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许星宁却隐约嗅到一丝紧绷的气息。
她随手把包放在其中一格墙柜上,狐疑地走过去:“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沈从宴好似这才察觉她的存在,扭头看过来,脸上神情不辨喜怒。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视线扫过她空空如也的两只手,淡淡地问:“东西呢?”
“什么?”许星宁满头雾水,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从宴挑眉:“不是买东西去了?”
他这一提,许星宁想起了自己顺嘴捏造的借口。
果然,撒一个谎就要用千百个谎去圆。
她慢腾腾地挪过去,挨着他坐下,含混地答:“就……买了支口红,放包里了。”
沈从宴的眼眸明显冷寂下来,他点点头,并未拆穿她的谎言。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若凝固,许星宁有些坐立难安,明明屋内铺着地暖,暖意融融,但此刻坐在离他一臂远的地方,她却莫名有些冷。
“宁宁,你,”再开口时,沈从宴声音竟有些哑,如同患了重感冒,他接着道,“会骗我吗?”
许星宁心口蓦然发紧。
他知道了?是今晚的事,还是……
她既没说不会,也没说会,犹疑着,不知是否该坦白――不为别的,直觉告诉她,昨晚的事没这么简单,她惶恐,不安,在弄清原委前,不敢向任何人提起。
更不敢让他知道,因为后果难以预料。
“回答我。”他却并没打算就此放过她的意思,侧目看向她。
大抵是她的错觉,她竟看到他眼眶都有些发红。
也正因如此,原本强作镇定的“不会”两个字,突然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
她嗫嚅道:“我……”
仿佛怕听到不喜欢的答案,在她开口的刹那,沈从宴打断了她:“算了,我信你不会。”
他费了极大的力气说服自己,深深吐出口气,拿过一旁的手机,长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然后放在沙发上,轻轻推了过去。
“所以,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他将收到的那张照片,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眼前。
视线触及照片的刹那,冷意蔓延开来,许星宁脑子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说:
沈总:呜呜老婆一定不会骗我
(打个直球嘻嘻这部分不会有误会,但可能会比较虐(极其小声.jpg
第68章 玫瑰 “我倒要看看,谁给他们的胆子”
许星宁别开眼,顷刻间失去了与他对视的勇气,她忽然有些后悔方才顺手开了灯。
亮堂的顶灯让她此刻看到照片的惊惶、撒谎的窘迫、对沈乔南的愤怒等等情绪无处遁形。
浑身血液都像是凉的,从四肢百骸倒流进脑海,她后脑勺一阵阵地发胀,明明视线很清晰,却如同患了失明症,眼前的景象什么也看不进去,只余脑子里一片杂音嗡嗡作响。
她乱了阵脚。
她不说话,沈从宴也便那样耐心地等着,他亦心神不定,并不比她要淡定多少,只是生意场上的厮杀本能地让他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喜怒不形于色。
他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早已经历了一场山崩海啸,向来缜密的大脑闪过无数种可能,却又一一被排除。
最后他索性什么都不想了,只盼她能给自己一个解释――哪怕是骗他也行。
好比在她回答说口红在包里的那个瞬间,他知道她在说谎。
可他没有揭穿,只当没有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他自嘲地想,也许哪天明知她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他也会义无反顾往下跳。
“如果我说……”好半天,许星宁艰难地开口,“这张照片,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信吗?”
虽是这么问,但她并不抱任何希望,毕竟这话从身为当事人的她嘴里说出来,没有丝毫说服力。
但几乎是在她尾音落下的瞬间,听到了沈从宴的回答:“信。”
许星宁缓慢地眨眨眼,似是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他时,脸上还有未来得及褪去的失神。
“什么?”她问。
沈从宴喉结滚了滚,嗓音沉沉地重复一遍:“我信。”
许星宁终于反应过来,理智告诉她这不应当是他的回答,可他坚定的口吻,又容不得她有半分质疑。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一直攥在掌心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段千屿”三个字出现在来电显示上。
咬了咬唇,她迟疑地看他一眼,沈从宴淡淡颔首,示意她接。
想了想,许星宁划过接听键,当着他的面点开了免提。
//
甫一接通,段千屿火急火燎的声音传来:“姐姐,不成啊这事儿。”
许星宁心头一紧,浮起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就你说那监控,我不是按你说的去要了吗,结果你猜怎么着?”
