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临近一些晚宴和舞会,她就彷佛俨然成为了行走的时尚资源和艳压利器, 被那些阔太千金们争相抢夺。
不过黎生成为她的雇主,这倒是破天荒第一次。
Vivian眼观鼻鼻观心浸淫圈子这么多年, 很难不敏锐地意识到,向来独行的黎生第一次带去郭老寿宴的女伴,注定会成为整个宴会厅、甚至整个港城豪门圈的焦点。
小姐的造型必须一鸣惊人, Vivian自觉责任重大。
于是她倾尽全力, 带去的备选礼服足足挂了近十辆加长版商务车。
譬如小姐首先看中的那条红玫瑰,是Christian Dior最新年份的春夏高定。譬如小姐最后选中的黎巴嫩设计师品牌,以重工刺绣流苏水晶打造的梦幻华贵之感闻名于世,被称作“少女的天堂”,无数国际一线女星抢破头皮都未必借得到。
小姐和黎生看起来都很满意,Vivian长舒了一口气, 她的任务完成了大半。
只是这口气还没舒完,小姐冷不丁冒出来的那句话,让她兢兢业业地脑中警铃大作。
难道是她们服务不周, 让小姐觉得无趣枯燥了, 竟大晚上要去做摩天轮?
Vivian试探性地抬眼望向二位雇主,等待着接下来的指示,没想到下一秒发生的事就令她目瞪口呆,差点破了职业操守惊呼出声。
黎樗捧起贝依的脸, 直接倾身将人吻住。
没有人知道, 他的乖女仔眼里盛满如星光般的爱意向他发出这一邀请的时候, 他内心如亿万年冰山骤然倾裂崩塌化作流水潺潺春暖花开一般的震颤。
他终于等到她了。
而贝依猝不及防被他炽热的吻吞噬包围的时候也是懵了一瞬,不过她随即忍不住开心。
反应这样激烈, 他懂她的意思。
黎樗的吻总像是有致命的魔力,激烈的拉扯勾缠间,贝依只觉得炙火自唇起,被他不声不响点燃了全身,她快要站立不稳,而家里还有好些外人。
她赶忙捉回落跑的清醒,捏着黎樗的手结束了这个吻。
直到目送造型师团队离开,贝依后知后觉的害羞别扭劲还迟迟未褪。
黎樗不由得轻笑着摸她的脸,温热的触感惹得他笑意更深。
“不需担心,这些人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贝依鼓着脸,想要摆脱他厚重的大手。
若是放在从前,她必定要跟他皮上一句,“既然都会保密,那当着她们的面doi你也可以咯?”
可是现在……贝依幽幽看了这人两眼,她不敢了。
天知道她真讲了这种话,今晚别墅里会不会多一道夜宵――爆炒小贝壳。
毕竟她已经给了他许诺的信号,而且刚刚接吻的时候,他自胸腔而起抑不住的好似燃火的粗重呼吸、他蓬勃贲张的青筋和肌肉、他捧她脸的手下移至她颈间敏感动脉的一下下暧昧的摩挲,都已然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情.欲。
危险。
不过……
等到从摩天轮回来,是不是就应该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地发生些什么了?
她想起来刚刚黎樗依依不舍地移开她唇瓣,低哑着声音问她什么时候去,她脑子一热说了周日。
大意了。应该说周六才对。
这样那样结束周日可以在家休息,而不是周一还要上班。
贝依懊恼的一咬唇,挥去脑内涩涩内容,重新挂上警示标志,娴雅端庄地轻移莲步走到房间。
关门,睡觉。
-
寿宴的日子转眼到了,幽黑崭亮的改装版劳斯莱斯停在了位于尖沙咀的康吉酒店楼下。
这是郭家的产业,晚宴就在酒店的宴会厅内举办。
酒店大堂是意料之中的富丽堂皇,开着港城标志性的18℃冷气。
“觉得冷吗?”迈进大堂不久,黎樗就侧首问她。
贝依睁圆了眼睛摇头,她现在一心都在紧张接下来的场面,哪里有空冷。
黎樗无奈,又絮絮嘱托,“等下如果冷,你不想披薄毯,就穿我的外套……”
还好这一幕没有被宴会众人看到,否则更要惊得吃不下饭,白白浪费一场顶级华宴了。
迎宾人员尽职地将他们引至宴会厅层,目之所及装饰及地毯皆是红色镶嵌金黄的繁复纹样。
厅门口处,五六位衣着统一而郑重的青年男士正以主人家的姿态迎接一对对入场的宾客。
想来是郭家的后辈。
出身此等港城前列的豪门,春风得意玩世不恭都属寻常,譬如刚刚几人不知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正顾盼神飞之间,不知谁注意到两人走来,他们立时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意,端肃地站成两列。
