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傅欣书的双肩上架着俞温纤细的双肘。
他被她一双手轻轻环住了后脑勺, 听见她潺潺声颤,“也可以便宜些……”
他没有被酒精麻痹过, 没有感受过因为醉酒而失去理智的颅内高涨。
如果这世上真有语灵, 那眼前妖媚的俞温一定就是那个能束缚住他的语灵妖。
他只僵住了片刻,已经寻觅着理智往后面挪了挪步子。
身后是茶几,他的跟腱撞在了茶几腿上, 他微微蹙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别躲。”俞温又一声低语娇嗔, 一双手没有章法地把他的脑袋搂地更紧了。
他脚下无退处,上半身僵持着,但还是硬挺着脖颈,把头往后撤了撤。
麻痹他的不只是头顶那轻轻的落唇, 他被强行感受到的是他不该触碰的,来自她的灼热和温软。
他不能用任何词汇形容;
可她似乎完全没在意,只顾着将他搂紧, 站在沙发上扭了扭身子,随即身上挂着的那个也摇坠起来……
他皱着眉, 干脆一把将人横抱了起来。
瞬时。
俞温脚下一空,中心不稳,还没发出声来, 已经横栽进了他的怀里。
她单手还挂在他的肩上, 另一只手捂住了胸口, 慌乱中抿了抿嘴, 双唇被他发梢上的水汽熏染,此刻莹润地红艳。
她像是做错了事, 糯声糯气, “我做的不对?”
他把她重新放在了沙发上,“没有。”
看着她娇美的小脸上桃腮带粉, 湿润的眼睛里依然一泓清潭,哗啦一声轻响,他捏紧了茶几下面的烟盒。
“傅主任。”她张开了殷红的唇,开口叫住了他。
“你不喜欢这部电影?”
“没有。”他答得潦草简单。
“你想赖账?”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起手攥着了他握着烟盒的手腕,就是不松开。
他看着她的眼睛,好一双莹润明亮的眼睛,他勾了勾唇角,似乎笑得有些妥协,“嗯,我付不起。”
她声音在抖,“傅主任,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看着她唇齿轻启,问得梨花带泪,好像受了极大委屈。
他把烟盒捏紧了,垂眸望着她,“所以,你是听见了?”
“嗯。”她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
他屈膝蹲在沙发旁边,声音不算明朗,“那我可以吗?”
他俊朗一张脸收了多余的表情,忍着呼吸,看着她明浩的眸子里映着的那个一动不动的自己,“那我可以喜欢你吗?”
“可以、吧。”她加了个尾音。
又想了想,好像在他的手术台里提问一般,顶着一张认真严谨的脸,她补充道:“但我只喜欢你兜里的钱。”
后面的喜剧片,好巧不巧,伴着摇滚来了句,“这是谈恋爱啊,还是献爱心呐……”
他忍不住笑了。
她看见他笑了。
这一晚上,他第一次笑,笑得那么好看,似乎透着一抹无奈却也燃着浪荡无羁。
她很爱看这张脸,她只是不想骗他。
“抽了烟,就不让亲了。别去抽烟了。”她躺在沙发上,枕在沙发扶手上的脑袋硬挺着脖颈,伸手试图取走他手里的烟盒。
“可以。”他放下了已经被他捏扁了的烟盒。
“什么可以?”她隐约觉得他说的不是抽烟。
“八千可以。我想亲你。”他们好像讨价还价了很久,最终还是妥协了。
“好、呀。”她故作轻松,又加了个生硬的语气词。
重新抿紧了双唇,瘪着嘴,只有嘴角一枚梨涡在告诉他,她在等着。
“加个条件吧。”他看着她渐渐红润的双颊,没去刻意躲过视线。
“傅主任,我……”她压下了眼帘,没敢看他。
“只现在,别叫我‘傅主任’。”他的气势有些强硬,但提出来的要求,不算过分。
俞温微微颔首,没再说话。
他单手按着沙发靠背。
另一只手托起了她的脖颈,哈下腰,两人鼻息相抵。
看着她近在咫尺红润的唇,刚刚被她松开,此时被她咬的柔软娇嫩。明亮的眼睛里是春天雪化的溪水,清澈里透着满满的青涩。
他的呼吸变得凝重,嗓音低哑起来,“喜欢的是钱,就把眼睛闭上。”
她怕极了,却不知道是怕什么。
眼睛里辣辣的,好像再也兜不住了,有东西要流出来。
可是,她不想!
