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个窝囊废，快去死吧！”
她估计也是缠斗半天急了眼了，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脚把龚喜掀翻在地，气冲冲的理了理被拉扯乱掉的衣服，背上包袱对着他嗤了一声，扬长而去。
龚喜仰面倒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撒泼打滚装疯卖傻，围观群众都懒得看他耍猴，各自散去了，只剩陆明绯和姜清还在他身边。
姜清看不下去，想要扶他起来，陆明绯一把制止，抱着胳膊继续看热闹。
“不急，让他再闹一会儿。”
“他那手背都擦掉一层肉皮了。”
“掉就掉吧。”
陆明绯眼里闪过一点光芒，“就当是脱层皮，重获新生了。”
过了快有半柱香功夫，陆明绯估计时间差不多，队伍可能就快启程了，低头看着地上已经撒泼打滚又喊又叫，此刻已经精疲力竭的龚喜。
她啧啧叹了口气，一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拖着他扔到街角，瞥了一眼要饭花子，叫花子马上拄着棍子端着饭碗跑了。
“龚喜。”
陆明绯叫了他一声，看着他呆傻的样子继续道：“我时间不多，马上要走，以下所言，关系着你的人生你的未来，想体面的好好活着，还是像刚才一样毫无尊严，你自己选择。”
“在城主府时，我曾利用你逃出去，那次算是我欠你的一个人情。如今我要还给你这个人情，你尽可以提出你的要求。”
龚喜呆滞的眼睛转了转，忽然挺起身一把抓住她。
“你……你能帮我把我娘子追回来吗！”
陆明绯果断一口否决：“不能。”
“那……那你能不能给我钱？我有钱了，她就会回来了！”
陆明绯无语的送了他一对白眼。
“堂堂七尺男儿，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你还有没有一丁点儿的骨气！”
龚喜被她斥责后抱着腿痛哭。
“我不要骨气……我要我娘子……”
“我瞧他倒是个痴情的人，如今这样的男人，不多了……”
姜清摇了摇陆明绯衣袖，为他求情道：“绯姑娘，当日……他也算为你逃出城主府而吃了些苦头，你就帮帮他吧。”
陆明绯也看不下去这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的儿郎这样萎靡不振，又有姜清求情，嗯了一声。
第一百二十七章 算命的又来了
回去路上陆明绯心情一般，除了路过山川大泽风景波澜壮阔的地方脸上能看见欢喜模样，其他时候不说闷闷不乐，可多少是不如以前那样没心没肺的开心恣意。
齐云开以为她还是念着她大哥想着回家，便安慰她等回了长安成婚以后，一定上奏陛下，请求带着她回西北和漠北住上几天。
哪知陆明绯听完眉头皱的更加紧了，坐直了身子特别严肃的问他，等成婚了以后他会不会要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待在后院里处理家长里短鸡毛蒜皮。
齐云开但笑不语，掀开帘子让她往外瞧，陆明绯从那扇小小的窗户向外看去，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与天相接，一排鸿雁划动翅膀徘徊而过，九曲回肠的流水倒映着西天落日余晖，金色浮光随着风吹水流粼粼波动。
陆明绯惊叹一声，把脸凑到窗户跟前，整个上半身压在齐云开腿上，看着外面风景心旷神怡，拍打着齐云开。
“齐云开你看，那流水里映出来九个太阳！”
马车颠簸，齐云开怕她坐不稳颠下去，一条胳膊环着她腰，眼里全是她迎着黄昏温柔璀璨辉光的侧脸，抬起另一只帮她撩了撩被微风吹乱的头发。
“喜欢这样的风景吗？”
陆明绯被眼前壮丽震撼的自然景观弄得目不暇接，慨叹一声：“喜欢啊！当然喜欢了！我就说得多出来看看，不然又是被关在屋子绣花写字，见不着如此美妙的造化神秀，那多可惜啊！”
齐云开摩挲着她乌黑顺长的头发，柔声说：“等回了漠北，我带着你四处看风观景好不好？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都陪你去。”
陆明绯扭过头来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
齐云开点头，“真的。”
“那我不想绣花写字，更不想打理你王府后院的事情。”
“那就不做。”
“我不止想看漠北风光，我还想去东边的江海，南边的密林，大梁大好山河我都想逛一圈。还有西北，西北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的家人也在那儿，所以西北我也是要常回去的。”
齐云开瞧着她掰着手指头跟自己要东要西的贪心样子，心里喜欢的紧，捏了捏她白白净净的脸蛋。
“好，都依你。”
陆明绯感动的稀里哗啦，看着眼前这个长得俊又温柔对自己千依百顺的男人不知何以为报，只能一头扑进他怀里搂住他脖子。
“齐云开你怎么这么好啊！”
