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魔尊的心头药——清昊与禾【完结】
时间:2023-06-19 14:42:14

  “阿姐刚刚……是发现什么了吗?”
  他就这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眸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似是在问一个极其平常的问题,可他的话音里,却分明带着一种古怪的笃定。
  这种审视感太过强烈,像是早已洞悉了她的一切思绪,那句关切的话语听起来并不像是关心,反而更像故意想让她不安。
  她几乎都忘了在她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人族少年,先前那股被她刻意遗忘的不适感再度涌上心头,在心间愈演愈烈。
  “阿姐怎么了?”见她不答,他再次开口道,这一次,言语中却带上了几分无辜,“勾黎见阿姐方才一直眉心不展,只是太担心阿姐了……”
  他的话音渐轻,可怜巴巴地垂下了眸,像是做错事了一般不敢再去看她的反应。
  方才勾黎身上的那种怪异的倨傲感已然荡然无存,即便他目前是祭司装扮,可他那副神情却仍能和昔日的少年重合,仿佛刚刚那一切的不对劲只是她的错觉。
  是她太过防备了吗?桃夭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片刻,她轻叹一声,还是选择将自己的疑虑抛开。
  现在的当务之急应当是尽快破开幻境,勾黎是她从陨魔的手中亲自救出的,她甚至都替他疗过伤,应该最清楚他只不过是个凡人。
  “我没事,只是刚刚有些出神了。”气氛沉闷了许久后,桃夭终是开口道。
  她讷讷地盯着勾黎身上那枚吊坠,犹豫了片刻,话在嘴边转了几个弯,还是选择如实告诉他,“照我推测来看…我们戴的吊坠代表了我们在幻境中所剩的时间。吊坠彻底暗下去的那一刻,我们很可能就再也出不去了。”
  话音刚落,似乎是担忧自己的推论会吓到这个人族少年,桃夭又迅速自顾自地接上话茬,“但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已有了头绪,放心交给我就好,我会保护好你的。”
  神族一贯懦弱,乍然发觉吊坠与幻境之间的联系,勾黎本以为在他刻意地点破她的发现后,便会如愿在她面上瞥见害怕的神色,可少女只是如往常般镇定自若望着他,甚至还试图安抚他。
  他那如冷玉般深碧色的眸中灼灼地映着少女浅色的衣裳,无端出神了一瞬,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但只一刹,他又极快的回过神来,抿紧了唇,别扭地移开了目光。
  少女紧紧握着那枚吊坠,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旋即利落地把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递到了他手中,“斗篷的事谢谢你,我觉得暖和多啦。但我要回去了,这个穿在身上不方便,所以还是还给你吧。”
  没有再犹豫,见他接过斗篷后,少女随即背过身,向木门处走去。
  那道浅色的背影在视野中慢慢远去,手中玄黑色的斗篷似乎还带着少女淡淡的温度,顺着手心一点点传递向他冰冷的周身。
  直到她的步伐都已接近木门,方才的一切在脑海中涌动着,鬼使神差的,他忽然开口道:“阿姐,我押你回去会更安全,带上我吧。”
  桃夭的步子一停,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许是三更天了,浓云罩月,天色仍旧暗得可怕,周遭一路上陆陆续续也多了些守卫,但幸好一路上有勾黎押送,自是没人敢向祭司大人问询。
  兜兜转转终是到了牢门,身侧的狱卒立刻毕恭毕敬地打开了门锁,却是不敢多言半分。
  桃夭感到身后揪着她衣服的力道大了些,几乎是将她推进了门内,她趔趄了一下,然后听到那道声音极其冷漠地说道。
  “今日姑且放过你,若是再敢逃跑,便不是这个下场了。”
  背后的牢门“哐当”落了锁,随后连狱卒都一并随勾黎离开了这里,一切再次归于死寂。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勾黎离开的方向,心中蓦地一暖,不由得有些感激。不管怎么样,他的祭司身份还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否则方才路上要是碰见些守卫,只会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姑娘,祭司…没把你怎么样吧?”
