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柔姨娘挤出一抹笑来，伸手接过周姨娘递过来的点心，左右瞧了瞧却没见到一碗自己的茶，便梗着脖子，瞪着手里的点心。
“母亲，要不要给姨娘搬个杌凳来。”小郑氏瞧了瞧，还是觉得柔姨娘有些可怜的。
“不成，昨日里大夫来请脉，特说了柔姨娘要多站会，不得久坐，所以今日才没给她杌凳，往后也不能给的，柔姨娘，这是为了你好。”柳氏瞧了一眼小郑氏，笑了笑才解释原因。
听到是这个缘由，小郑氏也不敢再提，只说道，“还是母亲体谅，是媳妇多嘴了，险些坏了柔姨娘的身子。”
第23章 行帖
柔姨娘见二人一唱一和，气的险些背过气去，却也不敢对着柳氏发作，只自己憋着火。
周姨娘余光瞥见她那模样，也是失了笑，往日柔姨娘在府里仗着老爷喜欢，没少作威作福，瞧见自己十次有九次是没什么好脸色的，如今竟是不知道因着什么事，夫人要整治她，不过索性与自己没什么干系，看个热闹便是。
小郑氏与柳氏说着闲话，句句不离规矩，祖训，柔姨娘听在耳朵里窝在心坎里。
等从安平院离开，柔姨娘的脸，早就不似往常那般柔弱模样，气恼的神色，让路上遇到的丫头婆子个个躲着走。
碧云在一旁仔细伺候着，生怕她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难听的。
安平院里，常妈妈陪在柳氏身边，瞧见她笑不拢嘴的模样，心里十分宽慰。
“常妈妈，瞧她那个模样，我就高兴。”柳氏两眼弯弯的笑着，眼角的细纹，看的常妈妈窝心。
“您高兴就好，柔姨娘应该没少生气，只怕要和老爷哭诉了。”常妈妈虽宽慰，却也给她点出了后面的问题，这般一时的高兴，不是长久之计。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么多年我也算是活明白了，他们三个才是我的命，至于这府里，我总是他的正妻，若是有何事，拼了这条命，也是可以的。”柳氏嘴角的笑慢慢就消失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有了一丝苦的味道。
“这话莫要瞎说，夫人得长命百岁才是，姑娘也是个争气的，那飞花令行的漂亮极了。”见柳氏笑了，方妈妈继续道，“方才前院里递了帖子进来，您看看。”
从袖里将栾青拿进来的帖子给了柳氏，柳氏将帖子打开，瞧了瞧里面的内容，顿时皱起了眉头。
“都城要来人了。”柳氏喃喃道。
“都城来人？是卫家？”常妈妈有些疑惑，这事先前已知会过，怎么又递了帖子？
“都城的卫家和霍家，两位老夫人与母亲是老友，先前递了帖子给了寿康堂，只是知会了安平院一声罢了，这快到了，便又下了行贴，怕是整治了栖霞院的，前面的投鼠忌器了。”柳氏说到这，先前的高兴样一丝也没了。
常妈妈心里琢磨了会，也知晓了柳氏没说的是什么。
来人之事，都是先报到主母院里，等主母安排，但这事却没经过柳氏的话，如今前院里又递了帖子过来，却是直接到了安平院，算算日子，这两日就要到了……
“这些年母亲将府里事务交予我，我却没那个本事将府里治妥帖，想来母亲对我也是不满意了。”柳氏的话里满是苦涩，面对这府里大大小小，纵使是心累，也没人可以说几句心里话。
常妈妈见她这模样，也是心疼，老爷自始至终便没对夫人多好，若不是……怎么会嫁到这来，遭这么个罪。
“这边的事，若是母家问起，切记不能提起半个字，下午向文差人送来的料子便到了，到时你挑了几匹送去几个院里，剩下的，选几匹好的，送去瑾儿和雅宁那，再挑几匹颜色合适的给正榆和正澜。”柳氏将事安排下去，便说着乏累，让常妈妈退了下去。
栾青见常妈妈擦着眼角，心里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
“没事，不过是迷了眼睛，没事的。”常妈妈打了马虎，闭口不言方才的事。
“一会你去寿康堂走一趟，将这帖子送过去。”常妈妈将帖子给了栾青，吩咐她送到寿康堂里，看看老夫人有没有什么话。
栾青接了帖子，担心的看了眼常妈妈，见她不愿说，便没再多问，拿了帖子就去了寿康堂。
等到了寿康堂，杨妈妈带了栾青去了暖阁，老夫人正坐着，看着手中的花样子，给自己挑个抹额戴戴。
“见过老夫人，今日里前院送了帖子到了安平院，夫人瞧了一眼，便差奴婢过来，给您过目。”栾青将手里的帖子拿出来给了杨妈妈。
杨妈妈打眼一瞧，便晓得是都城里递来的，转身递给了坐着的老夫人。
老夫人将花样子放下，伸手接过帖子，打开看看，却是没说话，扫了一眼立在底下的栾青，想着近来的事，便也知晓了里面的意思。
“去回了你家夫人，这事让她看着安排。”老夫人让杨妈妈将栾青带出去，又瞧了瞧帖子，便放下了。
等杨妈妈回来，便瞧见老夫人又挑起了花样子。
“老夫人，可有中意的？”杨妈妈问道。
