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内忧外患，便是神仙也无力回天。何况周幽这个沉迷酒池肉林的皇帝，要取他的性命不过抬手落刀的功夫。
到时候无论是国仇，家恨，还是自己被囚禁桎梏的仇，都可以报了。
陷入沉思的宋窈没有发现，周幽王的唇边也带着隐隐约约的笑意，眸子里闪烁着捕猎者追逐猎物时兴奋的光芒。
他的小猫咪怎么变成了小狐狸呢？
太聪明了可不好。太不安分也不好。
玩物要乖一点，才可爱啊，姒儿。
第65章 千金只博你一笑
次日一早，周幽王上朝，周幽王在前朝接受百官摩拜，而后宫也到了去王后处行礼问安的时候。
宋窈望着轿撵离去，扶着腰拂袖转身。
“燕儿，为我梳妆吧。”
铜镜里映着影影绰绰的影子，她的脸似乎因为承欢显得更加娇媚，颈间还有紫红的印子。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还有些酸痛。
她的眉头依然未曾舒展。
“娘娘是要去请安？”燕儿几番欲言又止，沉默着帮宋窈插好最后一根发簪，还是忍不住发问。
“嗯。”
“王后可不是个善主儿，那些妃子也……而且王上特地吩咐了娘娘不用去请安，怎么……”
燕儿眉头紧锁，说话的语气都有些着急。
“燕儿，我在这宫中一日，就得与她相处一日，明里暗里都少不了，何不把关系提到明面上来。”
何况，不去拜会，怎么让这王后娘娘上钩呢，她可是这棋局之中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宋窈因为侍奉周幽王起身耽误了些时间，到达的时候其余的妃子已经聚了一堂，宋窈被燕儿搀扶着，燕儿有些担忧的低着头，宋窈也不怯场，落落大方的走入。
“妾褒姒见过王后娘娘，见过诸位姐姐。”
王后眯了眯眼睛，并未说话。
一向与王后交好的沈氏实在是太明白王后心中所想，最先开了口。
“妹妹果真是新来的，连时辰也不懂。不过你身边的丫头也是失职，竟不知提醒主子。”
宋窈抬眸望过去，说话的女子面容姣好，是那种温婉可人的类型，原来周幽王也曾喜欢过这样的女子。
“娘娘，这是沈妃，三王子的母妃。”燕儿在一旁小声提醒，然后匆忙跪了下去，“是奴婢失职。”
宋窈还从未见过这个丫头如此惧怕的样子，想来这沈妃也不是个善茬。
何况还有王子傍身。
只是想来她的家族应该没什么地位。否则也不至于攀附王后至此，王后眯眯眼，就知道王后心中所想。
王后这是养了一只好犬，指哪咬哪。
“沈姐姐莫怪，实在是侍奉王上耽误了些时间。”
沈氏刚想发作，就在宋窈这儿吃了个哑巴亏，后妃都是为了侍奉君王，既然如此，她怎么来怪罪宋窈呢。
“我听闻妹妹进宫有些时日了，怎么这时候才来？”
另一侧也有人发话。
宋窈听说过她，是在周幽王大肆进攻褒国时，业国急忙进献的女子，进宫时候短，但很得周王宠爱。
“王上想着妾路远而来，怕妾不习惯，故而特意免了妾请安之礼。”
宋窈句句离不开盛宠。
听的燕儿都为她捏了把汗。
连这个单纯的小丫头都知道，后宫争斗莫非一个宠字，越是得宠，越是会成为众矢之的。若不显露，恃宠而骄还好，宋窈这样，怕是逃不出争斗的漩涡了。
堂上的妃子面色都不太好看。
倒是王后笑的一脸宽仁，“褒姒妹妹是个直性子，都是自己姐妹，你们何必计较呢。”
“褒姒妹妹快坐。让你的丫头也起来吧。”
王后说了话，众妃都不再吱声，但是对宋窈的态度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谢王后娘娘。”
宋窈低着头，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看了王后比她想象中的段位要高一些啊。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段位越高才越好玩。
王后，沈妃，业妃，参与棋局的人越发多了。
这局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66章 千金只博你一笑
“说起来正是牡丹花开的时节，御花园中实在是热闹，照王上的意思是。和往年一样，在御花园办一场家宴。”
宋窈来得晚，坐的离王后远，听了她的话轻轻嗤笑一声。
看来这周幽王真是喜爱牡丹啊，就因为牡丹花开还要大费周章办场家宴，整天应酬不累吗？
“到时候诸位王子和各位的家人也会受邀，也可团圆片刻了。”
听到团圆，诸妃的兴致显然高了些。
她们进宫时也不过十五六岁，如今也还是个姑娘，每日在这争斗的旋涡中苦苦挣扎，想家自是难免。