她不想闭上眼睛。
在帐篷里,她烧的迷迷糊糊的,觉得错过了一个世界。
她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如果一辈子只有这一回,哪怕是受刑,她也要睁开眼睛看着他。
她想看着他,她太想了。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微微启开了唇齿,她不敢呼吸,也许忘了该怎么呼吸。
好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被卸了鱼鳃,只能睁着眼睛,放弃挣扎,等着迎接命运的裁夺……
他的吻落了下来,只轻轻一点,便一触即分。
她没忍住,还是让眼泪肆意留了出来,眼底也一点点染上了桃红。
太不争气了。
她抬手挡着眼睛,“这就好了吗?”她要把自己伪装起来,伪装成无所谓,伪装成意犹未尽。
“嗯,你没有主动亲过男人,今天也是。你没有主动。是我。”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但话语还是淡淡的,宛若平常。
“那我把你哄好了吗?”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微微笑着,满满的真诚,“你现在高兴了吗?”
高兴。
他站起身,松开了她的手,去浴室拧了一条湿毛巾给她,“先擦擦脸。”
“别抽烟……”
“烟盒在这儿呢。”他朝着茶几下面努了努嘴。
她看着他进了浴室,不过这次没让她等太久,没过几分钟,他便出来了。
只不过身上又透着被冷水浇透过的通红冰凉。
她站起来主动把他拉在了沙发旁边,“不想看电视,就过来跟我说说话吧。”
她叉了一颗草莓怼在了他的嘴边。
他从她手里接过来了叉子,自己放进了嘴里,牵了牵唇角,“你这是慰问献爱心青年?”
“哪个是青年?”她勾着嘴角轻声笑了。
惹不起,总躲的起。他规规矩矩坐下开始继续看电视。
“老院长找你什么事儿啊?你因为这个不开心?”她不死心,拿起他放下的叉子又给他叉了块甜瓜。
“你吃吧。”他顿了顿,“是个调令。还没定下来。”
“你的调令吗?”俞温总觉得平常事儿,不会真的惹恼他。
“嗯。”他没再多说。
“傅、”主任两个字还没出口,想起来了今晚的约定,俞温低下了头。
“蓓蓓刚刚适应了有爸爸妈妈的日子,如果需要离开,在这一年里,我都可以跟着你一起。”
她不知道让他纠结郁闷的是什么事儿,但她可以坦荡告诉他,说好的一年,她不会拖后腿儿,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临阵脱逃。
“为了蓓蓓?”他转过脸看着她。
“嗯。”她没有丝毫犹豫。
这的确也是一个真实的理由。
有时候,有蓓蓓做托词挺好的。
短短一年,走进这个家庭,仿佛走进童话,她即使做不了一个暖床的贤妻,但她至少想做一个暖心的良母。
有这句话就够了,他没打算告诉她。
老院长跟他商量的调令,只考虑了他一个人,考虑了所谓大义。
他接受不了,因为完全没考虑俞温。
工作上的事儿,他从来严谨积极,没退缩过半步;
可这一次,他只想把他的小家庭放在最前面。
“看电影。”他从她手上接过来了甜瓜,看见俞温的手机响了,又放了回去。
“是医院的电话。”俞温刚要站起来。
“在这儿接。”他拉着她让她坐在了旁边。
“老院长,您说。”俞温坐下了,医院的电话本来也没必要回避傅主任。
只是,老院长抓起电话就挑明想单独聊聊。
“小俞啊,小傅可能还没跟你说吧。我跟你说个事儿,是好事儿……”
傅主任转过脸,声色历然,“俞温,把电话给我。”
“老院长,这是我们的休息时间。工作上的电话,工作时间我回答过你了。挂了。”电话已经挂断。
俞温看得出来,她刚刚哄好的人,又被惹炸了。
她碰了碰他的手背,柔声问:“傅主任,调令的事儿,老院长既然这时候打电话过来,就算你挂断了,只要我在海城一天,他之后也还是回找到我。”
她轻轻蹭着他的手背,“调到哪儿,怎么回事儿,我想听你告诉,可以吗?”
“泸市最大规模的医大扩建,胎儿心脏介入,婴幼儿心脏手术,他们需要个主任医师。”傅主任简单告诉了她。
“所以,要把你调到泸市?”虽然几句话,俞温听得懂,这的确是好事儿,是荣升。泸市医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医院。
“对,这是老院长的意思,我不会走的。”他把手抬了起来,反手抓住了在他手背上轻抚着的小手。
“傅主任为什么不去?能去大医院成为名医,这种成就,换了谁都不会拒绝吧。”俞温说的是大家普遍的想法。
他不以为然,轻声笑了,“去了大医院就是名医吗?因为有这个医生,他所在的医院成了名院,就不算成就吗?”
