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应声受惊,撩起蹄子带动其他三匹马,四匹马一齐横冲直撞,冲散一部分士兵。
趁着他们注意分散时,她提着刀卯足了劲朝着拖走姜清的士兵跑过去,挥刀一斩,鲜血顿时从那人脖子里涌出来,喷了她一脸血点子。
“姜清溪宁快起来!”
她来不及扶起他们俩,余光瞥见几道白光一闪,几个士兵朝着半跪在地上的凌摩冲过去,她咬牙怒喝一句:“都给我住手!我是西北忠靖侯的女儿!”
不知是她声音太过有威慑力,还是「忠靖侯」这三个字太过响亮,所有人一听,竟当真纷纷住手,齐刷刷把目光投降她。
“忠靖侯的女儿?”
陆明绯挺着腰杆,沉下眼皮看着他们。
“没听说吗?此次朝廷出兵,漠北王世子是统帅之一,他未婚妻子,那个天生异瞳,有小天魔星降世称号的忠靖侯幺女也跟着来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左眼,“瞪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就是你姑奶奶我!抓了我,你们若是要投降流民军,我便是最好的投名状,你们若是想出逃辰阳城流亡他乡,我便是你们向朝廷和各路官府索要金银的通关文牒和人质肉票。”
她一只手背到身后,袖子里慢慢滑出一个精巧机关筒。
“我这么有用的人,你们确定要白白浪费掉吗?”
那个将领模样的人大笑道:“好好,不愧是忠靖侯的女儿,有胆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行啊。”
陆明绯挑了挑眉毛,“先把我的侍从婢女放了。”
“放了他们岂不是要向你那位世子殿下去告状?把他们杀了!”
“你们敢!”
那将领走过来,笑嘻嘻的伸手想去触碰陆明绯的脸颊,祥雷急得从地上爬起来,又被一脚踹了回去,压着胸膛挤出一口血。
“陆大小姐,你自己都是人质了,还在关心你这几个奴才呢?”
“奴才?就算他们是奴才,起码是忠肝义胆誓死护主的奴才,比起你们些临阵脱逃的狗奴才,不知高出多少倍!”
“是是,我们是狗奴才,狗奴才在这辰阳城里虚度维诺半生,连个媳妇都没讨上,今日一见陆千金小姐,真是一见倾心啊……”
他那手爪子碰到陆明绯柔嫩的脸蛋,浑身骨头都酥了,迫切的凑到陆明绯跟前,狠狠吸了一口她身上的淡淡清香。
“半辈子给人当奴才,今日老天眷顾,也让我尝尝,这高高在上漠北王世子的女人的滋味……”
“那你可真是想多了。”
陆明绯原本别着头躲着他,话一出口时眼神瞬间凛冽,背在身后的手忽然闪到前面,手中机关筒冒出一支泛着冷光的锋利箭头,抵住将领脖子上清晰可见的筋脉,稍稍一用力,几滴血水立刻顺着箭头上的凹槽流淌下来。
“转过去,看着你这些兄弟们。”
“陆陆……陆小姐别生气别手抖!我照做!”
将领高举着两手转过身去,陆明绯高声冲着那些士兵叫道:“我知道,你们与这个废物也许关系并不亲厚。即便我此刻挟持他,你们也未必会对我言听计从。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们一个道理,你们是大梁的士兵。不管是被强制服役也好自愿参军也罢。现在,此时此刻,你们的身份就是大梁将士!堂堂七尺男儿,当跨马提枪守土开疆。若不战场洒血立不世战功,岂不冤枉这一身方刚热血,岂不辜负大梁百姓对你们的敬佩爱戴!”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凶残的报复
下面立刻有人嘈杂回应,“那又怎么样!命都要没了,战功我享受不到,要别人的尊敬更是没用!”
“那你们觉得临阵脱逃就不会死了吗!临阵脱逃者一但被抓,按照军法当割首曝尸示众。就算你们能侥幸逃脱,也是待罪之身有家不能回,天下之大无一处容得下你们!”
他们一听陆明绯这话便怕了,纷纷放下刀与周围同伴面面相觑,心中多少犹豫不敢宣之于口。
陆明绯见他们动摇,接着趁热打铁道:“但是如果你们现在迷途知返,回到军营听从号令,积极作战,我保你们不会被治逃兵之罪。”
“你说的轻巧,我们已经违抗军令出逃,这么多人这么大动静肯定已经被上面发现了,那可是逃兵罪,你怎么可能保得住我们!”
“现在知道害怕了?”
陆明绯嘲讽他们一句,旋即正色,手里箭锋顶了顶将领的脖子。
“这儿不是有个打头的吗?只要你们肯回去,我向上面禀明,你们所有人都是受他威胁蛊惑,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出逃。”
“这……也是个法子……”
“是啊,毕竟我们这么多人,法不责众。若是把领头的顶上去,上面斩杀了他,也算有个了结,这事也便能过去了……”
“可是我还是怕……”
看他们还是犹豫,陆明绯恰到好处推了一把,装作不在乎的样子道:“想走的尽管走,去过你们东躲西藏亡命天涯的日子,我绝不拦你们!想留下的听我号令,回到你们的位置上打完这场仗,赢了便是功臣英雄,当论功行赏,你们的妻子孩子都会为你感到骄傲,就算败了也是为国捐躯,英魂永驻,史书上有你们,梁国百姓心里永远铭记你们!”
