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想清楚了。
“你为什么开心？”他声音沙哑, 依然追问不舍。
她有些跟不上他太快的逻辑，她觉得这个问题似乎回答过了。
她早已控制不了浇了倾盆大雨一般, 满脸溢出来的泪水，“因为，喜欢。”钱。最后一个字哽咽在喉, 怎么也出不来了。
“嗯？”他哑声一挑。
她再忍不住呜咽, 几声抽搐, “你说喜欢我, 所以、开心。”虽然断续，她坚持着把话说完整。
她抬起手背, 擦了把眼泪, “所以，我想吻你。”
“我是谁？”黑夜里, 他一双黯然的桃花眸子像是点燃了心灯，炯然明亮起来。
“是傅主、”她咬了下舌尖，改了口，“是傅欣书。”
他单臂撑起了身子，垂眸看着她，“俞温。”只一声低哑的呼唤，夹杂着浓烈的气息。
再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他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后颈，手上将人托起，嘴上又要将人按下去。
不再是给她渡气，不再是给她喂水，不再是给她名分……
他做不到一触即分的蜻蜓点水，已是一触即发帷幄多时的蓄意攻势。
破竹之势，长驱直入，攻破她没了守卫的城门；
他辗转着，探索着，步步为营步步深入。
这不是一个人的横冲直撞，是两个人的默契对弈。
俞温一手揪住了枕套，一手勾紧了他的脖子，无从进退。
她的回应略显呆板，连呼吸也生涩地僵持。
偶尔的呜咽娇泣也会因为他的宣泄而戛然而止。
窗外的蛙声早已无力争鸣，连今夜的星空也不舍与他们争辉，躲在云后，沉声睡去。
床上没有多余的翻腾辗转。
两颗心跳早已共鸣。
分不清孰是鹬，孰是蚌……就算明知是坠落，升温灼热的气氛让两个人无法抗拒，心甘沉沦。
……
第二天，俞温没在六点钟之前睁开眼睛。
一个哈欠之后，看了眼手机，七点钟了。
手机窗口里另一个八千块，也变成了淡橘色，她一下子有些想不起来了……
昨晚，她在深情交吻之后，她难道打开手机，点了转账？！
平时六点钟准时起床的傅主任今天换了个姿势。
他侧过脸来，对着她。
似乎还在熟睡。
俞温一眼就注意到他淤了血破了皮的下唇。
她第一反应先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还好哪儿都不疼。
这――
她抬起食指试着点了点他的唇。
嗤――傅主任嘴角一抽，睁开了眼睛，“俞医生，很痛的。”他皱着眉，却弯着眼睛。
俞温一瞬有些心痛，但明眼一看这表情就知道是装的。
她撇了撇嘴，“那没办法，我帮你涂点儿紫药水？”
“没办法？你都没点儿愧疚，没点儿担当？”他故意咬了咬淤血的地方，又是嗤――一声闷哼。
“那你最好下次有点儿防范意识。紫药水，涂不涂？”俞温早已是个大红脸，想起昨晚的事儿，她故意嘴上硬了起来，不然她无处可躲。
“紫药水？课本都改了很多年了。俞医生，涂的话，也是碘伏吧？”这一早上，他都没喊一声“俞温”，张嘴闭嘴俞医生。
俞温下了床，正要去开门，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
“眼睛都哭肿了，你这么出去，梅姨又要把我当坏人整治了。”
“你不就是坏人！？”俞温撅起了嘴，但看了眼他的下唇，还是把视线躲开了。
不过，确实看着就挺疼的，她很想扒开嘴帮他查下里面。
如果是需要缝针的地步――这么一想，是挺夸张的。
“你做了什么，能被咬成这样？”她低着头，站在床边，轻声问他。
她记得那个缠绵纠缠又激烈的吻，但在那儿之后，她不记得再有其他。
不记得怎么睡着的，但她的睡衣扣子都没解开过，她很确定。
“我做了什么，能被咬成这样？！”他哂笑一声，坐了起来。
他盯着她仔细看了看，对视时她黑白分明一汪清澈的眼睛，怎么看都不像在说谎。
的确，她不像故意装作断片的样子。
他只是重复了下她的话，没再提及其他。
俞温前面的事儿记得清楚，是非伦理自己占几分理，她也心里清楚。
都一张床上住了这么久，傅主任是什么样的人，她不是不知道。
但天已亮，夜已过。
再去揣摩彼此的心甘情愿，这种多此一举的事儿，她还是做不到。
