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来躺在竹床上听起了许四叔的故事。
“我当兵的那会,住的宿舍是那种比较老的平房,就是那种6、70年代的那种瓦房,进了房子中间是条过道,两边是一间间的宿舍,过道底是卫生间,那种冲凉洗澡和蹲坑在一起的。当时我们部队每个周末都有一个晚上固定要开座谈会。有一次晚上开座谈会,我和一个战友走得很晚,将近要到开会时间了我们才匆匆赶出去。因为那时候我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谁最后出来谁就要把寝室大门是锁上,那天我垫在最后一个,所以是我锁门,出于谨慎,我怕还有人在寝室没出来,就停下回过头来对着过道喊了一句,可当我回头看过道的时候,清楚的见到一个人影进了离厕所最近的一间寝室。”
“呵,长什么样子的,是人吗?”胥梦笑了笑。
“我当时就看到一个晃进去,没看到具体的样子。”
“哦,那估计是有人比你们还拖拉,还没走。”许斌也笑道。
“呵,人没走?”许四叔苦笑的摇了摇头,他顿了顿又接道:“那间寝室从我到那的时候就是空的,早锁死了,从没人住过。”
“……”胥梦和许斌一听,霎时感到脊梁骨透凉,全身炸起寒毛子,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
“我们刚来的时候就问过老兵,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原因空着的。”
“为什么空着呢?”
“就是搞不清楚。”
“哦,那后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估计也可能是我看花了眼,也可能确实是有人进了房间,但不是的那间,而是倒数第二间,那时的灯也是老式的白炽灯,而且十个灯泡坏三个五个的,昏暗的很。”
“哦,那是很有可能。”
“但是,我锁了门后,点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你们说奇不奇怪?”
“会不会是小偷呢?”
“小偷?敢上军营里来偷?上军营里一间长年空置的房里偷什么?而且我们的围墙很高,有些还带铁栅的,可能性很低吧?”
“哦。”
“好了,睡吧,很晚了。”
“许叔,还有什么稀奇古怪事吗,再说一个。”
“多的很勒,明天晚上再继续。”
“就再说一个,反正我们现在清醒的很,睡不着。”
“还讲?明天要早起,你们起的来吗,等忙完这几天,我天天晚上给你们讲好吧!”
“就今天晚上,已经睡不着了,再说一个,明天不想听了。”
“呵,好吧,如果上面那个还可能是我看错了的话,那这个就没办法解释。”许四叔显然也没什么睡意了,他盘手盘脚的坐起了身。
许斌和胥梦没插话,只毫丝不动的睁睁听着。
“我当兵转业后,分到我们本省的一个叫姚和镇的地方,那时候也是夏天帮着下面的乡里修水库,非常累,一般都要弄到傍晚,当时那里很缺水,只有在建水库的上游有座山,山上有比较大的水源下来,我们那时候干完活都会过去洗澡。有一次因为有些事耽误了,我就去的比较晚,天基本全黑了,只有一个人还在那洗澡,跟他打了声招呼后,我就到他上面一点的地方找了个位置洗,大概隔了几十米的样子。等洗完澡我刚要穿衣服,就听到‘噗通’一声,我一看,是那个人掉到河里去了,正在水里挣扎。”
“哦,那你去救了吗?”
“没有,我当时拿了衣服就赶快走了。”
“为什么?”
“那就是鬼!”许四叔若无其事的笑了笑。
“!”胥梦的脸上也在笑,脑袋却嗡嗡作响,许斌同样八九不离十。
“那你怎么知道是鬼呢,如果万一真是个人呢,那不是真淹死了?”胥梦严肃的问道。
“我根本没见过的那人,那地方只有村庄上的人和我们干活的会去,其它地方的人怎么会跑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洗个澡?”
“要万一是哪个家里外来的亲戚,或者路过的人洗个澡呢?”
