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冗秋——斜柳宽宽【完结】
时间:2023-06-21 23:07:36

  以水代酒,咕噜咕噜得干。
  颜辞扭头偷看一眼,沈平萧整个人崩得笔直,继续闭上眼装睡。
  路况不是很好,颠簸常有,颜辞整个人时不时左摇右摆,也不影响身边的人一动不动,连个衣角都蹭不到她。
  她小声嘀咕。
  “你累不累啊?”
  无人应答,索性颜辞也就把他当空气了。
  等到达目的地,一车人都在不知不觉中睡得东倒西歪,呼声一片。
  颜辞脑袋靠在沈平萧的肩膀上,睡得不省人事。
  沈平萧一脸正色,两根手指还死死得掐着她差点松手掉下去的相机,手脚都麻得几乎要感受不到存在,也愣是没动一下。
  袁俊他们溜得比狗还快。
  “都下车了!”
  颜辞迷迷糊糊揉了揉脖子,松懒得打哈欠,发现车上就剩她和沈平萧两个人。
  “其他人呢?”
  “到了,该下车了。”
  他们收拾包裹,下车后杵在原地,不明方向。
  沈平萧经过严苛的思想斗争,终于勇敢上前迈出一步。
  “你有去处吗?没有的话……”
  颜辞目不转睛得盯着他,似鼓励,似期待。
  “没有。”
  “沈平萧,我没有去处,我在这儿,只认识你一个人。”
  他松开一直捏成拳的手。
  “那你不介意的话,就跟我走。”
  终于不再是征求意见的疑问句,就算语气仍然不那么笃定,不那么自信。
  颜辞暗藏喜色,把自己的行囊整个扔给了他。
  “我背不动了,你背一会儿。”
  沈平萧一板一眼得接受,颜辞转身悄悄释放藏不住的笑意。
  “颜辞。”
  “嗯?”
  “往那儿,方向反了。”
  “哦。”
  沈平萧领着她,慢慢往前踱步。
  颜辞在他身边控制不住得小幅度一蹦一跳。
  “我们这是要走过去吗?”
  沈平萧摆摆头。
  “先走一会儿,我腿麻。”
第六章 床榻了
  “沈老师回来了?”
  夜里的风微微凉,路灯照出两个人交叠的影子。
  颜辞跟着沈平萧,站在瑞阳残疾人特殊学校大门外,看门的大叔立刻笑意盈盈得迎出来。
  沈平萧微笑点头。
  “杨叔。”
  颜辞看这位杨叔的走路姿势有点奇怪,不自觉得盯着人家的腿看。
  杨叔也不介意她异样的目光,大方得撩起一截裤管,里头赫然是一段金属义肢,细脚伶仃得扎进鞋里。
  “腿断了,这不,得学着踩高跷。”
  杨叔的玩笑话立刻缓和了气氛,继而又询问道。
  “沈老师,女朋友?”
  杨叔的普通话不太标准,“女朋友”的口音有点神似“你朋友”,但他眉飞色舞的表情还是很好分辨。
  颜辞都忘了自我介绍,正欲开口,沈平萧在一旁竟郑重点了点头。
  “来这玩儿一段时间。”
  杨叔保持着一脸乐呵的样子,嬉笑着迎两人进门。
  “姑娘,别拘谨,当自己家那样随处转转!”
  颜辞笑得频频出大气,抓耳挠腮得想转换话题。
  沈平萧尽地主之谊,将她揽过来介绍情况。
  “杨叔也是从部队退伍的,他人很好,也很乐观。”
  颜辞点点头。
  “看出来了。”
  沈平萧自己说自己的。
  “这里的孩子都是聋哑人,教职工也有一小部分像杨叔这样,有点身体缺陷的,他们人都很好,你确实不用拘谨……”
  颜辞亦步亦趋,耳鼓膜似蒙了一层雾,他的话听得模糊不清,满脑子都是他刚才点头,承认她是他女朋友的画面。
  一直到沈平萧把她领到教职工宿舍,朝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她才浑浑噩噩得清醒过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颜辞掩饰道。
  “没什么,有点累。”
  “是有点晚了,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忙点事。”
  房子不大,就是一个单人宿舍的格局,内务整洁得如同参观兵营,叠成豆腐块的被子颜辞都不舍得碰一下。
  她就这么傻坐在床边一角,感受心中的小鹿乱撞。
  不一会儿,沈平萧左手拎着一张折叠单人床,右手拎着一大包被褥,轻手轻脚进门,发现颜辞没有睡,又忍不住解释一二。
  “没有多余的空房了,内务借了我一床,今天晚上先将就一下,我明天再给你想办法。”
  颜辞帮他接过那一大包东西。
  “没关系,我不挑,这样就行了。”
  她一边装模作样得翻找相机充电器,一边换了话题。
  “我听杨叔叫你‘沈老师’,你任教什么科目?”