电话另一端寂静无声,段千屿顿了顿,才想起这不是卖关子的时候。
他紧忙道,“保安部那边倒是挺快审批下来了,但他们说很不巧,那个时段和区域的监控,丢了。”
这哪儿是不巧,分明是太巧。
许星宁沉默半晌,才回复道:“好,知道了,谢谢你。”
说完就想挂电话,段千屿有些着急地补充道:“姐姐,要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儿了你就说,我不敢保证能百分百解决问题,但能帮的我会尽量帮。”
许星宁抿抿唇,下意识想说不用,余光瞥见身旁那道不容忽视的身形,又兀地想起什么。
她没回应这句话,而是问了句:“能再描述一遍你昨晚看到的那个人吗?”
“啊?哦哦,当然可以。”
反应过来,段千屿一字不落地再度描述了遍在片场对她形容过的那个“朋友”。
许星宁又道了声谢,电话挂断后,她抬眼看向沈从宴,声音因心力交瘁而显得疲惫:“不管你刚才说信我是真是假,我只想告诉你,买口红是假,但这件事上,我没骗你。”
“昨晚我的确被人设计带去了酒店,段千屿当时偶遇了我,但他见对方是女孩子,又自称是我朋友,就没过多留意。”
她低下眼眸,不经意间复又瞥见他手机上那张照片,呼吸都有些滞重:“但不管怎么说,我没有背叛你……”
这个男人,她甚至都不认识。
沈从宴唇线抿得平直,他没有说话,而是拿起了他的手机。
许星宁本以为他要走,却见他垂首,长指在屏幕上操作一番,然后拨出一个号码,将手机贴近耳边。
“照片收到了吗?”他问。
那端说了什么,他低嗯一声,继续道:“帮我查下是不是合成。”说完仿佛想到什么,他强调一句,“别泄露给任何人。”
许星宁全程旁听,待他掐断通话才猛然回过神――他说信她是真的,正因如此,才想到质疑照片的真伪。
放下手机后,他云淡风轻地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饿了吗?”
话题跳转得太突兀,仿佛今晚这乱糟糟的一切并不存在。
“有点儿……”中午之后就没进过食,外景又消耗精力,许星宁下意识点点头,却又很快摇头:“先别管晚饭,我有话要跟你说。”
即便他什么都没问,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明白,不清不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这是她从他们过往的波折中得出的结论。
“不急,你胃不好,”自从她上次急性胃炎,只要两人在一块儿,沈从宴就始终注意着她的饮食,他淡淡道:“吃完饭再说。”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许星宁没有反驳的余地。
看他转身从厨房端出几道菜放到加热板上,且都是她喜欢的,她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今天他这么早回来,是做好了菜在家等她。
却没想到等来了她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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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各有心事,一顿晚饭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过了好一阵,许星宁终于扒拉完小瓷碗里的米饭,她安静地放下筷子,准备等沈从宴吃完再开口,一抬眼却发现他不知几时早已搁下碗筷,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我……”
许星宁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自己首先应该做的是道歉,她抿了抿唇:“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没关系,”沈从宴平静道,“我相信你有不得已的理由。”
许星宁张了张嘴,忽地说不出一个字。
她最讨厌旁人骗自己,哪怕动机是好的,所以沈从宴指责也好,骂她也罢,她都可以理解。
但她没想到,他早已为她找了一个看起来那么理所当然,实则毫无依据的借口。
许星宁摇摇头:“我当时的确怕引起你不必要的误会,而且连我自己都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所以我没想告诉你……但这都不是理由。”
――没有人可以用“不得已”作为理由,在这种导致万千家庭破裂的事情上企图隐瞒甚至欺骗另一半。
她也不例外。
沈从宴没有打断她,接下来的时间里,许星宁如实同他坦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沈老爷子来找她求情的事。
越往下听,沈从宴的脸色就更沉一分,听她说到后半部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沈乔南,他敢给你用迷药?”
还妄想让他借出过桥资金?
