的距离,她闭不上眼,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孩子。
乌灵手指发颤,乌芝兰女士闭眼前紧握着她的手,染红的手指在病历本上不断比划,被血液充斥的喉咙说不出任何话,只用那双温厚不舍的眼睛望着她。
从掌心传来的力度灼热又滚烫,乌灵跪在病床前,哑声告诉她:“妈妈,没关系,我会活得很好。”
直到这时,乌芝兰女士才闭上了眼,手指失去了力度,终究离开人世。
*
乌灵闭眼,用手背擦去脸颊上滚落的泪,很快整理情绪,对着江云饶说道:“这些都发给我,谢谢。”
“好,我马上发给你。”江云饶连忙应下,手忙脚乱地把这些转发给乌灵。
他最后想让乌灵处理的东西,就是这些话。他知道乌灵和乌姨之间深厚的羁绊和母女情谊,乌姨直到最后一刻,都还在担忧她的孩子。
江云饶怎么忍心把这些话抹去,他踌躇又犹豫,最终还是决定让乌灵看了之后再决定。
她有权知道这些事,知道来自乌芝兰女士的拳拳爱意。
江云饶转发结束后,仍然有些担忧地盯着乌灵,却不料她开口道:“江云饶,不要自责。”
“什么?”江云饶一开始没听懂,眼睑微睁。视线中的乌灵面容沉静,温和又浅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用愧疚,也不用自责。”
“道德感不用太高。”
江云饶怔然,神情变得难以述说,他嘴唇嗫嚅,几次想开口,却开不了口。
*
两人结束谈话之后,在咖啡馆前告别,两人的眼眶都有些红,相视之后不免笑出声。
乌灵挥手示意:“拜拜。”
江云饶弯着眉梢笑:“下次见。”
这就是这么一副告别神情,落在旁人眼里不就是旧情复燃,藕断丝连,依依不舍的场景??
好一对缠缠绵绵郎情妾意的小情人!
戚绥眼里几乎喷出火,愤恨地砸向方向盘,发出极其尖锐的响声!
第40章 三拒傻逼告白
街道上总是会有车鸣声, 充斥着大喊大闹的嘈杂声。
即使突兀响起这么刺耳的车鸣声,乌灵也没在意, 和江云饶淡然告别。
他开了车过来, 问要不要送一程。
乌灵拒绝了,表示她自己坐地铁就好。地铁里很寂静,坐在里面能让她短暂地放空自己。
等江云饶上车离开后, 她还站在原地,怔怔然摊手,接了一束阳光。
身后冷不丁传来阴沉沉的声音。
“你很舍不得?要不要直接追上去?”
乌灵在这个瞬间没有听出这是谁的声音, 诧异回头便撞进戚绥漆黑浓郁的长眸中。
男人脸色沉郁难看, 嘲弄地说道:“和旧情人再续前缘?”
他又在发什么疯?乌灵有些无语,刚刚凝结的一丝怀念被打散,她没好气地说道:“老板, 你不去加班怎么在这里?”
“我去加班?”戚绥突然拔高了音调, “我加什么班?我辛辛苦苦在帮你修那个小破车,结果你呢?你却趁着工作时间出来约会!和自己的旧情人卿卿我我!难分难解!”
乌灵还没来得反驳后半段内容,她有些奇怪:“修什么小破车?”
戚绥的眼神简直要喷出火:“就你那辆幼稚的、让人无语的兰博基尼超跑!”
真的是要气死他了!
时间倒回中午,卿卿睡眼惺忪地起床,好奇地盯着空无一人的别墅,闹着要找爸爸妈妈。
齐管家只能抱着他去别墅后面的杂物房,只见说好要去加班的男人正穿着一身工装, 手持电钻,脚踩木板,活脱脱装修师傅的形象。
而他旁边正是那辆木质兰博基尼超跑框架,里面的结构已经被全部替换成新的机械。
卿卿哇塞出声:“爸爸, 你在做什么啊?”
