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面冷心狠
沈青这方能清静下来,安安静静地吃点东西,她刚吃了两口青菜,顿感咽干咽痒。
这是咳嗽的前兆,她不想扫了他人的兴致,连忙掩嘴跑出宴厅,躲在角落咳嗽了起来。
令她想不到的是,她前脚刚离开,那温绍军后脚就跟了上来,见她咳嗽不止,上前又是各种关切慰问。
一只咸猪手又凑了上来,搭在她的盈盈细腰上。
沈青只觉得一阵恶心,她心里头着急,想躲开他,奈何自己身子不争气,一口气顺不过来,咳嗽止不住,只能听之任之。
郝官华回头见沈青人没在座位上,满脸担心地出来寻找,恰恰就见自己心仪之人围着身体不适的沈青各种关切呵护。
沈青明显不耐烦,几次推开他,他还上前死缠烂打。
郝官华远远地看在眼里,表哥在自己跟前向来都是温文儒雅,彬彬有礼的,她从不曾见过他这副不要脸的面孔,跟个浪荡子一样,心里隐隐不舒服。
见沈青陷入困境,她又不能视而不见,转身招来了自己的丫环翠儿,让其上前替沈青解了围,自己则黯然地回到了宴厅。
当天,沈青是被郝府的马车送回家的。
她怕木修回来找不见自己会着急,是以每次出门,都习惯性地在餐桌上留上一张纸条,告知自己的行踪。
进了家门,沈青见桌子上的纸条不见了,知道木修今日回来过,不过此时不知又去哪了。
身体疲惫不堪,容不得她多想,只能回到屋里头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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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慧绢坐在家里头一边哼着戏词,一边穿针引线,闲来无事,她开始着手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衣。
她看着这宅院,想着日后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就在这大宅院里头相夫教子,嘴角不觉地往上扬。
虽然自己住进来后,木大哥只来过一回,匆匆放下一些银两后人就离开了。
但她知道,他既然把自己安置了起来,那肯定是在乎自己肚子里的骨肉的。
即使他现在心里头没有自己,将来自己把孩子生下来,这母凭子贵,日后还怕没有好日子过么?
想到这,她一只手轻抚上微微隆起的肚子,对着这喃喃说道:“孩子,你一定得是个带把的才成啊。”
说着说着,自己都让自己给逗笑了。
收敛心神,陆慧绢开始认真缝起衣裳来,小孩子的衣裳用得料子少一些,但需要更精细的绣功,马虎不得,因此也更是费神。
衣服缝了一大半,听到脚步声传来,她抬头一看,见进来的是孩子他爹,陆慧绢心中不由得一喜。
已经好几天了,这男人对自己不闻不问,她正发愁呢,只是一直劝说自己看开一点,看,人这不自动来了么?
她很是欢喜地起身迎了上去:“木大哥,你来了啊……。”
木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却是没有答话。
陆慧绢见状,手脚顿时不知往哪摆,她冲着木修尴尬一笑,开始没话找话:
“我正在给孩子做衣裳呢,我算过了,孩子出生的时候天气还凉,得多备几件换洗的衣裳,木大哥,这面料是我在集市对面的布行买的,他家的料子很不错的,你看看……”
说话间,她把做到一半的小衣展示在木修面前,谁知木修却一把将衣裳给扯下来扔在了地上。
陆慧绢愣了一下,一抬头,却见木修把一个水囊递到了她跟前,跟她说道:“别废话了,你把这个喝了吧!”
她看着他手上的水囊,心中隐隐地不安,她仰头望着木修:“木……木大哥,这……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木修冷冷地看着她:“你说呢?”