工作上,俞温跟其他医生一样,一直很敬佩傅主任,第一次听见他把这种抱负也能平淡地说出口,自然多了几分敬仰。
然而,她也不矫情,28岁了。她早已过了无脑崇拜的年龄。
“傅主任不肯去,是因为我、因为蓓蓓吗?”俞温隐约猜到了,“家属应该可以调整,但我去了只能是住院医,对吗?”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她追问:“但调令已经定下来了,所以今天护士站都在议论新来的医生,是这样的吗?”
“俞温,我不接受调令,我不在乎什么荣升名院。你相信我,我哪儿都不去。”他很郑重地跟她保证。
虽然俞温觉得她没有资格接受他的保证,她也相信,他可以不接受调令,一直留在这儿……
不用再问了,她已经很清楚,她的存在就是在拖他的后腿。
她瞥了眼在振动的手机,是医院来的邮件。
注意到了旁边傅主任的眼神,她拿起来手机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她蛮不在乎地看了眼旁边的傅主任,“主任,今晚的八千,别忘了转给我。”这次,她连姓都省了。
手机响了,整好八千。
她照收不误。
眼前的电影,从头到尾,他都没笑一下。
“傅主任,今晚的电影,你看了么?”已经唱到了片尾曲,俞温在宿舍的时候,还跟唐莹莹一起唱过那首《都选C》。
“嗯。”他算回答她了。
习惯了他的冷漠和敷衍,俞温倒是大大方方站了起来。
关了电视,揣上手机,假装不在意。
去了厕所里,她才仔细看了老院长的邮件。
【……小俞,劝劝小傅,这是个机会,我们也舍不得他走,不能一辈子把他困在这山沟里。为了保证一个人才,泸市的顾医生父子一起过来接替他。先天性心脏疾患的孩子们也需要他,把他留下太屈才……】
她收了手机。
站在镜前,跟他一起刷牙。
她刷了好久。
刷着刷着,她放下了牙刷,冷水洗了把脸。
毛巾捂在脸上,她迟迟不敢挪开。
直到听见旁边的人问她,“你怎么了?”
“牙膏沫子溅到眼睛里了。”她捂着脸回答了他。
“我好了,你慢慢来。”他洗好了牙缸牙刷,人已经出去了。
俞温看了看镜子,她的眼睛好红,眼底红彤彤的,有灯光的地方,一眼就看出来异样。
她悄悄走进卧室,傅主任已经先躺下了。
俞温先抬手关了灯,只留着床头灯,调到了最暗。
她什么话也没说,平躺下之后,只轻轻吸了两下鼻子。
昨晚是傅主任的夜班,她不能影响他休息。
黑暗中,一直仰着脸平躺着的傅主任转了过来,侧着脸看着她,“今晚的电影挺有意思的。”
俞温没忍住轻声笑了。
他问:“你笑什么?”
她也转过身,看着他,“你明明没看。不用这样安慰我。”
“老天爷太顽皮了,怎么就把你安排到我床上来了。”他振振有词,平时那么冷硬的一个人,连声音都模仿的跟影片里的搞笑演员很像。
俞温今晚是电影重温,她当然记得这句经典台词。
明明是个喜剧,可她听见这句话,憋回去的眼泪又泄洪一般,汹涌却无声地流了出来。
屋子很黑,他一定看不见。她没敢抬手去擦眼泪,只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睡吧,求你闭上眼睛。俞温在心里一遍遍祈祷。
然而,他非但没闭上眼睛,还把手悄悄伸了过来。
等俞温察觉到,他的指腹已经轻轻替她擦去了眼角不争气的泪水。
“牙膏还在眼睛里?”他的声音低哑。
“我、”她深吸了口气,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吸了下鼻子,“我想买个包。”她一下子又想不到该说什么牌子。
她平静了下自己,不能哭诉着说这些,“要个蓝色的。”
他拂过眼泪的手顿住了,“所以呢?”
俞温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原本以为会有一年,看见邮件里的调令。让她的思绪乱了,乱的迫不及待。
她的心背叛了她的意志。
她闭上了眼睛,声音很软,“我还想要一个八千块。”
第41章
“我还想要一个八千块。”
虽然她的声音很软, 在这静谧初夏夜里,却是很清晰。
傅欣书松开了帮她拂去泪水的手, 他声音沉稳也凝重。
“俞温, 我们在床上,我不钻这空子,你得说清楚, 你想要的是什么?”
窗外传来田里远远的蛙鸣声。
沉默了两秒钟。
俞温抽噎着, 却也坚强着,她知道,应该把话说清楚。
“我想要你吻我。”
“是为了哄我吗?”
“嗯。”
“哄了我,你也开心吗?”
俞温反应了一下, 此时的头脑有些缺氧,句式变长了,她要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