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妈妈对她的严厉,不见得是坏事,至少她被养得十分健康,皮肤白里透红,瘦,却非纸片般的单薄,而是骨肉均匀的苗条。
谢蔻径直去挑围巾。
这家店面向的顾客群体就是年轻人,跟着时下流行的风格走,款式多,她摸着料子,又看价格牌,在可承受范围内。
她很快决定好,买下一条拼色羊毛围巾,还要了个礼品盒,让店员帮忙包起来。
准备离开,却没看到付嘉言。
付嘉言此时站在一排钥匙扣挂件前,听到谢蔻叫他,扬声说:“等我一会儿。”
谢蔻也没多想,到出口处等他。
过了会儿,付嘉言伸手递到她面前,“送你的。”
他手上吊着一个毛茸茸的白色球,她说:“我不要。”
“你书包上那个脏了,新年新气象,换一个吧。”
谢蔻说:“你妹妹过生日,你不送她,送我干吗?”
预料之中,付嘉言也早就编好了应对措辞,就像带答案上考场,他说:“有活动,买一送一,你这个是送的‘一’。”
他另一只手里还有个粉色的。
是吗?有这样的活动,她怎么没看到?
谢蔻还在回忆时,付嘉言已经把她书包上的兔子摘了,换上自己那个,顿时觉得顺眼多了。
他又说:“这个兔子扔了算了吧?”
“不扔。”
她拿回来,表面是蹭脏了,看材质,应该可以手洗干净,她珍而重之地把它放进书包里。
付嘉言想起,之前陈毓颖猜,送她这只玩偶的男生是不是暗恋她。他轻“呵”一声,提步走了。
还催她:“别捣鼓你那兔子了,再慢就迟到了。”
第19章 抱蹲
付嘉言的催促毫无意义。
柴诗茜家是一套复式, 一楼客厅很大,确实适合办聚会。
但从装潢布局上看, 又不似同学传的那样, 是多么富裕显赫的家庭,处处充满着浓郁的生活气息,换而言之, 很接地气。
他们到达时,零星的只到了几个人,艺体班的, 谢蔻也不认识, 便跟柴诗茜打招呼:“生日快乐,这是送你的。”
柴诗茜接过礼盒, “付嘉言没跟你说不用送礼物的吗?”
谢蔻说:“说了, 但你生日嘛, 不好空手过来。”
“那谢谢你啦。你先坐一会儿, 吃点水果。”柴诗茜又对付嘉言说, “你招待一下谢蔻。”
她抱起一堆礼物,上楼回房间。
付嘉言带谢蔻到沙发边坐下, 陈阿姨把车厘子、草莓、葡萄等分别用彩色琉璃水果盘盛着,那是付雯娜的审美,她热爱漂亮精致的小物件,也喜欢把生活过得色彩斑斓、热热闹闹。
他推到她面前,换了主人的口吻, 客气说:“想吃什么随便拿。”
“嘉言, 这是你同学啊?”
人未到, 香已至。
付雯娜走过来,她今天打扮美艳, 穿一条羊绒长裙,还喷了香水。她笑起来眼角有皱纹,反而显得和善,“你好,我是付嘉言的姑姑。”
谢蔻很少接触这样的中年妇女,有些拘谨:“阿姨好,我叫谢蔻。”
“啊,”付雯娜拖长音,“我知道你,茜茜跟我提过你,说你和嘉言……”
付嘉言知道柴诗茜喜欢踩他捧外人,用脚趾想都猜得到她没好话,忙起身拈起几颗草莓,“姑,你尝尝,丹东草莓,可甜了。”
付雯娜不动声色睨他一眼,知道自己侄子死要面子,继续说道:“行,你们年轻人玩着,晚点来阳台吃烧烤。”
又对谢蔲说:“玩得开心最重要,千万别客气哈。”
付雯娜和吴亚蓉是两种类型的母亲,前者包容性强,后者控制欲强,谢蔲低了低头,应好。
过了会儿,人也陆陆续续来齐了。
阳台架了电子烧烤架,盘子里的蔬菜、肉都裹上酱料,串成串,自己动手烤即可。
饮料有热有常温,就是没有酒,付雯娜说,来她家没有规矩,但她要对得起他们的父母。
柴诗茜同学在羡慕她,说她有这么帅的学霸表哥,有这么开明的妈妈,最最重要的,还有这么擅长厨艺的阿姨。
“那你们是沾了付嘉言的便宜,”柴诗茜说,“他小时候挑嘴,我妈才特意请的陈阿姨。”
有人问:“挑嘴还长这么高?”
