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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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凶手找到以后,登门拜访的人越来越多,只是裴致没有完全康复前,阿翁和阿耶并不允她见人,因此裴致修养的日子依旧平静。
颐华长公主携沈侯爷来访过一回,见着她,心疼的拉着手说怎么消瘦成这个样子,流水一样的往裴府送各式各样的补品。除此以外,便是李知竢来过两回。
他们两个都不是缠人的性子,亦不是没分寸之人,如此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这日下午姚溪元到访,裴公和裴良靖客气温和地跟小娘子打了招呼,便让人带去后头裴致的院子。
“总算是见着你的人了。”姚溪元走进屋子,看人在榻上坐着,关切地说。
裴致看着济兰将热茶端给姚溪元,笑盈盈开口:“没事儿的,别担心,你看我现在都好了。”
“怎么赶在除夕之夜出了这样的事?”姚溪元握着茶杯,皱着眉,与林言同的神情如出一辙。
裴致又将阿翁告诉她的说辞说了一遍,姚溪元听着,一张俏白的小脸渐渐凝重起来,最后面上满是劫后余生,“幸好,真是幸好,多亏你没事。”
“前头我阿耶从邕玉关回来,后来我表亲又来了长安,一直没得空见,本来想着入正月找你玩儿的,结果还碰上了这事。”
姚溪元嗔道:“这事?说得跟受风寒一般,这关系到你的性命呢。”
裴致拍拍她的手背,笑着说:“好啦,这不是没事吗?别担心。我许久不出门了,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姚溪元目光闪了一下,双颊微红,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裴致一看便知这是有事,和济兰对视一眼,济兰笑着将姚溪元带来的婢子到外间用茶点。
屋中一时只剩下两个人,裴致亮晶晶看着她,“是好事对吧?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坏事。”
“什么好事啊。”姚溪元小声说,“就是最近有这么一个人,每日在人身边绕来绕去的。”
“哦——”裴致拉长声音,“原来是碰上了倾慕你的郎君,你可介意告诉我他是谁?”
姚溪元温婉的脸上飞起一层红,唇角微微弯起,“这人你认识的,崔家十二郎,崔倬。”
裴致心中有数,看姚溪元的样子,似乎也是有意的,便由衷为她开心:“小崔郎君呀,性子活泛有趣儿,和他在一块儿是不是很开心?”
“和他在一块儿,是很开心。”姚溪元终于低头含笑,“他说头回见我是在平康坊,他给朋友找场子,恰巧碰见我从那位琴艺精湛的娘子处离开,后来才知道我是谁。”
裴致拉着她的手问:“那你和他……”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一时兴起,有些恼,谁知后来他将自己的心思直白地告诉于我。我现下对他,是有些知慕少艾的心思,但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他的家世,他的人……我不能这样盲目地决定自己的终生大事。”
没想到阿耶这样的直性子,给人出主意却是一把好手。
对此裴致也表示理解,弯弯眼睛,客观开口:“日久见人心,得你想明白了才成。”
“还说我……”姚溪元点点她,“你和殿下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
裴致将手收回来,不好意思的笑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还有就是,他是太子嘛,这事也不好往出说。”
“也是。”姚溪元体谅地一笑,“说起殿下,前两年我在陛下的千秋节上见过一回,看着太冷肃了些。不过和你在一块,应该不会这样吧?”
“只是看着有些冷。”裴致低着头微笑,“他是很好的人。”
自打葫蔓藤的毒解了以后,她每日里喝的换成了滋补身子的汤药,天气好时能在家中走上一时半刻,其余时间都闷在屋子里。
好在李知竢懂她,长安里有趣的孤本搜罗了一整箱送到她面前。
上元这一日,阿翁和阿耶依旧不许她出门,天气寒冷,人又多,裴致为了让翁耶放心,选择留在家中,但难得两人回了长安,裴致便让两人不必顾忌自己,安心带着二郎出门便是。
上回两人一起出门后的事还历历在目,阿耶头一个不赞成,要留在家中陪着裴致,她抬手给阿耶指了指门口的一片侍卫,笑着说:“哪里还能再出这种事了?”
好说歹说,总算把人送走,济兰仔细检查了两遍屋子,看里里外外都没什么问题,才敢放裴致一个人在屋里呆着。
手边放着煮好的热圆子,裴致看还冒着热气,便继续看成精成怪的故事,直到听见身后有敲门的声音。
她背对着门,以为还是济兰,便没回头,只稍稍扬起声音说:“济兰姐姐,你进来吧。”
“今日看的是什么?怎么这样认真?”
熟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裴致一怔,立刻回头,见李知竢站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提着一盏花灯,清俊的眉眼里盛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裴致正要起身,被他拦住。李知竢坐在她身边,将手里的花灯放进她手心,“知道你今日不能出门,便来看看你。”
“这会儿来,没人看见吧?
