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也喜欢我——晚乔【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19 23:04:01

  可那又怎么样呢?当混乱被习以为常,那么平静便成了一种惊喜。换句话说,压在池渝心里的那块关乎人命的石头,这里的人或许并没有那么在意。
  这个世界很多时候都是残忍的,它不会因为你的停止而停止,也不会因为你的疲累而松缓。大部分的人都还要生活,哪有时间来管别人的死活和难过。
  “还在害怕?”顾渊弯下身子撑着膝盖,靠近了池渝一些,“要不要抱抱你?”
  池渝警觉地抬起头,用食指戳着顾渊的额头就把他推远。
  “丑拒。”
  这件事之后,顾渊像是个受了气的包子,硬生生和她冷战两天。
  十分幼稚,一点儿不精英!嗯,和他因为受伤而变得笨拙的动作在气质上有点儿符合。
  偶尔,池渝想到这样的顾渊,就能偷笑出声。
  这天,池渝在房间里写东西,而顾渊照常来给她送晚饭,却不似往常那样放下就走,反而坐到了她的身侧。
  池渝下意识就想逗逗他。
  在发现他的性格不如表象之后,她好像越来越喜欢逗他了。
  但是,顾渊却比她先开了口:“刚才吃饭,孟坤过来和我搭话。”
  池渝的笑容一凛:“孟坤?”
  她把目光移向手里的本子,那上边正好写着这个名字,十分显眼,边上的注释也是最多的。那是一个船员的名字,他的长相普通,却有一点十分有辨识度——
  那个孟坤,他的右脸处有一道刀疤。
  她没想挡,顾渊却也没有去看。
  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即便只需要一个撇头就能看见。但在得到对方的许可之前,绝不会有所逾越。
  池渝追问:“他说什么了?”
  “他说……”
  池渝正等着他把话说完,顾渊却忽然一扭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池渝一蒙:“……”
  这难道不是个正经的时刻吗?
  “告诉你也行。”顾渊又道,“作为交换,我说完之后,问你一个问题。怎么样?”
  池渝眨眨眼:“行啊。”
  心里却想,你要问我,我没意见,可我没答应我会回答,更没答应我不会说谎。记者这一行,从来都是很狡猾的。
  而顾渊低着头,开始回忆方才的情况——
  晚饭时间,孟坤忽然凑过来:“大副,就我们碰上海盗那天,给大副出主意递东西的兄弟,是谁啊?竟然能想到拿灭火器当炸弹,脑子怪好使啊!”
  顾渊装作很努力地想了想,摇头:“没注意,当时那种情况,谁知道是谁。”
  “没注意?大副这可不对吧,那样一个出了大力气的兄弟,不该给颁个军功章啥的?”
  “你说得在理。”顾渊点点头,杯子一放,扫视了一圈,“是谁出的主意,出来认领一下,下个月工资翻倍。”
  一时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不约而同一起举手:“我!我我我!”
  可都是打闹的语气,没几个认真的。
  顾渊扫视一周,遗憾似的:“看来是真不好找啊。”
  孟坤见状,还想再说些什么似的,却被顾渊截断。
  “在柏培拉我们下去了一批兄弟,当时枪弹那么足,站我身边的好几个人都受伤挺重,说不定他在疗养的那一批里。等这趟跑完了,我再好好找找,做了事的人可不能没奖励,对吧?”
  说完,他端起杯子,有意无意地瞥了孟坤一眼:“当然,这个奖励的前提是做的事是好事。”
  2.
  顾渊没把所有都说出来,但池渝想知道的,他没有半点儿隐瞒。
  她问:“所以,他是不是发现我了?”
  顾渊沉吟了一会儿:“可能性很大。孟坤其实不是专业海员出身,可他在这儿许久了,每块地方都熟悉,做事也利索,算是一个资历颇深的老员工。只是,船运的核心部分,在我来了之后,就一直没让他再去接触。大概是直觉,我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对劲。”
  池渝愣了愣:“不对劲?那你为什么不请示上级开除他?”
  “我并不一定就是对的。单单因为一个人的直觉而否定另一个人,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公平的事情。”顾渊双手十指交握,“所以,你来之前,其实我一直在观察他。”
  他忽然停下,看向池渝:“我回答完了,现在轮到你了。”
  池渝点头:“你想问我什么?”