  沈平萧一边铺床,一边回答。
  “体育。”
  颜辞半认真半玩笑道。
  “可惜这里估计不需要摄影老师,其实我也能教语文和绘画。”
  “你会手语吗?”
  颜辞忘了,这里的孩子都是聋哑人。
  “不是很会。”
  沈平萧在她身后,看不见表情。
  “我可以教你。”
  颜辞惊喜道。
  “你还会这个?”
  “在这种特殊学校做老师,不会手语怎么行。不过你别小看这些孩子,他们可聪明着呢,我这手语,一半是我自学的,一半还是孩子们教我的。我有时候会教他们唇语,他们就教我手语。”
  颜辞顺嘴接道。
  “那你什么时候教教我。”
  “看你什么时候来上我的课。”
  颜辞感觉这个话题算是到头了,疯狂寻找下一个话题,脑海中火花一闪。
  “叔叔阿姨怎么样?”
  沈平萧闷声不吭,颜辞感觉到一丝丝不妙,回头就看到他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我爸,牺牲了。”
  “我妈也在我参军那年,改嫁了。”
  这么一个小小的教职工宿舍,不是什么简简单单遮风挡雨的住所,它就是沈平萧唯一的家。
  颜辞一不小心戳到了人痛处,弱弱得道歉。
  “对不起。”
  这么多年过去,沈平萧早就该释怀了。
  “没什么,颜叔叔呢?”
  颜辞徐徐回应。
  “我爸妈很好,就是觉得我一个女孩子心这么野,天天在外面浪,一有机会就念叨我。”
  “你别说,我一个人野惯了,那种一日只有三餐的安稳生活,反倒不习惯,不动一动浑身难受。”
  沈平萧不算寡言少语的那一类,却也绝不是侃侃而谈的话痨,习惯于倾听,更不是会主动找话题的人。
  几个轮回下来,颜辞也战不动了,眼巴巴看着沈平萧,因为家里多出一位异性,而闷闷得不知如何自处。
  “早点睡吧。”
  “嗯。”
  灯光熄灭,颜辞和着吱呀吱呀的摩擦声摸索上床,感觉身下这老古董稍微一动作幅度大一点就有分崩离析之势。
  合衣躺下,她都能闻到木材腐朽的味道。
  颜辞对自己的重量心里有数,她看着没几斤肉,实际上都是浓缩的精华,掂手得很。
  她闭着眼给自己催眠,暗暗祈祷。
  别塌。
  千万别塌。
  至少撑过今晚。
  连日的劳累让她很快半梦半醒的睡眠,忘却最好不要乱动的暗示,跟着自己的本能,实打实得翻了个身,一点力道都没控制。
  “啪!”
  床板凹陷,直立的四个床角瞬间成了四仰八叉的乌龟腿,光荣坍塌。
  颜辞被动静猛然吓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沈平萧抄膝揽背得整个捞了起来。
  他轻柔的声音就在耳边。
  “没事吧?”
  颜辞还是很懵,半个脑子在挣扎,半个脑子在睡觉。
  “啊?”
  沈平萧看她懵懂贪睡的样子,将她抱上自己的床,自己慢慢收拾烂摊子。
  待到他搞定,耸着肩膀,双手叉腰得站在床前,只见颜辞抱着他的被子,半个脑袋都埋在里头,睡得灯光都晃不醒。
  “动静这么大,都能睡这么香。”
  他说他的。
  她睡她的。
  互不干扰。
  沈平萧认命,弯腰上前,把她抱在手里的被子硬抢出来,一边小心翼翼替她盖好,一边小声吐槽。
  “呵……这么不设防备,不也怕被坏人惦记上。”
  惦记她的坏人怕自己暴露本性,有意闪避眼神,给她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一条缝隙。
  沈平萧大度得把床让给了颜辞,自己长叹一口气,席地铺被,凑合这个磨人的夜晚。
第七章 人懵了
  天起云霞,美梦如斯。
  颜辞翻身垂手,指尖碰到了什么东西,触感软弹。
  她立刻警觉得收起指尖,强打起精神,探身去查看。
  时间还早,沈平萧在地上躺得板板正正,并没有被她这点小动作吵醒。
  颜辞拽着被子,轻轻咬着自己的唇角,做贼心虚得又躺回去。
  她自己安静得思考了一阵,眼一闭,心一横,三百六十度翻滚,把自己整个从床上滚下来,主动掉了沈平萧满怀。
  “……”
  沈平萧瞬间惊醒,因为颜辞紧紧贴着他,忍着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试着动了动她,却收获了她不讲道理的胡搅蛮缠,如同一只灵活的八爪鱼,手脚并用得盘踞其身。
  “颜辞?”
