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庆幸你没事，如果你有事……我饶不了萧璋！当然，你也有问题！你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哎呀！”江雨霁不想多说，多说多错，赶紧挪开话题，推他说——
“李老师，你快去上课！我现在可是主任！你要迟到，我可扣钱了啊！”
李维看到她那番操作了，也是知道她没事儿又急着上课。不然怎么都要好好掰扯一段，让她下次别那么虎！
江雨霁目送他气呼呼的走，目光晃了晃就又恢复沉着冷静。
她哪会不知这事儿可怕。
不说上回，上上回，好多回——常遇到那种不讲理的。
聋哑人也好盲人也好，弱势群体讨生活本来就不容易，常因为很小的事儿就情绪崩溃，对比起来，云村的学生们真的像萧璋说的那样…特好。
但学生好和家长又一般都是相反的，城里的孩子常常被溺爱无法无天，村庄里截然相反。
江雨霁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头上的疤，记得当时自己人还在老远，那恶霸的瓶子就丢砸过来，当场给她砸了个头破血流。
要不是她没晕过去，命还在，李维估计现在都不在这里站着，而是在牢里，他险些去跟人拼命。
那也是第一次，江雨霁发现文质彬彬老实本分的「老李」能有这样大的气性。
老李，是江雨霁后来才喊的，明明年纪不大，帅气的小伙儿却像是个退休干部老大爷一样，既管着她又惯着她的…
江雨霁撩了撩头发重新盖住了疤痕，叹了口气心里明白，再有下次——
还敢！
因为事情总要解决，因为心中仍存有烈火燃烧。
不说父母的所作所为她从小就看在眼里，就说他们将她悉心培养长大，成材，她无论如何都要回来继承了父母的「业」，要把这份薪火相传的教育业的火，传下去，不畏惧任何艰难险阻……
从前她只是有这样的想法并实施，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因为无论是李维还是父母在的时候都说过——
送她出去，是为了让她见识更好的更广阔的天地，让她快乐的做自己。
可现在，锦旗的到来让她再次无比的坚定自己要走这条路，而且，要把它走的比之前更坚定…计划已经实施成功了第一步，接下来，会越来越好！
来到中班，江雨霁跟老师礼貌交流后，就带走了金家三姐妹。
她要带她们开始艺术的道路，也想打开直播的路。
可直播这件事，三姐妹害怕的拒绝。
哪怕江雨霁说了，直播教案里，不打算给她们露脸，只打算用背影。可是三姐妹似乎很害怕，无论如何也不肯直播……不管是背影还是什么！都不愿！
三姐妹现在说话只能发出简单的元音，她们飞快的打手语说着不要不愿意的，江雨霁就——
不得不放弃。还是要以学生为主。
既然三姐妹不愿意，就重新改教学设计了。
就是可惜直播支架。
那是江雨霁从城市里直接购入，李维人肉背回，架子不沉，固定的圆盘还挺沉…江雨霁看这偌大的军工包叹口气，然后就开始变魔法一样，从里面拿出一堆——
舞蹈用具。
练功鞋、拉丁鞋、摩登现代舞鞋、爵士靴、舞蹈扇、八角手绢、礼帽、爵士帽、康定帽、爵士舞手杖等……
之前学校里有些东西，但不多。
萧璋毕竟是大男人，对这些不够了解，所有的舞房和舞鞋最多一个把干，一些舞蹈鞋。
这哪够！基本功的带子都没…
不过，江雨霁这次出发都买回来了，除此外，江雨霁还弄了几套漂亮的舞服，这是因为她不确定这三名孩子未来要练什么方向。
她本人是在国外学习过一段时间少儿舞蹈教育。
她的水平，目前只能教少儿，也不怕告诉三姐妹：“等到你们再大一些，就需要请更专业的老师给你们进行授课。当然了，你们也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更大的地方跳舞……”
江雨霁是给她们打手语的，又接着比划着——
“今天在基本功开完后，老师将会对你们做一个系统的调查，你们把各种的舞蹈都来跳一遍，不用怕动作不标准，老师主要是确认出你们最感兴趣的舞类，最热爱的舞种。当然，不妨碍最后你们都样样精通，但舞蹈这件事……不单纯是舞蹈本身，更是灵魂和身体的自由结合组成出来的灵魂的律动绽放……”
“舞蹈，是生命的张力，是灵魂的诉说……国外最具代表性的是芭蕾舞……”
第22章 教学
关于舞蹈教学这事儿，江雨霁的计划里是本来就有的。
