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下,还是划过了接听键。
电话一接通,那端问:“到家了吗?我到医院晚了一步,听二哥说你已经回去了。”
为了不让老爷子操心,她遭到恐吓这事儿除了沈从宴,跟家里其他人谁都没说,沈乔南自然还不知道她住在酒店的事儿。
拿不准他打着通电话的目的,她含糊地唔了声:“刚到,怎么了?”
“现在有时间的话,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好吗?”
许星宁默了默,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许是察觉到她的举棋不定,沈乔南补充道:“是有关许伯父的事,我前不久去晋城,查到了一些东西。”
这么一说,她想起连夜赶到医院那天,管家说他是从晋城赶回来一事。
“好,”她于是答应下来,折身往外走,“你把地址发我,我自己开车过去会快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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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导航开过去,许星宁的车停在一家主打中式融合菜的私人会所门前。
沈乔南看起来到了有一会儿,桌上已经点好了菜品和饮品。
“我记得你喜欢喝这种起泡酒,葡萄味的,尝尝,再看看还有没想加的菜。”说着,他准备叫服务员把菜单送上来。
“不用了,”许星宁在他对面坐下,把包放在身后,说,“我离开医院时吃了个便餐,咱们直接聊正事吧?”
可沈乔南却皱起眉头,表情难得那样肃重:“我们之间,已经到这种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
“啊?我――”许星宁眨了眨眼,刚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沈乔南却倏地笑了,口吻恢复一贯的温润:“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
许星宁笑笑,端起起泡酒喝了口。
冰冰凉凉的液体沿着喉咙一路往下,压下了将将升起的那股异样感,暗红色液体眨眼被她灌下去大半。
沈从宴失笑,听起来像是责怪,眼里却满是宠溺:“哪儿有人把酒当水喝的?”
说完,他抬手叫来服务员,重新上了杯苏打水。
“不急的话,我可以先吃点儿东西再聊吗?”他问道。
他前脚赶到医院,后脚就来了这儿,料是没时间吃饭的,许星宁看他眼巴巴盯着满桌食物的样子,看着看着,噗地笑出声:“你这样,怎么显得我很霸道似的?”
连吃个饭,都要征询她的意见。
沈乔南也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片时蔬:“上学那会儿,你可不就活脱脱一小霸王?”
闻言,许星宁怔了怔。
他指的是他们曾经做同桌时,因为隔三差五就有女生来给他送这送那地示好,吵得她课间想打个盹都难,睡眠不足的缘故,某天,她一拍桌子宣布:“以后谁都不能在我面前跟沈乔南告白!”
谁都没料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就连向来波澜不惊的沈乔南也略显诧异,可对于她插手自己的事,他竟也丝毫不生气。
等人散去,他眉眼含笑地看向她,问:“许星宁,你怎么这么霸道?”
好不容易清净下来,许星宁换了个方向把头埋进胳膊,拿后脑勺对着他,理直气壮地说:“就这么霸道,不服你换个同桌去。”
旁边一时没了动静,久到快要打上课铃时,好脾气的少年闷声笑笑:“不换,我有受虐倾向,喜欢别人对我霸道。”
许星宁趴着一动不动地装睡,耳根却渐渐染上一层绯红。
一直拿沈乔南当朋友,她从未往别的方面想过,谁知……
直到老师走进教师用力敲了敲桌子,她才揉着眼坐直身板,装作刚醒的样子。
毕业多年,两人的人生轨迹再度相交,是她以沈从宴未婚妻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
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坦然自若地祝他们订婚快乐,让她以为尘封在回忆角落的那一幕,不过是年少无知的荒唐言。
事隔经年,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触发的关键词,总让她觉得别有深意似的。
思及此,许星宁慢慢敛了笑意。
沈乔南咽下最后一口菜,抬眼打趣道:“还好这是在餐厅,要是换个地方,我会怀疑自己是待审的犯人。”
许星宁来这儿的目的很明确,坦白说,此刻的确没什么心情回应他的玩笑话。
看出她的踌躇,沈乔南抽过纸巾擦了擦嘴角,也跟着正色起来:“我在晋城,找到了当初那艘游轮上的船员。”
许星宁倏地挺直了脊背,正襟危坐起来。
沈乔南拿出手机,翻到一段录音,正要递过耳机放给她听时,许星宁随手搁置在桌面的手机忽然嗡嗡大振。
她着急想知道沈乔南掌握的信息,甚至没细看来电人是谁,就掐了电话,然后将屏幕朝下翻过去。
可很快,桌面再度传来震动。
沈乔南想了想,收回耳机示意道:“是不是有急事找你?”