“这就搞不清楚了,所以我晚上再也不会到水库边上去了。”
“哦……”
“其实你们也别认为是我见死不救,因为那时候我们早就听过村里的人说过,这种事不能救,那就是水鬼引你去救,你一下水去救,他就拖你下水了。”
“哦……”
“后来我也没有听说附近有人口失踪,那肯定不是人!”最后一句话许四叔像是在跟自己说,话毕后,他的情绪一下从深沉当中拔了出来,重回到了往常的样子。
许斌和胥梦两人却还沉浸在了其中,半天没吭声。许四叔早翻身躺下了,过了一会,他立头问道:“对了,你们今天还回屋子睡吗?”
“呵,不去了,里面太热。”
“那好,睡觉!”
第六十三章 有灵的雨
第二天,还是老时间老地点,许四叔带着他们收了红薯毛豆等一些熟了的蔬菜瓜果,然后吃过早饭一行人到田里忙活半日,午饭后睡到两点,然后下地干活至四、五点钟,再到水库洗澡游泳,洗完回来吃好晚饭一家子便在前院侃大山。
时间也快,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乎是不变的作息规律,一晃好几天便就过去了。胥梦和许斌那些晒伤的皮肤也从红痒慢慢的变成黑痒了,而且一层层的脱皮,脱下来的皮有些像干掉的胶水屑子,几天下来都是如此,一直脱个没完。起先胥梦有些紧张,经许四叔解释后,他才放下心来,后来也见惯不怪,不当一回事了。
此时许斌和胥梦两人如果站在一群庄稼汉中,乍一眼看去,还真能混入其中。他们刚来时的种种不习惯到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之前难熬的时间现在也变得习以为常,如果此时让他们就这么样做一辈子的庄稼人,估计他们也不会有太大的过激反应。
另外,这些天胥梦和许斌奶奶拌过几次嘴,大都是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引起的,其实就是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好在许四叔基本不过问,在加上胥梦是客,许斌奶奶是主,也不至于太过分,便也还算相安无事。
时间来到许斌和胥梦下乡的第六天,下午众人刚把田里的谷子打完收进了仓,空中便扬起了一阵阵清风,太阳也不见了身影,大地变得暗淡起来。众人回到家中,整顿一番后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离晚饭的时间尚早,胥梦和许斌靠在床头,也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经过一个星期的忙碌,现在终于要结束了,胥梦和许斌的心情都大好,他们并不感到这些天有多苦多难,反而无比的充实。没一会儿,许斌发出了轻轻的酣睡声,而胥梦也快要步入他的后尘。此时,外头的风更大了,把窗户吹得嘎嘎作响,打断了胥梦的瞌睡。他爬下床,跳上木凳,正要动手把窗户关上一些时,只听见窗外传来阵阵清脆的叮铃声,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这样他反而把窗户完全推开,痴呆地向远方风起的地方眺去,“啊,起风了……她在窗户边听吗?”
