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追妻火葬场文——糯团子【完结】
时间:2023-06-25 14:43:09

  总不会,连一个在意之人都无。
  沈鸾深深看茯苓一眼,随手将手中的小铜火箸儿丢开,接过绿萼递来的巾帕净了手,方慢条斯理道。
  “……长心?”她轻嗤,“这样的人,若是有朝一日真有在意之人,那那人更要提防了。”
  茯苓不解其意:“郡主这话……是何意?”
  沈鸾笑笑,慢悠悠下了榻:“那必是对那人有所图。”
  似这般心狠手辣铁石心肠的人,对自己都下得去手,何来在意之人。
  无非是对那人有所图。
  且所图,还不小。
  茯苓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脑子晕乎乎。
  沈鸾弯唇,不想再提起这糟心玩意。
  思及被自己遗忘的鹦鹉,她转首:“那鹦鹉呢,还在暖阁吗?”
  先前担心鹦鹉在裴衡面前丢人现眼,沈鸾急急让人带进屋。
  宫人尽心,弄来好些吃食。
  鹦鹉喜不自胜,对着那宫人说尽好话。
  沈鸾进屋之时,恰好看见那鹦鹉在笼子里高歌。她眉角微挑,让宫人收了吃食。
  谷子不见,鹦鹉委屈,对着空空如也的食槽:“啾。”
  想着日后不能在裴衡眼前丢人,沈鸾屏退宫人,将一颗谷子丢进食槽:“阿衡。”
  鹦鹉欢天喜地:“阿衡,阿衡。”
  沈鸾笑弯眼,又丢了谷子进去。
  鹦鹉:“阿衡阿衡阿衡。”
  幸而还不是一只蠢笨的,没再提那两个字。
  手心的谷子都丢进食槽,沈鸾心满意足,款步提裙准备离开。
  行至菱花扇门边,忽听身后传来好几声“啾啾啾”。
  沈鸾回首,那食槽已是空空如也。
  之前珍禽苑的师傅说了,鹦鹉一日吃食有限,切不可多吃。
  沈鸾耐着性子:“今日的谷子,你都吃完了。”
  鹦鹉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子:““阿衡阿衡阿衡。”
  沈鸾狠狠心:“喊阿衡也无用。”
  鹦鹉似不可置信,见沈鸾转身要走,急得上蹿下跳:“阿衡阿衡阿衡,阿衡蠢物阿衡蠢物。”
  沈鸾顿时转过身,先前的训练又成了一场空。她不悦,只穿过屏风行至鹦鹉跟前:“闭嘴。”
  鹦鹉眼珠子瞪圆:“阿衡,闭嘴。”
  看着不像是蠢笨之物,倒像是故意为之。
  沈鸾眨眨眼,忽的心生一计,扬声唤了茯苓进屋。
  茯苓欠身:“郡主有何事吩咐?”
  沈鸾:“取我的《中庸》来,让人念给它听。这鹦鹉通灵性,兴许以后还能学会做文章。”
  茯苓好顽,听如此有趣,抚掌称好,又怕小宫人不尽心,自己取了《中庸》,在鸟笼旁一字字念着。
  鹦鹉可怜巴巴:“啾。”
  沈鸾好整以暇看着。
  四书当中,沈鸾最厌恶的便是《中庸》,晦涩难懂,每每读之,她总能立刻入睡。
  想来这鹦鹉经此一遭,以jsg后也不敢乱说话。
  沈鸾神清气爽离开,然只过了半刻钟,遂见茯苓抱着厚重的《中庸》沮丧回宫。
  不过半刻钟,那鹦鹉已睡过去两三回。
  茯苓欲再将鹦鹉唤醒,那鹦鹉两眼一闭,只当听不见。
  茯苓无奈,只能折返:“先前奴婢还不信,这回却是信了。真真是物随其主,郡主不爱念书,养的鹦鹉自然也不喜欢念书。”
  沈鸾轻敲茯苓额头,警告:“乱说,这鹦鹉是裴煜带回来的,怎的算在我头上?”
