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青楼多是男子会做的,势必要让一个男人去,不然太扎眼。
先解决这边的话得把水患治理的安排推后,只能派梧枝多跑一趟了。
等等。
那几个不正是男子吗?
有了现成的人选,章颂清眼前一亮,“我们去永宁!”
去掉张扬明显的发饰,换上寻常的衣物,章颂清乘坐什么标识都没有的马车前往了永宁街巷的四合院。
时疾风阵阵,把头上的兜帽都吹得飞起,来不及欣赏方没马蹄的浅绿春草,章颂清心里不住打鼓。
可一定要让她救下啊。
作者有话说:
注释:
1.鹤鹿同春玉佩:桐树、鹿、鹤。桐树即梧桐树,“桐”与“同”同音。同春,象春天一样充满生机。鹤、鹿都是瑞兽、隐喻禄、寿。即是祝颂长寿、永葆青春之词。(摘自《玉器、玉佩中常见吉祥图案造型释义》佐卡伊 编辑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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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窥之弥艰
◎荀兄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聊两句就要脸红◎
离皇宫大内两条街道,行人游子络绎不绝,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提着新买的两块肥皂团,步伐轻快的走在大街上。
现下刚刚开春,冬日的寒气还苟延残喘地留下些乍暖还寒的威慑。
出摊卖肥皂团的人少,他这还是得了消息早早的起来排队才买着的呢。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那位让他能搬来永宁住的大善人,他家里穷得过不下去,几次三番提出不再读书,做一些农事养活家里人。
想到这里,迟解愠粗粗的浓眉愉悦地扬起,那天有人问了他几个问题,得到回答完后就带他到了一个四进的大院子住,还给了家里十八贯钱。
十八贯钱,要知道,那可是一个家庭半年的花销呢!
能一路走到会试的也不会是什么粗鄙愚陋的人,他回过头想那些人肯定是带着目的才来找他的。
不过那些钱解了他家的燃眉之急,大哥摔断了腿,母亲惊得昏厥,即使有施药局的补贴,高额的药钱还是把家里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就凭这份恩情在,让他做什么都是甘心的,更不要说他还认识了四个志同道合的伙伴。
迟解愠举起空着的一只手对着院内招呼:“荀郎!仲郎!”
荀应淮坐在榕树下搭的棚子中看书,眼睛酸涩了就及时眺望远方,他看见远处的屋脊上有鸱吻、脊兽,山花面带博风板、悬鱼。
是至尊至贵之人居住的地方,仰之弥高,窥之弥艰。
听到迟解愠的叫声,荀应淮回过神,“多亏了迟兄,换做我的话到时必定人去摊空,哪里还能在这里和仲郎说笑呢?”
他一袭月牙色的窄袖圆领袍衫,幞头[1]包住盘起的头发束在头顶,两条垂脚[2]飘逸动人,腰间系一条双层银革带,劲如青松,神淡如云,嘴角善意的弧度悦泽满地秋霜,浮白漫山春花。
饶是迟解愠整日与他一起温书,也有一瞬间被他的容貌吓到。
没错,就是吓到,他每次一看到荀应淮的脸,就能预想到来日榜下捉婿的员外们为争抢荀应淮而大打出手的场面。
迟解愠自认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只有力气还算大些,他转头看了看自己还算壮硕宽广的肩膀。
到时候,他能把荀应淮从人堆里拎出来的……吧。
“你倒是嘴甜,昨晚揩齿[3]水还是我担的呢,荀郎怎么不谢谢我?”仲嘉良挑着眉毛,笑着调侃荀应淮。
他这位荀兄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聊两句就要脸红,于是仲嘉良有事没事就要逗他,练练他的脸皮,免得到了殿试的环节,被陛下的威严吓得瞠目结舌,什么也答不上来。
若真是如此,那数十年的苦读时光可就一朝倾覆了。
“都谢都谢,今日荀某做东,去一趟浴堂巷吧,好洗一洗冬日的冗杂浊气。”多被仲嘉良逗几次,现在荀应淮已经能从容应对了。
冬日取水不便,烧水也颇耗费柴火,大多数百姓都是擦洗为主,开春以后香水行[4]的生意越发红火起来,概因此事极适卫生,每次一人花费也不过十文,所以普通家庭每隔几日也能彻彻底底的洗浴一两回。
大宜爱花也爱香,若长时间不洗澡是要被人耻笑的,逐渐的相约一同去香水行就成了一件雅事。
仲嘉良在家里的时候有专门的人伺候沐浴,为了和荀应淮时时刻刻讨教功课,秉烛夜谈,最近方搬到这里,他对外头制的皂团很感兴趣,左右看了看,实在忍不住摸了摸那褐色的一团。
“咦,怎么还是湿的?”手感滑腻,仲嘉良摸了一下顿觉毛骨悚然,这东西不都是干的吗?
