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怕查，但
“东西不错，当家的是那个小姑娘，有点意思。”
沈息笑了笑，将银针取出细看了后再伸了个懒腰：“她们是来收布料的？有没有说是来做什么？”
听到旁边一位城卫脸上微红，低声与她说了答案以后沈息瞬间眼前一亮，也不管自己还得再值班，直接抓过一盒林家胭脂杀去了纺织厂：“阿静！静儿，你在不在？”
“喊魂呢？沈大夫，你今日不是值班？”
“哎呀，这种时候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学着贺澄经常说的话摆了摆手，沈息直接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来了。”
“嗯？这是胭脂？”
“不，我是说，你等的人来了。”
听到沈息这句话贺澄愣了愣，反应过来以后立刻转过头叫上了席娜达：“席娜达，咱们上回积累下来的纯白布料还有多少？”
“那款？留着挺多，近一个库房那么多吧。”
席娜达挺不明白贺澄为什么要她们纺这么多布，还都耳提面命地盯着最要紧的干净这一步。不仅如此，最让人困惑的是她又积着这批布料不出手，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好，若是有林家胭脂的人来问起这批布料，先来找我。”
“诶？”
陈大人怎么就确定，林家会来找纺织厂？
虽然不是很懂，但席娜达还是应下了这件事情。她在纺织厂干得相当不错，现在已经成了小组长，更是在跟着赵学思学如何用水力纺织机，进一步想要提高纺织厂的产量。
积压的布不会卖不出去的，这段时日明显来到度平的商人开始变多，那条水泥路更是在出现的那天就引得不少人过来围观，也有不少人走来走去，把这个消息带到了更远的地方。
安排好了纺织厂的相关事宜，贺澄就开始等待。林家刚来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动作，但时间肯定不长，她有这个等待的耐心。
城中只要人多，就会显得愈发热闹，买卖也会做得愈发好。在这种时候，出现各种问题、再去解决那些问题也很重要。
治安，税收，缺斤少两――人一多，度平就有了钱，不会再和以前那样捉襟见肘，到处想着怎么搞钱。霍忻忻作为地头蛇，毫不犹豫接下了这个活，一巴掌直接按下了所有人。
“规矩，做生意的规矩，首先得立起来。人人都知道怎么按照规矩做事儿了，管理起来也方便了。”
几家缺斤少两的商贩被罚了十倍的款再限制一月不得进入度平坊市，那坚决的态度唬得不少人都收回了手。夏阳更是大力支持，甚至于还写了不少夸霍忻忻的文章示意陈开霁让度平县学的学生都学习下。
宣传得到位，大家都不知道可不行。
“阿静，你想做的这个，可行么？”
“我其实想做的不只是这个。”
贺澄抵着下巴叹了口气，要不是没得选，她也不会在纺织业开始工业化以后，第一个盯着的就是这个了：“马马虎虎，先应付着吧。而且霍大人，你应当知道，咱们离不开这事儿的。”
是的，又有谁能离开这件事情呢？在采买到了度平的布，再稍稍询问了价钱以后林语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才出来，第一件事情便是给纺织厂送上了拜帖。
“对着胭脂也有专门大夫测着可否上脸，又有听闻陈主簿铺设水泥路，还有改造大炮的各项事宜，语晴很是佩服。”
本以为最近来度平的商人多，自己没什么太大名气年龄又小，八成是会被晾在一旁的林语晴没想到自己居然是第一个被点名要见的商人。下意识地整了整自己头上的珠花，林语晴深吸一口气后敲响了那位主簿用来待客的门。
“来了？坐。”
见到与自己年龄相近的林语晴贺澄并不意外，反而伸出手示意，再给她倒了杯茶：“鄙人陈静，不知您如何称呼？”
“在下林语晴，乃是林家铺子的掌柜。”
“小小年纪便做到掌柜，您不容易。”
稍稍寒暄了两句以后贺澄将旁边准备好的包取出来，放在林语晴旁边后语气随意：“看看吧，在你的印象里，这批布料合不合格？”
“陈，陈大人的料子，必然是……”
“这关系的是你我众人，别给我说场面话。”
喝了口度平的豆子茶，贺澄以前就喝过不少熏豆茶，因此对度平的口味也挺喜欢：“你是几年前开始的？”
“……三年前，当时家中阿娘教了我很多。”
犹豫片刻再环视一圈，看到只有一个小小矮矮的女护卫后林语晴才松了口气，说完又觉得脸上略烫：“当时我就想着，来林家买卖的大多女眷，或许可以做这个生意。”
“挺好。”
看到林语晴打开包裹对着那雪白的布料愣神，贺澄看到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抬起手，声音依旧平淡：“一匹布三分。”
“三钱？”
“三分。”
一两银子是十钱，一钱银子十分，眼前的纱布干净柔软又细密，居然只有三分钱？
那和白送白拿有什么区别！
“这个价格，是只给你的。”