“他为了长高,就打球、游泳,也改了这个臭毛病。那几年,他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播报他长高了几厘米,嘚瑟得不行。”
当事人还在,他们不好笑得太放肆。
柴诗茜还在说:“你们男生是不是都这么在意身高啊?他之前买了一个手办,只因为它的规格是180mm。”
冯睿笑,对付嘉言说:“兄弟,完了,再这样下去,你所有糗事都要被你妹抖落干净了。”
“没完没了了是吧。”付嘉言捞起一把烤串,作势要堵柴诗茜的嘴。
她扭过身,顺势躲到谢蔻背后,“啊啊啊,我今天是寿星,你不能这样对我。”
谢蔻完全是局外人,被柴诗茜强行拉进她的阵营,但如果不是付嘉言让谢蔲,她的战斗力于他几乎为0,保护不了柴诗茜。
兄妹俩嬉笑一阵,付嘉言把柴诗茜拉出来,“别扒拉着人家谢蔲。”
“到底谁才是你血脉相连的妹妹?这么维护谢蔲……”
人直接被拖走了。
“走,跟我端盘子去。”
桌上烤肉吃得差不多了,他们去端新的。
付嘉言问:“你让我把冯睿叫来,也没见你跟他搭话啊。”
“你不会真以为我要追他吧?”柴诗茜拈着一块泡过盐水的菠萝,表面洒了白糖,吃得咔咔响,“是帮郑乐笛啦。”
付嘉言扭头,隔着落地窗而望,冯睿身边坐的就是郑乐笛,两人正说着话。
冯睿不是白净俊朗的长相类型,但算得上帅,成绩、家世也好,郑乐笛各方面不差,若是志趣相投,成人之美,倒未尝不可。
只是……
目光像被磁铁吸走的磁粉,不受自我掌控地,拐了个弯,往另一边的人转去。
室内开了空调,又坐在烤架边,热气源源不断,她脱了外套,身上套着一次性围裙,脸红扑扑的,像欲熟未熟的樱桃。
柴诗茜也注意到了她,问:“谢蔲这么漂亮,你们班应该有男生追她吧?”
“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凶什么凶?”她嘀咕。
付嘉言缓了缓语气,说:“一中抓得严,谁敢啊。”
“也是,”柴诗茜吃够了,端了满手的盘子,“更何况你们实验班,众目睽睽的,一有风吹草动,校长、教导主任全看过来了。就算喜欢,也不会明目张胆。”
付嘉言若有所思,迈着机器人的步子走。
陈阿姨在后面看得心惊胆战,喊:“小心点,别摔了。”
他们刚弹尽粮绝,便有新的粮草补充,连忙把盘子接了去,接着烤。
付嘉言坐下,旁边递来一串烤鸡翅,顺着那只纤巧白皙的手看去,是谢蔲。不应该意外的才是,他分明是故意坐过来的,还要演得漫不经心。
鸡翅还热乎着,鸡翅腌过半个小时以上,调料撒得均匀,又香又入味,“你给我留的?”
谢蔲抽了张纸,擦着手指上的油,“嗯”了声,“他们吃得太快,也给柴诗茜留了。”
付嘉言自动忽略了后半句。
给他留就给他留的,说得这么普度众生干什么。
光吃东西也无聊,郑乐笛提议玩游戏,“国王游戏,都会玩吧,拿到国王牌的,可以指定两个人做一件事。”
柴诗茜立即说:“正好有牌,我去拿。”
说开始就开始。
寿星今天手气不错,第一把就拿到国王,她收敛着说:“三号和七号喝交杯酒……交杯茶吧。”
三号是谢蔲。
七号无人应答。
“不会吧。”柴诗茜翻开自己的牌,还真是。
两个女生做起来,完全没压力,也没看头——太轻易了。
陈毓颖说:“活生生的例子摆这儿了,后面的国王悠着点儿哈,小心坑人终坑己。”
又玩了几轮,越玩越嗨,尺度也越大。
十几岁的高中生,放了假,脱缰的野马般,肆无忌惮,场面一度控制不住。
付嘉言坐得离谢蔲近,又是俯瞰的视角,她抽牌时,眼一瞟,把她的牌号尽收眼底。
红桃6。
轮到冯睿做国王。
他被整了几回,终于舒坦了,摩拳擦掌:“风水轮流转啊,六号……”
付嘉言轻咳了一声,柴诗茜最先反应过来:“不能作弊提醒,就六号,不准改,也不要手下留情。”
“六号和……”
付嘉言微微启唇,对他做了个口型,冯睿瞥了眼,接着道:“六号和五号吧,公主抱做五个深蹲,自己商量着来。”
有人不满:“怎么还可以商量的。”
冯睿无辜摊手,“万一是一男一女,女生死活也抱不起男生啊。”
这倒是。
付嘉言先翻牌起身,谢蔲默了默,随即也站起。走到一边空阔的地方,他说:“我抱你吧,OK吗?”