“黎董,小姐……请……”贝依总共就听懂了这几个字。
他们中看起来最年长的那一位向场内引导人员摆了摆手,亲自进了内场继续恭敬地为他们引路,直至中心最前方的那一桌。
贝依见到了宴会的主人公。
这是一位头发只剩花白的一圈却仍精神矍铄的老人,正笑意盈盈地听着各方举杯的来人祝寿,却在见到黎樗两人的时候明显怔了一瞬。
拥堵的人群自觉让路,贝依能明显地感觉到直直落在她身上的无数道目光,她挽在黎樗手臂上的手微紧了紧。
下一秒,黎樗直接改换了姿势,抽出手臂揽住贝依,大掌毫不避讳地扣上她的腰,任凭人群更加目光如炬、屏息凝神、甚至倒吸凉气。
他好似要告诉所有人,他黎樗的女伴,不仅仅是女伴。
贝依眨了眨眼,努力平整着呼吸。
郭老缓缓回神,他撑着拐杖,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张开的嘴再没合上,咧得似高兴、又像感慨,“细黎生啊……”
“郭董,”黎樗携贝依站定,温和着眉眼看向郭老,“祝你福寿安康。”
“好,好……”郭老应着,忽然反应过来他讲的是普通话,抬头看他的眼神略微疑惑。
黎樗侧首垂眸,向郭老介绍,“贝依,Belle,在京大读金融,今日也来向你贺寿,”又转用粤语补了句,“不识听广东话。”
语气温煦又似无奈地为她解释,任谁都听得出宠溺。
“噢!噢……”郭老一脸了然,又止不住地连声道着,“好啊……”
贝依冲老人笑得俏甜,“郭董,祝您松鹤长春。”
郭老连连点头,撑着拐杖的身子都有些微晃,“靓女,高材生,如果你阿爷还在,都会好高兴啊……”
黎樗垂了垂眼帘,未置可否,只请老人先坐。
贝依自然落座在黎樗身边,在离身后的小舞台最近的位置望出一眼,远处不甚明亮的灯光下,甚至都有些看不清宴会厅的边际。
源源不断的人来他们桌祝寿,也都会向黎樗问好,顺便用普通话向她敬酒,夸她礼服亦或首饰漂亮。
贝依应过了一波又一波人,缓缓扭头看向黎樗,无辜又好笑地眨了眨眼。
这跟她想象的唇枪舌战刀光剑影攀比攻讦的上流宴会好像不太一样。
“怎么了?”黎樗努力领会她的意思,“是不是冷?要不我……”
“不是啦,”贝依轻声撒着娇,“我就是……有点想去洗手间。”
“我陪你……”
“不用啦!”贝依好笑地_他,黎樗抬手唤了引导人员来。
贝依起身之后,所过之处人们也都微笑着向她点头致意,她唇角的小梨涡也有些不听使唤了,非要跳出来。
贝依心里清楚,她接收到的善意,大概都是因为黎樗的地位、因为黎樗在意她,没有人会冒着得罪黎樗的风险为难她。
啊,今天也是更爱黎先生的一天!
只可惜,她好像高兴得太早了些。
贝依在洗手间刚拧上隔间的门锁,就听到了外面的高跟鞋声、以及一高一低的交谈声。
“黎生真是好聪明啊,你不觉得吗?”先是一道高声挑开,贝依动作顿住。
“怎么这样说?”另一位彷佛有些顾虑地低着声。
“黎生不需要联姻,你我都知道,但他需要人,”尖细的女声像是故作玄虚地顿了顿,“他家里七零八落成那个样子,没有可用的人,他需要人帮他。不然那么多家业全靠他自己撑吗?”
“噢――”低声恍然大悟,“所以要找学finance的学生妹?”
贝依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她蹙着眉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帮他……他不是没问过。
“还有,他这些年在往内地活动,黎家从前的生意可不完全干净,他需要背书,”在低声又一次的恍然大悟中,高声好似慨叹,“京大啊,没钱却努力的学生妹,多好的选择。”
“哎,黎生不愧是黎生……”
高跟鞋像是要向外走,“啪”,隔间门开了。
两人似乎也没想到贝依会直接开门走出来,对视以后难免笑得尴尬。
“林小姐,关小姐,”贝依让水流缓缓浇在手上,从镜中注视着两人的脸。
有威廉的资料,她们还来敬过酒,贝依想认不出她们都难。
她拭净手上水珠,悠悠走到两人面前,倏地一笑。
“多谢二位,努力讲普通话了。”
望着贝依施施然离开的背影,关菲菲一脸忧惶,“她未相信?会不会告诉黎生,我们……”
林嘉欣眉头紧锁,拨通了一个号码,洗手间回荡着她的尖声。
“喂,家姐啊,你知不知黎生身边有人了啊?系啊京大学生妹……
WHAT?!包养?!”