话音落下不久,开始有人放下指着陆明绯一行人的刀,渐渐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所有人放下刀,抱拳向着陆明绯拜跪,高声齐呼:“末将愿听从陆小姐号令!唯陆小姐马首是瞻!”
余音威震阴沉的天空,陆明绯严肃紧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放松的笑容,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凌摩祥雷等人,赢得他们敬服的目光,紧绷着的神经松下一点,稍稍分散的注意力却很快被右手拇指传来的剧烈疼痛吸引过去。
“绯姑娘您今日也太冒险了。”
吕溪宁半跪在床头帮陆明绯重新放好夹板上缠好绷带,其他擦蹭小伤也悉心上药包扎好。
姜清端着一晚乌漆麻黑的汤药走到床边,将一个枕头竖起来垫在陆明绯背后,轻声絮叨着。
“您说您早听世子殿下的安排,让那几位侍卫大人送你离开多好。”
她拿手帕擦了擦她额头上疼出来的冷汗,舀了一勺药汁,送到她嘴边,陆明绯被苦味熏的直往后躲。
姜清苦口婆心的劝她,“您就喝点吧,喝了能减轻些疼痛。”
陆明绯唉了一声,捏着鼻子,仰头把汤药灌了下去。
“那绯姑娘你好好休息。”
姜清把枕头放下,扶她平躺好,掖了掖被角。
“我和小宁轮流在外守着,你有事叫我们。”
“等会儿等会儿,你先告诉我凌摩他们有没有按我的吩咐把那些将士,还有那个将领送……”
“哎呦绯姑娘!”
姜清把她话噎回去,按着被子不许她起来。
“你就别操心这些了,手还没好呢,先好好睡一觉再说。”
陆明绯觉得她说起话好像与之前不一样,那种客套防备的感觉减弱。虽然唠叨,但听上去亲切了不少,竟然有些像她亲姐姐陆明纤的风格。
“姜清你……”
姜清在被子下面握了握她的手,“绯姑娘安睡吧。”
吕溪宁瞄了一眼药碗里残留的药渣,收拾好药箱把碗拿上,与姜清站在陆明绯床边,轻声说:“绯姑娘放心安睡,我和姜清姐守着您。”
陆明绯今天白天耗费那么大的精力元气,本身就又累又困,喝了一碗药,约莫里面是有什么安神的成分,脑子里越来越空,眼皮子也沉重的不想睁开,身子陷进柔软的床铺,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么快?”
姜清拿胳膊肘戳了戳吕溪宁。
“小宁你没看错秤,剂量给的太大吧?绯姑娘怎么这么快就睡死过去了?”
吕溪宁上前查看陆明绯一番。
“不能啊,从配药到煎药我都仔仔细细全程守候,不会出差错的。”
“哎,也罢也罢,估计是绯姑娘今天累着了,所以才昏睡的这么快。”
姜清转头看了看门口,外面还是月黑风高不见人踪。
“世子殿下怎么还不来?”
“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住了,再等等吧。”
他们俩猜的没错,齐云开却实是有事情,他此刻正坐在在军营中,满面阴云,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暗淡烛光给他整个人蒙上一层捉摸不透的阴影,低下眼皮向下看去,眼神阴鸷酷戾。
他站起来,朝着下面被五花大绑的人走过去,抬起手来,一把匕首立刻被恭敬送到他手里。
“世子殿下饶命!饶命啊!”
齐云开不耐烦的歪歪头,凌摩立刻上去把他嘴堵死。
他慢悠悠蹲下身来,把手上一枚碧色浓郁的翡翠戒指摘下来收好,眼神在那人两只手上来回流连。
“是哪只手?”“唔唔!”
齐云开差点忘了他被堵着嘴无法回答,拎着匕首揉揉眉心。
“算了,两只都砍了吧。”
凌摩立刻把他两只手压在地上,齐云开面无表情的将刀锋压在他手指上,从左到右,抬起落下,十指无一幸免。
“还有眼睛,鼻子,看了她,闻了她的味道是吗?”
齐云开冷静的可怕,仿佛手上沾着的不是人血,地上横七竖八的也不是十根血淋淋的手指头。
“世子殿下……”
凌摩忍不住劝他,“还得把他交给太子和丞相他们,得给他留条命。”
“我没说要他死,不是让你准备止血药和纱布了吗?难道你没准备?”
