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追妻火葬场文——糯团子【完结】
时间:2023-06-25 14:43:09

  “你觉得……我今日这身如何?”
  秦钰招手,唤跟着自己的小厮上前。
  小厮垂手侍立,忍无可忍:“我的爷,这话你今儿已经问了不下十遍,再问奴才耳朵都要起茧了。”
  秦钰佯装愠怒,踢了小厮一脚:“就你会说话。”
  一语未了,遥遥的忽然传来马车的声响,秦钰赶忙重束衣冠,出门迎人。
  小厮撇撇嘴,小声道了句“出息”,又撒腿跑上前。
  随着迎人进店的,还有秦钰的母亲秦夫人。
  秦家的店肆在闹市,店里光是香饼,就有上百种。
  秦钰走在前方,为沈鸾引荐。
  阮芸是商人,她也是走南闯北过来的,看人的眼光自然毒辣。
  落后半步,瞧着秦钰和沈鸾相谈甚欢的模样,阮芸弯唇,低声和秦夫人道。
  “秦钰这孩子,真真厉害,这么多香料,他都记得住。”
  秦夫人挽起唇角,笑言:“这些他三岁就会认了。”
  秦家是制香世家,秦钰出众的,倒不是过目不忘的眼力,而是……嗅觉。
  秦夫人提起儿子,眼中满是自豪:“不瞒阮夫人,我家钰儿这点倒是比他父亲强。那些花啊草啊,他闻一次就记住了。”
  秦钰嗅觉灵敏,强于常人,加之他又擅长调香,日后定是秦家香料的掌门人。
  秦夫人瞥一眼不远处笑得一脸不值钱的儿子,嫌弃摇摇头。
  这点,倒是和他父亲如出一辙。
  春光轻拂,年轻的少女少年站在一处。
  沈鸾学着秦钰,拈起一支簪花棒,轻轻将香粉洒在手背上,凑近一闻。
  沈鸾眉眼弯弯,唇不点而红,眼若春杏:“果真是烧饼味。”
  她哭笑不得,先前秦钰说店中有一款熏香是烧饼味,沈鸾还当对方是诓自己。
  秦钰弯眼:“这香是一位母亲为他孩儿求的,说是他家小孩就爱这香味。”
  那母亲遍寻百香不得,最后只能求助秦钰,不想秦钰真的制成。
  沈鸾眼睛笑成弓月:“这天下有熏香是你制不出来的吗?”
  秦钰大言不惭:“自然是没有的。沈姑娘若有需要,也可找我。”
  “我……”沈鸾轻喃,指尖无意识蜷起。
  半晌方摇头,“昨日秦公子已送了好多,不必再劳烦了。”
  秦钰扬眉,眼中蓄满笑意:“秦某倒是有一事要劳烦沈姑娘。”
  沈鸾只当他是有事相求:“请说。”
  秦钰:“沈姑娘日后可否别唤我秦公子,听着甚是生疏。”
  春风荡起一地的温柔。
  四目相对,沈鸾望见秦钰眼中的盈盈笑意,怔忪不曾言语。
  ……
  今年的花朝节已过,公主府内,却是一派的萧条寂寥。
  紫苏端着漆木茶盘,穿藤抚树,步入裴仪园中。
  苍苔浓淡,园中春光无限,裴仪屋内却半点光亮也未见。
  青纱帐幔低垂,一众宫人垂手侍立在檐下,瞧见紫苏,忙不迭掀开墨jsg绿软帘。
  屋内静悄悄,紫苏悄声将茶盘放在长条案几上。
  忽而听见帐幔传来裴仪有气无力的声音:“……是紫苏吗?”
