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随着她的目光侧身往铜镜上一照,发现自己后脖颈有一块机械性紫斑,她倒不记得他什么时候亲过那地方了。
目光在镜子上与身后的碧玉对视,沈青没不好意思,这碧玉倒羞红了脸。
她垂头,满脸羡慕地说道:
“能得到陵王殿下的疼爱,夫人真是有福之人。”
这声“夫人”着实把沈青叫得一愣一愣的,她连忙接话道:“你还是叫我沈姑娘吧。我这没名没份的,夫人这称喟着实受不起。”
碧玉微微一怔忡,对着她欲语又止,终是点了点头。
这一天,碧玉给她梳理头发时,特地留了一些头发盖住了后脖颈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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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凝香整宿未眠,到了次日一早,她就匆匆进了陵王府,找到了大哥高季镜,并把手上的信函慎重地交了出去。
高季镜看过信函内容后,陷入了深思。
过了片刻,他才对着高凝香说道:“这事我来处理,你就别插手了。”
“哥,事隔这么久,我们真的还能查出线索吗?我们要不要先给表哥写封书函?”
高季镜摇了摇头:“当下陵王殿下率兵远征,不能让他分了心,待我们查个眉目来,再向其禀报也不迟。”
“大哥是打算从何处入手?”
高季镜望着手中的信函,面露狠色:“这冯氏,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秉性是最难改变的。”
高凝香听了这话,不满地说道:“哥,你就直接说她狗改不了吃屎,驴改不了拉磨不就成了呗,没必要跟我家曹举人那样咬文嚼字的,听得人难受。”
听了这话,高季镜不由得伸手拍拍她的脑袋……自己这妹子,即便已经是三个娃的娘亲了,在他眼中依旧是那个毛毛燥燥的小丫头。
“这种女人,既然有胆量出去偷人,有一就肯定会有二。只要派人跟着她,就不怕查不出点东西来。”
听到这,高凝香不由得叮嘱道:“哥,那得让你的人小心点,千万别走漏了风声,让其有所防备。”
说罢,高凝香不由得面露懊恼之色:
“早知道我就不搬出去住了,留在王府中还能常常与那些姨娘们走动走动,好套套这冯氏的话。看来……我以后得多回来坐坐?”
高季镜连忙摇头:“千万别,你这丫头向来是个直肠子,我怕你说多错多,搞不好还打草惊蛇了。”
“我小心一点不就成了。”
“不成,既然你知晓她有嫌疑,还能像以前一样对待她吗?在她跟前嘻嘻哈哈,表现得毫无所谓?”
这话一出,高凝香立马就不说话了,她不敢反驳,的确,自己即便不会走漏了风声,但以自己这直来直往的性子,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所有情绪都上脸,万万是做不到对那冯事和颜悦色,即便只在表面上。
“哥,那这事就拜托你了,你可一定要查出个水落石出,以告慰嫂子在天之灵。”
两兄妹对视了一眼,高季镜低头望着手中的信函,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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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慧绢在整理着床铺,眼尖地看见桂兰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
她多余问一句:“你今天又在伙房拿了什么好吃的呀?”
“糯米肠,三婶给我留的,你要吃吗?”
糯米肠,是往猪肠里头灌了糯米做成的,里头虽然加了酒,但陆慧绢始终受不了那味,估计很多人都吃不惯,但伙房偏又很爱做这道菜,所以经常会剩下很多。
陆慧绢不由得摇了摇头,随即又好奇地问道:“又要拿去跟碧玉她们一起吃?”
桂兰点点头:“嗯,碧玉就好这一口。”
说完这话,她匆匆把食盒放在一旁,就出去忙活了。
这人一走,陆慧绢觉得机会来了,她走到门外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于是又拐了回去,偷偷摸摸把准备已久的粉沫混进清水里头,然后往糯米肠上这么一洒。
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她连忙擦试了一下落在桌上的粉沫,随后,蹲在地上装作若无其事整理着自己的布鞋。
桂兰进屋,跟她招呼了一声,就提着食盒往东院而去。
人一走,陆慧绢面露得逞的笑容,哼着曲往榻上一躺。
次日,陆慧绢去打水洗漱的路上,见桂兰领着碧玉匆匆而至,两人跟她打了个照面,就很是殷切地拉住了她。
陆慧绢见两人脸色表白,神色慌张,心里早已猜出两人的来意,却装作一脸疑惑地问道:“你俩怎么了?”
碧玉拉着她的手,很是急切地说道:“慧绢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忙?帮什么忙?”
“我们几个估计吃错东西了,老是闹肚子,昨天晚上我就去了茅房十多趟,这种状态实在不敢到主子跟前去伺候,不知姐姐可否替我顶两天?”
陆慧娟听了这话,满脸的为难:“还是不要了吧,你看能不能找别人。”
第二百零三章 一个玩物罢了
“我也没受过集训,很多规矩都不懂,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会不会被罚?”