李知竢笑笑,表示没有。
裴致拨着花灯的纹理,昏黄的烛光投在她脸上,整个脸颊柔柔软软的浸着光,认真极了。李知竢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想伸手抚一抚她的脸颊。
“喜欢吗?”
裴致将灯放在两人中间的小几上,回答道:“喜欢,这灯做的可真精致。”
图个吉祥,今年大明宫着意布置了许多,巧手的工人扎了各式各样的宫灯,往年李知竢没留心,今年看见了,便想着裴致也许会喜欢,那点想讨心上人欢喜的心情在心头堆积着,也即刻让青柏去吩咐下去。
见她真喜欢,这灯便有了意义。
“我在看你让人送来的话本呢。”裴致拿起手边的书给他看,“这个写的是牡丹花妖报恩的故事,我现在看到的地方是讲两人以前的渊源,恩人书生奋发读书,不忘每日都给窗边的牡丹花浇一次水,使得牡丹花化了灵,也就是后来的花妖。”
李知竢听着,半顷才回答道:“幼时听我阿娘说过,牡丹是不能日日都浇水的,若是按着这书生这么浇,牡丹根部积水,会腐烂。”
裴致:“……”
“这是话本嘛。”她无奈笑了,“怪我,和你说这个做什么。”
李知竢蓦然有些紧张,面上却微笑着,“是我的不是,让你觉得无趣了。”
裴致拿着竹刻书签的动作顿了一下,将书合上后放在一旁,牵手将李知竢拉的近了些。
她原本是侧坐着的,就着李知竢坐近的动作跪直了身子,捧着他的脸,认真地问:“你懂那么多我不懂的事,朝政处理的好,经史子集读的肯定也比我多,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趣?”
李知竢看着她的眼睛,明亮澄澈,映着自己的脸,满眼只装着他一个人,下意识地皱眉,“怎么会……?”
“所以啊。”她松开他的脸,指尖在他皱起的眉上温柔展过,“不要觉得自己无趣,和你在一块我一直觉得很开心。”
她生的本就美,最重要的是他的心爱之人,李知竢顺手将人揽坐在自己膝上,抚过她丝绸一样柔软的长发,“好,我知道了。”
这样的姿势有些过于亲密了,李知竢将她抱的很紧,裴致此刻挣扎只会更加的窘迫,在他怀里坐得有些僵,直到看见那碗色彩缤纷的圆子不再冒热气了,才想起来抬头问:“尝尝这个?我很喜欢吃的。”
“檀香圆子?”
“嗯,这是济兰姐姐做的。她开始照顾我的时候我才六岁,据说那会儿她刚到院子的时候我还有些认生,结果没过三个时辰我就被一碗檀香圆子给收买了。”
李知竢没忍住笑了下,低着头轻轻碰了碰她的唇。
很小心的一个吻,许是还怕她不舒服,有些不舍的在她脸颊又落了一个吻才离开。
裴致轻轻拍了他一下,从他怀里起身,将碗推到他面前,“你晚上不喜欢用夜宵是不是?就尝一个?”
李知竢看着面前白糯糯的圆子,面皮儿倒是和裴致的脸有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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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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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八如约而至。
这一日的早朝,宣了一件大事。
陛下赐旨,立裴氏娘子为太子妃,择二月二十八完婚。
看太子殿下这些日子的态度,那裴家娘子定然会是太子妃,朝臣心中有数。但真等旨意赐下来,眼热的,感慨的,想巴结的,最后都得变成一句:“陛下圣明,恭贺太子殿下,恭喜裴将军。”
裴公一脉只有一个孙女又如何?这小娘子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妃,不出差错以后还得是皇后,保住了往后三代裴氏的荣宠,且还有一个锋芒毕露的小将军裴珩支撑裴氏门楣。当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福气。
裴致对旁人如何看待一概不知,跟着圣旨一起到裴府的,还有李知竢,带着六礼需要的物件登门提亲。
她是知道今日要来提亲的,估摸着下过早朝以后旨意便会到裴府,到时正厅时前头说什么话她没仔细听,总归是过流程的事,最后传到她手上的只有那份有些沉甸甸的圣旨,“……裴氏长女,冠荩盛门,毓秀文质,艺兼图史……可册为皇太子妃。”
洋洋洒洒夸了一整面圣旨,济兰在一旁笑着说:“娘子与殿下的事,总算是定下来了。”
“是啊。”她摸着圣旨上绫锦的料子,“殿下还在前头和我阿翁阿耶说话吗?”
济兰看着人将提亲的东西搬进院子,为裴致解释道:“回娘子,方才是听别人来报,起初是说提亲的事,说着说着好像……好像是又谈到了朝政。”
李知竢内敛,阿翁自在,阿耶率直,这样三个人在一块儿,怎么看也不像是能随意交谈的人,裴致在心里笑了下,坐在窗子下看院中的人忙活。
李知竢是在约莫两刻以后过来的,裴致坐在窗前恰巧便看见他穿着太子常服走进来,对上她的目光,眉眼瞬间温和起来。
“你们议完事了?”
