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胃部向她发出警告,再吃,它就给吐了。
看着那色泽诱人的蒸粉,她长长叹息了一声,把它重新放回餐盒里头。
屋子里头静悄悄地,沈青来到门口,屋檐下挂着一个鸟笼,鸟笼上方用一根长长的铁钩钩挂在屋檐下方。
鸟笼里养了两只小鸟,这不是原来的那两只小画眉,那天关着画眉的鸟笼随着马车翻下了山沟,鸟笼被摔得变了形,一只小画眉挂了,而另一只则飞走了。
后来,木修又给重新买了两只鸟回来养着。
这人对养鸟似乎有着一种执着。
这种鸟沈青以前还真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这种头顶雪白,翅膀黑亮,而肚子却是艳橙色的小东西,在21世纪如若私人圈养上这么一只估计得进去吃几年皇粮。
小鸟除了毛色漂亮,叫声也很是清脆好听。
她倒是挺喜欢的,给小鸟喂了食,又逗着玩了一会,沈青就进屋看起了书。
她喜欢看书来打发时间,闲来无事,手里总拿着一本书卷,无论什么类型的书她都能看得进去,为此,木修还常嘲笑她不当郎中也能上京赶考了。
当然这是玩笑话,首先朝廷就有规定,女人是无法参加科举的。再者,他们现在是在仓城,藩王李昌的地界,两方交战之下,想越过这道鸿沟还真不容易。
刚翻了一会书,门外就有人来叫唤:“沈姑娘,沈姑娘在家吗?”
沈青放下书,走出院子,往外张望,只见一个衣着板正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
她隔着院门回话道:“在呢,请问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人连忙冲她拱手:“沈姑娘,我们家小姐生病了,木大夫让我请你过去给她瞧瞧。”
说话间,手从院门上方递过来一张纸条。
沈青看了一眼,上面的确是木修的笔迹。
“你稍等一下。”沈青不疑有他,回屋里头穿上外衣,拎着药箱就出了门。
门外等候的男子见到她的相貌,不由得愣了一下,须臾才回过神来,很是客气地冲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沈青点头,随着男子往外走……。
途中她好奇地问道:“你家小姐什么病?为什么不让我木大哥给她看呢?”
中年男人说道:“我家小姐自幼长在深闺,很少接触外边的男子,以前倒是有个老郎中常给她看病,最近这老人身子不太行,称走不动道,也就没出诊了;木大夫医术超群,可毕竟是个大老爷们,大有不便,还得烦请沈姑娘你走一趟……”
听到了这,沈青点点头,表示明白。
说白了就是男女授受不亲,所以不让瞧呗。
不过她来了仓城这么久,城中不少大宅院她跟木修都有去过,许多大户人家都不会有这个避讳。
毕竟大夫是行医救人的,而且这世间哪那么多的女大夫,没有女大夫,这人生病了就不用看了么?
也不知这是养在怎么样深宅里的千金小姐,太讲究了。
照着木修往日的性子,人家不让看,他也不惯着,直接甩手就走人了,也不知这位千金小姐多大的面子,竟让他亲笔写信来请自己出诊。
直到被领着来到一处官邸,沈青这才会过意来,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问道:“请问你们家小姐是……”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说道:“正是知州大人的千金,沈姑娘里面请……”
说话间,中年男子进了官邸。
看着在前头给她引路的人,沈青沉默了片刻,举步跟了过去。
她被领着穿过了前堂,来到了后室内的一个厢房,中年男子在房外止了步,冲着房内人喊话道:“小姐,女大夫给你请来了。”
片刻后,里头传来一声:“请进来吧!”那声音柔柔弱弱的,甚是好听。
很快,从里面出来一名丫环,掀起帘子示意她进去。
沈青没说话,直接跟了进去。
这知州大人千金的闺房装饰得很是素雅漂亮,一进内,就一阵清香仆鼻而来,沁人心脾。
这闺房也很大,穿过外室才到内室,再到里头才是小姐睡觉的地方。
沈青走进内室,就见一名女子端坐在圆桌跟前,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女大夫来了。”迎接她的丫环对女子说道。
女子一抬头,沈青不由得惊艳。
没想到这知州大人的千金竟是一个绝色美人啊,那桃腮杏脸,眉目如画……
让她不由想起李延年的一首诗词: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这就难怪了,难怪这郝知州不放心把男大夫请进来。如此相貌自己一个女人见了都惊艳,男子们不得趋之若鹜?