“慧绢姐,你放心吧,那沈姑娘人很好说话的。我们伺候了她一段日子了,从未见她红过脸。而且这事我也跟关管事说过了,他也说只能在你们四个当中找人顶替,其他人不成。”
陆慧绢还是满脸的顾虑,最终在碧玉的再三央求之下,她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陆慧绢如愿调到了东院,虽然只是顶替几天,但几天时间对她来说已足矣。
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后她来到了东院,东西一放下,就随着惠安来到了陵王殿下的寝房。
两人在外间候着,陵王的寝居果然非同凡响,外间的摆件精致又好看,她虽然不懂这些玩意,但也知道大户人家的摆件都价值不菲,更何况这是王爷的居所呢。
陆慧绢好奇地四处走动着,左看看右看看,一旁的惠安连忙上前阻止她:
“你走路小点声,别把殿下和姑娘给吵醒了。”
什么姑娘,不就是那沈青么,陆慧绢撇了撇嘴,往内屋那紧闭的门看了一眼:“陵王殿下与那沈……沈姑娘天天睡一起?”
惠安冲她点点头,小声加了一句:“形同夫妻……”
听了这话,陆慧绢心里暗忖,什么形同夫妻,男人什么德行她是知道的,里头那女人看上去是风光,兴许也就是陵王一个玩物罢了。
她想要说什么,惠安眼尖地看见门外一个人影,赶紧冲她示意道:“快站好吧,关管事就在外头。”
关管事的厉害陆慧绢是见识过的,听了这话,身子一颤,赶紧垂手候立,没敢再随意走动。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陆慧绢觉得自己脚快站麻了,内屋才传来动静。
“陵王殿下醒了。”惠安说道。
冲里头请求,得到里头的人首肯后,就领着她端着洗漱用品进内,一进门,陆慧绢就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那。
知道那是人高高在上的陵王,陆慧绢一时心怯,低着头不敢说话。
当惠安伺候陵王穿衣时,她偷偷抬眸看了男人一眼,在看到一张贵气逼人的俊郎面孔时,陆慧绢不由得微微一怔。
陵王很快逮住了她无礼的目光,面露不悦:“这谁啊?怎么这么面生?”
陆慧绢一惊,赶紧屈膝跪了下去,支支吾吾地说道:“奴……奴婢陆慧绢。”
陵王没再看她,只是问道:“之前那个丫头呢?”
惠安知道他问的是碧玉,因着碧玉手巧,给沈姑娘梳了一回望仙髻,所以陵王殿下把人记住了。
她连忙解释道:“回殿下,碧玉身子不适,这几天只能换人前来伺候,这事关管事也是同意了的。”
陵王听了此言,没再说话,只是举起了双手。
惠安连忙上前给他整理衣领,并轻轻用脚踢了陆慧绢一下,示意她赶紧上前伺候。
陆慧绢慌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外袍走过去,战战兢兢地给陵王穿上。
陵王体型高大,站在那,气场甚至比木修还要强上几分,在给陵王系腰带时,陆慧绢偷偷侧头往床榻的方向望去。
隔着帐缦,果然看见一个女人侧身卧在榻上,睡得正酣。
女人那张脸,化了灰她都认得。
本以为自己亲手把她送进了地狱,转眼间这女人非但回到了人间,还成了她的主子。
这落差让陆慧绢恨得咬牙切齿。
她在心中冷哼:要让木修知道,这姓沈的如此薄情,当他在牢里受苦受难时,这被他视为宝物的女人却转身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中,会不会后悔当初对自己那般狠心?
她真想此刻就冲到牢里,把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他,让那个男人悔,让那个男人恨……
想到这,她清秀的脸庞露出了一丝狰狞。
陵王似乎很忙,在穿戴整齐后,回头看了榻上的人一眼,就匆匆出门了。
两人恭恭敬敬地把人恭送了出去,惠安见陆慧绢呆楞在原地,用手轻轻推了她一下,示意她赶紧收拾。
“动作轻一点,别把沈姑娘吵醒了?”