戚绥见到两人, 皱眉道:“先出去, 里面都是木屑。”
卿卿看到小车,突然明白了:“爸爸,你是在帮妈妈修小车车吗?”
戚绥有些不自在地应了声,却不料卿卿继续说道:“等妈妈看完江叔叔回来,一定会很高兴!”
戚绥僵在原地,手里的电钻嗡嗡嗡直往脑子里钻,他问:“什么江叔叔?”
卿卿天真道:“就是幼儿园那个江叔叔呀?”
戚绥猛地放下工具,怒问道:“她要出去约会?!”
乌灵和老情人出去约会!他却在帮她修这破车!
有股火从两肋升起,径直达到天灵盖!
尤其是现在,乌灵还一副莫名其妙茫然懵懂,戚绥眼神更沉:“就是从你家拿回来的那辆破破烂烂的木头车!”
“我在后面的仓库给你修车!你却在这里,趁着工作时间和旧情人约会、花前月下喝咖啡。”
乌灵想起来了,之前回家时,戚绥说要帮自己修好那辆车,只是她没想到这人明面上说着去加班,私底下却帮自己在修车。
她心里有点奇怪的莫名,但还没等她体会这点动容,又被戚绥的用词弄得有些无语。
她先说:“谢谢你帮我修车。”然后话锋一转,“但是,普通工作都会有午休时间吧,我没和你算午休和正常晚休时间,不代表我就没有这些正常的休息时间。现在我只是在午休时间出来而已。”
戚绥站得笔直,只匆匆换了衣服,衬衫微乱,西装衣摆还沾着乱七八糟的残渣。
因为打磨而飞溅的木屑粘在衣领中,毛绒刺着脖颈,他越发烦躁起来:“所以呢?所以你不和老板汇报,就和老情人出去约会吗??!!”
乌灵无语:“老板,搞清楚一点啊!你只是我的老板,我不需要什么事情都和你汇报。”
戚绥:“怎么不需要?”
乌灵:“当然不需要,我就算出来开房都和你没关系。”
戚绥更愤怒了,漆黑瞳仁里盛满怒意,一字一顿地重复:“开房?你还要和旧情人去开房?”
他暴怒到无法管理表情:“我付工资给你工作,你就在工作时间去开房?去谈恋爱?”
怒焰夹裹着热气扑面而来,乌灵插不进半句话,只能听他乱七八糟地控诉。
“上次的张靖也是,这次的旧情人也是,是不是还要冒出好几个前男友,让你暗度陈仓,在工作时间去谈恋爱。”
乌灵打断他:“张助理只是陪卿卿去幼儿园而已,他更重要的是帮朋友体验新游乐园有没有什么问题。”
“怎么可能?!”戚绥气急,“他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乌灵皱眉:“张靖喜欢我?”
戚绥自知失言,见她发现这件事,脸色更差了,甚至有些懊恼:“是啊,你很高兴吗?那么多男人都喜欢你,还有那宴会上对你献殷勤的,什么不入流电子行业的男人。”
乌灵懒得理他后半段,只是问他:“所以你把人家调到京市去?就是因为他好像喜欢我?”
戚绥毫不掩饰:“是又怎么样?”
乌灵:“你真是太奇怪了,他喜欢我又不耽误在海市的工作。”
戚绥:“所以你要我付两份工资,然后看着你们两你侬我侬吗?开什么玩笑!”
乌灵:“员工会有恋爱,这很正常。”
戚绥:“哪里正常了?”
乌灵:“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员工也是人,会谈恋爱多正常啊。”
戚绥:“那你呢!所以你也来和前男友破镜重圆了吗!?”
他怎么还在纠结这件事!乌灵想反驳,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这个是我的私事,和你没关系。”
戚绥沉沉开口:“这算什么私事,现在还是合同期间,你有必要维持自己的形象。”
乌灵不理解:“我维持什么形象?合同期间碍着你什么事了?”
戚绥不假思索:“碍着我了!”
乌灵反问对面变成小学生的男人:“我哪里碍着你了?”