听了这话,陆慧绢内心一颤,一张脸顿时变得煞白,她看了看男人手上的水囊,又看了看男人的脸色,颤着唇说道:“木大哥,你不能这么对我,这是你的亲骨肉。”
听了这话,木修面露讥诮与不屑,他沉着脸说道:“别他妈废话,赶紧给我喝了。”
陆慧绢吓得一个哆嗦,她忙摇头:“不,我不喝。”
“那可由不得你。”
说话间,木修拧开水囊盖子,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按在桌上,另一手钳制住她的下颌。
陆慧绢死命挣扎着,奈何两人力量悬殊,很快,她嗅到水囊里头的臭腥之味。
木修一脸凶狠瞪视着她:“就凭你也想给我生孩子,真是痴心妄想。”说罢,强行把水囊里的打胎药往她嘴里灌去,直到她把所有药汁吞进肚子方休。
陆慧绢彻底绝望了,她知道这个男人向来面冷心狠,却没想到心狠至此。
事后,他松开她,顺手把水囊往桌上一扔,冷冷说道:“陆慧绢,不想我杀你,就躲起来,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让你死无全尸。”
说罢,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慧绢瘫软在地,回过神来,她死命用手去扣自己的喉咙,想要把肚子要命的药给扣出来。
一阵呕吐过后,不少墨黑的秽物被从嘴里扣了出来。
然,不知这木修用的是什么虎狼之药,没过多久,她的肚子还是抽痛了起来,陆慧绢吓得双腿直打颤,很快,一股血水从下方流淌而下。
肚子越来越痛,像有无数把刀在剜她的肚子。
望着那滩血水,陆慧绢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会连命都会丢了,她忍着痛捂着肚子颤巍巍往门口走去。
一出门,就摔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她咬紧牙关,奋力一点点地往前爬去……
张明新从东家那领了这个月的工钱,买了点小酒往家里赶,途经一个深巷,突然一个冰冷的东西伸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张明新吓了一跳,以为是蛇之类的东西,整个人弹跳起来,迅速往后退了一丈多远。
低头一看,却见一个混身是血的女人趴在地上,抬头向苦苦哀求:“救……救救我……”
话尚未说完,人就昏厥了过去。
几曾遇过这种境况,以为出了人命,张明新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过了片刻,他大着胆子凑上前,抖着手往女人鼻门一探。
第一百七十五章 承军入城
见还有气,他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推了她一下:“哎,姑娘……你怎么了?”
陆慧绢悠悠转醒,含泪看着他,模样很是凄惨:“我……我肚子痛,给我请大夫……”
张明新深怕真会闹出人命,说道:“要不,我给你报官吧。”
听了这话,陆慧绢一脸的惊恐,她十分慌张地连摇头:“不,不要报官,千万不能报官,求你了……就行行好……”
张明新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把人扶起来,驮回了家。
陆慧绢醒来后,发现这个路上碰到的男人真的把自己给救下了。此人名叫张明新,是一个做苦力活的长工,住的地方也是破破烂烂,可能是太穷,三十好几了,还是个光棍,连女人的手指头都不曾碰过。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花了大价钱找来大夫给她看病。
这男人长相普通,也没什么本事,但却是烂好人一个。
陆慧绢知道这样的人是最好拿捏的。
病好之后,陆慧绢无地可去,就留下来跟这个男人过上了日子。
只是每每半夜惊醒,她总想起木修在临走撂下的那句狠话……
“陆慧绢,不想我杀你,就躲起来,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让你死无全尸。”
对这个男人,她已经彻底死心,并且由爱生恨。
她心里不但记恨这男人的无情无义,还记恨那姓沈的女人夺人所爱。
每每想起这对男女,她都恨得咬牙切齿,是以待身体养得差不多,趁着张明新出门干活,她就作了伪装,躲起来远远地,偷偷地窥视着那对男女。
仇恨已经蒙蔽了她的双眼,每次见到两人的身影,她嘴里都念叨着:“我要让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说这话的时候,那模样是相当的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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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天还没亮,就有人来敲门,说家里的娃得了急症,请她过去瞧瞧。
来人沈青认得,于是提着药箱就随跟人家去了,小孩子是得了急性疱疹,沈青给他做了针疚,又敷了药。
看完病后,天已经大亮。
临走时,主人家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最近开支太大,家里头没有现银,问她这诊金可否先拖欠几日。
沈青点头答应了,主人家千恩万谢,把她送到门口,一路边走边向她抱怨最近物价涨得太厉害了,官府也不管一管,让百姓可怎么活呀。
家里柴米油盐向来都是木修管,沈青倒是不清楚物价怎么样,只是点头,应了几声就告辞离去。
回家的路上,经过一集市,她见许多百姓聚在一家米铺前排队买粮食,想起那人说最近物价涨得厉害,不由得上去探询了一下米价,这一打听不得了,一升米竟然卖100文。
要知道,平日一升米也就15钱,如今这米价可谓是天价了,自己收入可观,这样恐怕都扛不住多久,就更别提城中的普通老百姓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米铺前还是聚满了人。
见人太多了,米铺老板没一会,又把价钱涨到120文一升。
排队的百姓见状,顿时怨声载道。
这跟公开抢劫有什么差别?然而即便对方如此哄抬物价,里头的米还是被哄抢一空。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青一打听,这才知道是承军打过来了,敌军来势汹汹,城门因此关闭了,物资进不来,现在整个仓城是草木皆兵,人心惶惶。
听了这话,沈青顿时懵了。
自己的这段日子一直过得很是安稳,不愁吃不愁穿的,情势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自己竟然毫不知情,还以为仓城很太平呢。
沈青陷入了深思,究竟是自己心太大了,还是木修有意瞒着自己?