沈从宴冷笑一声,或许他原本可以给寰宇一丝生路,但从今往后的每一天,他会不遗余力地打压寰宇,直至沈乔南破产。
许星宁垂下视线,目光落在冷掉的菜肴上:“再往后,直到我在酒店醒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都没有印象了。”
这种情况,要么是她当时吸收的喷雾量太大,要么是,后续又有人给她补了一次,延长药效。
沈从宴眯起眸,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电话里刚才说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照理来说,不管沈乔南想干什么,这种事应该不会经过第三个人的手。
这也是许星宁不解的地方,她拧了拧眉:“我也不知道。”
她心里隐约有丝猜测,但不能确定,且那人和沈乔南联系起来,怎么都觉得荒唐,因此她没敢妄下结论。
“监控不可能那么凑巧,正好丢失了你要的时间和区间。”
关键地方太过巧合,反倒令人生疑,沈从宴食指轻叩桌面,那是他想事情时一贯的小动作。
片刻,他指尖蓦地一顿,跟她确认道:“诗城巴澜,是吗?”
许星宁只一瞬便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如果说早上匆忙离开时还没怎么留意,但外出拍摄时特意看的那一眼,让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
他眉头紧锁:“没记错的话,那是苏家的产业。”
许星宁一惊,脱口而出:“苏影?”
见沈从宴看过来,她犹豫道:“……你有没有觉得,段千屿口中那个人的特征,像她。”
闻言,沈从宴眉头不由皱得更紧,方才听段千屿描述时,他的确有所怀疑。
他点点头:“等我一下。”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确认,他起身拿过沙发上的手机,低头不知在做些什么。
很快,许星宁随手搁在桌边的手机亮了亮。
屏幕正中间,是沈从宴刚发的微信消息。
她带着困惑解锁,点开消息的下一秒,熟悉的面孔弹了出来。
那是苏影的自拍。
沈从宴拿着手机折回来:“她喜欢分享生活,所以我在她朋友圈找了找。”
大抵是不想让她误会,他在跟她解释照片的来源。
许星宁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她心领神会:“我这就发给段千屿确认。”
消息发过去,那边却没有立即回复,等待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漫长。
她的手机毫无动静,沈从宴的手机却率先响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是加班加点帮他分析图像的人,不知那端说了什么,他脸色不太好,说了句“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图像不是合成的。”
这也就意味着,那个脸生的男人,是真的和她产生了肢体接触,更进一步……
他克制着不去想,但凡深想一点,都随时有失控的可能。
许星宁扣着指甲:“嗯。”
她表现得无所谓,细看却能发现,她整条胳膊几乎都在战栗。
就在这时,微信消息终于从她的通知栏里弹出来。
段千屿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
“刚洗澡去了没看手机,就是她,姐姐,这真是你朋友啊?”
猜测得到证实,沈从宴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向桌面。
他旋即起身走向玄关,取下了衣帽架上的大衣。
见他面色不善,许星宁转过身,急忙问道:“你去哪儿?”
“你先睡,不用等我。”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有些答非所问,为免让她担心,他冷冷道:“我倒要看看,谁给他们的胆子。”
第69章 玫瑰 他的公主不该这样,连在梦里都不快乐
彼时已过了夜里九点,沈从宴让她先睡,可发生了这种事,且到目前为止她都是被动甚至不知全貌的一方,怎么可能睡得着?
苏影和沈乔南怎么会牵扯到一块儿,他们算计她的目的是什么,那张照片的用意又是什么,以及最重要的,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是谜,宛如缠绕成团的毛线球,而她连线头都没找到。
许星宁脑子乱糟糟地坐在沙发上,外面不知几时飘起了雨,她转头看着打在落地窗上的细密雨丝,不自觉环住双膝,巴掌大的脸埋进臂弯,整个人蜷成小小的一团。
她明白,这件事绝不像周铭炒作那样简单,心头罕见地涌上一股无助感。
时针一直走到十二点,仍不见人回来,她拨了几通电话,无一不是提示关机的机械女声。
渐渐地,困意袭来,许星宁合衣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夜里两点,她放在一边的手机屏无声亮起。
【沈从宴】:手机没电关机了,现在才看到
【沈从宴】:不用担心,处理点事就回去
直到清晨五点多,他才回到碧玺湾,身上披着一股寒露浸人的冷气。
他不确定卧室门是否关上,因此没有开灯,以免惊动许星宁。
可没想到的是,当他路过客厅时,借着落地窗外透进来的朦胧天光,竟在沙发上瞥见那道纤细的身影。
许星宁侧躺着,背对着沙发,双腿蜷起,手捏成拳放在胸前,这副防御的姿态以及微微蹙起的眉头,表明她睡得并不安然。
沈从宴一怔,迈开长腿走到沙发跟前,轻手轻脚地将人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