戚绥怒形于色:“你哪里都碍着我了!总之不准在合同期间谈恋爱。”
乌灵表情凝噎,对戚绥的无脑暴怒实在是想不明白:“老板,不会有正常的合同会限制员工的恋爱,而且我们之间的合同完全没有这一条。”
戚绥:“那我现在加上。”
乌灵:“你不要再闹了。”
戚绥:“我没有闹!”
乌灵怀疑他脑子秀逗了:“戚绥,你不可以加上这么奇怪的条约。”
戚绥哈了一声,嘲讽道:“我凭什么不可以。”
“不要像小学生一样无理取闹。”乌灵真的受够了他的折腾,就算是老板又怎么样,她皱着眉无力吐槽,“你那是嫉妒了吗?”
戚绥脸色怪异:“我嫉妒什么?难道我嫉妒出来约会吗?”
乌灵头痛:“那你就不要说得好像自己喜欢我一样。”
“我喜欢你?”戚绥几乎是半秒都没停顿地大声反驳,“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他在原地顿住,冷笑几声,突然又拉下脸,压抑着声音,薄白的唇像两片刀锋,不断贬低挑刺:“你脾气不好,一点也不温柔,身材像平板一样,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乌灵被他惹烦了:“你有病啊?这么讨厌我?故意来折腾我?”
戚绥脱口而出:“我不讨厌你。”
乌灵满头黑线:“你就是过来骂我的吗?发什么神经?”
戚绥:“我不是。”
乌灵:“那你是什么。”
戚绥再次说出:“我喜欢你。”
“什么?”乌灵霎时诧异,“你喜欢我?”
戚绥立马否认:“不,我不喜欢你。”
乌灵指着他:“你刚刚还说喜欢我。”
戚绥和她大眼瞪小眼:“我为什么要说喜欢你?!”
乌灵疲惫地看着他:“我怎么知道?!”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戚绥自暴自弃,心脏跳得厉害,在胸膛里咚咚直响,他不得不后撤半步,害怕对方听到对方这个彻耳响声。
乌灵扶额:“这不好笑。”
戚绥咬牙:“这本来就不好笑。”
他顶着怫忿开车出来,在路上堵了一个小时,又在外面暴晒,从来没受过罪的男人头痛欲裂。
深沉的脸色越发阴森,他似乎完全没料到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但那双眼睛却一直死死摄着乌灵,无法移开视线。
乌灵一怔,戚绥那双漆黑眼瞳里的情感变得浓郁而鲜明,甚至带着一丝少见的委屈。
她好像真的在这个男人眼里看到了纯粹的喜欢。
这个男人居然喜欢她?
她还来不及理清脑海里的混乱,戚绥又沉着脸说道:“你贪财而肤浅;暴躁又固执;勾三搭四水性杨花,还和前任藕断丝连;总是咋咋呼呼,经常无视我顶撞我,毫无工作理念,但我该死的还是喜欢你。”
乌灵脑子里的混乱变成了一种可怕的荒谬。
他有病吧?这是喜欢一个人的态度吗?
可她从戚绥脸上看出一种理所应当,一种高高在上,淋漓尽致地展现着高傲和冷漠。
在乌灵的打量视线中,戚绥站直了身体,手指捏着裤缝,可依旧高抬下巴,昂首挺胸地看过去,他用一种谈话时显得成熟的语调缓缓说道:“所以,我勉为其难喜欢你。”
乌灵冷了脸:“你有病,神经病。”
戚绥愣了愣,他怀疑乌灵是不是没听清他刚刚说了什么,怎么会又突然开口骂他?
在他惊疑不定的眼神中,乌灵的眼神冷得像寒冬腊月的冰锥子,戳在他身上。
“你这算什么喜欢?算什么告白?这么糟糕透顶地展现自己的高傲,你算什么东西?”
戚绥无法置信地盯着乌灵:“你说什么?”
乌灵扯动嘴角,面无表情看向他:“我说你真的是糟糕透顶的人渣,傻逼,白痴,暴躁的草履虫,该被人道毁灭的下水道的臭蟑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