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床医学术语辞典》的话，家里就有，我去拿给你。”
俞温：《临床医学术语辞典》？？？
昨晚的信还夹在里面！！！
她拉开了蓓蓓的粉色屋门，直接一个箭步朝着玄关冲了过去。
眼看傅主任要把厚厚的辞典递过去，她一把拉住了傅主任的胳膊，高喊：“等等！”
“嗯？”傅主任跟门外的郑浩同时看着她。
“啊，早啊。郑浩你要借这个吗？不好意思啊，我先借了。”俞温不管不顾，直接从傅主任手里夺过来了辞典双手抱在胸前，仿佛至宝。
“你在医院里，不是有一本吗？”傅主任转过脸，毫不留余地地揭穿了她。
“俞温，早！”门外的声音很爽快。
“一宿睡过去，昨天的事儿，我都快忘了。”谁都知道昨晚的事儿不可能这么快忘记，郑浩洒脱地笑了笑，能这么说，有他的不容易。
“俞温，我不是要来缠着你的。我从国外回来，很多术语怕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第一天上班，想借一本辞典带着，心里踏实。”郑浩言辞认真，理由很充分。
俞温内心的小鹿要把她踹晕一千回了。
可是，此时绝不能动摇！
她撇了撇嘴角，硬着头皮，看着有些嘻皮笑脸：“你这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问别人嘛。正好能跟大家多交流了。对不住哈，这个我正用着，真不能借给你。”
她最后又呵呵两声，笑地有点儿痞，根本不像平时温柔的她了。
郑浩被这么拒绝，还是有些脸上挂不住，扶了扶镜子。
他很真挚地压低了声音：“俞温，你别多想。我真的只是跟傅哥借个辞典。我在网上也会自己买的，寄过来需要有点儿时间。寄来了，我就还给他。”
这不是多想的事儿……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俞温这个霸道小人要演不下去了。
可是，想到她昨晚奋笔疾书的那封信――还有小图画。
不！这辞典，死也不能现在借给郑浩。
她在心里跟郑浩道歉了一万遍。
然而嘴上一咧，一排贝齿露了出来，“嘿嘿，其实我刚刚正在查一个词。要不你等一下，我查完了一会儿给你。”
俞温死活抱着辞典不松手。
郑浩轻叹了口气，“噢……”
这时，站在一旁的傅主任转过身，垂眸看了眼俞温嘴角边还留着淡淡的口水印儿。
他缓缓开口，“你一大早在查什么？我来告诉你。”
“我、那个、我在查……”俞温左右看看两个人。
都是内行人，她得说服他们俩！
灵机一闪，看见门外墙上的垃圾分类宣传单。
俞温眼睛里一道柔光闪过，笑得狡黠，“我在查第欧根尼综合症！”她快活的像找到了宝儿。
“第欧根尼综合症？这是英文吧？英文我能跟上，咱们汉语叫脏乱差精神病吗？”郑浩好像很容易就相信了。
“叫肮脏混乱综合征。”傅主任把话接了过去，他眼角一挑，“那你查到了吗？”
俞温趁机赶紧转过身翻开了辞典：“啊，我现在查。”
她快速翻开辞典，只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走信件。
没有？！
俞温又快速翻了一遍，真的没有！
信，哪儿去了。
她简直要抓毛，一手握着书柄，把辞典朝下；
另一只手，弹手风琴一般，拼命翻着，嘴上忍不住嘀咕着，“咦？怎么没有……”
门外的郑浩规规矩矩地等在那儿，“俞温，你慢慢查，我不急的。要不到了医院再借给我……”也行。最后两个字还没等他说完。
傅主任声音历然，“你都是这么查辞典的吗？”
“精神科疾病大概在370页左右。给我。”傅主任要过去了辞典，抬手一翻，371页刚好翻到了第欧根尼综合症。
俞温有些纳闷儿，看样子不在字典里。
她看都没看，差点儿忘了她要查什么，随口道：“哦，我知道了。郑浩你拿去吧。”
正要转身回书房，察觉到这么走开不地道，她假装看了一眼，“不错。傅主任你查的没错。”
说完，她丢下这两个人，飞一样进了书房。
桌子上的那一沓条纹纸也没有了！
她快速翻看着桌子上书架的其他书：难道是她记错了书？
傅主任倚着门，双手叉在胸前，看着翻书的俞温，似乎心情不错。
他嘴角弯着：“俞医生，这次是要查什么？”
“啊，傅主任，我……”同样的手法再不能用第二遍了。