  猝然,牢房内,一道虚弱的声音陡然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桃夭循着声音望去,却见牢房的一角,一位原本昏死过去的少女已然醒转,她蜷缩在牢房的一角,望向桃夭的眸中尽是担忧。
  “我没事的。”桃夭即刻摇了摇头,可那位少女似是还是有些不放心,她费力地撑起身子,像是想要站起身来,但身体却支撑不住地不住摇晃着,似乎下一秒便会重重跌倒在地。
  “我来就好,姑娘你先别动。”桃夭只怕她站不稳摔倒会再次加重伤势,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那少女身侧将她扶住,然后缓缓将她放倒,让她半靠在墙上。
  少女靠着墙痛苦的喘息着,惨白的面色上瞧不见一丝血色,她的双手交叠地放在膝上,却控制不住般不断颤抖着。
  桃夭凝视着她的眉眼,不觉有些熟悉,半晌,她才恍然认出,眼前的少女便是先前与狱卒抵死相抗为首的那一位,想到她那时一人揽下罪责的说词,桃夭不觉有些动容,轻轻开口道:“姑娘不要太过自责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就算没能逃出去,这也并不是你的错……。”
  像是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某一个字眼,少女的呼吸骤然短促起来,她猛地伸手极其用力地拽住桃夭的手腕,瞳孔顿时失焦般失神地喃喃着:“不……逃……逃出去……逃啊!”
  “祭品……我们都是祭品……”
  祭品?
  桃夭蓦然一愣,心思急转,她原以为这牢房里关押的只是囚犯,却不想她们这些活人竟然是祭祀的祭品,难怪那时身做祭司的勾黎会出现在这里。可究竟是什么样的祭祀,竟是需要以活人献祭……
  她不禁心下生疑,张了张嘴准备再问点什么,可眼前的少女却乍然一抖,似惊弓之鸟般抽回了手,她惊恐地抱住头,仍是在自顾自地呢喃着什么,愈发向角落瑟缩起来。
  她已然惊吓过度,再强问下去怕是也得不到什么结果。桃夭轻叹一声,只得屏息凝神,竭力调出一丝法力定住少女的心神,终于,片刻后,她的呼吸又平稳了下去,瞳孔却仍是无神的,仿若一具了无生气的木偶。
  “关于你方才所说的祭祀,你还知道些什么?”
  傀儡术的操纵之下,少女如偶人一般唇形一张一合地开了口,声音却是机械的,不带一丝情感:“云泽王土每隔十年,便会进行一次祭祀,祭祀的祭品会从宫外挑选百名已过及笄且尚未婚嫁的少女,以此祭天。”
  短短一句话像是一把利刃,无声的激荡起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每隔十年便会重启的祭祀,而她们这些祭品此刻已然在牢笼里,桃夭的表情瞬时凝住了,那不就说明…离下一次祭祀不远了?
  她不自觉地再度握住那枚冰冷的吊坠,当即追问道:“那下一次祭祀呢?是在何时?”