她在一些学术论文中也提过自己的目标就是让聋哑儿童们，再一次的登上类似春晚的大舞台，当然不止舞台，其他的平台也都一样。
只可惜，整个学校愿意跳舞的就金家三姐妹，而三姐妹还各有各的想法。但也不知是不是江雨霁带她们基本功的课程让她们发现了舞蹈的有趣，一节课后，她们都留下来了。
三姐妹，大姐金花，二姐金朵，是双胞胎。
最小的叫金婷。
江雨霁最喜欢她，因为她每次都认认真真的「看」着江雨霁的每一句，仔细理解和分析着意思。
听障儿童，唯一能用的就是眼。
必须一直盯着对方的手，否则很容易错过信息，好在，江雨霁讲的和比划的完全不同。
她比划出来的会更具有简易性，三姐妹都看得懂，最小的婷婷，更是每次看完就乐，比划着：“我喜欢芭蕾舞。”
江雨霁注视着她，捏了捏她的脸后，就第一个给她换上芭蕾鞋，换好了再打手语，“那老师待会儿要看你表演。”
婷婷有些害羞，又低头不说话了。
花朵姐妹则对芭蕾不太感兴趣，老大喜欢拉丁舞的高跟鞋，老二则对爵士舞更感兴趣，江雨霁东西都齐，给她们扮上。
最后，三姐妹穿着打扮后，激烈的用手语比划着「讨论」了一番到底先跳什么舞…结果不知是不是都说不过对方，大姐选择闭上了眼，气的二姐直跺脚，婷婷又是最乐呵的那个，哄哄这个，又哄哄那个。
江雨霁这边调试光盘，回头看到这一幕，心里却只有一句可惜。
可惜了，三姐妹的耳朵听不到，可惜了……谁如果不了解老三家庭的情况下，江雨霁会最觉得老三性格好，名字也好！
婷婷玉立，多么美好！
可事实上是——
他们家说了，希望女孩停了吧，要男孩。
江雨霁当时说，城市里早就不兴要男孩了，都以女孩当宝贝，也对金家姐姐说了，可人家不听。
前两天家访她还听到金太太抱怨说，三姐妹都不在家她又怀孕又要干活儿的累死了。
最后江雨霁不得不又掏钱给她隔壁的婶子雇了下来，一个月200块钱，帮着给她做做饭，简单打扫家务。
好在金家丈夫是在外面开出租车的，家里没有农活。要不然江雨霁还真是怕自己包不起她的活儿。
江雨霁还仔细问过三姐妹的状况，原来，她们都是隔代遗传的祖父的耳背，科学目前给不出原理来。但根据她们族谱的规律，好像只传女不传男，这就很离谱。
江雨霁打开音响后，三姐妹并听不到。但江雨霁需要这个，她跟着音乐，拿出节拍器，并用手语告诉她们，节拍器的节奏就是歌曲的节奏，三姐妹要根据节拍器训练。
就像是弹钢琴的人，根据节拍器来锻炼肌肉的记忆性，她们也是一样。
听不到就跟着打拍子，熟练节拍，调整好肌肉状态后，形成固定的肌肉记忆，这样就可以没有音乐也能随之翩翩起舞……
随后，江雨霁还是先带着她们开始了从芭蕾舞蹈的——
基本脚位，手位……
整个过程，不用打手语，只是不断的加以纠正，纠正……
而大概是舞蹈的作用，三姐妹不吵架了。
三只小天鹅翩翩起舞中，居然完全跟得上节拍……
江雨霁前段时间就教她们的基本功，当然自己也适当的重新拉伸了一下，为了今天她早晨起来还偷偷的练了两下，现在，带着她们也算游刃有余。
“很好，加油……”
“继续，手位伸展，抬头挺胸，肩下沉，后展，舒展开……”
江雨霁后面不再纠正，而是在前方打手语，然后打完继续转头在镜子里带动她的学生……
三姐妹沐浴在日光下，看着镜子里，看着前方——
江雨霁的背影像仙女那样在发光，三姐妹，尤其是婷婷，满眼都是羡慕，或者说是爱慕。
其实，三姐妹之前志向不是芭蕾，可小孩子眼里，老师就是半边天，在教育学的规律中有一种叫做「向师性」的规则，心理学学名，叫做模仿心理效应。
是指学生有意无意的对某种刺激做出类似反应的行为方式，它是一种互动形式，老师的动作、说话的语调、行为方式、甚至衣饰都成为学生模仿的对象……
眼下，三姐妹仅有的世界观里，江雨霁就是她们见过最美好的人了，是她们最想要成为的人。
所以，一节课后她们就决心跟着江雨霁，认真模仿，跳跃，偶尔的手语夹在其中，却不像是手语——
更像是新创的舞蹈。
师徒四人，最后好像浑然忘我的沉浸在节拍中，律动中。
音乐早就关了，只有节拍器哒哒哒哒的声音，而姐妹们的大脑里，是无声胜有声。直到下课的铃声和灯光一起闪烁，才惊觉时间的飞速流逝。
通过两堂课，三姐妹的「舞蹈」天分江雨霁也是很认可。
“大家的悟性都很不错，但基本功还是差太远……当然，这也代表我们有更多的进步空间，但务必要记得——
舞者，必须要有极强身体延展性柔韧性，自身的体力和耐力也是极其重要，芭蕾舞更是相比较其他的舞蹈，需要做垫脚，高踢蹦脚定身压拉八字等。所以，每天都要练脚尖脚背，基本功非常重要……”
后面的话，不等江雨霁比划，舞蹈室的门被敲响。