许星宁有些浮躁地拿起手机,“沈从宴”三个字出现在屏幕中间。
她皱了皱眉,挂断电话:“没事,你继续。”
“我……”沈乔南刚吐出一个字,已经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屏不厌其烦地亮起来,他看了眼,问,“要不你先接一下?”
在这种紧要关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断,许星宁耐心告罄,前所未有地蹿火。
她一把抓起手机,正准备划过接听键扔一句“别打了”就挂电话,手机就像是感知到她的火气,先一步黑了屏。
……
没电自动关机了。
许星宁本该松一口气,心头却莫名有些不安。
与此同时,另一头。
沈从宴再就着那串号码拨过去,得到的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他猛地一掷,手机随之砸向车窗,应声落到厚厚的车垫上。
吓得逄总助大气都没敢出一个。
“离会所还有多远?”他语气难掩焦躁。
逄总助看了眼导航,小心翼翼道:“最快预计还要十三四分钟。”
沈从宴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周身的煞气宛如吞噬一切的黑洞。
几刻钟前,他们接到私家侦探的电话,查出了威胁许星宁的人是谁,并得知从她今天走出医院起,对方就一直尾随着她。
沈从宴迅速通过手机定位查到了许星宁的位置,眼下正是快马加鞭地往那儿赶。
逄总助加大油门的同时,不由有些发怵。
他不敢想,许星宁要是出了半分差错,沈从宴会是怎样的反应。
第26章 娇纵 谁给你的胆子动她
会所内。
到底是被那股不安打败,许星宁找工作人员借了充电器,直到亲眼看着服务生帮她把手机接上电源,才勉强舒了口气。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能让沈从宴催命似的连环call她。
隔着吧台同服务生道过谢,许星宁想了想,还是问道:“请问你们这儿有烘干机或者吹风机之类的东西吗?”
刚才她起身找充电器时不小心带翻了桌上的杯子,半杯苏打水都泼到了她身上,天丝阔腿裤湿湿黏黏地贴着腿部轮廓,不适感极强,让人难以忍受。
她这一问,年轻的服务生小哥直接愣住了。
屏幕上那张灵动娇俏的脸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天知道,他默念了多少遍‘扣工资’三个字,才忍住了上班时间要签名合照的冲动。
但,就在此刻,老天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献殷勤。
见他不吭声,许星宁以为自己强人所难了,笑笑:“没有也没关系――”
话才说半截,服务生摇摇头,随后又小鸡啄米似的一阵狂点头:“有的有的!”
点完头,又有些羞赧地补充,“不过是我随便买来放在更衣室的吹风机,不嫌弃的话,我带您去拿?”
街边两元店的廉价吹风机,用在许星宁这种大明星身上,他打心底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可意料之外,许星宁冲他感激地笑笑,丝毫没有架子:“能用就行,谢谢你。”
两人穿过餐厅和走廊,很快,服务生进更衣室替她取出了吹风机。
许星宁再次道谢,接过东西却犯了嘀咕
吹风本身噪音就不小,众目睽睽之下,更不可能拿着它在吧台边吹裤子。
服务生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热心替她解了难:“您可以去卫生间,烘手器旁边就有插座。”
许星宁眼睛一亮,不吝夸奖:“对哦,你好聪明!”
经她这么一夸,服务生小哥脸上原本就没消退的热意更加烫人了。
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管事的,他才小声请求道:“那个,我、我妹妹其实是您的粉丝,请问我可以帮她要张签名吗?”
“当然!”
许星宁对粉丝本就出了名的好,这种情况下更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接过小哥准备好的纸笔,唰唰两下签好名,末了还主动跟他合了个影。
在对方一迭声的谢意里,她转身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不料刚一拐弯,就撞上了一个多日不见,存在感却只增不减的人――
“你怎么在这儿?”她讷讷地问,没料到会在这儿碰见他。
来人长衣长袖将自己裹得严实,看着不像是来玩儿的,闻声并不回应她,而是压低鸭舌帽,更加逼近了些。
电光火石间,许星宁猛地记起他身上这身装束,和监控拍到那人一模一样。
她后知后觉地想跑,却已经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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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三次拿起手机看时间后,沈乔南坐不住了,走到吧台前,敲了敲桌面。
方才领着许星宁去拿吹风机的服务生抬起头,露出程式化微笑:“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沈乔南摇摇头,指了指某处,问:“这部手机的主人去哪儿了?”
服务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许星宁的手机仍安静地躺在那儿充电。
他恍然大悟地“噢”了声,刚蹦出“许小姐”三个字,一道高大的身影便覆了下来,语气不善:“许星宁去哪儿了?”
他循声望去,才发现对方死死盯着面前斯文的男人,显然不是在问自己。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乔南惊诧地扭过头:“二哥……”
沈从宴没耐心跟他周旋,危险地眯起眼眸:“我再问一次,许星宁去哪儿了?”