  茯苓捂着脑袋,笑而不语。
  沈鸾未再理会,举目望宫门:“洪太医呢,他去东宫了吗?”
  ……
  到底是担心裴衡旧伤复发,又怕勾起裴衡伤心事。沈鸾让人从太医院请了洪太医,往东宫走一遭。
  历来太子所居之所,仅次于皇帝寝殿。只今朝多了蓬莱殿,洪太医细细旁观,竟发觉这东宫和蓬莱殿不相上下。
  可见沈鸾受圣上之重视。
  迈入月台,早早有宫人掀开朱红撒花软帘,躬身请洪太医安。
  转过玻璃炕屏,遥遥的,便看见太子坐于书案后,案前高高累着古籍。
  洪太医认出有两三本是他所识的医书。
  洪太医稍稍一怔,先前从未听过太子对中医有所涉猎,怎的现在……
  走神的间隙,洪太医惊觉自己忘了向太子请安,忙躬身拱手。
  “下官失礼,望殿下恕罪。”
  “洪太医客气了。”裴衡不以为意,浅笑着拂袖,“是长安让你来的吧?”
  
  洪太医:“是,郡主担心天寒地冻,恐殿下犯了旧疾。”
  “确是旧疾。”
  裴衡笑意稍敛,唤来福取了迎枕,二人移去暖阁矮榻。
  洪太医把脉毕:“殿下可许下官行针?”
  裴衡颔首:“自然。”
  双腿毫无知觉,即便洪太医扎上上百根银针,裴衡面上依旧淡淡,似乎对此事早习以为常。
  “若是长安问起,还请洪太医……”
  洪太医抬袖,擦擦额角汗水:“郡主若问起,下官定是要实话实说的。”
  否则以沈鸾的性子,若是有朝一日知晓自己受骗,定会让人拆了太医院。
  裴衡无奈:“也罢。”
  反正他是注定一辈子坐轮椅上,沈鸾早晚会知晓。
  他低声:“长安最近,可还做噩梦?”
  洪太医:“下官近来并未听郡主提过这事,想来应是没有的。”
  若非裴衡提起,洪太医也忘了这事。好似自从沈鸾用了裴衡送去的熏香,便甚少做过噩梦。
  思及适才看到的医书,洪太医大着胆子,多问了一句。
  裴衡谦虚垂眸:“不过略懂些皮毛而已。那香也是随手所制,许是先前洪太医开的药见效,长安方没再做噩梦。”
  洪太医拱手:“太子谬赞,下官不过尽分内之事。”
  裴衡莞尔:“洪太医谦虚了。”
  又道,“洪太医等会可有要事在身,若无事,可否去一趟明蕊殿,替五弟看看。”
  洪太医拱手:“是。”
  行针完毕,洪太医收了药箱,告辞离开。
  裴衡双腿仍无知觉,然经此一遭,后背还是起了薄薄细汗。
  来福屏退宫人,只自己跪在一侧,为裴衡宽衣,又拿干净的帕子帮他擦身。
  洪太医施针的时候,来福也站在一侧。
  这样的事,他不止见过一次。自打裴衡从马背上摔下,太医院的太医想尽方法,光是针灸,就有上千回。
  上百根银针扎在腿上,裴衡毫无知觉。他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若非那时还有长安郡主陪伴在侧……
  来福老泪纵横,不敢在裴衡面前流露一二,只陪着笑脸道:“郡主若是知道是殿下让洪太医去明蕊殿,估计又得气坏了。”
  之前得知黑熊一事是裴晏自导自演,沈鸾气得三日没吃好饭。
  若不是当时裴晏生死攸关昏迷在榻,沈鸾兴许还会将人从榻上拽起,好好理论一二。
  “五弟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想出那法子,既然两人都没事,此事也无需再议。”
  来福长叹:“殿下心善。”
  裴晏自导自演一事是裴衡查出来的,然却没禀告皇帝。
  来福伺候着裴衡更衣,欲言又止。
  裴衡:“有话要说?”