沈青知道自己这副皮相也是不错的,可跟跟前这人一比,那还是逊色了。
沈青如此想着,殊不知自己这么想的时候,这知州大人的千金也看着她的脸有了片刻的出神。
两人对视了一阵,沈青率先反应过来,她冲着女子点了点头,拉过她一旁的圆凳坐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章 棒打鸳鸯
打开药箱,从里拿出脉枕,冲着知州千金说道:“姑娘,我们先号个脉吧。”
“我没病的,是爹爹非要请大夫。”女子如此抱怨道。
一旁的丫环赶紧劝说道:“大夫都请过来了,小姐你就让瞧瞧吧,有病看病,没病就当号个平安脉……”
女子沉默了片刻,看得出她很是抵触,但最终还是极配合地伸出手来。
沈青凝神给她号了一会脉,手收起时,说道:“小姐脉像平稳,身体并无抱恙。”
一旁的丫环听了这话,竟着急了起来:“姑娘你号清楚了吗?我家小姐最近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人都瘦一圈了。”
听了这话,沈青也不敢大意,细观其面色……
见其神色黯然,精神萎靡,不由得扭头向丫环问道:“你家小姐是否平日经常唉声叹气,常常坐立不安,偶尔还无语发呆?”
丫环连连点头称是,并称赞道:“姑娘真是神人啊。”
沈青听了这话,抿嘴一笑,对着知州千金说道:
“姑娘即便有病,估计得的也是心病,俗称相思……”
被她一言道破,女子不由得抬眼看着她。
沈青冲女子微微一笑,问道:“郝姑娘,我有没有说错?”
女子一脸怔忡地望着她,片刻方反应过来,她扭头,冲着候在一旁的丫环说道:“翠儿,你出去一下,我有话跟大夫说。”
丫环很快退了下去,屋里头两个女人相对而坐。
女子把手收了回去,望着沈青欲言又止,最终,开口说道:“我叫闺名官华,请问姑娘贵姓?”
沈青回话道:“免贵姓沈,单名一个青字。”
郝官华又说道:“姑娘别见外,看你模样,应该年长我几岁,我可以叫你沈姐姐吗?”
沈青点点头:“自然是可以的。”她与郝官华对视着,试探性地问道:“郝姑娘犯得可是相思病?”
在她的注视之下,郝官华眼神闪烁,片刻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能笑话我。”
沈青一笑:“小姐多虑了,正所谓医者父母心,我要知道原由方可对症下药。”
就冲这句话,郝官华对她放下了心防,开始向她倾诉了起来。
原来她喜欢上了一名男子,可她爹爹不同意,不让两人再见面。
在这世道,婚姻讲究的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种棒打鸳鸯的事实属常见。
沈青听了之后,开解她道:
“这也不能怪知州大人,作为父亲他的顾虑也没有错,小姐自幼养在深闺,能遇见的男人是凤毛麟角,难免有识人不清的时候,当父亲的给你把把关也是在情在理。”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正奇怪,这知州大人把她保护得这么好,连男大夫都不让靠近,又是怎么样的男子能越过这鸿沟,讨得美人欢心?
郝官华连忙反驳道:“可是表哥他人真的很好,知书达礼,对人彬彬有礼,对……对我也很好,很温柔体贴。”
说这话的时候,她垂下了眼脸,脸上露出了一丝羞赧的表情。那正情窦初开的女子方有的小女儿姿态。
听了这话,沈青方了然,原来是人家表哥,这就难怪了,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样的美人可不是随处可见,这位表哥也算是得了这近便的先机了。
只是这近亲之间本就不该联姻的,沈青深知这近亲成婚的恶果,但在这个朝代表亲之间通婚的事不少,因此,她也不能直言,即便说了对方也理解不了。
是以,她顺着郝官华的心意,给她开解了一番,还保证会替她向知州夫人说请。
被她开解过后,知州千金双眼顿时来了精神,临走前还对她依依不舍。
知州夫人在花厅接见了沈青,沈青告诉她,她们的宝贝女儿没有生病,有的只是心结;并说,这女孩子家情窦初开,是不宜令行禁止的。如果反对的态度太过强硬,只会引起她的反感,反倒适得其反。
知州夫人听她讲得有道理,并应了下来。
沈青回到了家,没想到,不出两日,那位管家再一次上门来请,说他家小姐还要找她过去看病。
她满腔疑惑地来到了郝府内室,郝官华一见她,就表示,自己并没有身体不适,只是上回与她谈话后,她心里好受了不少,所以还想找她说说话。
还表示自己很喜欢她,以后想经常找她来谈话,但是会支付她诊金的。
沈青听了这话,一笑,当下表示:诊金就没必要,我过来没问题,就当交个朋友。
心里想着,就权当做一回心理医生了,反正见见美女也会令人心情愉悦,自己也不亏。
听了这话,郝官华就更是喜欢她了。
自此,三头两天地就派人来请沈青,两人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有时听沈青说起外头的花花世界,郝官华不由得黯然神伤,她低着头诉说道:“我爹爹管得严,除了节日,我从来没出过家门的,上一回出门还是两个月前随娘亲去庙里上香。”
这也真是怪可怜的……
沈青记得当初自己腿脚不灵便的时候,也是天天呆在屋里头,那真的是度日如年。
现如今能走能跳的,谁要想把自己关在一个屋子里头,她指定要跟那人拼命,谁也甭想以爱之名把禁锢她的自由。
“下回,我跟你母亲找个借口,带你出去逛逛吧。”她提议道。
郝官华一听,顿时眼前一亮:“真的?”