“瞧了半晌，就这个双喜织金的还能看，你去吩咐绣娘，做一个出来，过些日子我要用。”老夫人挑了一个出来放在一边，剩下的全部丢在了箩筐里。
“是，老奴这就去。”杨妈妈笑着道。
“吩咐外面的丫头去就是，这么大岁数了，何苦自己跑一趟，好不容易得个重孙子，你顾忌着我不在家享乐，要来跟我作伴，我哪能薄待了你？你坐下，陪我说说话。”老夫人嗔道。
杨妈妈听她这般说，心里也是窝心的很，喊了一个丫头进来，将花样子递给她，让她找绣娘去绣，等事安排好，才回身站在老夫人身边。
“你瞧瞧那帖子，有什么不一样？”老夫人端了茶用了一口。
杨妈妈拿了帖子打开，见是都城来得，便道，“这次是先送去了夫人院里。”
“你倒是明白人，先前才说了她管家不当，这几日我瞧着倒是有了几分模样了。”说到这，老夫人也不再板着脸了，当下笑了出来。
杨妈妈心里松了口气，先前不知道老夫人是什么态度，如今这一笑，想来是满意的很。
“这帖子不是从前院送来的，便是直接送去了安平院，瞧这几日柳氏对柔姨娘的整治，算是治到了我那儿子的心坎里，生怕柳氏针对她那好姑娘。”老夫人一句话点破了府里的事。
杨妈妈在一旁陪着笑，倒是没搭话。
“昨日里四丫头在学堂里生了好大的威风，玉姝的学问，还不如一个九岁的妹妹，这事一出，他那面子便挂不住了，正榆和四丫头都有了本事，正澜也认了从军的路子，往后这府里的日子，才算有了奔头。”老夫人笑的开怀，嫡系的血脉成材，才是家族兴旺的本源。
第24章 饭食
“老夫人开心便好，夫人如今也硬气了，公子和姑娘们也有出息，您可以好好歇歇了。”杨妈妈给老夫人捏了捏肩，说着开心话。
“都是有本事的。”
这厢老夫人开心不已，栾青回安平院的路上却是听到了几个丫头说得小话。
“栖霞院怎么了？”
“听说是柔姨娘摔了东西，有个小丫头额头被砸了一个好大的包。”
“怎么这么大气性？又是在夫人院里受了委屈？”
“谁知道，就姨娘那个性子，但凡有些不开心，都是一堆事。”
几个丫头见栾青过来，当下闭了嘴。
“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巴，若是管不住，自有人替你。”栾青面上不显，训起丫头，却是不留情面，几句话吓得几个丫头连连说自己不敢了。
栾青没再计较，让几个丫头走了，剩下的路，倒是没撞见什么幺蛾子。
回了安平院，常妈妈还是在屋外守着，见栾青回来问道“怎么说？”
“老夫人说，让夫人看着处置。”栾青将寿康堂里的事和路上碰见的事说给了常妈妈听。
常妈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在屋外侯着，常妈妈时不时听听里面的动静，栾青不敢多问。
太阳到了正中，学堂里，水檀打开食盒，将餐食放在桌案上，伺候着林玉瑾用饭。
“快别弄了，你和水水赶快吃饭去，这么晚了，都该饿了。”林玉瑾见到饭食，便觉得饥肠辘辘，想着尽快送到嘴里。
偏生学堂人多，若是真那么做了，明日风言风语便该传遍整个亭州了。
“您先用，一会我和水水再吃也不迟。”林玉瑾见劝不动，索性不再管了，拿了一碟肉食放在一边，自己吃了起来。
两个水站在一边侯着，旁边几家姑娘也是如此，只林玉菡还小，是侍女元意喂着吃的。
半日里，都是在黄夫子的紧箍咒下度过的，这《论语》当着是折磨人。
想到还有半日，林玉瑾只觉得头昏。
两个水见她那颓废的模样，想笑却是不敢笑。
等林玉瑾用完饭，水水将饭食收拾起来，准备送到厨房里，瞧见一碟子肉食没动，想必是姑娘不喜欢，准备着明日不要这个了。
“你们两将这个带下去吃了，我吃不完，别嫌弃。”林玉瑾见水水将肉食拿走，急忙道。
水檀有些惊讶，林玉瑾摆摆手让两人下去。
水水将食盒拿着，肉食摆在了最上方，笑着跟着水檀走开。
几个姑娘的奴婢一起在厨房用饭，瞧见水水拿出来的肉食，一脸羡慕。
水水也不小气，将碟子放在中间，谁想吃自己夹便可。
水檀回来时，看到林玉瑾趴在桌案上，急忙拍了拍肩膀，让她坐直了身子。
见她泛着迷糊，水檀心疼的不行，“姑娘，后面有准备的厢房，若是实在困了，去躺会。”
“啊？有房间吗？”林玉瑾有些傻眼，这事没人跟自己说过啊！扭头看了看后面，确实是一个人都没了……
“快带我去，太累了！”林玉瑾此时不想保持什么嫡女的形象，只想回到自己的床上好好歇息。
水檀扶着林玉瑾向学堂后走去，水水到了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水檀有些吃力，急忙将东西放下，搀着林玉瑾向后面走。
等到未时五刻，林玉瑾迷迷糊糊的坐在了桌案后，见着黄夫子又抚着自己的白胡子，满心满眼都是想扯下来的冲动。
等将下午熬完，林玉瑾躺在马车上，抱着林玉菡回府。
等到了西乐院，看见暖阁上摆的几匹料子，林玉瑾挑了挑眉。
“这是表哥哥送来的？”林玉瑾肯定的问话，让方妈妈笑了出声。
“今日您将她两都带去了，夫人院里常妈妈送来几匹料子，说是表公子从都城送来的好料子，夫人瞧着不错，便差了人先送来了姑娘这。”方妈妈一番话，哄的人摸不准方向。