  顾渊这次直视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神很是深邃,看人的时候也很认真。这样一双眼睛,像是有魔法似的,当你看着它,就失去了说谎的能力。
  顾渊看了她一会儿,像是在确定什么,良久,开口:“你可以选择不回答,我没有想要逼你的意思。只是,如果你回答,别对我说谎。”
  池渝点头点得认真。
  他问:“你的身份是什么。”
  池渝的眼神有片刻的闪躲,在捕捉到她情绪的同时,顾渊的面上闪过几分失望。
  却没想到,她开口,说了两个字——
  “记者。”
  顾渊微愣,表情却是毫不意外的淡然:“嗯。”
  瞒着很累,要假装对方不知道的瞒着更累,池渝长舒一口气,他们到底都不是演员,每天隔着一层纱帘说话也没什么意思。所以,说出来之后,她感觉轻松多了。
  “你其实知道的吧。”她歪头看他。
  顾渊:“知道。”
  她挑眉笑:“知道还问?”
  “我自己知道的,和你告诉我的,不一样。”
  “那个,”她低了低头,“这段时间,谢谢你的信任。”
  “我也是。”他说,“我以为你不会告诉我,可你说了,我很意外。”
  池渝不大擅长面对这种煽情的场面,顾渊很明显也和她一样。于是,话音落下之后,两个人便同时沉默下来。
  半晌,池渝打着哈哈:“不过话说回来,我第一次经历生死关头就是和你在一起,也是挺难得的。这么说的话,其实我们之间的信任产生得也理所应当,没必要谢来谢去。你说是吧?”
  却不料顾渊毫不在意道:“这哪能算第一次。”他瞥她,“真要论起来,第一次应该是你出生那天。这才是人生中第一个生死关头。”说完打量她几眼,“看你现在活得挺结实的,就知道,当年没受什么影响。”
  池渝:“你得出的这个结论,真是挺有理有据的。”
  顾渊耸耸肩:“谁说不是呢?”完了又笑笑,“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你想调查的那些事情,我也很想知道那些真相。”
  “那如果你因此被牵连呢?”
  顾渊作为大副,专管货运方面,完全洗清楚根本不可能,哪怕这些不关他的事。池渝想到这点,脱口便问出来,却是问完之后才恍然发现,她能想明白这个,他不可能没想到。
  果然,他只是敲了敲她的额头,避重就轻道:“先做好你的调查,其他的别管了。有些事情,管也管不到。”他指了指上头,“都是早定下的。”
  “你信命?”“信一些。”
  “我以为你这样的性格应该是不信的。”
  他摇摇头,笑笑:“我不迷信,可世界上真的有些东西是早就注定。”
  “虽然这句话被说烂了,可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不一样。”他说,“我信命,不信运。运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池渝忽然发现,自己被他绕过去了,想要捡回之前的话题。
  “可如果……”
  “没什么如果。就算出了意外,我也相信,总有人在乎真相。”
  总有人在乎真相,可成人的世界里。相比较于事不关己便不去留意的人而言,那些人其实不多。记者是一份负责揭露真相的工作,池渝认为这是充满力量的,后来却也发现,这一行里,有人随着世俗随着腐流失去了初心。
  甚至到了后来,那些人也会自诩「前辈」,来「教导」他们。
  不过庆幸的是,在这条路上,真正能走得远的,从来不是那些「前辈」。
  顾渊的表情倔强而认真,带着少年般的不顾一切。
  池渝忽然笑了:“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有时候看起来真的像个少年。”
  成人懂权衡,懂趋利避害,懂在事关于己的时候,先看得失。少年虽莽撞却一腔热血,是非曲直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
  顾渊冷着脸敲了敲她的头,轻哼:“那也比你成熟。”
  “好好好,你比我成熟。开心点儿了吗?”池渝弯着眼睛,满脸都是「行行行,宠你宠你」的无奈。
  而顾渊懒得再和她掰扯这个,坐在床边往后一仰就睡下去。然而,这个动作牵动了他的伤口,顾渊微不可察地皱皱眉,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
  他知道她的意思,也懂她口中的「少年」。
  那又怎么样呢?她自己不也是!
  顾渊短促地勾了勾嘴角。
  他并不是唯一的一个,这样就好。
  3.
  接下来的日子,池渝做什么事情不会再背着顾渊,而他偶尔为她遮掩。两个人这样配合下来,倒也比之前更多了几分默契。
  从广州湾到英吉利海峡,他们走了三十七天,返航却只花了三十一天。去的时候,中间因为种种意外有所耽搁,而回程连补货都不需要,航船减负后自然快些,一路也平静顺畅。
  海上的风浪和星空、雾气和昼夜,都与陆地不同。
  在下船的那一刻,池渝想,这趟行程里所遇见的那些事情她会很难忘。其实算起来也就两个多月,可这两个月里,她所经历的事情。就像是按了快进,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比过去一年还要多。
  池渝静静站在角落里,看着夕阳中的顾渊,明明是那样冷漠严肃的样子。即便被笼在一片灿金色里也暖不起来,可她却不自觉想要靠近。
  有机会的吧?
