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跳乱窜得越来越快,低头捏着手指装鹌鹑却已来不及,她倏地被他捏起了下巴。
黎樗逼她抬头直视他的眼,贝依喉头发紧地干咽了咽。
她看清了这双眼里盛燃的恼火。
他气得不轻。
可是这次她偏偏就不想先低头,她迫切地想要证明他爱她,不是权衡利弊也不是刚好合适就拿来用,而是真正爱到可以包容她一切的爱她。
说错话了又怎样?为什么不可以先哄哄她?
贝依眼圈泛起热意。
“我查过了,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林、关两位女士与你在同一空间。但我想不明,她们说些什么,能让你同我别扭到现在,还讲出这种话来刺我。”
黎樗胸膛起伏,咬字愈来愈重,“贝依,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信任我一些?”
“我如果不信任你,我现在就会在半山公寓,而不是在你的床上!”
贝依大声喊出了哭腔,喘息也急促起来。
泪失禁体质终究控制不住眼里的清泉汩汩流出,将她的视线都模糊掉,贝依抬手想拭。
委屈扁住的唇却被骤然封住,将她的呜咽尽数吞没,他强制地控着她后颈,凶得像是要褫夺她的每一寸呼吸。
贝依只觉得招架不住连睁眼都困难,挥手在他随身软料T恤包裹的硬挺勃发的大臂肌肉上乱拍一通。
他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的唇,却一瞬不停地转向她的脸,将上面的泪都全数舔舐吮吻。
他粗重燃情的呼吸拍打在她耳畔,与她因刚刚窒息而起的剧烈喘息混合交错,像是在共同奏响一支夜半舞曲。
贝依抬起双手在他后颈交握扣住,手指自下插进他浓密的短发,虎口卡在他颈上,悄无声息将他用力向下按。
男人炙热的吻随即落上她舒展伸长的天鹅颈。
对,就是这样。
不要永远高高在上,为我低一低头不可以吗?
为什么她只能被动地承受他施加的怒火抑或热吻?为什么她总要因为害怕说错话惹他生气被他管教而心惊胆战?为什么他就不能多说几句爱她喜欢她之类的甜蜜情话,像一个寻常的恋人一样?为什么……
贝依却无法继续想下去,因为不知他的唇触到了她颈上的什么脆弱开关,竟似有电流酥麻地自上而下直通床面,弄得她直接嘤叫出声。
两人动作皆是顿住。
黎樗缓缓抬头,也如贝依的动作一般两手搭在她后颈,凑上前与她额头相触。
房间里似是点了有舒缓凝神之效的香薰,两人交缠的鼻息间,却只有彼此的味道。
贝依听到他哑着嗓子,声音像是猛兽进食前胸腔里发出的低呼。
“回去睡觉,乖一点。”
乖一点,又是乖一点。
在这种高度敏感的时候直戳她反骨,贝依偏不要乖一点。
她按住黎樗就倾身吻了过去,生怕他反抗触不到他的唇,动作猛得直接将人扑倒趴在了他身上。
男人像是始料未及地愣怔了一瞬,下一秒直接提着她的腰骤然调换了上下位置。
她踢腾的腿、乱抓的手被依次压制、控住,她伸长脖子了挣扎的小脑袋,也被吻着唇压回了枕头。
贝依这种时候还有空分神地想,她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一条砧板上的鱼,被展开捋平得明明白白,还要被拎着腰翻个面啪啪拍两下,再翻回来继续制裁。
……
不过这一晚上终究什么也没有发生。
贝依第二天坐在办公室,撑着侧脸回想。
昨晚她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他为她失控。
他吻她时牢牢抓着她腰的手掌,彷佛在极力克制着不去碰到别处;他最后将头埋在她颈侧枕上,根本无法平复的沉声粗喘;他紧紧抱住她时抵得她肚子好痛的、她才知道那不是枪的东西……
“抱一阵就好了。”结果到她快睡着了也没好。
她伴着浴室里若有似无的水流声入睡,压根不知道昨晚他是几点上的床。
贝依揉揉发热的耳根,也不知是因为那个男人,还是因为――
一夜过去,她已然成为了圈子里无数人惦记的对象。
港城某处山间洋房,一位衣着鲜亮奢华的妇人描着眼线涂了红唇,精致的妆容却无法阻止人一眼看出,她怕是已年逾五十。
这是黎老家主的情人之一,却从不许人称她四太太的,吴英莲。
“所以,那个女仔,还是他的intern?”她挑高了眉峰。
“是的,太太。”佣人俯首低眉,小心答话。
“电话告诉阿成,该跟踪就跟踪,顺便盯紧同那女仔一批的intern,说不定,有用。”
第39章 友
这一批的五个实习生, 各自分到了不同的组别,譬如易欢欢所在的并购组,跟贝依的消费组之间的物理距离堪称十万八千里。
只有钟青云和裴璋大概因为本科有理工科背景的缘故, 分到了科技大组内部的不同行业小组,恰巧在同一楼层办公。
于是他们两人照常下班一道走, 只是刚到楼下,裴璋的步子突然顿住。
他垂眼看了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默了一瞬, “青云你先走吧, 我还有点事。”
目送钟青云行远,裴璋走到大楼脚下一僻静处,接起了电话。
“儿子啊,贝家那边答复了。”裴明辉亲自打来的电话,声音却像是欲言又止。
裴璋缓缓捏紧拳头,“哦, 怎么说?”