推门进来看到沈乔南也在的那一刻,他就已然知道了许星宁这个点来会所是赴他的约。
但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她的安危,因此仍极力压抑着火气。
沈乔南看向服务生:“我也想知道。”
服务生一哆嗦,生出一种再不回答就会被两人生吞活剥的错觉。
他急忙开口:“许小姐好像不小心弄湿了衣服,所以跟我借了吹风机,到洗手间吹干去了。”
刚说完,就见两人一前一后大步流星地朝洗手间走去。
却不过眨眼功夫,眉眼更为凌厉的男人折返回来,问:“你们监控室在那儿?”
较温和的那个男人也跟了过来,口吻染上了继续急躁和担忧:“她人没在洗手间。”
再迟钝也意识到是出了什么事儿,服务生叫来同事替自己守着吧台,打电话问经理要授权的同时,带他们往监控室走去。
轮值经理很快赶来陪他们查看了最近几个时段的监控,线索却在更衣室附近断了。
为了保障员工隐私,那一块儿没有装监控。
也就是说,只见她跟着服务生走进那块区域,却没见人出来。
接收到周遭怀疑的目光,服务生急得满头大汗,有口难辩。
忽地,他一个激灵想起什么,边掏手机边语无伦次地解释:“我们真的是在更衣室外那条走廊分开的,不信你们看,许小姐当时还主动跟我合了影。”
说完他手忙脚乱地点开相册,翻出他和许星宁的合照。
“等等。”就在他心急如焚时,骨节分明的大掌一把抽走他的手机,长指在屏幕上划拉了下,将画面放到最大:“这里有人。”
拐角处,一个黑影半躲在墙后,窥视着拍照的两人。
经理凑近看了半天,猛然一拳拍上掌心:“对啊!从那里的安全通道一直到停车场,都是监控死角!”
难怪凭空找不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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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楼梯到达地下二层,许星宁冷静地劝道:“车库有监控,你想清楚,只要走出这一步,你的人生就全毁了。”
生平第一次在拍戏以外的场合被人持刀威胁,她反而比预想中镇定。
男人不屑一笑,抵在腰间的刀又往里顶了顶,利刃隔着薄薄的夏衫,似乎随时都能刺穿她的皮肤直抵五脏六腑。
“我他妈的人生早毁了,你们这些有钱人够恶心的,下了一个又一个套等我往里跳,到现在还想拿这套吓我?”
“是你设计我炒作在先的,”许星宁垂眼看着亮得反光的刀刃,尽量放平语调商量:“你现在悬崖勒马,我也同样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男人嗤笑,恶狠狠道:“少他妈废话。”
许星宁试图最后提醒道:“你是公众人物,周铭。”
这就意味着,他但凡做点儿什么,有生之年到哪儿都会被人指着鼻子骂。
周铭推了她一把,挟着她朝最近的那辆SUV走,“公众人物算个屁,不也咬了你们做的饵?我也真蠢得可以,还真以为是姓沈的秘书白白给我送一馅饼伪造录音,结果才放出去多久,你们夫妇俩就唱双簧,一个分析音轨一个甩音源,到头来任人嘲讽的小丑只有我一个。”
他想起这茬就恨得牙痒痒:“你知道我因此损失了多少商务,又赔了多少违约金吗?”
却不知,在他蹦出那段话后,许星宁的脑子轰然一下,耳鸣般嗡嗡作响。
她艰难地反问:“你是说,音源,是沈从宴的秘书给你的?”
周铭冷笑一声:“得了吧,装什么不知情?反手就打出一手受害者的牌,你那出淤不染大小姐的人设又上了一个新高度吧?”
短短数十个字,让许星宁如坠冰窟。
周铭将她双手反剪到背后用尼龙绳捆死,然后粗鲁地把她推上后座,拍了拍她的脸:“大小姐,说实话,你这脸和身材都挺对我胃口,可惜被姓沈的玩儿坏了吧?”
许星宁恶心坏了,一侧脸,张嘴就死死咬住了他的手。
周铭不防她这么一下,嗷的一嗓子叫出声,下意识往回抽手却以失败告终,费尽力气终于撤出来时,手背上已然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牙印。
“妈的!”手背火辣辣地痛,他彻底撕破屏幕前老好人的伪装,反手一巴掌扇到许星宁脸上,“你想死是吧?别急,一会儿就成全你。”
许星宁白皙的脸上瞬间泛起红印,他狞笑一声,带着鱼死网破的决然:“今儿个要么给我把违约金的缺口堵上,保我下半辈子生活无虞;要么,老子跟你们同归于尽。”
说完绕到驾驶座,砰地拉上车门却没立马开出去,而是就着通话记录里的某个号码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