她抓着发梢也不吞吐了，干脆实话实说：“我写了些东西，忘在这儿了。”
傅主任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修长的手指上夹着的正是她那两张三折的信纸。
“你是找这个吗？”傅主任神色自然，他温声问道：“我以为这是给我的。你要拿回去吗？”
俞温觉得脸上要发烧了，她低着头，绕开他就要往门外跑：“我上班要迟到了。”
“那俞医生留下的文字，我可以拜读吗？”
傅主任转身看着已经在玄关换鞋的俞温，忍着笑，故意问得儒雅。
“随意，我走了。”俞温摸摸运动服兜里的纸团还在，猛推了一把大门。
傅主任走过来，从后面帮她拧开了门锁。
他还是追问了句，“真的是都可以看吗？”
“随便。”门一开，她小鹿奔腾一般飞了出去。
门，关上了。
蓓蓓还睡着。
傅欣书只抬手解开了领口的扣子，没换衣服，径直回到了书房。
他从抽屉里取出来那一沓条纹纸，拿出来笔筒里的铅笔横握着，在上面轻轻涂了一层薄铅。
纸面上映出来了浅浅却秀气的字迹。
“……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你一定未必注意的到我。”
他弯着嘴角，哑声默读。
俞温，除了你，我没注意过任何人。
看到最后【私心】两个字，傅欣书看着信纸微微抬起头，盯着雪白的墙壁，“私心？你的私心是什么呢？”
不管是什么……
他一个电话打给了沈奕安，“俞温的奶奶，帮我看看。”
“我一个忙得别人约不上的正牌名品律师，被你24小时呼风唤雨，傅哥――”电话另一头打哈欠的声音被挂断了。
他打开微信，看看表，俞温该到医院了。
这时候，他才点上接收转账。
1314，看着这几个数字，他揉了把挂着血丝的眼睛，从抽屉里拆开了新的烟盒。
指间夹着烟卷，并没点燃，他又把那封画着小螃蟹的信纸重新打开了。
他抽出笔筒里的钢笔，弯起唇角，在小螃蟹旁边签了两个字：已阅。
第17章
俞温到了午休, 才看见她转的账被接收了。
早上逃一样从屋子里跑掉，来到医院才注意到, 今天傅主任又是连着一个夜班。
连轴夜班, 其实并不多，除非突发情况。
可是，蓓蓓怎么办？
想到了蓓蓓, 俞温在转账之后, 直接发了条短信。
【傅主任，来照顾蓓蓓的阿姨已经到了吗？】
显示了一分钟左右“对方正在输入中……”
俞温手里的烧饼快吃完了，才看见回信。
【刚刚收到联系，梅姨路上出了点儿状况, 明天过来。】
这……！
傅主任在家里陪着蓓蓓？
儿科诊室前面还排着长队。
调整夜班不是件容易事儿。
俞温没再犹豫，【今晚我也去你家】陪蓓蓓睡。
后面四个字没打完。
“俞医生，有个孩子在儿科门口吐了。”老护士跑过来大声喊起来。
“来了。”俞温随手按上了发送, 就把手机丢进了白大褂兜里没再看。
太阳还没落下，刚刚五点整。
俞温已经第一个从海城医院跑了出来。
她路过自家门口只瞥了一眼, 已经径直敲开门进了傅主任家里。
难得傅主任不是平时那件同款白衬衫了，他换了身黑色的卫衣。
像是刚刚做完家务，不是平时要出门上班的打扮。
“是俞姐姐吗？”平时总是一扭一扭过来迎接俞温的蓓蓓, 这会儿只有糯糯的声音传了过来。
人呢？
“来啦。”俞温闻声换了拖鞋就奔着蓓蓓的屋子去了。
一进门, 蓓蓓躺在床上, 一只脚下面垫了几个垫子, 还简单捆上了几圈纱布。
俞温坐在了蓓蓓身边，一眼就注意到了蓓蓓哭得通红的大眼睛。
“傅主任, 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脚崴了而已。小孩子常有的事儿。”傅主任没什么表情，好像很不在意的样子。
“对吧, 蓓蓓，不能再哭鼻子了，我们要勇敢。”
“没什么？”本来和蔼地看着蓓蓓的俞温，突然言辞激动，一转头，对着傅主任瞪上了眼睛。
“骨头没事儿，就是崴了一下，简单冷敷过。再休息两天就好了。”傅主任一身黑卫衣，就差一身白大褂了，俨然没表情没情感的冷面医生。
他好像在强行要一个三岁孩子坚强，“蓓蓓，已经不疼了，对吧？”
俞温：“傅主任，你不能只是个医生，你也是爸爸！”看见蓓蓓委屈地憋着小嘴巴，眼睛里又红了。
她站起身，轻轻推了傅主任一把，“傅主任，出去说。”
傅主任倒退了几步，站在客厅，桃花眸子眨了眨，像是犯了错要抵赖的孩子。