从傍晚始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用许四叔的话说,这叫“伏里无雨,仓里无米,伏里雨多,仓里满米。”这及时雨不早不晚来得刚刚好,众人都很高兴。特别是许四叔,今年收成非常不错,而且全都进了仓,刚好又来这么一场好雨,这下接着翻耕水田、插种晚稻秧苗,为晚稻丰收又开了一个好头。想到这他更是高兴,又念起这些天许斌和胥梦这两城里小伙干得很是不错,从没偷奸躲懒,不但没有娇生惯养的习气,而且分配什么任务都是积极主动。虽说他们是农活的生愣子,但对从城里来的孩子而言也算是非常难得了;在相处过程中,一家子偶然会有些小不快,倒也没什么的大事。两念相持,许四叔晚饭时破天荒地拿出了一瓶谷吊酒来,说是瞒着他家老爷子存了五、六年的好酒,平时自己不喝酒,今天拿出来庆祝庆祝,惹得一家老小喜笑颜开。他还特意邀来老鸽,说是自己话少,老鸽话多,不能让好酒好饭冷了场。
见到此行即将圆满结束,胥梦和许斌也非常高兴,与众人把酒喝了个倒空瓶。几杯酒下肚,众人是推杯换盏话都比平时多了好几倍。但奇怪的是,老鸽的话反而比平常少了许多,说的也尽是些靠谱的话,倒像是越喝越清醒一般,而恰恰相反,许四叔却成了今天话最多的人。如果说其他人只是话多,那许四叔就是话唠了,到后面基本被他包了场,简直跟平日里判若两人。至于他在酒中说了些什么,过后大家都忘了。不过胥梦和许斌还是记得一点,就是许四叔酒量不行。晚饭过后,众人酒足饭饱,各自心满意足地回去休息了。
这雨确实有灵,似乎选了时间来,淅淅沥沥下了半宿。再说胥梦,对他来讲,酒是半两太理智,没半分醉意,四两又过了头,沾床就昏天暗地,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就像这场雨一样的准,刚好二两半,弄得个半醉半醒,似醉非醉,这一头栽到床头竟比没喝酒还要清醒。一时间大脑异常地亢奋,直至兴奋难耐,翻来覆去,一晃几个小时,他竟然失眠了。在胥梦看来却是好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他在脑中好把初中时的甜蜜往事一一温习了起来。思过三巡,他睁开眼睛,见窗外雨影婆娑,又感到格外的清凉,索性爬了起来,也不开灯,端着把木凳坐在案头听起了雨。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胥梦倚靠在案前,细细聆听着窗外动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所感悟,直觉得这雨声非同一般,密而有序,多而不杂,就像那水本身一样纯洁剔透,直入肺腑,顿时心中畅快无比,思忖着:“来之前本打算在这十天里写一首情诗给夏芳,可这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六、七天也没能动手,忙得都要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反正明天没事,遇见这场好雨正好写下和她分享,顺便插述我的相思之苦,好让她感动感动,说不定就一下痴倒在我怀里了,哈哈!”想到这,他格外带劲,跑到包前搜出了他妈给他准备的蜡烛,用打火机点了,又拿了纸笔坐在了案头窗前。
一滴一字,一音一行,粒粒晶莹,句句自心。只见他上蹿下跳,一会沉思,一会欣喜,一会盘腿至床上,一会站立到窗前,把许斌也扰了起来。
“你在干嘛啊?”许斌揉了揉眼,迷离地问道。
“你看,这是什么!”胥梦如跳蚤一般上了床,掸了掸他手中的白纸。
“什么?明天再看吧。”
“来嘛,看看。”胥梦催得急迫,许斌拗他不过,下了床看着胥梦把他写的东西念了一遍。
“呵呵,好,我明天也来写一个。”许斌听了一遍也似有所触动。
“好好,写得好肯定有回报。”
“呵,明天再说,睡觉了。”
“我现在睡不着,你先去睡吧,别管我,反正明天没事,可以赖床,我再改改。”