事情发生了，总是要面对，算着回京倒计时的日子，她抬起头，按下心中澎湃，鼓足了勇气。
“反正昨晚的事儿，傅主任也不用放在心上。我着急买个包，有点儿求钱心切。”如果声音不颤抖，这话倒是说的大大方方，颇有昂首渣女的架势。
傅主任坐在床沿，抬头望着她，一双桃花眸子里，一夜之间似乎多了几分让人看不透的蓄谋城府，“你是求钱心切也好，真情流露也好，屋里的事儿，屋里解决。”
怎么解决？！
五分钟之后。
没想到是这么个办法，俞温实在不想配合！
“傅少，你这生病了，别传染了蓓蓓。你别过来一起吃饭了。”梅姨连声叹气。
“咳咳。”他戴着口罩，咳了两声。
俞温能跟外人演个小把戏，但跟家里，她演不来这种大戏。
只低着头，哄着蓓蓓吃早餐。
“傅少，你真不能这么玩命工作。年纪轻轻的，身子就这么弱。”
“梅姨，谁都会偶尔感冒的。”
“偶尔感冒？你看小俞，担心你都不敢说，眼睛都哭肿了。你可真不省心。”
俞温：……
她不敢吱声，赶紧端着碗，跟蓓蓓一起吃粥。
而他，坐在沙发上只看着俞温和蓓蓓，口罩里抿着嘴，正要去碰咖啡，被梅姨一把夺走了。
“别在这儿碍眼传染疾病，到屋里去。”
“老爷子下次再问你怎么样，傅少，我可要实话实说了。”
“别别，梅姨，犯不上让爷爷担心。”傅主任眼看着戏要演过了，清了清嗓子，“我好多了，今天可以带着蓓蓓出门。”
“不用！今天约了去小朋友家，我跟小俞去。你在家里待着！”梅姨已经自己去了换衣间。
傅主任一个劲儿跟俞温使眼色，俞温不理他，低着头，偷偷笑着，假装看不懂。
刚好门铃响了。
梅姨在换衣间喊着，“小俞，江厨给寄过来了二十个烘焙蛋挞，今天早上寄到，你接一下。”
“来了来了。”蓓蓓一个人留在客厅，俞温来不及多问一声，直接把门打开了。
“郑浩？”俞温正要接蛋挞，开门一看是隔壁的郑浩。
闻声，戴着口罩的傅主任也从屋里跟了出来。
“俞温，哦，傅主任早。”郑浩抬手跟门里的两个人打招呼。
俞温也没让，半开着门问，“你有事吗？”
“不是我一大早要打扰你们，老院长托我过来的。”郑浩向来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他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工作的事儿，周一再说。”傅主任从后面跟了过来。
郑浩推着要关上的门，语速快了起来，“傅哥，你不用难为我，我好不容易有个师父，我也不舍得你走。我不是来给你们找麻烦的。”
“郑浩，蓓蓓还在家，你想说什么进来吧？”俞温回头看了眼厅里的蓓蓓，也等着关门。
郑浩看了眼没让开的傅主任，识趣地摆了摆手，“傅哥，我不进去了，我这就去医院。老院长让我转达一下，泸市顾医生父子一起过来了，今天下午到海城，晚上老院长邀请他们去家里吃个饭。”
“说你们不接他的电话，他只能让我过来转达，邀请傅主任也跟俞温一起过去。”
“不去。”傅主任转身回了屋里。
“俞温，我就是负责转达。你们别急着拒绝，老院长今晚亲自下厨。老院长这个人，至少对咱们都不错吧。”
郑浩传达了正事儿之后跟俞温低声说，“俞温，你还不知道吧，顾医生是个泸市权威，想见他一面，超级难，我都跟着激动。”
“郑浩，我知道了。我要跟蓓蓓出门。”俞温没做过多的回答，已经把门关上了。
一转身，差点儿撞上了把她堵在玄关的傅主任。
他哈下腰，微微低着头，在她耳边低语，“俞温，我们屋里的事儿都没解决完，我哪儿都不会去。你听懂了吗？”
她听懂了，但她没做回应。
“我不是心血来潮，我喜欢你，你知道的，我是真的喜欢你。听懂了就点点头。”
转眼间，门铃又响，身后梅姨要过来接快递；屋里的蓓蓓已经在叫“爸爸”。
留给他们俩的时间，不足分秒。
“嗯。”有些延迟，俞温还是冲着已经转身去回应蓓蓓的傅主任点了点头。
送三个女人出门的时候，傅主任只有眼巴巴的羡慕。
不过，本来也是只有妈妈们带着孩子们参加，傅主任的遗憾也不来自演戏。
到了当地小朋友家里，蓓蓓跟着七八个小朋友们在院子里玩儿的超级开心。
俞温这时才发现，她除了跟蓓蓓最好的芳芳，其他小朋友一个都不认识。
还是梅姨一个个告诉她了孩子和妈妈的名字，梅姨甚至记得每一个小朋友的喜好。
她一直跟自己说要做个好妈妈；
其实，并不是，梅姨做的更多。