他轻声狡辩：“真没事儿，蓓蓓是我的女儿，很坚强的。”
俞温抬起下巴，对傅主任完全没了工作上的畏惧。
为了蓓蓓，她一口气问了下来，语气还有些灼灼逼人。
“你还笑？你这个爸爸怎么当的，白天在家里看一会儿蓓蓓就能让孩子的脚摔崴了。在哪儿摔的？怎么摔的？”
“爸爸，你放心，我不会说的。”屋子里传来了蓓蓓软软的回答声。
这一声，让俞温硬起来的心都要被软化了：对这么小的孩子，还威逼利诱？！
“就是在浴室，我没看见蓓蓓进来，一不小心把她撞倒了。”傅主任讪讪笑笑。
他似乎很急着把话题跳过去，“俞医生，谢谢你今晚也来照顾蓓蓓。”
他压了压嗓子，似乎不太想让蓓蓓听见，哑声说：“晚上你也好好睡，不用守着蓓蓓。我六点半之后回来。”
俞温听得懂，这意思就是让她用右手边的卧室，别再趴在蓓蓓的床边了，不过这会儿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感激。
她留下来陪蓓蓓，隔壁房子就能暂时还让郑浩住着。
她今天跟郑浩在后勤打听到了，男医生的宿舍，这周三就能空出来一间。
不过这件事儿，她现在懒得跟傅主任说，毕竟还在气头上。
“我知道傅主任工作上很认真，勤奋到跟台机械似的。”
俞温现在不是要夸人，语气并不好。
“可是，你也是蓓蓓的爸爸，你不能这么不上心，陪她一个白天，就把孩子给摔了。你还能干点儿什么！”
“行。蓓蓓爸爸知道了。俞医生，那我去上班了。”傅主任在医院里的气势非但没有，还有些强忍着拉直了嘴角。
俞温抽了抽嘴角，“就知道上班，刚刚的话白说了，你去吧。”就差后面补一句，去了你就别回来了。
明明很生气，还在发着脾气的时候，一回头，身后已经又是那个一身白衬衣整装待发的傅主任。
俞温看着受了委屈还冲着她笑嘻嘻的蓓蓓，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就换衣服上班积极。”她单手叉上了腰，“傅主任你怎么回事儿，你这是在笑吗？”
他抬手蜷着捂在嘴边，“没有。”低哑地一声，连否认都不够硬气，明显嘴角还弯着。
她就差骂一句，奶奶以前常数落爸爸的话，“你这人怎么二皮脸！”
好气！
一下子想起了奶奶，又想起来小时候那个家。
她猛一跺脚，其实是冲着自个儿。
看见傅主任眼睛里都在笑，“还笑！赶紧好好反省下，回来给蓓蓓道歉！”
她已经追着数落，把人送到了玄关。
直到把门关上，也没意识过，她这一通数落，宛若一对感情深的夫妇之间，妻子对丈夫的娇嗔责怪。
回到屋里，俞温一心想着脚还崴着的蓓蓓。
陪着她讲了几本绘本，察觉到一直坐在床上的蓓蓓似乎乏了时不时打着哈欠。
她去热了杯牛奶过来，哄着蓓蓓，却对傅主任耿耿于怀。
轻轻摸了摸肿起来了的小脚踝，“蓓蓓还疼吗？爸爸可能也是没看见。爸爸下了夜班难免要回来补觉。”
她没想着替傅主任开脱。
但着眼大局，毕竟蓓蓓能有这么一个温馨的家，还是因为有这个爸爸。
虽然他是个不会照顾孩子的爸爸。
蓓蓓捧着牛奶杯子，张圆了小嘴，嘴唇外面一圈牛奶印儿成了个小圈圈，“蓓蓓不疼了。俞姐姐，其实，不怪爸爸的。爸爸白天也没睡觉，一直陪着蓓蓓。”
俞温被她可爱的萌化了，也软下来口气，“他把你撞倒了，你还向着他。为什么不怪爸爸呀。”
“因为，因为。”蓓蓓突然瘪上了嘴巴，“爸爸不让我说。”
这下俞温神经瞬间绷紧。
不让说？！
蓓蓓在家里被爸爸撞倒，摔得脚崴了。
傅主任、他不让蓓蓓说？！
一个成年人，还是个儿科医，专业哄着孩子套话的办法层出不穷。
虽然俞温本心不想这样，但她还是会担心蓓蓓。
计出无奈，她狡黠一笑：“蓓蓓啊，你看这是什么？”
蓓蓓拍着小手，“橡皮泥！”
“姐姐会捏好多小动物呢。那跟姐姐也有个小秘密好不好呀。”
一会儿功夫，床上成了橡皮泥动物园。
大象小象象家族。
狮子老虎站一排。
小猫小狗围坐坐。
……
终于，俞温也套出来了她需要的信息。
“俞姐姐，爸爸不让我说的。”分享秘密的小蓓蓓脸上还紧张地有几分脸红。
“是蓓蓓，早上去洗脸的时候，地上都是水，我没看见，就滑到了。”
“我也不知道地上为什么那么多水……”
地上为什么那么多水……
俞温没说话，借着收拾牛奶杯子的理由，跑去卫浴看了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