陵王人一走,陆慧绢胆子立马就大了起来,她好奇地问道:“都这个时辰了,她怎么还在睡。”
惠安见她嗓门挺大,一脸紧张地示意她别再说话,催着她动作快步。
两人匆匆收拾了一下陵王用过的洗漱用品,一前一后走出了内屋。
关上门后,惠安轻声告诉她:“沈姑娘很爱睡觉,有时会睡到午时方醒,所以我们备上的早点通常都用不上,人醒了直接就用午膳了。”
听了这话,惠安心里很是不平衡地:“睡到午时,这人得多懒啊。”
“你别乱说话,沈姑娘会这样,是因为身体的原因。”
见她处处维护这沈青,陆慧绢没再说话。
又过了半个时辰,另外两人过来跟她们换班,惠安让她回去休息,并告诉她,酉时再过来当值。
陆慧绢回到临时住所睡了一觉,用午膳时,听说这姓沈的今日醒得早了一些,非但用了早点,还出东院转了一下。
到了酉时,又轮到她与惠安当值。
陆慧绢来到陵王的寝房外,惠安让她别声张,并告诉她沈姑娘在内屋看书。
听了这话,陆慧绢不由得在心中冷笑。
这沈青,在通县时就会装得很,天天捧着一本书,好像深怕别人不知道她认字似地,没承想,到了这还是如此。
这女人看书得入神,自己进去好几回她都没发现,甚至有一回,自己进里头送茶,这女人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甚至连眼尾都没扫自己一下。
这要换以前,陆慧绢见她如此目中无人,早就发飚了。奈何那惠安一直在身旁盯着,她才一忍再忍。
直到傍晚时分,一名大夫送来了一个药包,起初她陆慧绢还不知道这药包是拿来干什么的,直到惠安冲着内屋的人说道:“沈姑娘,泡脚的时辰到了。”
里头传来女人的声音:“嗯,麻烦你了。”
随后,这惠安不知打哪搬来一个足盆,把药包拆开倒里头,然而再往里加上热水。
第二百零四章 这就够了
她给陆慧绢递过来一根木棒,嘱咐她要一直搅拌着,直到药效全在水里挥发。
陆慧绢搅拌了一会,惠安见她动作敷衍,于是从她手上接过木棒,搅拌两下,手突然就停了下来。
她面带痛苦地冲着陆慧绢说道:“慧绢姐,这药应该可以了,等水没那么烫你就端进去给沈姑娘泡脚吧,我肚子有点不舒服,要上茅房一趟,这儿就交给你了。”
陆慧绢点点头:“成,你去吧。”.
临走前,惠安还是有点不放心,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道:“你留意着,沈姑娘泡脚时,要不时往足盆里添热水,可不能让水凉了。”
陆慧绢点点头:“知道了。”
待惠安一走,陆慧绢扭头就往足盆里拼命倒热水,直到足盆冒起了白烟方休。
很快,她端着足盆进了内屋。
见沈青坐在椅子上看书,她把足盆放置在其脚下,模仿着惠安说话的语气道:“姑娘,泡脚了。”
她说话的声调及嗓音跟惠安大不相同,是很容易听出来的;奈何沈青一门心思全在手上的书卷之上。
见她乖乖向自己伸出脚来,陆慧绢眼睛露出了一股狠劲,在对方毫无防备之下,一手把她的脚按在了足盆里头。
“啊……”
脚被烫了一下,沈青惊叫一声,要缩脚,跟前的人却不给她机会,一把压住了她的膝盖死命往下按。
沈青这才看清她的脸孔:“慧绢,放开我。”
陆慧绢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脚下传来烧心的痛,沈青想要摆脱这痛感,顾不上许多,用手上的书直击陆慧绢的脸部。
两人争执之下,足盆被打翻了,乌黑的药水洒了一地。
沈青连忙低头审视自己的脚,皮肤没有起泡,只是有些红肿,幸亏那不是开水,要不然自己这双脚就完了。
两只脚火辣辣地痛,沈青忍着疼痛看着陆慧绢,见她冷眼盯着自己,她不由得质问道:“陆慧绢,你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给你点教训。”.
闻言,沈青不由得蹙眉:“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竟敢跑这儿来撒野?不要命了吗?”
“命?当初你让木大哥逼我吃打胎药的时候,有没有关心过我的命?”
沈青闻言不由得一愣:“你说什么?木修逼你喝打胎药了?”
看她一脸懵然的表情,陆慧绢冷言道:“沈青,这里就你和我没外人,你就别装了。”
看来木修说她流产是假,他并不想要那个孩子,所以逼人喝打胎药了,又怕自己有所微词,所以拿流产来搪塞自己。
回想起被逮捕那天,自己就曾在围观的人群中见过陆慧绢,当时她的表情就耐人寻味。
沈青顿时明白过来:“是你向官府报告了我们的行踪的?”
陆慧绢冷笑一声:“你别这样看我,告诉你沈青,我陆慧绢过得不好,你们俩也别想好过。”
“木大哥虽对不住你,但他毕竟救过你一命,你却要夺他性命?”
听了这话,陆慧绢不由得目露凶光:
“他弄死了我的孩子,我要他一条命有错吗?”
两人的争执声越来越大,盖住了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沈青,木大哥平时对你那么好,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给你摘下来,你却碰都不让他碰,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呢,现在还不是一样为了钱财给另一男人当外室吗?”
“你别胡说八道,我对木大哥向来只有兄妹之情,你得不到木大哥的爱是你的问题,是你自己没本事,与我无关,你凭什么要记恨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