沈青点头。
郝官华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沈姑娘,请慢走……”自从这位女大夫给她家小姐看过病后,她家小姐明显地有好转,不但进食多了,睡得好了,也不再成天唉声叹气地了。
主子心里宽松了,当丫头的日子自然好过一些。
从郝官华的闺房里出来,丫环翠儿对沈青是相当的客气,前一句沈姑娘,后一句沈大夫地叫着,对她是相当的崇拜。
还一直把她送出了府门外。
沈青刚从郝府出来,没走几步,就见木修从衙门出来,衙门门口的小吏冲着他点头哈腰,一嘴一个木大人地叫着。
第一百七十一章 性情骤变
沈青一怔,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想都没想,上前就把正要进衙门的木修给拦住了。
“木大哥,借一步说话。”说这话的时候,她整张脸都是冷的,满脸的严肃。
见状,木修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沈青,时候不早了,你还没吃饭吧?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说话间,他伸手去拉她,却被沈青躲了过去。
沈青看着他问道:“你觉得我现在吃得下吗?”
“那,我们去喝杯茶水总可以了吧?”
见木修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官衙门前的两个小吏不由得好奇地打量着沈青。
木修不喜欢这样的目光,未等沈青回应,就拉着她的手,把她领进了衙门外头不远处一个茶楼里头。
两人进了一个雅厢。
待店小二把茶水送了进来后,门一关,沈青就冷冷地说道:
“木大哥,我们不是说好了,只给人看病赚钱,不与官府衙门打交道的么?”
一听这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她生气了。
木修倒了杯水,端到她跟前说道:“你喝口水顺顺气,听我说,我的确在衙门谋了份差事,但那也是赶鸭子上架,被迫无奈的。”
沈青看着他,片刻才说道:
“贺一航,你什么时候学会睁眼说瞎话了?说什么赶鸭子上架,什么被迫当官,你哄谁呢,只要你不愿意,大不了像以前那样打包行李一走了之,牛不喝水,还能按得了牛头低?”
有时候,她从这个男人身上发现了一股狠劲,甚至可以说是戾气,这是从前在贺一航身上不存在的东西,一开始,她以为是只是他这副强壮的体形给自己的错觉。
直到有一回,她亲眼目睹他一挥手将向他乞讨的乞丐推倒在地;还有一回,一只土狗冲着她吠了几声,身后的他发起狠来,上前一脚就把小东西肚子给踢破了。
她这才发现一切并非自己的错觉。
记忆中的贺一航向来都是很温和的,待人待物向来是彬彬有礼的,即便生气,也绝不会如此随性而为。
他说过,他在关外受当过很长时间的奴役,遭遇了非人的折磨,沈青猜测,兴许是那段经历令他性情骤变。
加上来到仓城后,她见他一直选择给有钱人看病,对穷人不闻不问,一副贪财慕势的面孔,她真怕他会变成自己认知以外的另一副模样。
听了她的话,木修沉默了!
不是他贪恋权势,只是经过通县一事,他知道,在这个朝代,钱是没用的,只有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不至于被动,才不会像过街老鼠一样,过着四处逃窜,东躲西藏的日子。
自己要给她安稳的日子,就得一步一步往上爬。
沈青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她见木修不说话,语气软了下来,开始劝说道:
“木大哥,你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权势不过过眼云烟,你这都还没看清吗?”
“还有,我们本就不是属于这个朝代的异世之人,这世道这么乱,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不是应该远离战乱,明哲保身吗?又何必要去趟这滩浑水,你我俩人结伴云游四海,一路给人看病,一路欣赏自然风光,不也消遥自在?”
听了这话,木修双眸微微一亮,他直视着她的双眸,问道:“你愿与我为伴?”
沈青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解释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当个同伴,而不是伴侣,你明知道的,别曲解我的意思好吗。”
听了这话,木修双眸再度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