看她怔着，梅姨拿着橙汁走过来陪着她，“小俞，你工作很忙，这些本来就该我做。当地的家庭很朴实，大家对阿姨没什么概念，都叫我蓓蓓奶奶……”梅姨跟孩子家长们打成了一片。
“蓓蓓奶奶！”正说着话，已经有小朋友过来招呼着梅姨。
俞温知道，没有什么是梅姨该做的，只不过默默帮他们做了而已。
她很喜欢这个家，这个家温暖的太不真实。
她甚至害怕，一旦适应了这里，就回不去了。
她正孤零零一个人站着，几个妈妈走了过来，热情跟她打招呼。
“俞医生不用拘谨，我们这里都很随便。”
“是啊是啊，梅姨每次都给大家带好吃的。孩子们可开心了。”
俞温只微微点着头，跟大家笑笑。
“以前，海城没有儿科医，去趟医院都要排大半天，我们都是在家里随便吃点儿消炎药。没想到咱们这里也有儿科医了呢。”一个妈妈说的很自豪，虽然嘴上没有一个“谢”字，却是溢出来了真诚的感激。
“是啊，俞医生能留下吗？我们家大富说，医院里又要有变动，俞医生不会离开吧？”
海城医院是整个县城里唯一一所医院，医院里的风吹草动，很快就能传的家喻户晓。
“不会的。”这是俞温真实的想法。
她笑着跟大家摇了摇头，然而想到了傅主任的调令，她又为难起来。
她并不擅长跟孩子家长们聊天，干脆加入到了小孩子们的游戏当中。
俞温领着几个孩子们一起唱起歌来，很快蓓蓓妈妈就成了最受欢迎的妈妈。
本来吃过午饭就结束的聚餐，有俞温在，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才散开。
要走了，还有个妈妈偷偷跟梅姨说，“要是俞医生一直留在海城就好了，海城的孩子不如大城市的矜贵，皮实些，但也会生病，也想有个好医生……”
在外面玩了一天，蓓蓓在俞温背上睡着了。
刚到楼下，就看见傅主任掐了烟，在等她们回来。
傅主任一把将蓓蓓接了过去。
进了电梯。
“怎么不在家里等？”
就算戴着口罩，俞温一眼就能看出来傅主任一双眼睛凶着，脸上也严肃着。
“倔老头在家门口赖着，赶不走。”傅主任不屑地随意应了句。
都不叫“老院长”了。
下了电梯，梅姨赶紧迎了过去，“怎么让老院长坐在家门口的地上！？”
几句寒暄之后。
老院长让这两个小医生见识到了什么是生姜还是老的辣。
梅姨擦干净了眼泪，送走了老院长，“赶紧走，我这儿晚上什么饭也没准备，累的腰要断了。老院长改天家里来坐啊。”
自然，两个人也乖乖跟在老院长身后。
俞温垂在一旁的手，也没个商量，被他一把抓牢。
傅主任沉着声音，气息滚热，贴在她耳边，“俞温，今晚如果聊到调令的事儿，听我的。嗯？”
被他突然一开口，俞温一个战栗。
十指相扣的手上紧了紧，“别赶我走，嗯？”他又问了一遍。
俞温胸口热了起来，她也想一直留下，也想一直被牵着，也想喊身边这个人一声“老公”……
可是，她做不到。
“俞温，你听着，我这辈子的梦想，最想当的不是医生。”他把手握紧了些，把人拉在了身边。
俞温歪着脑袋，有些茫然。
“最想当的，是你的老公。”他神色历然，没有一个字像在开玩笑。
第42章
俞温被牵着手, 听见了他一天下来第三次深情的表白，“……最想当的, 是你的老公。”
她笑着轻啐一声, “果然是男人的嘴。”故意让他听见。
被他表白是开心的，被他亲吻是甜蜜的，白天分开的一整天, 她的脑子里都在不自觉地围绕着以他为中心的人物画勾勒着背景。
她认识他的时候, 他就已经是“傅主任”了，现在却跟她说：比起当医生，更想当你的老公。
这种话的确能哄得人忘怀。
可俞温不再是不谙世故的女学生。
她要一遍遍说服自己，提醒自己, 看清自己……她不能让他因为冲动而后悔。
还没等傅主任开口，老院长已经拉着俞温的胳膊把她推到了院子里。
老院长笑盈盈地跟对面两个人介绍道，“来来, 认识下，这就是我们小傅主任的小娇妻, 俞温。我们院的俞医生……”
傅主任一把将俞温拉了回来，牵着的手握得更牢固，连掌心缝隙里的空气都被他挤了出去。
“我是顾邱岳, 泸医大的精神科教授。长子顾放。”伸出手的是一位跟老院长年纪相仿的老者。
虽已双鬓斑白, 一头短发却讲究时尚, 一身精良灰色休闲款西装, 穿着倜傥，很有上位者的风范。
而旁边的顾放, 随意的一身休闲衫, 说话时脸上挂笑，更添了几分阳光热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