萧璋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他本也不想来打扰，刚看到她们翩翩起舞的样子他都想走了，中午再说呗！
可这一转身手机电话又来了，不得不把江雨霁从舞房拎出来……
“江老师，介意出来说话不？”
萧璋已经明目张胆的嚣张起来，不废话，直接就是找人。
“好的同学们，老师要出去一下，你们先考虑，要不要进行下堂芭蕾课，或者换一个舞种进行学习，等考虑好了，就自己压腿。”
江雨霁比划完，就跟萧璋出去。
怎么也没想走到走廊外头，萧璋就直接指着窗户后面那块空地，直来直去的说——
“那得再建个宿舍楼。”
江雨霁也直来直去：“发钱了？”
更没想到，萧璋看着她乐：“没有，我连补贴都没有！哪来的钱。”
江雨霁看着他底气十足的样子，也是乐，无奈的乐：“所以，你连他们的补贴都发不起，还想盖楼？”
萧璋一拍大腿：“是啊，所以，这不就找你来了！”
“校长，我是学校老师……虽然刚荣升主任，但我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接触网络直播和各大平台后，江雨霁的网络词汇量明显上升。
萧璋被怼到像王八。
他是那种标准的国字脸，圆圆的眼睛很像是王八绿豆大的眼，眨了又眨，心里琢磨：“咱就是说，缺钱，你找她干什么？！但当时想的就是找她……”
“我不管，我就觉得你有办法！你有，你肯定有！”
萧璋的脸皮在江雨霁夫妻面前几乎等于无。
他不怕耍赖，江雨霁怕。
也是看他这样都是为了学生，到底抬手扶额说，“我想想吧！”
萧璋就又乐，嘿嘿的笑说：“就知道你会管！那么，江主任，这事儿就麻烦你了啊！”
说完都不给江雨霁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跑，挥手说：“食堂见…”生怕江雨霁再说什么，跑的飞快。
江雨霁能怎么办。
自己选的学校，当然是努力想办法……
不过，她之所以答应还有很重要一点，就是——她的计划里本来也有这一项目。
教室里，播放着芭蕾舞蹈钢琴曲，一下下欢快的曲调，伴随外面的黄沙漫天，大有一种不顾死活地美。
管它风沙嘶吼咆哮，我自摇曳绽放生辉！
江雨霁和李维并不抽烟，可她脑子里此刻就莫名其妙的升腾起一个画面——
黄沙中，手擒雪茄的西部牛仔，注视着漫天黄沙，眼看烟丝和黄沙缠绕，缠绕，飘向不知道的深处。
那是江雨霁在心里给自己的定位。
无论在外漂泊，还是在乡村支教，从始至终她都觉得自己就是个孤身的牛仔，漫步在自己也不知究竟能走多远的道路上，路上遇到什么也是未知数，可她喜欢这种未知。
建楼……
江雨霁和心中的西部牛仔都对着黄沙深吸一口气，也许这场黄沙就是一种宣告，宣告——
未来建楼的成功！
哪怕八字没有一撇，可她就觉得，能成！
走廊红色灯光闪烁，又该上课了。
就在她要进去时，舞室门推开，金婷走出来。
金婷出来看到江雨霁起初还是有些羞怯，打着手语说来找她上课，又说：“老师，我们暂时还没讨论好，但是，我们决定没讨论好的时候就先上基本功，所有的基本功都有相通之处。就算是芭蕾的垫脚，未来也可以用在古典舞里，爵士舞里。”
江雨霁对后半部分的表述，有些惊。
这些她还没有告诉过她们，反问她：“这是你们想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金婷犹豫看了眼里面，江雨霁继续打手语：“不可以说谎。”
金婷就又不好意思的低头，“是我自己。”
江雨霁也觉得是她，因为她看起来就是抑郁质学生。
抑郁质的学生，并不是说学生抑郁，而是学生类型的一种。
多以体验深刻为主，外表则以温柔、怯懦、孤独、行动缓慢、多愁善感为特征，可内里又十分聪慧，常有别人想不到的点，就比如《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就是典型的抑郁质，可往往出其不意的是她，聪慧过人的也是她，只是因为外在给人以「秋风落叶」般的无奈、忧愁的感觉，反而会被忽略内在的聪慧……
江雨霁挥挥手让她回去练习基本功，并且把「练习基本功」的任务，交给了她，让她带着两个姐姐练！
金婷对此受宠若惊，但也还是壮着胆子去了，江雨霁看着她跟节拍器一丝不差的步骤就知道自己这步棋走的对，但这不是她对，而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