“哈哈,仲郎是公子哥,用的都是久制晒干后的,现下才开春,卖的都是新做出来的皂团,东市这纪娘子制的是新方子,裹了蜡梅花粉末的,闻着有暗香浮动,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得十几块,抢手得紧。”
迟解愠挠了挠后脑勺,跟仲嘉良解释。
“原来是这样,”仲嘉良听他这么说,感觉不这么可怕了,再上手捏了捏,把皂团揉成了各种形状,“还怪好玩的。”
仲嘉良突然的玩心大发弄得荀应淮一阵好笑,劝说道:“和裕,现在出门,回来的时辰正好不耽误做两篇策论,你不是说不愿靠祖荫而得官吗?”
听他这么说,仲嘉良身子立刻站直,“我说荀兄,你怎么比教书的夫子还可怕,难得休息一日,还要催,也不知道除了我们几个,还有谁受得了。”说完抬起下巴朝迟解愠示意,“是不是啊迟兄?”
他家里有一个做侍郎的叔父,按理说可以靠着荫封当一个小官,这样是轻松舒服,可荫补官员不能担任台谏官,也不能参与重要的差遣。
仲嘉良还是很喜欢和人对着骂的,对台谏的职位尤其热衷。
科举能改变别人学士的出身,所谓不蒸馒头争口气,仲嘉良就是想让家里看看,自己也是可以靠自己当上台谏,去朝堂上喷人的!
迟解愠愣愣地不说话,他不像仲嘉良性格欢脱,性子里带着些木讷温吞。
还是荀应淮给他解了围,“经科举一试,贫富贵贱离而为四[5],迟兄的父母也可以不再行于烟涛渺莽之中了。”
“行,我们现在就去洗,洗完回来我做三篇策论,两篇八股文。”怕了荀应淮了,仲嘉良干脆认输。
俊俏的郎君多见,像荀应淮这样用道理堵得人哑口无言的俊俏郎君少见。
也不知道他日后的娘子要受他多少闷气。
三人关系要好,四合院中的其余两人与他们不常结伴,大体是因为自认文采欠佳,有了舒适环境和伺候的人后需得更加刻苦,以期不负难得的一场际遇。
春风拂面还觉得微凉,出门始行几百步,未摸到浴堂巷的空气,就听到旁边一阵喧闹声。
其他两个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思驻足停下,只有荀应淮,他听到其中一声悦耳的说话声,难得反常地一个激灵。
“和裕,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荀应淮停下步伐,叫住耳朵不好的仲嘉良。
那晚还凑上去说话呢,听到人家的声音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道是该说他记性差还是心大洒脱。
“什么?”仲嘉良回头,面带疑惑地左顾右盼了一圈,只看到各自忙碌的百姓,“没有啊,难道有人在喊我?”
迟解愠也摇摇头表示什么都没听见。
“你读书读糊涂了?那状元可要让给我喽。”仲嘉良想对荀应淮嘻嘻一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过去才发现一个女子朝他们方向快步走来。
“二位郎君,有一事相求。”见他们总算停了,章颂清总算能喘过一口气。
这几个步子也太大了,马车停下的时候不过约五十步,越走反而差得越远了,她到后面几乎要跑起来,要不是荀应淮把二人叫住,不知道要追到什么时候。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与我说吧。”荀应淮端立,正身对着章颂清说。
仲嘉良在他身后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这小子主动跟姑娘讲话?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抱歉,但我此次要找另外两位郎君。”
总是下意识的,章颂清不愿让凡尘的污浊沾染上荀应淮,他就像个清冷孤高的谪仙,心里只装下万民便好了。
她不允许有任何败损荀应淮名声的可能性存在。
章颂清还是那句“借一步说话”不过这次对象不是荀应淮,换成了面对着的两人。
“?”正看戏的仲嘉良指了指自己,“找我们啊,有什么事直说吧,我二人与荀郎分属兄弟,都是一样的。”
说得也是,章颂清点点头,“喧闹处不好说话,跟我走。”
作者有话说:
注释:
1.幞头:产生于北周,北周武帝时以幅巾裁为四带,称为四脚幞头。
2.垂脚:幞头系在脑后的两根带子,称为幞头脚,随着这两根带子的加长,名称由开始的“垂脚”、“软脚”。宋代的幞头已脱离巾帕演变成了帽子。
3.揩齿:就是刷牙,在宋朝已经普遍使用牙刷了,《严氏济生方》中有提到:“每日清晨以牙刷刷牙,……”,那时候的牙刷毛基本上是用马尾做的。
4.香水行:宋人将浴堂称为“香水行”。
5.贫富贵贱离而为四:原文在《困学纪闻》中:“先王之制,贵者始富,贱者不富也。贫富贵贱,离而为四,起于后世。”就是说这四者分开,可以自由组合。因为宋朝的阶级没有严格的壁垒,通过科举和从商等阶级是可以变化的,这就造成了贫穷的人可以是尊贵的,也可以是卑贱的,可以变富有。富有的人也同样,可以是尊贵的,也可以是卑贱的,以此类推。
第12章 姣韶轮廓
◎被香艳场面臊到难为情◎
客厢内
“此次前来,有两件事与几位说。”
到了没外人的地方坐下后,章颂清想要摘下兜帽,对面几个总是要知道她的身份的。
荀应淮却伸出手,压了下她的竹编帽檐,四下环顾了一圈,“不成。”
这里人多嘈杂,虽然已坐在里间,但还是能听到门口来来往往的脚步声。
章颂清思索了一会,点点头,手从兜帽上放了下来,她是找了借口出宫的,最好还是不要被发现身份。
仲嘉良看着两人熟稔的姿态和打哑谜般的氛围,忍不住出声:“子澈,你在哪里认识的这两位姑娘?”
