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允许自己脆弱一次，但生活还是要继续。
重新收拾好床铺之后, 乌灵把被子叠好，踩在床上，努力举着被子塞入上层的柜子中。
话说为什么要这样做柜子？衣柜最上层放被子枕头，有没有考虑过冬天的被子又厚又重呢？
乌灵被自己逗笑, 轻巧地跳下床, 然后打开床头柜, 翻出里面的合照。
乌芝兰女士非常时髦，给自己纹了眉，涂了大红唇，配上一头卷发，非常艳丽无双。
她搂着乌灵的肩，站在大学门口，笑容灿烂比“耶”。
乌灵坐在床边，把相框仔细擦干净。乌芝兰女士的照片并不在杂物房，都被乌灵仔细收起来了。
她把照片放在自己的房间里，就像回到母亲的怀抱中。
照片背后记录着时间——【2013年9.1，乌芝兰女士送我上大学。】
字迹锋芒外露，这是乌灵写的字。
她笑了笑，把照片拿出来，放在钱包夹层，夹层中还有一道红色的护身符。
这是乌芝兰女士生病后去寺庙求的符，不是求自己身体健康，而是求乌灵平安无忧。
乌灵把两样东西叠在一起，仔细收好，然后梳洗整理准备出门，打算回到别墅里和卿卿小宝贝一起吃早餐。
但门一开她就惊了。
只见自己的铁门外摆了好几盆爬藤月季，粉红龙沙宝石、绿野月季、杏黄色玛格丽特王妃、仙女波莱罗等灿烂明艳的月季爬在木质拱形门桥上。
这座拱门恰好是铁门的大小，繁复缤纷、大朵大朵的花堆积在花墙上，玫瑰混合着水果香味扑面而来。
而戚绥就坐在台阶上，微倚靠着墙面，正低头处理什么文件中，听见响声后回头，露出一张受伤的脸。
物理意义上带伤，高挺鼻梁上泛着青紫，侧脸微红。
他站起身，有些沉默地看着她，喉咙不自在滚动。
乌灵：.......
她率先开口：“门口这些花圈是什么？”
从门里走出来乌灵，就像是从大花圈里走出来。
戚绥的嗓音有些哑，“是......”他低咳了两声，尽量维持一种平和语气，“你阳台上的花都空了，所以买了些花过来填补。”
乌灵：.......
诡异中带着无语，又夹杂着搞笑......
戚绥无意识摸了摸鼻尖，侧开身子，问道：“回去吗？”
乌灵 ：“回。”
她带着这股古怪无语情绪，决定下单十斤胡萝卜回报他。
车内安静到了极致，戚绥神情淡漠，只有余光不断瞥过对方清丽侧颜，想不到她正在做什么。
手指无意识在车沿轻敲，乌灵最烦他这点，天天敲敲敲，她侧眸怒瞪：“干什么，有问题就问。”
戚绥浑身一僵，修长手指从车沿放下来，低声问她：“你在做什么？”
乌灵微笑：“我买一百斤胡萝卜，回赠你。”
*
卿卿揉着眼睛起床，慢吞吞下楼，见到乌灵在厨房里做早餐，连忙迈着小短腿扑过去，嗲嗲地喊她：“妈妈~~”
只是还没来得及惊喜，就瞄到满桌子的胡萝卜。
天啦！
妈妈变成了胡萝卜刺客！
卿卿瞳仁瞪圆，整个大惊失色的表情。
乌灵哈哈直乐，她抱起卿卿放在椅子上。
卿卿直视面前胖胖的胡萝卜，红的瓤，绿的柄，是非常标准的红红胖胖的胡萝卜。
卿卿双手扒拉着乌灵的脖颈，委委屈屈地说道：“妈妈，我不要变成兔子。”
乌灵故意说道：“不可以做挑食的宝贝哦。”
她好像完全没受到昨天事情的影响，神色如常地坐在餐厅里吃饭。
反而是戚绥，坐在椅子上顿了顿才缓过神，瞥着面前红彤彤的胡萝卜大餐。
报复了就算是翻篇了，所以这是要翻篇的意思吗？
他居然有点心安？
卿卿见爸爸也不能阻止胡萝卜，只好拿着勺子，试探性地舀了一勺胡萝卜肉，闭着眼，缓慢又坚定地放入嘴里。
软软的！甜甜的！好好吃！卿卿猛地睁开眼，大眼睛对着乌灵眨了眨。
乌灵也笑着朝他wink，是胡萝卜形状的蛋糕啦！
戚绥舀着红瓤吃下......