  来福斟酌半晌,方道:“奴才也不确定这事是不是真的。”
  他俯身,悄悄凑近裴衡耳边:“五皇子……怕是不太好了。”
  裴衡愕然:“此话怎讲,五弟不是刚醒过来吗?”
  当时在蓬莱殿,若非沈鸾拦着,他定要上前看看,问询一二。
  来福皱眉,只摇头,他手指在自己脑门上点点:“五皇子估计是摔坏了这里,听说他醒来的时候,还说了些大逆不道之话。”
  裴衡拢眉,颇为不解:“什么……话?”
  来福左右张望,借着沐盆中清水,在案几上写下一字――
  朕。
  来福叹息:“五皇子自称这个,若非脑子摔坏不清醒,他怎会说出这等话。殿下往后还是……”
  哐当一声响。
  案几上的沐盆忽的被裴衡打翻在地,他双手止不住颤抖,来福惊得赶忙上前查看究竟:“殿下,可是烫着了?”
  幸而水温不烫,只是泅湿了里衣。
  “我无事。”裴衡竭力隐忍着,他喘着气,“里衣湿了,你回寝殿,帮我取一身来。
  来福虽担忧,然主子命令不可违,来福躬身:“是。”
  悄声退下。
  霎时殿中只剩下裴衡一人,静悄无人低语。
  光影绰绰,斑驳影子凌乱落在裴衡眉眼。
  “……裴晏。”
  裴衡低声一笑,视线轻飘飘在案几上的字掠过,那字见了水,歪歪扭扭倚在案几上,似在空中漂浮。
  又好似染了血,通红一片。
  裴衡双目泛红,白净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少顷,殿中终传来裴衡一声笑。
  “久违了。”
  ……
  自裴晏昏迷,初时明蕊殿还有人踏足,后来闻得太医那话,渐渐的,探望的人也少了。
  毕竟一个痴傻皇子,不足以在宫中掀起任何风浪,自然也无需巴结,亦或是有所忌惮。
  明蕊殿琐事缠身,裴晏又在蓬莱殿晕倒。李贵分身乏术,好不容易将裴晏安顿好,正想着找太医前来,倏地却见榻上的人幽幽睁开眼。
  在榻上躺了两月有余,裴晏身子比之先前更为瘦削,下颌线凌厉,棱角分明。
  猝不及防被那双黑眸盯着,李贵后脊发凉:“……主、主子?”
  “你去一趟蓬莱殿,看看卿……”喉间发甜,许是见了血。
  裴晏坐起身,扶着榻沿喘气。
  李贵大惊失色,先前太医提过,裴晏是脑中有淤血,方迟迟未醒。
  他匆忙端了痰盂前来,又唤小宫人端来清茶,供裴晏漱口。
  漱口毕,方饮了半杯热茶,裴晏终觉好些,他轻声:“看看她在作甚。”
  眼前一切,好似和前世有所出入。
  裴晏揉着眉心,只觉头疼欲裂,这一世发生过什么,他竟丁点记忆也无。
  刚被沈鸾赶出,李贵实不想再看沈鸾一眼,他弯腰,试图劝说:“主子,你如今身子尚未痊愈,还是先别管那长安郡主……”
  长安郡主。
  沈鸾。
  他的……卿卿。
  裴晏目眦欲裂,眼底泛起红血丝。
  他从未见过,沈鸾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陌生、戒备、嫌弃、厌恶。
  亦或是,恶心。
  胸口酸胀,裴晏紧攥拳头,差点将手中擎着的茶杯捏碎。
  沈鸾刚刚挡在裴衡面前,是怕自己对裴衡不测吗?