第38章 友
圆月将满, 流华似练。
粼粼贝母珠光轻裹的另一束纤细曼妙的月光,此刻正立在一处僻静的小露台。
一时竟不知哪一只月更清冷、更孤单。
贝依没有立时回宴会厅,她想她需要时间调整一番, 否则唇角的弧度,必然不够无懈可击。
她当然知道那两人是故意将话说给她听,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当耳旁风地一笑而过,当好笑的段子讲给黎樗, 再收获一箩筐他的海誓山盟甜蜜情话。
可是……贝依自嘲似地扯了扯嘴角。
陷入爱情的人啊, 最碰不得听不得的一个词,就是权衡利弊。
她以为与他之间的爱已经深到可以互许终身的程度,可是忽然有人告诉她――
你不过是他权衡利弊的产物而已。
否则你以为,他为什么要选择你?
是啊,为什么呢?
从最初的纵容和偏爱,到现在的动情与呵护, 贝依一直没有深究过,或者也许根本想不出答案,他对她的情, 究竟从何而起。
因为她年轻貌美?因为她聪明好用?比她更甚的大有人在。
总不可能是像她一样的一见钟情吧?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
聪明的黎生, 最好的选择……
港城的夏夜本是温暖宜人,身后酒店的冷气却不肯放过她,贝依只觉得裸露的大半脊背都寒意浸骨。
月光女神落荒而逃。
只余天边的那一轮,为人间那为情所困的人啊, 沉沉叹了口气。
不知是否她心乱所致的错觉, 贝依只觉得回来一路遇到的目光已然不复来时的友善与恭维。耳畔飘来的低语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若有似无投来的目光像极了审视、抑或怜悯。
她逃也似地回了座位。
身边人飘忽不稳的急促呼吸落在黎樗耳朵里,他立刻蹙了眉心, 握住她两只冰凉的手,凤眸微紧,无声询问。
“我冷,黎樗。”
贝依第一次叫他全名,不加任何敬语。如他平时称呼她一样。
好像这样就能证明,她在与他平等地相爱,她不是他权衡利弊之后冷静挑选的合适货品,不是个痴心求爱任人指摘的可怜玩物。
黎樗眸色微动,而后西装外套裹住她肌肤,他向郭老道了句什么,揽她在怀提前离了场。
车上,他的手隔着外套在她肩臂上来回抚摸,像是在给她取暖。
“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这样敏锐。
贝依只闭了闭眼,拱着脑袋往他怀里钻。
他身上的气味依然如此好闻,似高山之巅风雪凛冽里凌然屹立的古松。
令人神往地迷醉其中,不去思考一些烦心乱意的问题。
譬如高山长青松真的会爱上路边小白花吗?
如果会,那么为什么呢?
可惜回到了家,她泡澡、更衣、卧倒,都再没有信息素一样的松木气息来抚慰她敏感的神经。
贝依顶着耳边的嗡嗡声在床上翻滚来覆过去,终于气哼哼地一头坐起。
她抱着枕头闯进黎樗卧室的时候,男人好似刚刚结束一通电话。
想要放下手机的手定在半空,他顿了半晌终于开口,“怎么不睡觉?”
“我要跟你睡。”贝依轻飘飘一句回答,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理直气壮地走向他的床。
黎樗滞着身形,目光随她移动,如果不是看她的确把抱着的枕头丢到了他床上,他甚至要怀疑自己听错了话,确定她说的不是要跟他吃饭。
而是睡觉。
黎樗回过神来踱向床边,看女孩自觉地躺在他位置旁边,紧闭的眼羽睫轻颤,手上还攥着他的被角。
他想着刚刚电话里听到的信息,微不可察地轻叹,“贝依。”
他叫她了。这熟悉的郑重语调,怕是又要跟她讲大道理。
果然,他沉着声音,“我想我是该同你谈谈,但不是在床上。”
贝依闭着眼不理他,只悄悄嗅着他床上的气息。
和伦敦时候一样,实在适合入眠。
只是这人,让她心烦意乱的源头,向来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
“既然这样,我去客房睡。”
贝依腾地坐起来,蓄了两包泉水的大眼睛控诉地望他,大有一副“你敢走,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黎樗又是深深叹气,坐上床来将人揽进怀里。
手下触感温软滑腻,他才注意到女孩穿的是条嫩粉色吊带真丝睡裙。
黎樗触电似地将视线移向远处,搂她的手转而扣住她厚实柔软的发丝。
“你不开心,却什么都不同我讲,我只能猜到与我有关,却猜不出为什么,”他的声音明明很近,却无奈得叹似悠远,“你要我怎么办?嗯?我要怎样让你开心……”
“我开不开心,你很在乎吗?”
贝依额头抵着他肩,幽幽一句脱口而出。
说完她就有点后悔了,因为她感觉到头顶的呼吸直接屏住,男人的肢体也瞬间紧绷僵硬。
他握着她后颈拉开了些距离,目光直直盯着她脸,贝依却有些不敢抬眼看他。
“你说什么?再讲一次?”
他的声音依然舒缓平静,贝依却精准地接收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