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笑。你不会有报应的,你怎么可能会有报应!有报应的是他们才对!”
此时此刻,宋宜想在一瞬间变成一个毫无素质的人,劈头盖脸地将姜明梨好好骂一顿。
宋宜一边想又一边担心,因为温濯的关系,她加了温泽的微信,这时候,她下意识想到温泽,给他发了他们现在的地址。
避免姜明梨这个疯子还没走远,等她一会儿离开,又追上来做什么事。
“阿濯,我给温泽发了信息,等一会儿,他过来接你。等你上了车,我再回去。”
温濯笑她太过杞人忧天了:“她只会骂骂我而已,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你先回去吧,别等了。”
“你就是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觉得人都是有道德底线的。她现在已经脑子不清醒了,以后能做出什么事,还说不准。”
宋宜没和温濯说,她担心她是因为被姜明梨那句报应吓到了。就像是诅咒一样,绕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最后,宋宜坚持等有人来接温濯,她才放心离开。原本以为是温泽,却没有想到,温泽将宋宜的信息转手给了陈时祈。
见到陈时祈,宋宜有些意外,她笑意盈盈地和他打过招呼,随后转身便走了。
温濯拉开车门,上了车,“怎么是你来?”
似乎从上一次,陈时祈和温泽吃过一顿饭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变得很熟络。每次温濯这边有什么事情,明明联系到的人事温泽,来的人却是陈时祈。
“他说他忙。”
温濯随口便问:“那你呢?不忙吗?”
陈时祈勾勾嘴角,“那你觉得,忙着工作,和抽空来接你,是什么更重要?”
第32章 四霞时 “嫁给我,让你这么为难?”
陈时祈抬眸朝着釉色街看, 满街的商铺,只这一处清吧,还不到深夜,人并不多。他正欲收回视线, 却见一个熟人闯进了他的视野。
温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倏然看见姜明梨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 有点阴魂不散的味道。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跟着砰砰直跳。
陈时祈踩下油门,汽车缓缓驶出釉色街,那道身影也被抛弃在身后。汽车车厢内一阵沉默,过一会儿,停在一个十字路口。
“她找你了?”
温濯点点头,只不过点头之后才恍惚着问他:“你认识她?”
“你忘了, 我也是从理南私高毕业的。”
所以,姜明梨和周垣, 还有她的事情,陈时祈一早就知道?他、还知道多少?
温濯抿了抿嘴角, 有些担心地看向陈时祈, 她忽然便觉得,之前被陈时祈撞见她和周垣的事情并不让人觉得难堪,而是他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 沉默地接受了很多。
“是怕你们之间的秘密让我知道?”
不是。温濯想否认,但她向来不善言辞, 此刻又有些笨拙,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她犹豫的时间过后,她听见他说:“但我倒是怕, 因为怕你会被她伤到。”
温濯眼睫轻轻地颤了一下, “陈时祈, 我不知道你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但我没有秘密。”
她顿了一下,随后看向一侧的陈时祈,只见棱角分明地侧脸,却看不透那双眼睛里真正的意图。
“我喜欢周垣,从我十六岁就开始喜欢他,直到我大学毕业,真正明白我们两个之间没有尊重可以谈,感情更谈不上平等。所以,后来的我选择做我自己。”
她是一个格外看重尊重二字的人,年纪小的时候,她喜欢周垣,喜欢到,几乎要把自己撕裂的程度。那种明知道他不是诚心,却一定要喜欢。直到后来,她愿意承认,自己的蠢。
而认识陈时祈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尊重她。她却没有。内心又时不时地冒出几分愧疚来,因为她从一开始提出和陈时祈结婚,就是带了目的。
忽然,便想在他这儿也从容敞亮一些,或许是为了公平,又或许是为了一些别的什么。只是此时此刻,她还体会不到。
“看电影吗?”
摊牌了这么久,他只问了她这一句话?
问她要不要看电影?
温濯一时有些怔愣,没太明白,却还是点点头。
陈时祈就近选了一家电影院。汽车走过两个十字路口,随后左转,挤进一个拥挤的街道,到了一个闹市。临近开场,四周里都是一起来看电影的情侣,温濯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忽然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没这样看过电影,准确说,她没有单独和男生一起看过电影。或者是因为这样没见过世面的缘故,所以,跟在陈时祈身后的她竟然还有些紧张。
刚才的话题谁也没提。
倒是陈时祈看着排片,问她:“要看哪场?”
没等温濯回答,他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吵不吵,包个场?”
温濯摇摇头:“算了。”
随后,她盯着前不久刚刚上映的一部电影指了指,陈时祈确定,随后找购票员买好票。又随手买了一些小吃,帮温濯一并拿着。
“怎么忽然想来看电影?”