“老爷子同意了,但……他要我们,签一个协议。”
“什么协议?”裴璋已然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他问得很快, 好似下一秒就能一口答应。
对面却像是犹豫了很久,“他那边查出来一个秘密,这件事,恐怕连那女孩本人都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
“贝依名下, 有她爷爷留给她的, 将近五个亿的遗产!”
……
港城的红绿灯常年响着声音,等红灯时是缓慢顿挫的“叮”声, 绿灯行时是急促连贯的“叮”声。
而此刻,红灯转绿,高密度摩肩接踵的正装行人流水一般从眼前涌过,信号灯“叮叮叮叮”地响成一片,正响在裴璋脑子里。
裴明辉还在补充着他也了解不多的信息,“好像是放在那女孩名下的基金会,按照她爷爷的意愿一直冻结着,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人……”
“所以呢?他想要多少?”裴璋冷声打断。
“……九一分,”裴明辉吐字艰难,“他九……”
“贪得无厌!”裴璋眉头紧锁。
“就是说!所以儿子啊,你看你能不能想想办法,不通过他贝君荣,直接娶那女孩……”
“怎么娶?你不会想说,睡了她搞大肚子吧?”裴璋冷哼一声,“连我都能是非婚生子,你又凭什么觉得她一定要跟我结婚?”
对面不出意料沉默了下来。
裴璋丢下一句“我再想想”,就掐断了电话。
天边夕阳映着的金云卷滚得成团连片,阴翳处是金光照不亮的暗沉,静静地等待着融于黑夜。
另一边的钟青云独自回公寓。
半山公寓,顾名思义修建在太平山的半山腰。按常理,她需要乘半山扶梯上山才能到达。
然而或许现在正值暑假,作为著名打卡景点的半山扶梯处挤满了乌泱泱的人群。
钟青云选择了走路上坡。
走到一半,视线骤然被前方两个男人的身体挡住。
她抬头一看,是两个外国面孔,看起来醉醺醺地浸满了酒气,对她笑得轻佻。
“Hey girl, have a drink”浓浓的印度口音。
钟青云礼貌回绝想要离开,却又被挡住了路。
她心下咯噔一声。
前面是兰桂坊不错,可现在天还没黑,按理来说不会……
“Sorry, darling, I’m late.”竟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上来揽住了她的肩。
这人的长相很英俊,莫名让她感觉熟悉,钟青云竟下意识没有挣开。
两个酒鬼见到此状,骂骂咧咧地摇头走了。
“抱歉,”这人松开她的肩,转过脸直视她,“没有吓到你吧?”
他看起来有三十来岁,一位西装笔挺的绅士。钟青云冲他感激地一笑,“谢谢你,先生。”
男人挑起嘴角,两指夹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不用客气,我叫黎景成,你可以叫我阿成哥。”
钟青云对这人的自来熟愣了一瞬,随即盯着名片,“黎?”这个姓氏……
黎景成轻笑一声,示意她身后的GFC大楼,“这个,是我爸爸的。”
钟青云瞪大了眼睛,下意识问,“那黎樗董事长……”
“啊,”黎景成笑容淡下,舌头舔了舔后槽牙,“那是我侄仔。”
钟青云快要窜出来的怦怦心跳声中,男人的脸逐渐放大,凑到她耳畔,“美丽的小姐,名片上有我的联系方式。什么时候想同我喝一杯,随时call我哦。”
男人很快走远,只余钟青云还伫立在原地,紧紧捏着手中的名片。
天知道她有多羡慕贝依,轻轻松松就可以和港城豪门的资本家相恋,而现在……
信号灯的叮叮声还时急时缓地敲击在她耳边,她抬腿上坡的脚步都有些发软。
不,是战栗。骤然被命运垂青的战栗。
-
贝依却毫不知晓她的同伴们的下班生活多么丰富多彩。
山顶别墅里,她团在沙发上捧着脸,对着眼前的一大捧皎白的玫瑰花发呆。
她从那天早上醒来开始就没看见黎樗,只有床头摆了这一大束玫瑰陪着她。
他这些天看起来很忙的样子。窗外的夜空已接近墨色,家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咦?刚说完,门口就传来动静。
他终于回来了。
不过说不清出于哪根别扭或者傲娇的弦,贝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飞扑过去迎接他。
可黎樗却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看到他的乖女仔睁着圆溜溜的小鹿眼趴在沙发背上看他回家,只觉得整颗心都软得化成了香江水。
他几步走过去,竟是直接将贝依端着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坐下,搂着她的腰缓缓摩挲,还将鼻子埋在她颈后吸猫一样吸了几息。
贝依愣得没反应过来。
这人自从那夜的激烈动作以后,就像是打开了贴贴开关,要么是回来晚了她已经睡下还要去亲亲她额头差点把她弄醒,要么就是现在这样。
所以,他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吗?