  她什么时候对裴衡那般……
  耳旁嗡嗡一片,裴晏只觉头晕眼花。
  茶杯终被捏碎,碎片扎了一手,顷刻血淋淋一片。
  
  十指连心,碎片扎得深,竟能看到骨头。
  李贵惊叫一声:“主子!太医,快传太医!”
  他惊慌失措,裴晏却面无表情,只低头淡淡看了自己的掌心一眼。
  倘若此时沈鸾看见自己这般,会心疼吗?
  若是会……
  “――主子!”
  李贵的嘶吼终唤回裴晏的思绪,他惊跪在地上,只觉裴晏可能真摔坏了脑子。
  “都什么时候你还管那长安郡主作甚?主子您不知道,那长安郡主欺人太甚得很,我们才刚出来,她就吩咐宫人拿水清洗园子,说是我们……”
  李贵心一狠,咬牙道,“说是我们脏了她的地!”
  李贵喋喋不休:“她是高高在上,日后也是要做太子妃,是一国之后……”
  “不可能。”
  倏地,榻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裴晏阴沉着一张脸,像是阴曹恶鬼前来索命,他一字字强调。
  “她不可能是太子妃。”jsg
  他的卿卿,合该是他的妃,他的妻。
第二十七章
  明蕊殿静默无声。
  李贵伏跪在地, 似是不可置信:“……主、主子?”
  他现在真真觉得,裴晏被那黑熊伤得不轻,脑子摔伤了, 才会对那长安郡主那般在意。
  心口慌乱,余光瞥见裴晏沾满鲜血的一双手, 李贵再等不及, 连滚带爬往门口去,欲唤人找太医来。
  恰就在此时, 宫门传出小宫人的通报, 洪太医来了。
  李贵忙起身迎了出去,躬着身子,一五一十将裴晏的近况告知。
  “……五皇子伤到了手?”
  洪太医沉下脸, 脚步愈发地快,转过影壁,远远看见窗下坐着一人。
  他弯腰进屋, 拱手请安:“下官见过五皇子。”
  寝殿安静,身侧置着一张嵌理石方桌, 旁边还有两张南官帽椅。
  裴晏轻倚榻上, 一言不发。
  右手手心沾了血,血珠子一点点往下掉落, 李贵终忍不住,疯狂用眼神暗示:“主子,洪太医是太子殿下请来的。”
  洪太医身后站着太子和沈鸾,裴晏这般, 未免不给那二位的面子。
  “太子……”
  裴晏低喃, 忽的轻笑一声,那笑声轻而淡, 稍纵即逝。
  前世裴仪能瞒天过海将沈鸾带出宫,可没少得这位洪太医的帮助。裴晏带兵前去抓人,那洪太医还在福安堂为幼童把脉。
  见了裴晏,知晓东窗事发,他仍不卑不亢,拱手作揖:“陛下,可否容下官写完这药方子,这孩子可怜,还是当时长安郡主送到这的,否则定性命不保。”
  天下可怜人比比皆是,如过眼云烟,裴晏并不在乎。然“长安郡主”这四字,却牢牢踩中他的命脉。
  裴晏高立于马背上,垂首睥睨那被姓洪的牢牢护在身后的小孩一眼,皮肤黝黑,骨瘦如柴,浑身上下干巴巴的,也不知身上有哪点好的,竟能入得沈鸾的眼。
  往事历历在目,裴晏走神间隙,李贵后脊已沁出细汗:“主子,太医还等着,您……”
  裴晏终回神,伸出手,任由洪太医为自己包扎伤处。
  洪太医拿银针细细挑去裴晏掌心的碎片,又拿纱布紧紧裹住:“切记伤口不能碰水,若沾了水,可就落下病根了。”
  李贵躬身,又递了两对金锞子:“劳洪太医走这一趟。”
  洪太医笑着接过:“五皇子客气了。”
  冬日日短,只一盏茶功,天色已然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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