  少女的瞳孔彻底失焦,一字一顿道。
  “三日后。”
  桃夭攥着吊坠的手一顿,顷刻间,剧烈的不详在心下如藤蔓般极速蔓延着。
  此般大的幻境定然需要一个巨大的能量来维持,而少女口中献祭活人的祭祀,恰好符合了这一点。可明明按照她先前的推测,这里的人除了她以外,其他的都不过是魄灵生前的记忆,那么这次献祭的对象……
  桃夭一怔,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即刻低下头,胸口处的吊坠剩下的光亮,分明能被划分成三份。
  她方才怎么没有想到,而这里的人早就已经成了魄灵,这场活人祭祀,竟然是冲她而来。
  而她,只剩下三日。
第8章 灰烬
  偌大的殿中并未掌灯,仅在书案上燃了一只烛,烛光在墙壁上明明灭灭地闪着,描摹出四方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一股无比刺鼻的气味顷刻间便充斥了整个大殿。
  而伏案执笔之人却丝毫不为所动。
  男子着一声墨青色的外袍,袍上蜿蜒着一条玄色赤蛟,张着血盆大口,嘴中吐纳着一颗珠,像是下一秒便会反身将男子吞噬,模糊的烛光映衬着男子的脸庞,却看得并不真切。
  他提起笔,似是在宣纸上描绘着什么,目光却是分外的锐利,似利剑般,
  直到听到殿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他才放下手中的狼毫,望向来者。
  鼻尖弥漫着恼人的香气,勾黎下意识皱了下眉,他甚至都没有抬眸看向书案,只是不卑不亢地向男子的方向行了一礼,淡漠道:“某,参见国师。”
  “玉衡不必多礼。”那个被称作国师的男子扬了扬手,示意他平身,随后再度执笔,蘸了蘸墨,洋洋洒洒地在纸上写些什么,良久,才开口道:“祭祀一事如何了?”
  “回国师的话,祭品已筹备好,便待献祭那日了。”
  “极好。”顾斐握笔的手重重一顿,浓稠的墨汁顺着笔尖的下压逐渐渗透进宣纸里,上方的符被一点点浸湿,然后彻底覆盖。他赤色的瞳孔中极力掩盖着其中的情感,却仍是遮掩不住地溢出一丝疯狂的欢喜,接着又道。
  “吾近日要为圣上讲经,祭祀一事恐无法时时参与,吾不在之时,便由玉衡你代行吾的职责罢。”
  勾黎能听出他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可那声音中却还是带着一种诡异的颤抖,像是关押在牢笼中的邪灵在一瞬间冲破了桎梏那般,嘶吼着,环绕在整个大殿。
  此刻他仍觉得兴致缺缺,索性直接别开了眼,不过,他虽觉得厌烦,却仍是静静地站在原处,似是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话音刚落,顾斐握着笔狂乱的在宣纸上不断书写着,每一笔的落下,便在纸上烙下火印。
  霎那间,书案上的宣纸开始自焚,纸张在熊熊烈焰中极速蜷缩起来,随即化作了纷飞的灰烬。接着,他又站起身来,闭目低声低吟着什么,然后骤然扬起头,张开双臂,赤红的眸中竟是鲜有的虔诚,“上苍护佑,云泽终将迎来繁荣。”
  终于,在那一刻,先前一直等待着的勾黎倏然抬起了眸,意料之中的,随着宣纸的燃烧殆尽,顾斐身上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显露了出来,虽然只有一刹,但也足够让他能够看得清楚。
  是怨气。与初见那裂缝时的怨气分毫不差。
  初入幻境时他便已然感知到了本源的位置,观国师做法也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环,用于验证自己的猜想。那种带着死亡的气息即便是遮掩的再好,也很难在做法时不泄露出来。不妄他等了这么久。
  勾黎阴郁的眸中终是有了焦点,他微微扬起了唇角,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一直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猎人。诸如对护魂珠,亦或是神族。
  百年来的绞杀,神族已如蝼蚁般再无反击之力,可他们那位被寄予了厚望的神女却在此时下了凡,如孩童般天真的以为一旦集齐了神器碎片,便能光耀神族,这让他又怎能不好好利用利用这位不谙世事的神女,得到她身上的护魂珠呢。
  毕竟,他已经被那残缺的神魂折磨了这么久,而那护魂珠,却又是唯一能够彻底疗愈神魂的良药。
  原本的笑意在回忆起神族时瞬间隐没在唇角,他径自背过身,离开了大殿,深碧色的瞳中再度变得漠然又阴沉。
