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山河无恙——白酒一笑温【完结】
时间:2023-06-16 14:43:43

  陆明绯夺过他手里的书,瞪大眼睛看上面满满当当的字,一篇文章连着占了五页半的纸,叫苦不迭。
  “先生不公,凭什么让我抄这么长的文章?”
  “先生有先生的深意。”
  他下巴指了指陆明绯的桌子,“还不快写。”
  齐思书幸灾乐祸的坐下,拿起笔洋洋得意道:“哎呀不说了,赶紧写完了,我还得去一趟长林苑呢。”
  陆明绯不甘心的对他挥了挥拳头。
  甘静芸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微微一笑,也回到座位上抄书。
  吵吵闹闹的竹舍慢慢安静下来,只剩书页翻动声与外面竹叶沙拉声交映。
  日头渐渐西下,苍茫暮色降临,清风书屋掌起昏黄灯光。
  门从外面打开一阵风吹进来,摇的灯火明灭。
  “芸姑娘,皇后娘娘叫奴才来接您回未央宫用晚膳呢。”
  甘静芸看了看桌上抄好的一沓《自悼赋》。
  “可是先生布置的课业我还没写完,烦你回去告诉皇姑母一声,不必等我,等写完了我自行回去便好。”
  “皇后娘娘说不打紧,没写完您带回去写就是了。”
  “但是先生说要写完才能……”
  陆明绯甩着快要抄断的手,回头劝她。
  “没事静芸,先生是怕我们回去贪玩才留我们在这里抄,你只要回去抄完,明天能交上就好了。”
  齐云开也转过头来说,“芸姑娘,拿回去抄也没什么,不要让皇后娘娘挂心。”
  甘静芸迟疑片刻,点点头:“也好。”
第七章 帮她写作业
  她收拾好东西道过别,跟着那宫人回了长乐宫。
  陆明绯看了看齐思书和甘静芸空空的座位,扭过头去,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困了?”
  齐云开连头都没回,却知道她现在困的哈欠连天。
  陆明绯强睁着直打架的上下眼皮子,托着下巴有一笔没一笔的写。
  “嗯,世子殿下的那首湘月也很短,怎么还没抄完?”
  齐云开放下笔,把刚刚抄完的一遍书放在桌角一沓写满字的纸上,捋顺整齐。拿起来走到陆明绯桌边,俯身抽走她手里的笔。
  “嗯?”
  陆明绯习惯性的拿手揉眼睛,齐云开捉住她手按下放在桌上。
  “我真的好困……”“抄了几遍了?”
  陆明绯无精打采的翻了翻桌上凌乱的纸。
  “才不到四遍,第四遍抄到了苍苍蒸民谁无父母。”
  “坚持一会儿,把这遍后面的抄完,然后就送你回逢花台。”
  陆明绯泫然欲泣,“可还有六遍没写啊……”
  “刚好,不多不少。”
  “齐云开把那沓纸放下,加上我帮你抄的这六遍就算抄完了。”
  “啊?”陆明绯拿起那些纸一看,感动的无可无不可。
  “不是吧世子殿下,你也太好了。”
  齐云开屈指弹了下她额头,“现在知道我好了?那以后就乖乖听我的话,别犟嘴任性。快点,把剩下的抄完。”
  陆明绯噢了一声拿起笔,强打精神又抄了几个字。
  抄着抄着忽然觉得不太对劲,拿起自己抄的和齐云开抄的对比一下。
  字迹一个歪歪扭扭,一个潇洒俊逸,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这……笔迹差太多了,你字这么好看,韩先生一看就知道不是我写的啊。”
  齐云开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旁边,帮她收拾桌上杂乱无章的纸张,替她把磨歪的墨条磨正。
  “无妨,韩先生让抄书不过是要你能记住。所以你只要能通篇背诵下来,明日先生问起对答如流,先生就不会追究你到底抄没抄够十遍。”
  陆明绯往椅子靠背上一仰,自暴自弃道:“这简直是让我在上刀山和下油锅里选一个,我抄书不行,背书也费劲。”
  齐云开把墨条磨端方了,靠在砚台边上,拿起书,把人拉起来,好脾气的一字一句讲解。
  “那就只先背文章之眼,就这么一小段,醒醒精神,把这段念给我听。”
  陆明绯拿起书,念起他手指的那一段文章。
  “苍苍蒸民,谁无父母?
  提携捧负,畏其不寿。
  谁无兄弟?如足如手。
  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
  齐云开点头,“嗯,念的不错,知道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陆明绯摇头,齐云开解释道:“这段话是在说,苍天生民众多,他们哪一个没有父母?背抱捧携,生怕他们寿短夭折。
  他们哪一个没有兄弟,亲如手足?哪一个没有妻子,敬如宾友。他们生时受到过什么恩惠?死时又犯了何种罪过?”