  沈平萧轻声呼唤,却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他没说破她,她贴上来的胸膛,传来的猛烈心跳明显得像正在修缮柏油路的打桩机。
  颜辞厚着脸皮四处揩油,沈平萧劝阻无果,无奈摆烂。
  心跳逐渐同频,分不清是谁先动的心。
  他好像明白了那些难以启齿的情感,悄悄埋入心底的那颗种子被唤醒,萌芽生根。
  他忘记了征求意见,忘记了照顾颜辞的感受,揽着她的后背,用近似掼摔的粗暴手法抢占主导地位。
  有那么一瞬,颜辞感觉自己有生命危险。
  正当她下意识得想睁眼摊牌,又一只手覆盖在她的眼上,强迫她继续装下去。
  “沈平萧……”
  “唔……?!”
  不仅是眼睛,嘴巴也别说话。
  他的吻生硬干涩,并没有千回百转的甘甜,也没有摄人心魄的迷情,倒像是心甘情愿得盖上印章,郑重其事得昭告彼此。
  有手机铃声响起,颜辞也听不见,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突突得心跳声。
  直到沈平萧接着电话离开,她缓缓撑坐起来,身上的衣物和脑袋上的头发都蹭得乱七八糟。
  一捧又一捧的凉水往脸上泼,颜辞照着镜子,看见自己微红的双唇,两指并拢,轻轻贴上去。
  这不痛不痒的感觉,正是沈平萧对她的作风。
  可他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他的样子在脑海里泛出来,轻而易举就能撩拨到她的芳心。
  她收拾好自己再回到房间,手机上的未接电话已经有三个了,正在呼入第四个。
  “颜辞,你这是在哪个美男被窝里睡懒觉呢?”
  颜辞三两下穿鞋,“你怎么这么早。”
  电话那头的女人将懒洋洋的声调逐步提高。
  “我早?你不会真的偷人去了吧,你看看几点了!”
  颜辞瞥了眼时间,九点十八分。
  她依稀记得,确有其事。
  昨日她信誓旦旦得约了《爱旅》杂志社编辑,兼经常借着工作之由跟着她四处嗨玩的闺蜜――钟培,还一再叮嘱,时间宝贵,不得浪费。
  而如今,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整整四十八分钟,钟大小姐独自一人坐在咖啡馆,已经写下一篇小报告,主要控诉当代年轻人的时间观念淡薄。
  奈何颜辞对此地也不是很熟,她火急火燎赶过来的时候,钟培已经在某团购平台寻找合适的午饭伙食目标。
  颜辞看着她的目光在手机上滑上滑下,对来人视若无睹,显然憋着一肚子火气。
  “先吃饭?我请客。”
  钟培无动于衷,美食还不够打动她。
  颜辞唉声叹气得托着脑袋,哀怨道。
  “唉,我可差点被活埋在山里,吊在半山腰的时候我还在想,我还没看到咱们钟主编的男朋友长什么样子,要是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
  钟培的眼神一抖,直笔笔得杀过来。
  “说得好像你就不是母胎单身一样。”
  说罢,钟培煞有其事得收起手机,启动已经休眠的笔记本电脑,调出一张照片放大,转向推给颜辞。
  这是她在地震灾区拍摄的素材,一群人正在做营救工作。
  颜辞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钟培又翻了下一张,基本是同样的主题。
  一连翻了五张,颜辞除了看出钟培眼里呼之欲出的期待,再也看不出什么别的了。
  终于,钟培高高昂起她的狐狸尾巴,指着照片一角,垂涎已久的帅哥。
  “这个人,你是不是认识?给我介绍一下?”
  颜辞早早就整理过相片,有沈平萧身影的都悄悄留下自行收藏,发给钟培的都是一而再再而三检查过的。
  所以这照片上的帅哥,不是沈平萧,是袁俊。
  不起眼的角落里,他大大方方得对着镜头,大拇指一翘,竖过头顶,向颜辞示意,这让钟培一下子就抓到了机会。
  颜辞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找不同,而是要找相同!
  钟培在这么多素材中挑选出的这几张,无一例外,都有袁俊的身影在!
  颜辞犹如抓着了某人无形的小辫子,腰板挺直,有了谈判资本。
  “让我想想,这人谁啊……”
  钟培伸出手指,轻轻按下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笃定道。
  “你少来!姐们我能不能脱单,就看你了。”
  颜辞嘴角藏起戏谑的笑意,伸着懒腰舒展筋骨。
  “这吃不饱,脑子就转不动;脑子转不动,这人啊,就记不起来。”
  钟培不服气得妥协。
  “小意思,如实招来,请你吃大餐。”
  正待她们嬉笑之时,沈平萧来电,这让颜辞措手不及。
  接通后,一贯不喜主动又被君子之节捆绑的沈平萧,言简意赅得率先表达自己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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