林玉瑾听在耳朵里却没往心里去，“可送去给嫂嫂了？”
“都送了，每个院子都有，不过姑娘这是颜色最好的几匹。”方妈妈见林玉瑾这么问，便收起了几分小心思。
“送了就好，这料子看着不错，先收起来，等天热了送去绣房了，做几身薄衣衫。”林玉瑾说完，走到暖阁坐下。
水檀让方妈妈准备些吃食，清淡些的，一会端上来。
方妈妈见林玉瑾累了，也知晓方才惹了她不快，不敢再多话，应了声，退了下去。
水水将料子抱了下去，水檀站在一边，见林玉瑾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敢多话，只是这晚上毕竟是凉的，去了里屋拿了薄棉锦被，轻轻搭在林玉瑾身上。
林玉瑾感觉到，但是没睁开眼，方才不知为何，觉得心里甚是疲惫，不论是学堂，还是这林府，又或是这几匹布料，只觉得满满皆是算计。
料子到了，人也快到了，想到后面的事，林玉瑾便觉得满心满眼的疲惫。
什么时候林玉瑾的一生才结束，如果是七老八十呢？现实和书里的时间是一样的吗？那时候自己还舍得走吗……
这些问题先前被林玉瑾压在了心底，如今小小的一件事，将她的思虑全部唤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水檀瞧见林玉瑾眼边的湿润，觉得十分担心，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仔细想了想方妈妈说得事，也没什么，难不成是晌午那会的事？
水檀顿时责备自己，姑娘是个心高气傲的主，明知道姑娘没了记忆还不仔细，竟忘了告诉她后面有房间，真真是该死的紧！
水水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顿时愣在了原地，张了张嘴，却在水檀的眼神里憋了回去，呆呆地站着，不敢乱动。
方妈妈将饭食做好，到了暖阁来唤，却也不敢发出大的响动。
水檀出去将饭盒拿在手里，一一摆在暖阁的桌上，又等了一会，才去唤林玉瑾。
“姑娘，不早了，您用些饭食，一会该睡下了。”水檀轻声喊着，林玉瑾闭了闭眼，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睁开眼，便看到水檀焦急的等着，水水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当下露了点笑意来。
水檀见她笑了才放下心来，水水虽一脸的迷茫，却也知道是姑娘不开心了，现下见她露了笑，自己也笑了开来。
第25章 院落
方妈妈胆战心惊的在厨房外侯着，见到水檀出来，才敢问话。
“姑娘怎么样了？”
“不知道是想了什么事，累了便歇了会，现下好了许多，用了些粥，夸您的粥做的甚好，明日还想吃。”水檀将食盒放在小厨房里，宽慰着方妈妈。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难得姑娘不嫌弃。”方妈妈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见水檀将食盒放下，便准备将碗筷收拾了，好方便明日做些吃食。
“您先忙着，我去找几个丫头伺候姑娘洗漱，如今不早了，若是耽搁下去，明日姑娘课上该没精神了。”水檀笑着跟方妈妈道。
出了小厨房，回了暖阁伺候林玉瑾洗漱。
安平院里，常妈妈正伺候着柳氏用饭。
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祖训，柳氏每每说话时，都是将碗筷放在桌上的。
常妈妈见此，知晓柳氏是有话要吩咐，停下了布菜的筷子，站在一边听着。
“过几日都城来得人便到了，想来是要安排住处的，你可有什么看法？”柳氏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怔愣。
常妈妈瞧着柳氏，虽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却也能猜个几分。
“若说安排院子，当是东院的好，但是大公子如今已娶亲，再定了东院其他大些的院子怕是不太合适的，西院却是女眷的住处，也是不妥当的。”常妈妈有些为难，这住处若是安排好了是应当，若是安排不好，只怕要出乱子的。
“这住处也是一样麻烦事，老奴想了想，将他们安排到东院里三公子的竹文院，让他三人住一处，也好有个伴。”常妈妈左右想了想，向着柳氏说了这么个法子。
柳氏在心里过了一遍，摇了摇头，“不妥，竹文院到底是小了些，多住一个倒是够的，只是这次来了卫霍两家，若是三人挤在一个院子里，倒是显得林家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