  他嗓音磁性好听,讲的又慢,轻柔的像片羽毛拂过耳朵和眼睛。
  陆明绯越听越困,意志被汹涌困意消磨殆尽,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上下眼皮子一合,睡了过去。
  齐云开没叫醒她,而是抬起手,指尖鬼使神差的落到她眼睫上。
  陆明绯睫毛一抖,小扇子似的划过他指腹。
  那一小块皮肤立刻灼烧滚烫,让他一个灵醒,回想起前些日子陆明纤的话,快速收回了手。
  他垂眼看着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温柔情愫已经慢慢溢出,融化了眼里那层寒霜。
第八章 扬鞭策马
  韩先生的学堂一连开了半月,四个人从早到晚读书写字、抄书背书、作文驳辩,一个个被折磨的叫苦不迭。
  好不容易,韩信芳因有家事,这才大发慈悲给放了天假。
  齐思书也是够勤快,没睡懒觉,一大早就跑来逢花台,把陆明绯从房间里揪出来。
  他一路喋喋不休,跟她说他这些日忙的目不交睫,就是为了给她准备一份大礼,还望见了礼物就把在红袖帘招那事儿翻篇。
  陆明绯其实早就把那事忘到脑后,经他这一提醒倒是来了劲儿。
  抱起胳膊哼一声,“那得看你准备的道歉礼有没有诚意。”
  齐思书拍着胸脯保证,“必须有!”
  两人来到一个地方,没有错落起伏的亭台楼阁城门宫阙,原始古朴的木架门牌楼上刻着「长林苑」三个字。
  从外面放眼望去是宽阔无际的茵茵草地,细看常有梅花鹿和野兔快速穿行其间。
  亦有异兽咆哮奇禽啾鸣,声声入耳,散发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齐思书先走进去却发现陆明绯站在外面没跟上来,回头叫她。
  “走啊陆绯绯,你傻站那儿干嘛?”
  陆明绯不为所动,问他:“你不是要带我去珍禽异兽馆吧?”
  齐思书高昂兴致败下阵来。
  “你看你,干嘛非说出来,说出来不就没意思了吗!你难道不应该站在里面,看着那些珍禽异兽赞叹不已连连叫好吗?”
  “我不去。”
  陆明绯坚定否决他的想法,“那些飞禽走兽本来自由自在的遨游天地,现在被关进窄小笼子里还要任人赏玩,我不觉得有什么意思。”
  齐云开不知怎么说服她,拧着没眉毛挠了半天的头。
  “哎呀你!真的很好玩的,最近从南越那边贡上来一批新的牲畜,有长的像豹子的灵猫、羽如白雪眼如蓝晶的隼,还有毛发金黄的金虎,保证你都没见过的!”
  “它们也都没见过我呀,我也没见人家非要把我关起来瞧。”
  “陆绯绯——”
  齐思书撒娇卖痴求她,“你就去看一眼吧,我打从十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了,好不容易等了个各宫都不来的日子,让宫人把牲畜拿铁链栓结实了放出笼,结果你连去都不去,不是白费我这番心思了吗?”
  陆明绯呵呵笑一声,“都是宫人准备的,你就吩咐一声,能废多大心思?再说你明知我不喜欢看这些笼子里的野兽禽鸟,却还给我准备这样的礼物,你是不是成心的?
  我告诉你现在必须立刻、马上给我换一份让我喜欢的。不然我告诉皇帝陛下说你带我逛窑子!”
  “诶呦我的小祖宗!”
  齐思书连忙跑过来去堵她嘴。
  “小点声吧你当这里清风书屋一样没人呢?唉好好也罢,幸亏我还留了一手,走,带你扬鞭策马去。”
  “你教我?”“我教你。”
  陆明绯半信半疑,“我怎么有点不敢相信你的水平呢?”
  “切,那你让云开堂兄教你啊。”
  她翻他个白眼,“他要愿意教我,我这会儿还用的着问你?”
  “那不得了,你走不走?”
  陆明绯想都没想,跳起来一把勾住他脖子。
  “走着!”
  两人一路跑到马厩,陆明绯径直奔到一排高头大马前连摸带叹。
  “我什么时候能骑这样的马啊?”
  齐思书牵着一匹马来到她身后,“现在就行。”
  陆明绯转头,只见他手里牵着缰绳,身后跟着一匹白马。
  这马肩膀强壮鬐甲突出,白色毛发短而细柔,鬃毛和尾巴毛丝滑柔顺如美人三千青丝。
  前额短阔成楔形,眼睛大而突出,黑亮湿润,无比深邃而高雅。
  “我的天哪——”
  陆明绯发出一声惊叹,“马要是也能像人一样办青楼,它得进去当头牌吧?这也太漂亮了!”
  齐思书脸上掉下一层黑云,“陆绯绯你能不能不提青楼窑子这些话了?”
  “行行行。”
  陆明绯敷衍的摆摆手,一门心思往那白马身上凑,摸了摸它身上毛发和背上勾珠嵌宝的繁复马鞍。
  一脚踩上马镫想上马,但身高不太够试了两下都没跨上去,叫了齐思书一声。
  “哎,齐思书,你扶我一把。”
  齐思书上前一步,两手环住她腰却把人抱了下来。
  “诶诶,你干什么我是让你把我放上去!”