  在他扫来一眼的时候,池渝对他笑笑,握紧了手里的手机,心想,还好她还欠了他钱。
  可还完钱之后呢?他们算朋友吗?
  如果不是这趟航程,他们的生活也不会有交集。一个常年待在海上,一个终日奔波调查,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都充实得过头,连休息都凑不到一起,哪有别的机会接触。
  等顾渊把所有的事情交代完之后,天已经黑透。回头,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
  航程结束之后,按理说大家要一起去聚个餐来着。可这次因为索马里的意外,船员们负伤的负伤,其余几个坚持完全程的一直没能好好休养,聚餐也就顺势取消了。
  等到海员们散去,顾渊站在港口,抬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货船。
  每一次的航程都有无数的意外,在他入行之前,有一个前辈对他悄悄说,他管每次出海都叫「生死行程」,当时顾渊觉得夸张。等到他真正踏上甲板离开陆地以后,才知道,生死行程,每次都是。
  海上有无数凶险和意外,可它仍然极富魅力。他深爱大海,也许是从小受养父的影响,他对大海的感情也像他养父一样,是刻在心底永恒的敬畏。
  顾渊低了低头,眼睛也微微垂下,仿佛在朝着大海致敬。
  这是他每次结束航程之后都会做的一个动作,从来没人知道,也从没有人看见过。
  可这次有些例外。
  池渝从后面走出来:“你不回家?”
  顾渊眼帘一颤,明显有些意外。
  “你没走?”“嗯,等你呢。”
  顾渊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抱着手臂斜睨她:“等人还是吓人?”
  池渝吐吐舌头。她的确是想吓他,他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嘛!
  池渝说:“别把人想得那么坏,谁吓你了,我看你刚才那么认真,不想打扰你罢了。这么体贴还要被误会,真叫人难过。”
  顾渊被她的强词夺理怼得直抽冷气,摆摆手:“别装了,说吧,有什么事?”
  池渝拿出一沓资料。4.
  顾渊认出了那沓东西是什么,毕竟这两个月,她每天都在房间里写它。
  那是池渝的调查记录,在返程的航线上,池渝几乎没有好好休息。
  她一边通过自己搜集的资料进行分析,一边联系她的朋友。前几天,她表情严肃地告诉他,她弄清楚了一些事情。
  当时她没有具体说,他也很知趣地不追问。
  “你很想知道吧?”
  顾渊接过那沓东西,细细地翻了起来,边看眉头就边越收越紧。
  池渝沉了口气:“我知道你爱这艘船,我也相信你没问题。可是有些东西,的确是通过这艘船流出去的。也许过几天就会有人来进行调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配合。”
  半晌,她低下了头:“其实这些……都是暗下的东西,不关你事。”
  说是不关他事,可站在顾渊的位置上,又怎么可能不受牵连?这艘船上出了问题,而出问题的地方是他职责所在,不管对方做事多隐蔽,在法律上,顾渊也需要负连带责任。
  池渝很清楚,所以这些天她一直在想办法怎么帮顾渊洗脱即将扣上的罪名。
  顾渊合上资料,揉了揉眉心,叹息:“我是船上的大副,货物出了问题,怎么不关我事?”
  “你……”
  看着池渝担忧的模样,顾渊忽然笑了。
  他把资料还给她:“你做得很好,调查很详细,足够找出一部分人。”他微垂眼睫,“走私都是一条产业链,又深又长,往往想不到下一步你会发现谁,所以在此之前保护好自己。”
  池渝急得咬唇,在这个情况下,顾渊竟然还有心情担心她。
  “万一这件事情出了意外,你因此受到牵连……”
  他毫不在意似的:“真有什么责任的话,就担着呗。”
  池渝摇头:“顾渊,事情不是你做的,你不必全担着,你只要配合调查就好。而剩下的那些,我们会尽力调查和处理。做过就是做过,沾了它的人跑不掉,无辜的人我们也会尽量保证不受牵连。”
  她的这番话是在为他考虑,可更多的还是她自己的坚持。
  他感叹一声:“记者真是一个正义的职业啊……”
  “你也真是很像蜻蜓队长。”
  说完,顾渊望着她笑。
  有船离港,巨大的鸣笛声掩盖住顾渊刚说出的话。
  池渝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相信你。”
  他摸摸她的头,眼底有着微微的笑意。
  此时不远处,有一个光点闪动,那个光点来自于一个手机镜头,而举着手机的人,是孟坤。他原本不过是中途折返回来想取一件东西,却不想看见了这么一出。
  也听见这样一番对话。
  难怪最近看顾渊有点儿不对劲,原来以为他在船上藏个女人不过是给自己找找乐子排遣寂寞,护一护也正常,却没想到,他竟然在打这样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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