“可，可我……不，陈大人。”
林语晴很是惊慌地起身，对着她深施一礼：“您不必如此。”
“知道我这段时间拿到了多少帖子么？”
贺澄突然笑了起来，她其实不是很想要林家来帮忙，奈何橡胶这玩意儿还得等，她也只能先退一步了：“几十张帖子，没有一个人敢把月事带这三个字写上去。”
只有林语晴，她写下了这三个字，写下了自己要用这些布料来做什么。
“我一直在等，本来都以为要等不到了，还好你来了。”
贺澄盯着林语晴的帖子良久，深吸一口气后语气里多了点苦涩：“一个女人若是能够随意取用，一生要用多少月事带，你知道么？”
她在之前是想做月经杯的，因为月经杯可以重复使用，同时也相当安全方便。奈何从橡胶到制品这一步实在是有点麻烦，她也只能先用月事带来作为过度。
“一千六百，只多不少。”
林语晴回答的速度很快，表情也同样苦涩：“您说是‘随意取用’，我因此算一次用三条，三个月换一轮，四十五年下来就得一千六百二十。”
“换成三分银子一根，也得快要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换算下来就是一万五千斤粮食，算一人一月二十五斤粮食，那也是五十年的口粮。
“一匹布料三分银子，够把这个价格给打下来了。你可以散卖，但大部分是由官府包了。”
贺澄将手边拟好的合同推过去，注视着那个呆滞站在原地的少女，脸上的笑容第一次真正地柔和了下来。
“林掌柜，这是度平的第一笔生意。”
你愿意接，你能够接下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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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生理卫生课，安排
在度平纺织厂第一批棉纱与布被制造出来的那刻, 贺澄就已经想好要用这些来做什么了。
不是衣服，不是鞋袜，而是月事带。
这是她和所有女性都离不开的问题, 这件事情也会紧随她们一生。因此在纺织厂产量提升上去以后，贺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做月事带。
当然要是能够拿到橡胶做月经杯就更好了, 月经杯更干净也能重复利用，就是可能使用方式让大庆的女性不太能够接受。既然这样，多生产些布料首先从月事带开始也不错。
当然，贺澄知道只有官府一家强行推动反而会造成逆反心理，她需要一个幌子，如果说这个幌子能够合作成为伙伴，那就再好不过。
在这段时间里她也在进行挑选, 纺织厂的事情不是秘密，再加上她特意派人运出去的料子实在是过于便宜, 总是会勾起不少人的好奇心。这段时间各路商队的帖子可以说是一摞一摞得收, 但她却始终找不到她想要的那一份。
最后那份终于来了，还是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姑娘, 认真地说她想要进一些便宜干净的布料, 做月事带。
哪怕是现代, 月经羞耻也是大部分人无法逃过的一环。然而这个叫林语晴的小姑娘却直接说了出来，并且还列举了现在月事带的价格与推广的可能。
她很喜欢, 也很期待。
“林掌柜，希望你能够做到你说的那些。”
“我会的。”
并没有过多承诺, 林语晴简简单单地应了下来, 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也多谢您能够为天下女子着想。”
“要我还不这么做, 大庆也差不多该完了。”
贺澄轻声嘀咕了一句, 确认林语晴没听到才对她笑了起来：“交给你了。”
“那首先就如同陈大人所说, 先从度平开始吧。”
林语晴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在一开始就做到把生意铺满大庆，先从有陈主簿支持的度平就很不错。贺澄听了她的回答点了点头，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开口：“我可否先买一批月事带？”
“自然是可以的。”
林语晴立刻点了头，在想白送的时候看到贺澄摇了摇头：“不用，就用以后你准备卖出的价格来买。还有就是，用料就用这批我给你的棉布。”
“看陈大人用如此大批量的购入，我自然也是要给您优惠。”
林语晴眨巴了下眼睛，显出几分精明的同时笑容也更加真切：“只是冒昧问一下，您这是要自己用？”
“那当然不是，我可以排后面些。”
她要把这些东西给发出去，发给学校的女孩子，工厂的女工，发给军营里的女兵。
“你还真有点胆子。”
“嗯？什么意思？”
与林语晴确认了这第一单，贺澄才带着合同回到县衙。听到沈息的声音，贺澄侧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你跟着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我是为了这一天，但我没想到你会做得这么快。”