就是胡萝卜！蒸熟的胡萝卜！原汁原味的胡萝卜！
他面不改色把碗里的胡萝卜吃完，拿起桌上的红色果蔬汁喝下，满满纯正的胡萝卜味！
捏在杯壁的手微微用力，手背迸出好看的青筋。
卿卿好奇：“爸爸，你的西瓜汁不好喝吗？”
戚绥一饮而尽，拿着手帕擦拭嘴角，低咳了声：“好喝。”
乌灵丝毫没有始作俑者的愧疚，也无法共情他们，毕竟她觉得胡萝卜脆甜，生吃水果胡萝卜更甜。
连续吃了四五天的胡萝卜后，戚绥在桌上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这里有几份新发布的招聘信息，也许有适合你的工作。”
乌灵蹙眉：“你要解雇我？”
哈？就因为她报复的胡萝卜？她睨向戚绥还有些微红的高挺鼻梁，早知道是这样，那天就应该火力全开暴打傻逼。
他骂她，她打他，第二天戚绥还在门口等着接她回来。
还以为就要掀过这一篇了，却不料对方不按套路出牌。
戚绥眼神微顿，手指蜷缩，摇头：“不是。”
乌灵盯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戚绥脸上浮现比社交时还温和一点的笑容，漆黑眸子回视对方：“因为戚白珩会长时间待在幼儿园中，而这段空白的时间，我想你需要去适应第二份工作。”
也就是说这男人觉得自己消极怠工？要压榨她最后一分时限吗？
乌灵狐疑地瞥他，卿卿适时歪头：“妈妈，我去幼儿园之后，你要好好工作哦。”
过了一会儿，卿卿又笑得两眼弯弯：“我上学很开心，妈妈也要有自己的时间哦。不要总待在别墅里，漂亮的玫瑰要去外面绽放给所有人看。”
乌灵戳戳他吃得胖乎乎的小脸蛋，语气含笑：“谁教你的？”
卿卿鼓着脸，手感极好的脸蛋□□弹弹：“没有谁教卿卿！”
乌灵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角，翻开这些所谓的新工作。
但下一秒，神色霎时认真。
最上面这份是让她去空降当总监。
“空降当领导？你是在故意整我吗？”
只要是空降去当领导，哪怕只是小主管，也会面临无穷无尽的麻烦和问题。
“我对戚氏的内部运营方式以及结构毫无了解，你在故意害我吗？”
戚氏作为集团公司，底下有无数子公司，还有繁复的部门划分。
要她去主公司当小领导，第一天就会被下降头，第二天就会面临部门无人可用，第三天部门over。
戚绥泰然自若坐在一旁：“还有别的，这只是最近空缺的职位之一。”
乌灵继续往下翻看，排除了主公司的经理之类的位置，她看到一个即将开展的完整项目，Media子公司的网红孵蛋计划。
戚氏其实算得上是TMT行业，主公司完全不在意这点利益。
但子公司挣得头破血流。
子公司和主公司又不同，这家星锐是新公司，所有人员结构都是新的，不存在插手一个稳定部门的情况。
而这个工作的title是营销部经理，也就是二把手。常言道「二把手」就是组织里的常青树。
她对这个项目还挺兴趣，毕竟专业学的其实是营销，和销售完全不同。
一种以智慧和经验专业作为产品，对客户提供服务的行业。
和农业工业更不一样，这种第三服务业对体力要求不高，对智慧，经验，专业，知识，能力要求更高。
而任何事物都能成为营销者的“产品”，食物、游戏、美妆、潮流......当然也包括“网红”。
很有趣。
乌灵很感兴趣！她捏着项目计划表，问道：“这只是开头计划？”
戚绥颔首：“当然。”
他唇边染着一抹笑：“要想知道完整计划，你首先要通过面试。”
乌灵呵呵一笑：“我不可以投资吗？”
戚绥示意她继续说：“你想投资多少？”
乌灵不常做投资，但她不是不会，在校时也投过好几次小成本项目。
她摸了摸下巴：“一百万。”
这段时间的高薪积攒，加上之前的存款，她最多能在这个项目上出一百万。
戚绥敛眉，鸦羽般浓密眼睫轻垂：“可以给你百分之零点五的利益。”
乌灵大惊失色：“你这是两个亿的项目？”
戚绥：“不止。”
“如果你不需要底薪，可以给百分之一的利益。”
乌灵：“你很看好这个项目？”
戚绥淡淡颔首：“还行。”
乌灵盯着这份企划书，两眼放光：“百分之十。”
戚绥挑眉：“百分之十？”
乌灵：“我能完善企划书的后半段。”
戚绥微眯长眸：“你觉得这还不够？”
乌灵眼里的野心在灯光下流淌：“不够。”
戚绥眸色闪了闪，近乎掩饰般握拳：“两百万，能给你百分之五的股份。”
乌灵毫不退步：“两百万，百分之十股份。”
戚绥静静看她：“签对赌协议。”
乌灵：“可以。”
卿卿仿佛看到妈妈身上在着火，他啪叽一下站起来，趴在她肩膀，拖着长长的奶声：“妈妈，加油哦~”
乌灵朗声回他：“好哒~”
这个对赌协议，需要她通过面试才能签订。
乌灵很快进入真正的职场氛围，查询资料，浏览百度上几十页这家子公司业务，翻阅公司官网查看最新规划......