  紫苏忙应了声“是”,踱步至榻前,挽起帐幔,扶着裴仪靠在青缎引枕上。
  往日张扬肆意的三公主,此时却病怏怏的,一张脸瘦脱了相。
  裴仪向来身子康健,然如今一场风寒,却叫裴仪险些丢了半条命。
  心病难医,洪太医也束手无策。
  “我昨夜,又梦见她了。”
  裴仪声音轻轻,穿过一室的日光,落在屋外白世安耳中。
  俊眉稍拢,白世安背着手,颀长清隽的身影映在青石板路上。
  园中四下无人,只余树影摇曳。
  白世安听着里屋紫苏的哭诉,听着她小声的啜泣,听着裴仪对那人的思念。
  白世安紧皱双眉,甩袖离开。
  婆娑树影映在楹窗前,紫苏伺候裴仪吃完中药,又端来蜜饯。
  她有意逗裴仪欢心:“昨日八宝阁的掌柜送来好些小玩意,公主可要瞧瞧?”
  裴仪兴致缺缺:“罢了,不过些杂物而已,没甚么好顽的。”
  紫苏笑容僵滞,垂首敛眸,静默不语。
  往日八宝阁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儿,裴仪总是第一个去瞧的,深怕叫沈鸾抢了去。
  
  如今沈鸾不在,裴仪自然也歇了这心思。
  紫苏抿唇,不敢在裴仪眼前提起长安郡主的名字,深怕勾起裴仪的伤心过往。
  忽而却听裴仪道:“也罢,拿来我瞧瞧。”
  紫苏双眼一亮:“奴婢这就去!”
  送来的都是西洋的小玩意,精致小巧,紫苏挑了一个杏仁大的怀表在手心:“公主瞧瞧,这玩意倒是做得巧,宫里的工匠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手艺。”
  她笑笑,“昨日奴婢经过前院,听说驸马爷也叫人打造了一枚怀表,公主何不……”
  裴仪冷眉横目:“我的东西,给他作甚?”
  平静无波的眸子忽的攒了三分怒气,裴仪冷笑出声,“驸马爷心里还惦记那为他种了一片桃花林的女子,何须我巴巴上去送殷勤?”
  听说白世安入京,也是为寻这女子的。
  若非皇命难违,他定不会娶裴仪为妻。
  紫苏不敢再多言,只低眉不语。
  裴仪没了赏玩的心思,随手挑了几件,她掩唇轻咳:“这些都收在那紫檀木盒中,日后……日后我自有用处。”
  沈鸾不在,自然也不知八宝阁新来了什么好顽的。
  裴仪唇角勾起几分笑,还是待沈鸾生辰那日再烧给她好了。阴阳两隔,也不知道她在那一处,还有没有新鲜玩意赏玩。
  若没有……若没有更好了,以后沈鸾只能玩自己挑剩下的。
  裴仪扬唇,只眼角不知为何,忽然多出一股温热。
  沉吟半晌,裴仪倏然唤紫苏上前。
  她记得沈鸾先前,偏爱那东洋的唇膏。
  裴仪清清嗓子,眉眼透着苍白孱弱:“你明日去一趟八宝阁,若他那还有,都买了来。”
  紫苏福身:“是。”
  不过是小事一桩,紫苏并未放在心上,不曾想连着几日去八宝阁,却回回碰上对方店肆紧闭。
  紫苏揣着满心疑虑,在门口转悠半晌,终抬脚离开。
  幽闭的木扇门后,八宝阁的大当家伏跪在地,汗流浃背。
  上首坐着一眉眼冷冽的男子,一年了,裴晏眼中的阴郁戾气不减反增,锋芒毕露。
  他端坐在六角斑竹梳背椅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透着阴森幽寒。紫檀木案几上,是一方小小的木雕。
  八宝阁的大当家曾亲眼见过裴晏的木雕,几乎是第一眼,大当家就认出这木雕是出自裴晏之手。
  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几经波折,终于找到这木雕的主人,竟是庙里的一位尼姑。
  大当家跪在地上,细细将查到的线索告知。
  这尼姑原先是在天安寺,木雕也是在火海那日偶然捡到的。那日她恰好轮到洒扫山门,故而逃过一劫。
  她并未寻得这木雕的主人,不过在拾得这木雕后,尼姑却碰上一名妇人,她听那妇人的侍女唤她:“阮夫人。”
  ……阮。
  裴晏双眉紧皱,他手心攥的,依然是沈鸾那刻到一半的木雕。
  又是姓阮。
  怎么会这般巧,这人还同沈鸾一齐出现在天安寺。
  裴晏沉吟良久。
  他记得那日在天水镇知府前,那名欲闯知府的女子也同沈鸾的生母一样,来自沧州。
  她是为寻姐姐去的天水镇……
  紫檀木插屏外,郑平行色匆匆,他手上捧着的,乃是沧州官员送来的采选名册。
  皇帝广盈后宫,地方官员纷纷送上名册。
  郑平双膝跪地,毕恭毕敬将名册端上前。
  裴晏一目十行掠过,那名册上并无阮姓的女子。
  他皱眉不语,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案几上,轻轻敲着。
  房中安静无声,只有博古架上的鎏金青铜钟转动。
  少顷,方听得头顶传来裴晏喑哑的一声:“沧州……可有姓阮的人家?”