温濯主动提起,陈时祈说:“想和你多待一些时间,这个算不算理由?”
温濯脸跟着一红,“我是正经问你问题的。”
陈时祈眉毛不自觉上扬,“我也是正经回答你问题的。”
快要结束检票了,检票的工作人员看着站在大厅的他们,不合时宜地打断他们的对话,问:“你们是看那个场的,电影快开始了,怎么还不进去。”
陈时祈和温濯的话到此打断,陈时祈将电影票伸手递过去,随后她听见工作人员撕票的声音,两个人并肩走进电影院,在一片漆黑中,找到座位。
还有两分钟,电影才算正式开始。现在,大屏幕上正在放映广告,影院的声音很大,有些震耳朵。倏然,他凑近她,在一阵漆黑中,温濯扭头,看见他脸部的一个轮廓,随后呼吸一滞。
“从今天开始,我们算合法关系。”
不知道他为什么提醒她这个,随后她又听到他说了一句:“你喜欢了他好久。”
那声音混杂着电影前期的广告的声音,温濯只听见很低很低的气声。随后,电影便开场了,她的脑海里却还是他的那一句,“你喜欢了他好久。”
她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电影大幕拉开,漫山遍野的雪,山里,住了几家牧民,顺着牛马声的指引,景从广角镜头切为近景镜头。
“快过年了,你回头把猪圈里那头牛给杀了,家里留点,再拿出去卖,能换一点是一点。”
“……”
这间屋子几乎可以用四面徒壁来形容,除了床板,火炉,多余地连个桌子都没有。
女主刘四霞缩在一个床的角落,身上盖着一个棉被,没有裤子穿。因为冬天她仅有的一条棉裤刚刚被母亲拿去洗了,还没干。
“四霞今年十九了,你再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的人家,让四霞嫁过去。”
母亲回头看向刘四霞,父亲吸了一口烟,也回头看向女儿:“方圆几里,谁家不是和我们家一样,穷的苦哈哈的,让四霞嫁过去,能指望什么?”
“可是,她年纪大了,再过几年,人家还觉得她有什么病,嫁不出去咧。”
故事背景发生在1956年的西北农村。
温濯听完这个台词,忍不住皱起眉。
“……”
故事随着时间线一分一秒地过,四霞在这座山,始终没走出来。她十九岁那年,父亲的眼界还算开阔,明白她不论嫁给谁都会是苦哈哈的一个日子,所以并不急。直到她二十二岁那年,又过了三年,唯一能为她考虑的父亲去世了。
刘四霞送走父亲,思想封建的母亲便开始为她的婚事奔走。有的时候,刘四霞坐在屋子里,能听到母亲和媒婆说:“我家女子一定是没病的,能生养,你放心好啦。”
她和母亲说,想出去打工,去哪也好。母亲不同意,以死相逼让她嫁给隔壁村子里一个大她五岁的男人。四霞虽然没钱上学,但她是爱读书的人,书里写了自由,她向往自由,却困在了这方天地。
她的人生不是电影,是千千万万女性真实的写照。而后她生儿育女,眼睛从明亮变得混沌。结尾景像是一颗春天的梨树到了冬天,枯死了。
电影散场,影院的人走的稀稀拉拉,最后只剩下两个身影,陈时祈回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温濯,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不起身,他也不催。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濯抬起头,缓缓地擦过眼角。只是情绪太过难忍,眼底的泪水又夺眶而出,喉咙里亦像是卡了一根刺一样,上不得,下不得。
陈时祈缓缓抬起胳膊,轻轻将她拢在怀里,温濯呜咽了声,随后她没忍住,情绪像洪流一般涌出来,扑在陈时祈怀里,不管不顾地哭。
也不知道是在哭电影,还是在哭别的什么。
他抱着她,又一边轻轻拍她的背,眼睛里是溢出来的温柔,如果温濯看得见,她怕也会吓到,他这样心疼的眼神。
温濯觉得自己哭的喉咙都堵住了,连话都说不出,发泄过一阵情绪之后,她的意识慢慢回笼,又清醒过来。身体从陈时祈怀里离开。
她起身,沉默地走出电影院。陈时祈走在她身侧,紧紧地跟上她。从电影院出来,走到停车场,温濯慢慢转过身,朝着一旁的陈时祈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温濯说:“你衣服湿了。”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脚步放的很慢。
陈时祈看着温濯的背影,跟上去:“温濯,你不是她。”
“谁?”
“电影女主。”
“嗯。”
温濯又中肯地说:“也对,时代背景不一样,家庭状况也不一样。我,也不是她。现当代对女性的苛刻也远不及当时。”
“是远不及当时,可依然有。”
温濯笑笑,可是,那又能怎么办。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现实的事情,不得不妥协,“人生本就是这样的,没有那么多的心想事成。我有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去想,如果换一条路,我的人生会怎么样。可是,我一边想,一边顺从,又一边排斥。陈时祈,你应该没有感受过这种撕裂的感觉吧?”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自由的。
“温濯,你想自由便自由。”
说完,陈时祈轻笑了一声:“嫁给我,让你这么为难?”