她低低地应:“嗯。”
付嘉言蹲下身,一手抄她的腿弯,一手扶着她的后背,腰腹一使力,将她整个抱起。
身体的悬空,以及和异性的近距离接触,令谢蔲有些紧张,死死抿着唇,胳膊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更紧张的是付嘉言。
她发端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没有被烧烤的气味掩盖,像误闯入春日里,谁家的花园,花香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侵袭着他。
他的嗅觉城堡已经彻底沦陷了。
谢蔲很轻,哪怕刚吃饱,还穿着厚厚的毛衣,于他也是轻盈的。
付嘉言垂着眼皮,这么近,他的眼神好,足够看清她皮肤上,细腻而柔软的细小绒毛。又那么脆弱,仿佛白色的蒲公英,轻轻吹一口气,就会散在空中。
是谁的心脏在孤悬。
又是谁的心跳在鼓喧。
对于十几岁的少年,这样的搂抱,已经超出平时的极限。
还有一众同学的围观。
也不知道是谁在浑水摸鱼地起哄,喊着:“哟哟哟,付嘉言力气蛮大。”
“五个报少了,小case,起码得十个才有挑战啊。”
“别把谢蔲摔着了啊。”
……
付嘉言稳住心神,故作冷静地说:“圈住我脖子。”
“哦。”
谢蔲将手臂搭在他的颈后,隔着衣服,她亦不好意思碰得太实,虚虚地环着。
他依然是征询她意见的语气:“我开始了?”
“好。”
“一……二……三……”
这个过程中,谢蔲始终没看付嘉言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喷撒着。
“四……五!”
冯睿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做得太轻松了,要不然做十个吧。”
“滚。”付嘉言弯腰把谢蔲放到地面,声音都不带喘的。
做完深蹲,两个人的耳根皆有些热。
没用力的谢蔲则是因为害羞,她面上端得泰然自若,丝毫不露端倪,不自觉的,碰耳朵的动作却出卖了她。
陈毓颖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好羡慕你,蔻蔻,被付嘉言抱了。”
“游戏而已,又没什么。”
谢蔲从桌上拿了杯橙汁,抿了口,压下喉间因紧张导致的干涩,放回去。
付嘉言看到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踌躇两秒,还是决定不告诉她了。
过了好一阵,付嘉言的心跳才平复下来。
他也没再去碰那杯橙汁,不然谢蔲不得尴尬死。
付雯娜将蛋糕提过来,说:“你们还吃得下吗?蛋糕很大哦。”
“放心吧,这有几个胃口大的男生呢。”
桌子要腾出地方放蛋糕,陈毓颖把谢蔲的橙汁递给她,谢蔲这才后知后觉,刚刚拿错成付嘉言的那杯了。
她是很尴尬,不然也不会默默祈祷:但愿他没发现。
付雯娜定的是一个双层水果蛋糕,顶上插着“1”和“6”两根蜡烛。
这时,柴康恰好进屋了,他带着礼物——一条潘多拉手链,特地从外地赶回来,给女儿庆生。
柴诗茜戴上,和柴康拥抱了下,“我好喜欢,谢谢老爸。”
灯熄灭,大家围着柴诗茜唱生日快乐歌。
谢蔲看着头戴生日帽,闭上眼睛许愿的柴诗茜,羡慕、怅然的情绪,犹如一道活藤蔓,慢慢地攀缘而上,缠缚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