晚上,她一直没睡,就等着木修回来好问个究竟,可这人却整宿未归。
她夜不能寐,看月色不错,想着出门透透气,才刚走出两条街,就被一班巡兵给拦了下来,这方知道,整个仓城宵禁了。
事情似乎远比自己想得更严重。
看来,明日,自己得去郝府探探消息。
次日一早,她来到了郝府向郝官华打听军情,可这位千金大小姐养在深闺,是一问三不知。
这郝知州只跟女儿说,他们仓城城墙牢靠着呢,承军是打不进来的。
这样的话,哄一个孩子可以,沈青却是不信。
她回家又等了一天,木修依旧没有回来。
又过了两日,已经潜水数日的人在傍晚时分突然回来了,他神色慌张,未等她追问,就匆匆收拾了一些细软,领着她要出门躲藏。
这一下,沈青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她追问道:“木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时间跟你解释,先跟我走吧。”
“那陆慧绢呢,她有了你的骨肉,你不能不管她死活吧。”她盯着他问道。
他却告诉她陆慧绢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流产了,人也跑了。
听了这轻描淡写、明显是在敷衍自己的话,沈青不由得皱眉:
“是自然流产?”
“嗯!”
“不应该啊,照理说这个月份胎儿是很稳定的。”她不相信。
木修却说道:“胎儿流产的因素太多了,你又不是产科医生,即便你是,但在这个朝代没有先进的仪器,一时间也弄不清楚的,好啦,已成定局的事咱就别纠结了。”
沈青见他死不松口,没有办法,只能随他出门;前脚刚踏出了院外,她脚步一滞,突然说道:“木大哥,你且等我一等。”说罢就转身又进回了屋。
木修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物件要拿,谁知她却把屋里头的鸟笼提了出来,站在院子里,手往笼子上一按,笼门打开了。
两只鸟儿很快就窜出了鸟笼,飞上院墙外的枝头。
沈青看了一眼,回过眸来,再次走出院门。
两人把院门上了锁后,就一前一后匆匆拐进了一条暗巷,殊不知,一个身影在后方悄然尾随着两人,直到看着两人进了一处宅院方休。
沈青不知道的是,自己躲起来的当天,仅仅过一个晚上,城中形势已大变。
原来这郝知州承受不住困城的压力,无视藩王李昌的旨意,临时叛变,悄悄给承军开了城门。
第一百七十六章 通缉令
承军就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就进了城。
城中的叛兵几乎都被抓进了大牢,仅仅几个时辰的光阴,仓城又再一次回到了朝廷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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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喝粥吧……”
陆慧绢饿得心口发慌,四肢无力。
见张明新给自己又端来一锅稀粥,里面全是野菜和水,心里极其不爽,脾气顿时就上来了,一手把那锅打翻在地:
“光见菜不见米,这是哪门子的粥啊?”
张明新赶紧把打翻的锅抢救回来,见仅剩下半锅了,不由得惋惜道:“你不喝我可喝罗。”
见女人赌气不吱声,他心软了下来,还是把剩下的半锅粥递到她跟前,哄着她:
“先将就着吃吧,现在城中大乱,有钱都买不到粮食,更别说我们这样的穷光蛋了,吃吧,再不吃今天就得饿肚子了。”
陆慧绢受不了这饥肠辘辘的折磨,把锅接了过来,临了还是忍不住骂了句:“一个大男人连自已的女人都养不起,真没用。”
张明新挨了骂,没吱声,只在一旁坐了下来。
陆慧绢见他一副窝囊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无从发泄,她仰头咕噜咕噜地把那半锅粥一饮而尽。
放下锅后,感觉肚子还是饿,不由得开始抱怨:
“这承军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都进城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粮食进城,还让不让我们老百姓活了?”
张明新听了,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
“别乱说话,让人听见了,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陆慧绢哪里不明白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道理,也赶紧住了嘴。
她饿得慌,就出门去那些大户人家外头啥晃悠,盼着能捡到点吃食,谁知转了两个时辰啥也没有,又肚子空空地回家了。
张明新见她无力地瘫软在地,不由得笑话她道:“你那不是异想天开吗?现在全城都缺粮,哪里会有吃食捡,平白枉费了脚力罢了。”
陆慧绢对此却不服,她嘲讽道:“像你这样天天守在家里头,就算天上掉馅饼也掉不到你头上来。”
次日,她还死心,又上外头溜达去了。
来到一户陈姓人家院门前,见主人家往院门前的破瓷碗里倒了一些吃食,她顿时来了精神,就想上前将它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