齐云开面对突如其来的拥抱还有些没准备好。可是当怀里她的温度传来时，满足的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把鼻子埋进她发丝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两条胳膊紧紧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他极力感受珍惜着现在每一分每一秒。仿佛漏掉一丁点儿都是极大的遗憾与可惜。
那时候傍晚轻柔飘逸的风如丝如游，静谧拂过马车窗帘，穿过车内从对面窗溜走时都染上了几分甜蜜。
太阳完全下山之后队伍刚好抵达一座城池，准备在此修整一晚。
陆明绯坐了一整天马车。本来是感觉有点颠簸累了，但入城时看见大街上市列珠玑菱歌泛夜的好不热闹，一下子又来了精神。
齐云开想着出来将近四个月的时间，每天都在军营里打转，一直都没放松下来好好陪着她吃喝玩乐一番，心里有点内疚。于是特意换了寻常百姓衣服带上些银子，牵着陆明绯出来逛夜市。
不知道是有什么特别的日子要庆祝纪念还是怎么，街上人很多，两边路上的店铺酒肆家家挂着花样繁多的灯笼，摆摊的小贩高声吆喝，耍杂技的从嘴里喷出一团火，卖花的小孩拎着满满一篮子盛放的花淡定的从火星子下面走过去。天上还有烟火不时升起，一眨眼的功夫便落下夜幕。
陆明绯一指前面人群扎堆的地方，拉着齐云开过去看，刚刚凑近便觉得温度升高，透过缝隙瞧过去，阵阵激烈灿烂的火树银花如满天星子坠落人海，每一次火花播撒都引起人群的赞叹不已。
人太多了看不见里面全况，陆明绯也懒得往里面挤，正想说和齐云开一起想到别处去逛逛。
她一转头，看见一个算命的老先生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她的视线刚好与他那双灰暗的眼睛相对。
其实要不是算命的在旁边插了个招牌，就凭他那边的昏黑的光线，陆明绯可能都猜不出来他是干什么的。
他就那样清瘦的像个麻杆，脊梁骨挺的笔直坐在那里，寥落孤寂。仿佛来自与此刻人间烟火热闹相隔离开来的另外一个世界。
算命的也直直的用他那双灯笼花火都照不亮的眼睛直直看着她，陆明绯鬼使神差的，迈动脚步向他走去。
“来了。”
算命的眼睛一眨不眨，视线也并没有随着她来到跟前而转移汇聚，而是漫无目的的流浪在远方。
齐云开看着他，眼睛微微眯了眯，一直任陆明绯抓着的手反过来抓住她的。
陆明绯沉心盯着算命的眼睛，那灰白的、毫无生气的眼球，她印象里出现过。
“我记得你。”
她对算命的笃定道：“三年前，长安城红袖连招门口外，我见过你。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算命的微微一笑，“来见你。”
齐云开下意识把陆明绯往身后拉了拉，寒声问道：“谁让你来的？”
“我自己。”
算命的头摆向陆明绯，“金瞳，你该走了。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没有由来的，陆明绯和齐云开心里俱是一震，警惕的观察着眼前这个又老又瞎的江湖术士。
“你胡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她手指摸了摸自己左眼。“还有，你到底瞎不瞎？”
“绯绯。”
齐云开揽住陆明绯肩膀，“不必多说，我们走。”
“三年前元宵节落在皇城城头的孔明灯。”
他一句话让转身准备离开的齐云开和陆明绯脚步皆是一顿，不由得转过去惊愕的看着他。
“上面挂着个纸条。”
算命的转过身面相他们。
“正反写着两句话。”
陆明绯震惊的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她反应过来，想一步冲上前去，被齐云开从后面按住。
陆明绯指着算命的，“那灯是你放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算命的一直挂在脸上随意散漫的笑容褪去，皱纹沟壑不忍的加深了一分。
“想让你安度一生。”
第一百二十八章 陪他一起面对
齐云开喉头滚动一下，声音冷的好像冒着丝丝寒气。
“不劳你操心。”
“你是可堪托付的。”
算命的把头往他这边转了转，“千千万万人里，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她。可是你得记住，终究还是要金瞳自己愿意离开那个修罗场。”
“这都什么和什么！”
陆明绯拉住齐云开胳膊，“别听他神神叨叨的，江湖术士惯会骗人，我们走！”
“金瞳！”
算命瞎子在后面叫了一声，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他那苍老的声音显的无比苍凉。
“你是来救他们的，可是谁来救你啊！”
齐云开脚步顿在原地，他向来不信鬼神不信人，可现在却向是被什么无名的力量牵绊住脚步，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个留在原地的老头。
陆明绯使足了劲儿拉他，“齐云开，你可是从来不信这些……”
“小心！”
齐云开瞳仁里反射着犹如天上万千雨点齐齐砸落过来的火花，一横胳膊把陆明绯拦到身后，抄起旁边摊子上一把油纸伞撑开挡住朝他们而来的火光，伞面被火花快速侵蚀燃烧，瞬间只剩下一副伞骨架。