“嗯。”李知竢站在窗外,总不好说三人坐在那儿说完六礼和典仪之事便无话可说,毕竟这会儿是正儿八经的孙女婿和女婿,李知竢总得再说点什么,结果没想到裴公先提起了税赋的事,这才不让场面尴尬起来。
宫里的人见两人一个窗里一个窗外,小娘子伏在案上托着腮和殿下说话,殿下垂眉听着,这画面越看越温馨,极有眼色地尽数退了下去。
“人都走了,外面冷,快进来坐。”
李知竢道声好,推开门,屋子里骤然温暖,但不热,还有些淡淡的香气。
每每到来时挥之不去的清苦草药味道渐渐消失,她也渐渐好了。
“我在看圣旨。”裴致端着红枣牛乳饮子笑着说,“陛下的字又正式又洒脱。”
他顺坐在她身旁,看着自家阿耶的字,也同意,“年轻时要比现在更飘逸一些,登基以后常批奏折,不免要收着一些。”
走得近了,这才看清她手里还握着自己给的竹筒,李知竢微笑着问:“可否让我看看?”
裴致笑着递给他:“你写的怎么不能看?除非你要收回去,不肯认了。”
“又在拿我打趣。”他叹口气,却不恼,细长的指拆开竹筒盖子,倒出里头卷好的帛。
帛上的字迹端正工整,清晰大气,与李彰的字截然不同,李知竢解释道:“七岁以后是跟着几位太傅学的字。”
“像,也不像。”她认真看着,“我在我阿翁那里见过闻太傅亲手所赠的离别诗,你的字有自己的风骨,落笔的时候很果决流畅。”
他微笑,将婚书放在圣旨旁侧,清清淡淡地开口:“写婚书时,我想的却是你不会嫁于我。”
他的目光似乎在看婚书,又似乎没在看,有些空洞的感觉,裴致看着心疼的不行,起身侧抱着他,在他耳边道:“以后不许先给自己找烦恼了。”
被她这么抱着,李知竢低着头噙了笑,“抱歉。”
“怎么总是抱歉。”她放开他,李知竢抬头,见她从一旁拿过一张笺纸来,取了毛笔,看他一眼。
看着看着,她又笑了下,蘸了墨,提笔落在笺纸上:
朝朝暮暮以相偕,共挽鹿车至白首。
“好啦。”她停笔,吹了吹纸上的墨迹,“我的文采不如你,只有十四个字,可不许嫌弃啊。”
他指尖动了动,看着裴致将自己写好的笺纸放在他写的婚书旁,“这下就齐全了。”
“是啊,齐全了。”
提亲之后的事便再没有用裴致挂心过,宫中派了资历丰富的女官为她量尺寸,教授一些大婚当日的礼仪,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大将军嫁女,原本定在上元节后离开,因此又向后挪了两月,待大婚结束后再回邕玉关。
日子过的飞快,李知竢体谅她家人的不舍,因此前头虽然说着想念不想念的事,最后还是让她好好陪着家人。
二月中旬,时机成熟,刘傅平被裴良靖伤的几处也尽数痊愈,身体看着没什么不同,裴良靖这才开始算账。
自打出事以后,刘傅平再也没回过行院,用的理由是醉酒伤寒,外加裴府出事,因此暂留裴府。实则被裴府心腹牢牢看守在小院,每日好吃好喝的养着。
裴良靖时隔一月再次迈进这座院子时,刘傅平正在屋子里头用饭。
见着他来,被剑割伤的痛苦回忆涌上心头,刘傅平忙跪地叩首:“姑……姑父……”
裴良靖坐在上首,打量了一番屋内的陈设,又回头看一看地上的刘傅平,“这一个月,在这里住的可舒服?”
刘傅平眼珠子转了两转,忙道:“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闭门思过,没有一刻不曾后悔当时对表妹的唐突,求姑父放过我一命。”
裴良靖冷笑,“唐突?若不是来人及时,你早就毁我女儿清白,害了我女儿性命,如今却想让我饶你一命?”
刘傅平接连磕头求饶,“姑父,姑父你听我说,你看在姑母的面子上,饶了我好不好?”
裴良靖当场踢在他肩头,“还敢提你姑母?你父亲就不是个好东西,连着教出你这么个禽兽不如的混账!”
他懒得再跟刘傅平废话,挥挥手,“韩冀,动手吧。”
韩冀是武将,将人简单收拾了一番,轻巧地提了起来,灌下高伯寻来的一味名为苦实的毒药粉,大量口服会引发心口麻痹,与裴致所中的葫蔓藤毒性相似,又灌了大量的酒以灌服,等到酒意上头,门口两个小兵士按着先前高伯吩咐好的,一人架着一边,口中喊着:“大郎,您的身体刚好,可架不住这么往出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