温濯僵住,眼神注视着陈时祈,似乎弄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只是场面忽然变得严肃,让温濯有些难以招架。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只是,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心虚。她认识陈时祈,和陈时祈谈恋爱或者结婚有很多的途径,但偏偏不应该是她排斥的这一条。
她必须承认,她有刻板印象,从某一种思路而言,这不算一种自由。而她更不是因为爱他,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所以你撕裂,排斥,抗拒。所有复杂的情绪中没有一个情绪是,相信我可以满足你所有的自由。以及你考虑的所有,就是没有一条,是和我踏实到永远。”
陈时祈冷静地看着她的眉眼,每一秒钟都美得这样动人,连无可辩驳的时候也这样。他仿佛在看雪山上的红梅,可是从他打算摘下她的那一刻,便已经预估到了代价。
话语太严肃,容不得她笑。温濯感觉自己被陈时祈摸得明白透彻,早在她决定和陈时祈结婚的时候,李闻琴就劝过她,说她情商智商都不知陈时祈,会被人吃的连渣都不剩。
“或许,我们都需要冷静。也或许,是我,”温濯说着说着便沉默了,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至于是什么机会,她明白,如果她说了,他一定会成全。
就如他说的那句,你想要自由便自由。
“是我并不合适和你在一起。”
温濯抿下嘴角,低着头,无车经过,没一会儿灯暗了,又过一会儿,有车驶来,耳边响起鸣笛声。灯亮了,她抬眸看向陈时祈。
陈时祈站在昏暗里,灯光打在他的侧脸,她见他嘴角勾了勾,脸上的表情似是讽刺一般,只是他的声音比往日低了很多。
“温濯,谁允许你当逃兵了?”
他一步一步靠近她。
“嗯?”
温濯抬眸,眼睛忽然有些湿润,莫名地,为什么哭,为什么要哭,她问她自己。你想要自由,你实话告诉他,你一点也不喜欢他。
“陈时祈……”
第33章 问晴天 “那个吻的赌,我要了”
陈时祈沉沉地盯住她, 留下一句:“一早我就应该知道,不能对你太礼貌。”
随后,温濯闻到他身上那抹浓浓的沉木香,他整个人压下来, 温濯顿时怔住, 下一秒, 眼睛停止转动,连带大脑也跟着空白,不知无措。
“那个吻的赌,我要了。”
他不温柔,反而很暴烈。像是闷了很久的三伏天忽然下雨,雷声阵阵。温濯脚被逼着往后退, 下意识要躲。他的手臂从她身侧绕到身后,从后方锁住。
“陈、”
一个字刚从她口中溢出, 下一个字又被他吞进去,温濯满心都是那句:“你耍赖!你耍赖!你耍赖!”
说好只亲一口的。
直到她彻底解脱, 腿不受自控地发软, 手下意识搭上陈时祈的手,幸好是在停车场,灯很昏暗, 否则她脸上那份潮,那份红, 会被陈时祈看见,且看得一清二楚。
温濯好不容易从他这场浪里逃出来,谁知下一秒, 他便是一句:“温濯, 协议签过, 结婚证领了,这时候想跑,你不觉得太迟了吗?”
“可是,陈时祈,我们――”
陈时祈笑了一声,便说:“你想说我们不合适?那我想听听,对于你来说什么算合适?你爱我,我也爱你这样算吗?还是说你温家要和我陈家一样有钱才算?还是说你的性格,你要不是这样温吞,就会和我合适?”
“我、”
温濯无从反驳,她甚至觉得陈时祈说的有道理,就像她第一次见到陈时愠的时候就很喜欢,因为她喜欢她那样活泼开朗的性格。而她这样温吞慢热软弱又嗜爱的性格,自我厌弃也不行的,这是十几年来形成的,且是不由自我控制的。
她只能选择让他选择。
“说不上来?那我来说。”
“我选择你时,是我所认为的天时地利和人和。你的性格温吞,刚好是我喜欢。你的家境身价,我毫不在乎。你不爱我,我爱你,所以我可以等。”
“爱?”
温濯呼吸一震,那时刻是全身心地震撼,是她从未预料也从未感受过的,她竟然觉得有电流从她身上窜过。一阵又一阵,像是海边永远不会停息的浪花。
“温濯,要不要和我试试,培养感情。”
是他诚挚的邀请,温濯心跳如雷。这就是他对于相处这一段时间来的感受吗?他说他爱她吗?所以,以前是责任,现在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