有些年纪稍长的，诞下了子嗣，除了小一些的还养在膝下，十二岁以上的王嗣都单独立了府，想要见一面也是艰难。
也难怪他们这么想团圆了。
可惜宋窈，无人团聚。
王后见众人来了兴趣才补充：“本后的意思是，诸位妹妹若是有什么想准备的，现在就可以备着了。”
所谓家宴，不还是你来我往的周旋。
会些歌舞的妃子往往会在宴席上献歌献舞。毕竟平时很少有机会让周幽王看到，有机会见到王，自然是卯足了劲表现自己。
或者让自己的孩子有些突出表现。
说白了，就是看谁能够抓住王的眼睛。
“素闻褒姒妹妹善舞，素有一舞倾人国的美誉，不知这次是否有幸一睹呢。”
尽管宋窈坐在角落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刚刚来时的举动已经树了敌，宋窈还是免不了被cue。
沈妃把话题引到她身上，夸赞和奉承里带着刀子。
众妃都看过来。
“沈姐姐夸张了，都是些坊间传闻罢了，小女不才，歌舞之事，略通皮毛罢了。”
“妹妹谦虚了，这等美人儿舞姿想必也不会差，妹妹新来，不如这次便舞一曲为大家助兴吧。”
王后也采纳了沈妃的提议，提出让宋窈献舞。
“各位姐姐抬爱，褒姒不好推辞。”
宋窈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非要她献舞，这其中总要有些蹊跷，宋窈心里惴惴不安。
“妹妹留步。”
诸妃散了场，一齐从王后宫里出来。
宋窈住的院子同他们都很远，所以只自己拐了一边，没想到还是被人喊住了。
不用回身，听这声音便知道是沈妃。
方才在屋里针对她次数最多的人。
宋窈带着笑转身，“不知沈姐姐有何指教。”
沈妃笑盈盈的朝宋窈走过来，举手投足显着小家碧玉，那张脸倒是人畜无害。但是能跟王后一个阵营的人，又能简单到哪里去呢？
“妹妹初来，不懂这宫中规矩，作为姐姐，我自是要教教你的。”
“妹妹也知道这宫中的盛宠是王道，不然今日也不会如此傲慢跋扈。”
“但是妹妹也该知道，圣心难测，谁也保不齐下一秒王上会宠爱谁。”
“你也不似我们，朝中尚有倚仗。”
“所以还是不要这么招摇树敌为好。”
宋窈听懂了沈妃话里话外的警告。
不要以为得宠就可以为所欲为。
不要以为自己能一世盛宠。
不要与我们为敌。
到是个牙尖嘴利的主儿。
“褒姒谢姐姐提醒。”
“不过恐怕姐姐不知，褒姒无心与任何人为敌。”
“褒姒只想当王后罢了。”
第67章 千金只博你一笑
沈妃的面色在一瞬间垮了个彻底，她刚刚以为宋窈只是个冲动且毫无智谋的黄毛丫头，只要略加提点就会顺从的遵照她的意思。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润不争的丫头语出惊人，而且毫不避讳的道出自己的野心，真不知是傻，还是真的有这般实力。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宋窈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
因为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亡国公主，丧家之犬，总该学会夹着尾巴做人。
可是宋窈不会。
这些人再有手段，也不可能胜过一个满心仇恨的人。
因为他们总有牵绊，而宋窈毫无顾忌。
光脚不怕穿鞋的。就是这个道理。
既然退无可退，那就以退为进。
“当然知道。”
“我说，我想当王后。”
宋窈看着沈妃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重复。
“当然，也一定会当上王后。”
“姐姐，走着瞧吗？”
“你！”
沈妃指着宋窈的鼻子，眉头拧做一团。
“不知天高地厚！”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气的拂袖而去。
宋窈看着她的背影，不屑的冷哼一声。
燕儿的手忽然覆上她的额头。
这丫头体寒，手掌很凉，吓了宋窈一跳。
“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娘娘您是烧糊涂了吗？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先不说这沈妃是王后身边亲近的人。就算是在咱们宫里说说也得担心隔墙有耳的。”
“娘娘，您太招摇了。”
燕儿苦着一张脸，眉毛撇成个八字。
“好了，我自有分寸。”
宋窈伸手抚平燕儿的眉梢，忍不住捏捏她的脸