  “消停会儿吧陆绯绯,跑起来你控制不住它,从马背上掉下来你当是好玩的?”
  他拽住缰绳踩住马镫,长腿一跨翻身上到马背,朝下面陆明绯伸出手。
  陆明绯不情不愿把手递过去,踩上马镫,被齐思书使劲一拉,拽到马背上。
  齐思书在前面充满期待的说:“坐稳了陆绯绯。”
  陆明绯光顾着体验坐在马上高高的晃晃的奇妙感觉,随口答道:“我坐稳了啊。”
  “不是,你得抱着我,不然一会儿跑起来把你颠下去。”
  “啊这……”
  陆明绯犹豫看着他,“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要不你还是让我自己骑?”
  齐思书在前面嗤之以鼻,“这会儿你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你动手揍我跟我勾肩搭背的时候怎么不说呢!还你自己骑,想的美,快点抱着我!”
  陆明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还是悄悄在后面把一对白眼翻上了天。
  看着他头上发髻灵机一动,伸出两手牢牢握住,清了清嗓子。
  “好了,走吧。”
  齐思书要被她气吐血,“陆绯绯,你故意的吧?”
  “我怎么就——”“驾!”“诶诶啊!”
  齐思书突然催动马匹,陆明绯果然差点被颠下去,慌乱间一把搂住齐思书的腰。
  感受到腰间被两条细细的小胳膊圈紧,齐思书嘴角不禁微微扬起,泛出一丝隐隐笑意。
  马儿带着两人飞驰起来,马蹄踏过绿草地翻起一块新泥,浩天广阔,长林无际,任由驰骋。
  头上发丝发带在背后离乱翻飞,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天地之间一切喧嚣烦恼似乎都被短暂的隔离在外。
  沿着长林苑阔场跑了两圈,白马状态略见疲软。
  两人也不难为它,停下来让宫人把它牵回了马厩。
  齐思书执起一柄伞,和陆明绯在草场上慢慢的走。
第九章 无证驾马的后果
  陆明绯看着前面白马尾巴在风中如游丝飘荡,开口揣摩道:“这马长得虽漂亮,耐久却不强,速度也不是特别快,不像关中平原的马,是别处进贡来的吗?”
  “是啊,朝廷和南越那边打起来了,这是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
  陆明绯讶然,“打起来了?南越好好的朝廷为何打它?”
  齐思书手欠的伸胳膊打了一下不远处飞舞的两只小白蝴蝶。
  “听说是南越藩王有造反之意,朝廷先下手为强,就打它喽。”
  陆明绯一下站定在原地,一幅秀眉重眼揉皱起来。
  “什么叫有造反之意?南越一向安分守己,年年进贡朝拜从不缺席,且南越小国寡民,兵卒孱弱火器稀缺,他南越王何至于蠢到以卵击石?朝廷随便兴兵讨伐一个弱小之地,岂不是多少有些无道荒唐?”
  “嘘!”
  齐思书赶紧比了个噤声,四下环顾确定没有人,才压低声音道:“你如今真是越来越关心国家大事了,却不知道丞相一言重如千斤吗?丞相说白马是黑马,那白马就是黑马,丞相说南越有反意,那南越就是有反意,岂有你一个闺阁小女质疑的道理?”
  陆明绯理直气壮的反问:“闺阁小女难道不是大梁国的子民?国家有错我为何不能提出质疑?退一万步讲我不能,可你齐思书是大梁的六皇子,将来也要为梁国靖守一方,遇上这样的事难道要一直装聋作哑熟视无睹吗?”
  齐思书长吁短叹,无奈的摊了摊手。
  “我一个无足轻重的皇子,若敢与满朝文武为敌,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莫说我,就是父皇九五至尊,不也得天天在朝堂上装聋作哑吗?你可别再信者「率土之宾莫非王臣」的那套了,那在我太爷爷成祖和你爷爷陆莫问的时代还适用,搁现在可不行了。”
  他抬起伞沿,视线迷茫的望着远处,心中涩然,口中喃喃念着。
  “这梁国江山,我们老齐家是越来越握不住了。”
  陆明绯拍打了下他胳膊,口吻看似批评,实在安慰。
  “听听,寒窗八十年没上童生的读书人都没你丧气。”
  齐思书被打一下拉回思绪,低头撞进她的眼睛里。
  那双异色眼瞳,右眼如乌墨漆黑发亮,左眼如琥珀玲珑剔透。
  “陆绯绯,你这只金瞳……”
  他情不自禁想去触碰她那只异瞳,“你觉不觉得好像比从前更加明显了?”
  “比从前明显了?”
  “就是以前不在阳光下,不凑到你眼前特别仔细的看就看不出,现在伞的影子遮住你的脸,也能看出你这只眼是金瞳。”
  陆明绯满不在乎,“那又怎么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跟何况我娘是用了她的性命才换得我的降生,金瞳是她给我的与众不同之处,我喜欢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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