太快了，沈息双手抱胸看着眼前的少女，再一次在自己的心里重复了一遍。太快了，她从来都没想到贺澄动作会这么快。仿佛她在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想好了要做什么，就这么按照她心里的计划一步步往前推进。
“所以，你觉得好不好？”
“你明知道我跟着你出来是为了什么。”
是的，她知道沈息来到度平只是单纯为了躲她堂哥――毕竟沈息长得好看，又有白衣天使加成，被贺濯看上想要纳她完全合情合理。
但沈息这种立志救人，死了都想着把尸体留给同行剖了的人怎么可能去给贺濯当侧妃？她要躲人也麻烦，索性就去找贺澄和她一起走了算数。
“那你觉得出来这一趟，对你来说有意思么？”
有意思么。
沈息下意识望向兵营的方向，又有些暴躁地用鞋子碾了碾地上的尘沙：“挺有意思，这可太特爹的有意思了。”
她从私人医生转成军医，从内科转外科，可太他爹的有意思。
看漂亮医生姐姐骂人总有种特别的喜感，贺澄稍稍往前一步，都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沈息同样无比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又想让我干什么？”
别以为她不知道，每次贺澄露出这种表情就代表她又有幺蛾子，或者就是想让她去干活。
“其实也没什么啦。”
听到贺澄那连声音都变得粘腻的语调，沈息更是想要拔腿就跑。奈何贺澄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把揪住她的衣服不说，还凑过来笑容无比甜美：“就是，你去给学校上上课呗。”
“哈？？？侬脑子瓦特啦？”
看自己脱口而出的方言反而让贺澄笑出声，沈息愈发变得气急败坏：“你应该是晓得的吧？当老师是要有凭证的。”
是的，在大庆当老师不和别的朝代一样，你看着行就去拜师，而是需要教师资格证，或者说“师者凭证”这种东西。只有经过朝廷认可、经过考试与面试，就和现代的教师资格证一样连着通过三轮才能真正去当一位老师。
虽然起因是女帝贺灿微服走访私学，被里面各种不同的教学甚至还有骗子给气到才做出了这样的规定，但贺澄觉得这样也不错。看沈息这样的表情，她也只是摆摆手：“你也知道，学校很欢迎三百六十行中所有人前来进行讲习。”
学生除了念书以外，也应该知人心，明事理。沈息是大夫，她能做的当然也不少。
“我就是希望，你能够和小学的学生讲讲月事带。”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沈息眉毛一挑，脸上仿佛多了点若有所思：“你的那些布果然是准备用作这个。”
“是啊。”
“就不怕以后卖不掉？”
“你觉得按照我的这个产量，会有卖不掉的时候？”
商人逐利，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能有足够的胆量。更何况民不与官斗，纺织厂是官方的，到最后估计都是举着手想和自己合作。
“别管那么多，实惠落到百姓身上才是真的。旁人？呵，我管他怎么说。”
贺澄冷笑一声，看着沈息的表情越发有种是在蛊惑着什么的模样：“教教他们怎么用卫生巾，怎么正确面对初潮，让男孩子明白女孩子会经历什么，别以为葵水是‘每天都是晚上来随时都能停’的事儿。”
“……”
是什么样的傻子才会觉得葵水每天晚上来随时都能停啊？哦不对，说不定还真有这样的人。
“要他们回家和他们父母说了这事儿呢？”
“很简单，就说是我让你去讲的。”
夏阳正好在旁边探了个头，很是轻描淡写地举了举自己手上的东西：“陈大人现在在度平名声很响，但她毕竟是‘陈大人’，越过我做事会被人觉得不妥当。”
谁都知道“陈静”不是普通的陈静，但她到底是谁这件事情只要没有明面上说出来，贺澄就只能是陈静。
因此夏阳也会偶尔对着贺澄说她是个工具人，不过她是挺开心当这个工具人的。
“行，有咱们夏大人发话，沈大人，您请呗？”
“若是这样，只说这点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沈息叉起腰，抬着头像是在挑衅：“这不得再说点急救方法？”
“你愿意教？那可太好了！我这就去和陈开霁说，让你多讲两节课。”
万万没想到贺澄居然是大喜过望，沈息站在旁边噎了噎，开始懊恼这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做。
说说月事带也就算了，她怎么就又给自己揽活了呢！
“沈大夫就是这种人，看不起她，她就忍不住要证明自己。”
贺澄在旁边憋着笑，等沈息走了才转向夏阳，对她行了个礼：“多谢夏大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