在面试之前，了解公司是对公司的基本尊重。
接着逐字逐句修改简历，发至对方邮箱。
当然，这种程度的工作其实都只能靠内推进面试，普通人连投简历的机会都没有。
乌灵点开张靖的微信，跟他询问了这个工作。
至于戚绥之前说“张助理喜欢她”这件事，乌灵并没有放在心上。
并不是说利用对方的喜欢来做事，而是这种喜欢类似于“crush”，就像是在路边买了杯合口味的绿豆汤，有了一层浅薄的喜欢。
这么长时间没见，早就消散了。
而且戚绥的说法也很存疑，她和张靖明明就是友好的打工人抱团小组，哪里就有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了。
张靖惊讶：【乌姐，你要来吗？】
你看你看，哪有喜欢女孩，管人家叫“乌姐”的啊，这明显是戚绥恶意破坏他们之间纯洁的友好情谊。
乌灵：【对啊！我已经发简历过去了，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有没有内部消息？】
张靖：【这家子公司很新，而且很着急转型。】
张靖：【戚董能同意吗？】
乌灵：【我管他同不同意！】
【撤回。】
【这就是戚绥给我的招聘信息。】
张靖干脆利落把第二次面试的内容发给她：【乌姐，直接来二面。】
乌灵：【有点东西，你这么蛮横？】
张靖：【[憨笑] 】
乌灵也不客气，所谓的二面其实是和直系领导之间的面试，跳过了hr这一环节。有的时候，hr是真的不懂岗位具体工作，只是按部就班问些常规化问题。
国庆结束后，乌灵揣着资料来到星锐公司准备二面。
这是一场群体面试，也就是好几个通过一面的求职者共同面试。
乌灵打开会议门时还有些紧张，进去后立马放松下来了。
毕竟对面正中心坐着嘴角含笑的张靖，张靖扶了扶金丝眼镜，对她温和一笑：“乌灵是吗？”
短短几秒，乌灵要用超高的职业素养才能忍住诧异，她同样客套回去：“是。”
坐在张靖旁边的几人也没看出来，只是依次打了招呼。
在乌灵逼迫的眼神中，张靖低咳出声：“那我们开始面试吧。”
介于乌灵几乎完美的准备工作，还有她的无端怨念，整场面试都被她掌控在手中，不仅做了lender，还做了timer。
所谓的面试，无非是把自己以前做过的事用吹牛的形式说出去。
要吹好一个牛逼，必须使用star原则，也就是“情景”“个人做法”“结果”。
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赏心悦目，千万不要让人对你反感。
面试官问道：“你们对网络营销这一套都很熟悉了吧？”
来到这里应聘都是内推，也有一定的能力。其中一个男人回答：“当然，非常熟悉。我之前在娱乐公司做过十年，手底下有数不清的项目，每个项目都赚了不少。”
嗯，非常不合格的吹牛逼。
乌灵淡淡一笑：“我学了四年市场营销。在诸多企业实习过，负责的项目很多，印象最深的就是造鹅厂的项目。当时他们方案被恶意流出，所以要求一个新方案，时间非常急迫。而我首先研究了流传出的旧方案，接着研究目标群体特性，做用户做出大量研究，选择了和鹅厂定位非常符合的一些新网红，用一个极其大胆新颖的方案，新一季的收视率不仅上升三个百分点，同时还挽救了企业形象。”
面试越到后面，越是知道个人的水准和性格。
在一众人中，乌灵极其突出而醒目，既有年轻人的朝气，又有职业人的高素质和经验，相貌气质出众，面对众多领导侃侃而谈，没有一丝学生气。
在这种情况下，其他面试者难免坐不住，其中一个男人暗自咬牙，直接开口道：“在新娱乐行业，营销部还是男的方便，毕竟女人在外应酬不好拼酒。”
这个时候说自己能拼酒或者不喝酒都不合适。
乌灵静静地看着他，也不怯场，只是字字珠玑：“我们公司是走在互联网前沿的领头者，在公司官网中，也说过‘百万网红’‘千万网红’‘造星计划’，既然是前沿者，自然不会被规则定义，反而让规则适应我们。”
这番抬高公司又反驳男人的话，让周围人都暗自叫好。不仅是说规则适应“公司”，还是在说他们作为戚氏子公司，不需要跪着和别人合作，要让别人来跪着求星锐。
乌灵忽而一笑，打趣道：“百万网红中不乏美食博主，今后也会转型带货博主，何不与我们的合作者来杯特色奶茶呢。”
张靖低笑出声，其他人也笑着加入：“现在的网红都年轻，我们也需要些爱喝奶茶的年轻人。”
面试结束，张靖让乌灵留下，直接现场录用。让众人回去等通知，或许有其他适合的岗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