  时隔多年,也不知道沈鸾外祖一家可还在人世。
  郑平恭声道:“却有一家姓阮,不过那人是个酒鬼,听闻那人原先也有点家底,只是这人不老实,总想着卖女求荣。再后来,两个女儿都和他断了关系。”
  裴晏双眉拢得更紧:“……断了关系?”
  郑平垂手:“是,听说他家里大女儿走了十多年,至今杳无音讯,小女儿不顾父亲反对,坚决嫁给一商人为妻。”
  酒鬼从不看好商人,遂当众和小女儿断了父女关系,不想那商人生意越做越好,如今已富甲一方。
  郑平低声道:“那商人,姓乔,名鸿渊。”
第八十二章
  四下无声, 只余杏花满地。
  裴晏高坐在上首上,一双深黑如墨的眸子透着生人勿近和不可侵犯。
  ……乔鸿渊。
  裴晏垂首敛眸,低垂的视线落在那方四不像的木雕上, 那上面的棱角早就不在,光秃秃的一个。
  八宝阁的大当家眼光毒辣, 先前一瞥, 他还当皇帝手中攥着的是何稀世珍宝。
  大着胆子悄悄往上抬眼,倏然面露怔忪。
  定睛细瞧, 还是一块奇形怪状的木头, 下刀处乱七八遭,像极了顽童的随手之作。
  大当家心底疑虑渐深,欲细看时, 忽然感觉头顶落下一道冷冰冰的视线。
  裴晏的视线似淬了寒冰,严寒彻骨。
  反手一握,那木头悄无声息落入掌中, 再也瞧不见半点轮廓。
  汗流浃背,中衣被冷汗泅湿, 大当家再也不敢乱看, 只垂首伏跪在地。
  耳边是裴晏清冷的声音。
  乔鸿渊生意做得极大,五湖四海都有他乔家的店肆。
  裴晏沉声:“去查查, 乔鸿渊去岁是否去过天水镇。”
  若是当时知府前求见的女子真的是沈鸾的姨母……
  裴晏眸色骤沉。
  新皇阴晴不定,郑平不敢耽搁,俯首道了声:“是。”
  余晖落尽,长街洒满金光。
  朱轮华盖车缓缓在长街行过, 偶然瞥见一家酒楼, 裴晏忽的命人停车。
  郑平不解其意,隔着车帘问裴晏:“……主子?”