这个丫头太单纯了。
宋窈不忍心把她卷入这一场完全是背水一战的复仇之中。
仇恨这种东西，背上了，就甩不掉了。
而她的仇恨，不该加诸于这个处处为她好的丫头。
“唉，总说您有数，总还那么冒失。”
燕儿叹了口气，话里像是数落，语气里却满是无可奈何，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总是忍不住嫌弃他的幼稚，但是又总会无条件的宠爱。
宋窈被她这幅样子逗笑了。
“好了，你比我还小呢，别装作什么都懂啊。”
“知道了，就会拿年龄压人。”
主仆二人嘻嘻闹闹着回了宫。
宋窈昨夜里没休息好，回宫便靠在卧榻上养神。
直到该用晚膳的时候，周幽王派人来通传，说要语态一同用膳。
燕儿想为宋窈梳妆，宋窈却把她打发去了膳房。
梳妆这种事情，她自己也会来。
宋窈坐在铜镜之前看着自己的容颜，用篦子缓慢的篦头。
黑发如瀑，垂于瘦薄的脊背上，显得整个人不那么单薄。
桌上的首饰盒是周幽王特命人用桃木打造，里面满满当当是各式各样的首饰。
宋窈最喜欢的，是一只白玉簪。
白玉玲珑剔透，毫无瑕疵，做工精细，上面雕着栩栩如生的金鱼，一只衔着另一只的尾巴，似是在嘻嘻玩闹。
听闻这块玉石本有微瑕，周幽王原是不让用的。但工匠道他有办法遮盖瑕疵，周幽王便好奇的让他一试。
他将瑕疵的地方掏空，做成镂空的样式。不仅没了有碍观瞻的瑕疵，阳光照着的时候，透过镂空的地方似乎整个白玉簪都在发光。
宋窈听了这个故事，也觉得这工匠是个巧人。
懂得以精湛的技艺掩盖玉石的不全。
就像人，要学会用智慧，谋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瑕不掩瑜，只要能用最精明的计谋，就能战胜最强大的敌人。
宋窈想的出神，却没注意到白玉簪上不知在何处磕碰的缺口，指尖下意识的摩挲这玉簪。
缺口很锋利，触到宋窈指尖的一瞬间，就在她细嫩的皮肤上划开了口子。
艳红的鲜血涌出，顺着缺口沁入了白玉簪。
血顺着白玉的纹路渗了进去，看起来就像成色极佳的玛瑙。
追逐嬉戏的金鱼也有了颜色，似乎活了一般，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将玉簪放入水中金鱼便会活过来。
看来这玉簪是不能戴了。
宋窈望着自己的指尖发呆，再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五官娇媚，可是总不够妖。
下意识的，宋窈抬起手，将指尖的鲜血抹在唇上。
血一点点沁入，滋润了宋窈的樱红唇嘴。
刚刚淡粉色有些泛白的嘴唇染上了血色，不似胭脂那么呆板，似乎带着魔力一般，勾人，妖媚。
宋窈又另外取了金钗戴上，钗上的凤凰展着翅膀，九条尾巴栩栩如生。
镜中的她，美，艳，娇，妖。
祸国妖妃，不过如此。
第68章 千金只博你一笑
望着镜中的自己，宋窈有片刻失神。
这真的是一张连女人看了都会忍不住爱上的脸。
这张脸成了她最好的武器。
晚膳时，宫湦踏着傍晚的凉风而来，身后没有随侍，脚步匆匆。
宋窈看着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不由自主的觉得，他这幅模样像极了忙碌一天着急回家的丈夫。
因为家中有爱人做好一桌饭菜等他回家。
烛光摇曳。
这种温馨的气氛更甚。
“美人儿在想什么呢？”
宫湦每次来，宋窈都在出神，所以他的开场白似乎总是这一句。
“在想妾与王上此景，颇像一对寻常夫妻。”
“男子踏月而来，归家心切，女子守着饭菜，烛影摇红。”
宋窈望着烛焰，眼眸中闪过期许和向往。
和所有平常女子一样。
向往男耕女织，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日子。
宫湦见过恣意张扬的宋窈，见过心如死灰的宋窈。但从未见过对他们的未来怀着期许的宋窈。
今夜的宋窈，似乎格外娇艳。
“你我二人，本就是寻常夫妻啊。”
宫湦笑着摸摸宋窈的头。
“今日的美人儿似乎格外好看啊。”
“王上又在打趣妾了，不过略施粉黛，比起后宫万紫千红，还差的远呢。”
宋窈回过神来。
他们怎么可能是寻常夫妻啊。
且不说宫湦是灭了她的国，杀了她的父兄的人。
就是这层帝王的身份，也注定了他们这辈子只能是主人和玩物。
后宫佳丽万千，除了王后，无人称得上是他的妻。
宫湦自然明白宋窈话中的意思，后宫那么多人，那能是寻常夫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