“怎么还不去睡觉?”他携着热气的呼吸喷撒在她耳廓。
贝依看着他英气的下颌,或许是夜已深了的缘故,竟有点冒了青茬。
她伸出手指描摹,有些刺刺地扎手,“你最近,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黎樗捉下她的小手,放到唇边轻吻,“海市的一个项目到了关键阶段,这些天都在那边。”
海市是离港城最近的内地城市,往返车程却也需要几个小时。
贝依轻蹙眉心,“为什么不直接住那边呢?每天来回很累……”
“担心你,一个人住会害怕,是不是?”黎樗为她理顺发丝,掌心在她脸上揉了又揉。
贝依嘟着嘴巴,她才不怕呢。只是这人这么温柔地说这种话,让她心里的那点别扭又撑不下去了,她泄气地一头撞进他怀里。
黎樗闷笑一声,“不过,周日晚上,我会提前回港城。”
贝依的小耳朵竖起来。
周日晚上……摩天轮。
他们会成为相守一生的伴侣。
贝依一拍他胸口,坐直起来。
“我有话想问你。”她绷着小脸,表情郑重其事。
黎樗却是缓缓展开了笑容,手指捏了捏她脸蛋,“你终于愿意问我了。”
贝依把他作乱的手抓下来扣住,攥得有些紧,“你,为什么喜欢我?”
“可爱。”黎樗不假思索,“因为你可爱。”
年少时他随祖父去淮城贝家给她爷爷贺寿的时候,他就觉得那个穿着蓬蓬裙拦他去路的小女娃可爱,可爱得让人手痒,想带回家养起来。
两年前峰会上他一眼认出她的时候,也觉得她和小时候一样可爱甚至更加可爱,可爱得让他贪恋,甚至不舍得将目光移开。
威廉递上来那份资料,他虽恼火于有人暗自查她,却私下里卑鄙地翻来看了又看,记得上面的每一行字。
他为她下载了微博,隐在屏幕后面痴痴存下来她的每一张照片。她是唯一能勾起他欲念的火源。
他想要她。
贝依怔怔陷在他垂眸望来的幽黑瞳孔中,她记得一部影视剧里的经典台词,说可爱是最高级的形容词。
如果他觉得她可爱,那么她无论做什么他都会觉得特别可爱。
就像现在,他眼里满满的都是她。
贝依倏地钻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声音嗡嗡。
“那如果我不乖、不听话、无理取闹、不可爱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不会。”黎樗捧起她的脸,指腹揉上她嘟起的唇。
“为什么呢?”贝依含糊着问他。
“因为你是我的bb。”
他沉厚磁性带着深夜微微疲累喑哑的声线,猝不及防说出了这句贝依所料未及的情话,她直接惊得睁圆了眼睛。
bb啊,粤语里对宝贝的独特叫法,原来从他口中讲出,动听得贝依就要醉倒在这片梦乡里。
她忽然就觉得,再多宵小挑拨离间乱她心绪她都无需理会了,因为黎樗说,她是他的宝贝。
贝依忽地挺起身来,在他的唇边乱亲一通,都是浅尝辄止的贴贴,却甚至不放过他下颌刚冒头的青茬,像极了开心的小兽在横冲直撞地标记自己的领地。
黎樗笑得开怀又无奈,“好了,bb。”
“bb要你抱我去睡觉!”贝依挂好了他后颈。
“好,”黎樗抱起女孩抬步上楼,“不过要睡自己的房间,好吗?”
“为什么啊?”贝依又开始撒娇耍赖。
黎樗抱着人往自己身上贴了贴,“你说为什么?”
“……”
玫瑰花静静地盈立在茶几上,被原本揣着手手眯眼看那两人的小铃铛忽地站起来拨拉了一通。
不过好在第二天早晨,贝依床头又出现了一捧崭新的玫瑰。
果然黎樗已经出门,她披好真丝睡袍下楼来,却在客厅见到了一位陌生的女人。
却也不算陌生,贝依忽地想起来两年前她搜到的那张照片,挽着黎樗手臂的红裙大波浪。
她的脚步顿在楼梯上。
第40章 友
“妈咪啊, 港城落雨啦,好似要挂风球,我好险先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