“属下不敢,都已准备妥当。”
“那就好。”
话音落下的同时,匕首扑哧一身扎进那个将领眼睛里,刀尖在里面转动一圈,生生把一颗滴溜圆的眼球剜下来,落在地上骨碌碌转了两圈。
第一百一十四章 床头谈兵
齐云开全程亲自动手,把刚才说过的那些部位一一从它们主人脸上割下来,最后对着一张面目全非的脸满意一笑,抬手把匕首还给凌摩。
凌摩小心接过来,齐云开站起来拍了拍他肩膀,微笑道:“觉得他很惨吗?”
凌摩低声道:“属下不敢。”
齐云开脸上笑容骤然凝固,“如果今天她有个万一,你们几个的下场只会更惨。”
凌摩浑身一抖跪在地上。
“属下没用,请世子殿下降罪!”
齐云开挽起袖子走到水盆边上,两只手放进里面,一盆清澈的水立刻被血染红。
“你们自然有罪要罚,但不是现在。起来,把地上东西处理干净,给他止了血送到太子和丞相那里去。”
“是!”
凌摩不敢耽误片刻,把一整瓶子止血散倒在已经昏死过去的人的伤口上,简单用纱布缠起来,便连同地上的东西一块收拾拖了出去。
齐云开背着身掏出一块手帕,细细擦干净手指上水渍,将手帕丢进盆里,把戒指重新戴回手指上,唤人准备好快马,离开军营,马不停蹄朝着城主府飞奔去。
夜里云层厚重,挡住明月不让其透出一丝光亮。城主府外两颗光影昏黄的灯笼下,有人正在套车备马,见是齐云开来了,纷纷抱拳行礼。
“世子殿下您放心,我们定然护送绯姑娘安全离开。”
齐云开没说话,摆摆手让他们原地待命,走进府中快步朝着陆明绯的住处走过去。
守在门外的姜清和吕溪宁见来人是他,连忙跪地请安,齐云开也不看他们二人,只直勾勾的盯着门,仿佛要把门上盯出个窟窿,好透过去看里面的人。
“绯姑娘怎么样?”
“回世子殿下,绯姑娘还好,受了些小伤已经全都上过药了,刚喝了一盏您嘱咐我专门制给绯姑娘的安神汤药,已经睡下了。”
“嗯,你们两个在外候着。”
他说着轻轻推开门,走到房间,里面蜡烛没亮着几盏,昏昏黑黑的看不清东西。
齐云开伸手拨开珠帘,珠玉碰撞声在只有绵长呼吸声的寝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看着床上那床锦被下影绰的起伏和一只耷在床边的纤细胳膊,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拉下她蒙住头的被子,把露在外面的胳膊放进去,指尖轻轻拨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看着她安详的睡颜,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他不舍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款款起身,扭身抬腿要走时,一只柔软温暖的手弱弱拉住他手指。
齐云开一顿,轻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撩起衣摆坐在她床边,捏了捏她脸蛋,柔声笑道:“原来在装睡啊。”
陆明绯强忍着困意委屈看着他:“你又指使溪宁给我喝打瞌睡的药。”
“你若是肯乖乖听我的话,离开这里,就不用喝这碗药了。你看今天多凶险,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我真的会疯的。”
他抚了抚她头发,“乖,听话,马车已经候在外面了,今天晚上你就离开这里,我会让他们送你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陆明绯倔强道:“我不走。我有用,我今天劝回了那么多逃兵,让他们重回战场镇压流民军,你的侍卫有目共睹,难道凌摩祥雷没告诉你吗?”
“那又如何?绯绯你还是太天真了,逃兵就是逃兵,一时用言语道理弹压也改变不了他们懦弱无能的本质,到了战场上搏杀起来,照样丢盔弃甲,甚至还会扰乱军心。”
“啊?”
陆明绯本就虚弱无力的声音又低一度,“我不知道会这样。”
齐云开握着她垂在床上的手轻轻摩挲。
“不知道没关系,这些也不需要你知道,我只要你平安喜乐,每天都活的高兴,其他一切你全都不用操心。”
陆明绯低垂着眼睛不答话,齐云开以为她已经明白过来了,起身想要抱她起来,陆明绯却抵着他胸膛怎么都不肯。
“你实话告诉我,现在外面,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我们真的打不过流民军吗?你说,只要你如实相告,我便听你的话,离开这里。”
齐云开放下手坐回床边,“你是说话算话的人。”
“我当然是。”
他揉了揉眉心微微点头,“也好,我告诉你,你心里也好有数。流民军所至三万人,其实无论人数还是武器锱重都不比王师。但奈何他们上下一心,士气高涨,而我们率领的五万将士和辰阳城所驻的一万将士安稳享乐日子过惯了,一个个胆小如鼠,谁都不肯下场厮杀,唯恐丢了性命,再也享受不到富贵温柔乡的快活。为卒为士者,谋略、功夫,都是次要,服从命令才是最高要求。偏偏,他们心中就是没有这个觉悟,一支各怀鬼胎的军队,便如同一盘散沙,不需要敌军有多强盛,只要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他们自己就散了。”
陆明绯气鼓鼓的锤了一下床,“这帮懦夫,也配叫军队?真应该把西北明光铁骑拉来给他们瞧瞧。什么叫真正的军队,什么叫真正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