  幽暗的牢房中阴冷的可怕,血腥味混合着潮湿的空气弥漫在房内,偶尔会有几只瘦骨嶙峋的老鼠探进这牢笼里,却又飞速地在眼底下窜过,似是不愿在此地久待。
  桃夭静静地盘腿坐在墙角,已经接近午夜,周遭的少女们都睡下了,她今日又向她们打听了几番,甚至还趁人不注意时用过几回傀儡术,但可惜除了她先前在那位少女嘴里听到的祭祀细则以外,便再无了其他信息。
  线索到这里好像又断了,她撇了撇嘴,有些懊恼。
  只能寄希望于勾黎今日能带来什么信息吧,她暗暗的想,或许他会有一些什么新的发现也未可知。
  桃夭松了松手臂,忍不住“嘶”了一声,手臂上留下的鞭痕还在隐隐作痛。那狱卒今日下午又悄悄地来过一次,这一回总算把昨日在祭司那受的气全部报复在了她们这些祭品身上,而她为了不打草惊蛇,也只能配合着挨了顿打。
  但好消息是经过一晚上的调整,她觉得体内对法力的桎梏似是不再那么强烈了,她虽然还不能像从前那般运用自如,但好歹目前已然提升了不少,可以操纵些简易的法术了。
  很快便到了子时,桃夭连忙站起身来,双手结印,一个小小的光球凝聚在空中,立即飞速附向面前的铁锁,铁锁应击而开,随后还不忘默念法诀将心音传递给勾黎直接于柴房见面,不必来找她。
  她极其小心的出去,然后再次将铁锁复位后便快速奔向柴房,子时是守卫松散之时,她得抓紧时间。
  柴房的门如去时一般虚掩着,桃夭扫视了一圈确保没有任何危险后方才进了屋,同样虚掩上门。
  倒是没有等待太久,子时刚到,那门便被轻轻推开了。
  勾黎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血腥味,他的步子一顿,望向眼前的少女,然后,他准确无误地在她的衣袂上发现了大片的血污,而她看着却仿佛并不在意一般,只是仰着头看着他,唇形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勾黎。”他听见她在唤他,她犹豫了一会要不要说,然后终是下定了决心般告诉他:“我已经明白了这吊坠背后掩藏着的东西,与这祭祀有关,祭祀的当天便是吊坠熄灭之时,我们只剩下三日了。”
  终究是怕他太过害怕,桃夭还是没把那祭祀似是冲着他们而来的事情说出来。
  那块血污在视野中无端有些刺目,勾黎本不想看向那个方向,可是视线却又一次无意识地落在那片衣袂的血污上,片刻后,他才好像反应过来似的张了张口,如往常一般虚伪地关切着:“阿姐…那狱卒又打你了?他竟敢……等我回去就罚他。”
  这一句话意外的自然,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或许是伪装的习惯,又或是那片血迹,勾连起了他的某种回忆,让他此刻莫名有些怔然。
  但桃夭只是摆了摆手,甚至都不接他的话,反而反问他:“勾黎,我方才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即便他也并没有接话,她还是继续碎碎念地说着,“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身为祭司,也应当与祭品保持距离,否则容易惹人怀疑。你只要本本份份的做祭司该做的一切就好了,我会救你出去的。”
  勾黎仍是看着那块血污,过往那些漫着杀戮与腥气的回忆不断涌上来,然后是能将人刺穿的坚冰,但只是一刹,这些又在脑海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本该感到厌恶的,可这次却没有。
  他向少女靠近了几步,她看起来有些莫名奇妙于他的举动,但他不在乎,仍是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着。这位单纯的神女并不知道,在这幻境中的便是他的原身,还天真的想要救他,保护他,可同时,他所计划的却是一步步赢得她的信任,最后骗取她身上的镇魂珠。他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的脚步停在少女的面前。
  他比她高出许多,他要稍微俯下身来才能够与她平视,然后他抬起手,轻轻抹去她唇角一处并不显眼的血迹。
  少女的神情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对目前时间紧急的担忧,与莫名的执着。唯独没有害怕。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