“哦。”许斌也不再理他,自己躺了回去,而胥梦又坐回到了案前。
渐渐地,雨停了,天亮了,只剩下屋檐上的水珠滴答滴答地敲打着地面,清脆苍劲,连珠交错,恍惚在合奏一首雨后曲。先到达在地上的水滴又与那房前屋后的雨水聚在了一起,迷途的入了低洼,更多的汇成了千沟万壑,向远方的大河寻去。
胥梦一个懒腰,哈欠连连,念完最后一遍稿子后才爬上了床,直到中午才被叫醒。和许斌吃过午饭后,闲来无事,关了门,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写起了东西。胥梦把昨晚写的东西修修改改了一些,总觉得不满意,而许斌也拿了纸笔憋了半日,终于写了些字。胥梦见大家都没什么灵感,便拿出单放机,一人一个耳塞听起了歌,电子屏上显示的歌名是首郭富城新出的同名专辑《风不息》……
树欲静止
风吹不息
孤单的我在想你
夜莺不再歌唱
彷佛陪我陪我在叹息
夜色凉如水
心清洌如镜
忧郁画在眼角
思念在刻我的心
岁月不能回头
蓦然回首
毫不犹豫把你细腻一再想起
你的叮咛与笑语
晚风轻轻柔柔
恰似你的双手
给我温暖维护
给我温善笑声
给我关怀的暖流
风不息……
翌日,他们正常起床吃饭,过后跟了许四叔与众人到了田间,只见许多田里已经翻好了土,问后才得知现在绝大多数人不用牛犁地了,主要是效率太低,现在的人也不愿养,到了翻地播种就请拖拉机来耕,用不了几天就可以插秧了,又快又省事,就像现在许家地里一样。昨天下了一天的雨,田里已经是泥水半混的状态,许四叔他们又在田的一角放开了个缺口,把水从边上的田渠里引了进来,等水把整块田浸的看不到地面时,有人已经开始抛秧了。此时许斌和胥梦也扎起了裤脚下到泥里,只觉得脚在泥中冰冰滑,感觉还算不错,便撒起了欢,又见其他人插秧,也跟着学了起来。过程还算简单顺利,等事做的差不多的时候,胥梦一个人跑到了放水缺口旁,见水渠里清澈的水一进田里马上就变得浑浊了,跟着他又四处搜寻起来,最后连条小鱼小虾都瞧不见。感到索然无味后,胥梦便一屁股坐在田埂上休息起来,坐上没几分钟,便听见许四叔喊收工。他刚要起身到田埂上,却觉得小腿上有丝冰凉,低头一看,原来是两个小腿腱上竟分别吸着个黑乎乎条状的东西,吓的他呼天喊地的叫来众人。
等许四叔和其他人都到了,胥梦回头细看了下小腿,那两条东西还挂在上面,比之前又粗大了许多,已经快有根中指大小。
“我靠,这什么玩意,蚂蟥精吗?”
“没事,没事,是水蛭。”胥梦虽然少见多怪,众人却不以为然,可也没人拿这事开玩笑,连老鸽也没有。胥梦一瞧,便也知如何是好。
许斌建议说:“帮他拉下来吧!”
“诶,这个不能硬来的,站好,别动,我试试。”许四叔蹲下扯了扯其中一条,但显然只是试探,并没有用力。
“我来!这有火。”老鸽往前一凑,狠狠的吸了口他那几乎只剩下烟头的烟,烟头顿时燃的红扑扑的。他一弯腰伸手,轻轻往水蛭的头部一点,只见那水蛭身子一缩,落在了地上。
“行了,没事,呵呵,城里小伙子以前没见过这个吧!”老鸽又使命吸了口,火似乎都要烧到了嘴边,他才接着往另一只身上一碰,等那水蛭也掉了下来后,老鸽的嘴鼻里缓缓的冒出一缕青烟。
“见是没见过,但今天见着了就是它的死期!”胥梦犹如释重负,灵猫般的转过身,脚狠狠的剁了下去,看样子非要踩死这两只害人精。可抬起脚一看,那两只水蛭只是身子卷缩成团,过了一会,扁了的身子又慢慢返回了原状。
“这什么鬼,弄不死的?”胥梦有些吃惊,一脸错愕的求助众人。
“呵呵,踩的死就好了!”只见老鸽蹲下徒手抓起水蛭,又在旁边找了根坚硬的稻埂子,对着水蛭的口盘处插了进去,等稻埂完全捅到了底,老鸽又用指甲掐着水蛭的头皮一倒撕,水蛭连皮带肉顿时翻转,犹如人脱毛衣,其中的血肉顿时绽了开来。就这样,水蛭被里外调个插在了稻埂上,最后老鸽把稻埂也插在了泥巴上,整个过程看的胥梦和许斌头皮直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