他把伞骨甩到一边，刚才围观火树银花的百姓惊声尖叫着四散而逃，地上有人被火花砸中，在地上慌乱的打滚灭火，而那个杵着幡子算命的瞎子却了无踪迹，就连放幡子桌子凳子的角落也空空如也。
刚才与那个怪异的算命的对话恍若是黄粱一梦，梦醒时分，什么都没留下。
只一个抬头找人的功夫，漫天火花掉在地上簌簌熄灭，街上百姓能跑的全跑了，乱糟糟的街面上一下安静空旷下来，刚才打火花的几个手艺人掏出明晃晃的刀，看见他们两人，对着齐云开杀过来。
见来者不善，陆明绯抓着一脸淡定的齐云开撒开腿就跑。
背着身没跑出两步，后面就叮叮咣咣打了起来，再转头回去看的时候。除了一个要留活口被生擒下，其他几个刺客均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斩杀他们的四个人转过身来，押着那个活口跪在齐云开跟前。
“世子殿下，绯姑娘，属下让二位受惊了。”
“凌摩？祥雷？”
陆明绯看着几张熟悉的面孔恍然大悟，心说难怪刚才齐云开不着急跑，原来是早有准备。
“祥雷。”
齐云开打量着陆明绯眼睛机灵鬼似的转来转去，叫了祥雷一声。
“带着绯姑娘去别处逛逛，不要走太远。”
“不是……”陆明绯听他说要支开自己一下就不乐意了。但一抬头瞧见齐云开那不容置喙的神情，又听着被火树银花烧到的百姓痛苦呼叫，便也没有纠缠。
既然他不想自己听，那她就走。祥雷紧跟在她身后，帮着她一起把受伤的百姓扶起来，送到最近的医馆看伤。
万幸这些人伤的都不严重，陆明绯还慷慨解囊留下了一袋碎银子让医馆给他们好好医治。
从医馆出来时候祥雷一直夸她心地善良，陆明绯却不以为然。
“那些人本来是来杀齐云开的吧？这些百姓是无辜被牵连，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帮齐云开善后。”
祥雷讶然，但是并没有多透露什么，陆明绯虽然好奇关心这次到底又是谁想杀齐云开。但是看祥雷紧守牙关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不会对自己多说什么，便也没在继续追问下去。
回到刚才那地方时，巡捕营的人已经过来了，对着齐云开点头哈腰的赔不是，连连承诺以后肯定加强防守巡街，绝不会再有这类匪徒混入城中危害百姓。
陆明绯听着话头不对，一看地上躺着刺客尸体里多了一具，想来是刚才要问的都问完了，那个活口自然也就没有价值，可以杀了。现在估计是齐云开不想让人知道这些人是来刺杀他的，便说他们是来打家劫舍的匪徒。
巡捕营的人惶恐都来不及，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天晚上的刺杀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草草收场了。
回去路上两个人各有心事，话也没说上几句。尤其齐云开，陪她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是晴空万里，回去的时候却是阴云密布。
齐云开这个人陆明绯自认还是挺了解的，平时总是挂着一抹看似温和实则疏离冷漠的笑容，喜怒不形于色，像今天这样把重重心事挂在脸上，还是甚为少见。
夜里，陆明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忆着今晚街上所发生的一切。算命的瞎子、突如其来的刺杀、齐云开脸上的阴沉，都让她觉得好像有一团阴云迷雾摆在面前，越聚越大，挥之不去，慢慢向她靠拢过来。而那团迷雾里似乎又藏着什么不详凶险，等待着把她卷进一场巨大的阴谋漩涡里。
她翻来覆去把被子踢掉好几回，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堵的她睡不着觉。
可能这就是长大了的烦恼吧，她竟然也有了从前无法体会到的失眠之苦。
她穿了鞋下床，亮起一盏灯走向床边，拉开窗子，被窗外站着的人吓差点儿跳起来。
“你……齐云开！”
陆明绯安抚着快要被跳出嗓子眼的心脏。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站这儿干嘛？还有你这……”
陆明绯比划了一下他一身干练利落的黑衣，还有他身后站在晦暗不明的月光下形影绰绰的八个侍卫。
“你这身行头，你要去打劫还是打架？”
齐云开上前一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神色有着神佛亦无法阻挡的决绝刚毅。
“绯绯。”
陆明绯看他这样，还有他身后不远处八个站成一排蓄势待发的侍卫，不由得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危机感。
她一把抓住齐云开衣服，急切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和今晚刺杀有关？”
齐云开深吸一口气，抿唇点点头。
“王府异动，我即刻动身，返回漠北。”
“回漠北？现在？可朝廷那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