  车外, 乌木牌匾上高高挂着“橼香楼”的牌匾,沈鸾往日最爱的,便是这家的滴酥鲍罗。
  橼香楼的滴酥每日只售百份,裴晏这个点踏足,自然买不到。
  酒楼大门紧闭,木扇门挡住了所有的光亮,掌柜满头大汗候在下首,时不时拿袖子抹去汗水。
  又担心自己擦汗的姿势不够优雅,讪讪放下手臂。
  冷汗直冒,橼香楼平日也有不少达官贵人光临,诸如以前的长安郡主和三公主,都是橼香楼的常客。
  然天子莅临,掌柜却是生平头一遭。
  且这还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主,听说前些日子花朝节,裴晏用的纸鸢,乃是人皮做的。
  掌柜两股战战,总觉得自己这一身肥肉明日就会被做成纸鸢,在空中飞。
  海棠花式攒盒盛着厨子刚做好的滴酥,掌柜半跪在地,双手捧着递给郑平。
  那滴酥小口精致,只一眼,必叫人垂涎欲滴。
  裴晏垂下眼,视线定定望着那攒盒中之物。
  层层酥酪裹着奶油,看着就甜腻。
  裴晏双眉稍拢。
  掌柜伏跪在地,瞧见这一幕,汗水当即从额角滑落。
  完了。
  他感觉自己的皮快要被剥落……
  抬眼悄悄看,裴晏盯着那滴酥许久,终于动了筷子。
  一口咬下。
  甜腻的奶油在唇齿间融化,裴晏眉间轻拢,果真如料想中一般。
  皇帝吃了一口,又吃了第二口。
  
  掌柜大气也不敢出,眼睁睁看着裴晏将一整盘滴酥吃完,他目瞪口呆,喜上眉梢。
  这身肥肉不用被剥去做纸鸢,掌柜眉开眼笑,揣着手笑弯了眼,毕恭毕敬将裴晏一行人送出门。
  又偷偷塞了金锞子给郑平,悄声jsg问皇帝喜不喜欢。
  余晖落在裴晏身后,长长影子刻在青石板路上。郑平望着皇帝孤独寂寥的背影,悄声叹口气。
  他是近身伺候的,自然听见裴晏当时吃完第一口,自言自语的一句:“难吃。”
  那声音极低,如过眼云烟,郑平险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直至他又听见裴晏低低的一声:“她为什么会喜欢。”
  郑平不敢多问,只眼睁睁看着裴晏吃完了那整整一盘滴酥,而后头也不回离开了。
  皇帝的喜好自然不能为外人道,郑平随口打发了掌柜,亦步亦趋跟上裴晏的马车。
  裴晏又扑入无休无止的政务中。
  蓬莱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殿内的自鸣钟响了三下,裴晏迟迟未就寝,帝王一身金黄寝衣,端坐在书案后。
  案几累着高高的一沓奏折,烛影摇曳,婆娑光影映照在裴晏棱角分明的下颌。
  郑平垂手侍立在廊檐下,上下眼皮打架,狠心掐了自己一回,终于换来片刻的清醒。
  抬眼,廊檐下提着羊角灯的宫人昏昏欲睡,悄悄打着盹。
  忽听屋内传来一声咳嗽,宫人惊得站直身。
  那咳嗽之人,自然是裴晏。
  郑平端着糕点茶水,垂手侍立在一侧,他觑着裴晏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陛下,这是御膳房送来的糕点……”
  裴晏晚膳只用了几口,根本不能果腹。日夜辛劳,长此以往,裴晏的身子定受不住。
  郑平忧心忡忡,忽而又记起一事:“还有橼香楼送来的滴酥,陛下可要试试?”
  裴晏抬眸:“……橼香楼?”
  郑平伏跪在地:“陛下恕罪,是奴才自作主张。”
  自登基后,裴晏寝食难安,也就那日在橼香楼,多吃了一点。
  郑平额头贴着地面:“奴才斗胆,请那掌柜又做了一点……”
  郑平以前不在裴晏身前服侍,自然不知裴晏为何对那滴酥情有独钟。
  然他却牢牢记着,那日裴晏坐在长条案几后,年轻的君主面色淡淡,盯着滴酥一言不发。明明裴晏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然郑平总觉得,当时的裴晏……应是孤独寂寥的。
  他大着胆子抬起眼皮:“陛下?”
  “平身罢。”裴晏揉着眉心。
  “那滴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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