子澈是荀应淮的表字。
奇怪得很,荀应淮除了睡觉更衣,几乎每时每刻和他待在一块,哪里来的时间结识这么一个清丽佳人?
心中须臾不忘礼仪尊卑,荀应淮也不知道怎么下意识做了那么一个逾矩的行为出来,他收手握拳撑在膝盖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事不宜迟,就直说了,几位的现在住的宅子是由我家主子提供的,就是这位。”梧枝在一旁适时开口。
她用手提起纱帘,以做印证:“各位在几日前必定都见过我,认得出来。”
梧枝话音刚落,除荀应淮之外的其他两个人都大惊失色。
把他们聚起来的,竟是个芳龄女子!
迟解愠只是内心讶然了一瞬,仲嘉良可就丰富多了,他看着章颂清,就像在看一把能把千年不动的冰山敲化的榔头。
难道之前扯着寻贤的旗子就是为了认识荀应淮这小子?
好你个荀郎啊,用一张脸就能吃饭了。
仲嘉良瞧了瞧章颂清被兜帽垂下的轻纱遮得朦胧,但仍依稀可见姣韶的轮廓有些羡慕地扯了扯嘴角。
什么时候这种好事也能落在他头上啊!
“今天来,本意是要看看大家的功课,但方才得到消息,新识的小友妹子被卖进了青楼,那种地方我们女子出入不便,所以想来拜托几位。”事情急,章颂清拣要紧的话说,语气疾促。
“名字,位置。”荀应淮言简意赅。
“只知道那小孩的哥哥叫栾庆的,被卖去了环采阁,年龄未到十三。”梧枝适当补充道。
“那我们拿了银两立刻去赎人。”迟解愠开口。
从前他大哥做卖力气的活,送些米面什么的,有一天货多到送不过来,领头的苛刻,定量的货没有送完是拿不到那天的工钱的,于是迟解愠也去帮了一把,进过一个小青楼。
那里的姑娘曼舞轻纱,脂粉香浓到呛人,昵侬软语不绝于耳,不消多久人都要醉了。
放米面的是在后苑,那里空着几间,但也不是没用的地方。
他亲眼看见惊慌的眼睛透过弹珠那么大的破口看着自己,没多久凄厉的痛呼声响彻整个苑子。
是在挨打。
所以他也算是见识过那种地方的厉害,听了章颂清的话马上就要走,一只脚转向房门,想了想又回过身:“不过,我没赎过人,其中是个什么章程?”
“走走走,这我知道,我跟你一同去。”仲嘉良挥手。
他家里有个伯父,早些年的时候浪荡不肖,沾染了烟花之地的女子,还弄大了肚子,只好把人赎出来,做了个姨娘。
事情虽然不大,但家里说闲话的人也不少,仲嘉良更是被耳提面命地警告不要惹出类似的丑事,所以有所了解。
他说着也站起来,顺手拉了荀应淮一把,“走吧,也该让咱们子澈见识见识外面的虎豹豺狼。”
“他不能去。”章颂清站起来阻止。
说完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么一下子有些突兀,补了半句:“这……哪有人结伴去赎姑娘的?”
她就是私心用甚,不想荀应淮日后被人翻旧账,参他什么曾经流连烟花之地,私德有亏。
他应该永远做一个被世人敬仰的君子,广受爱戴,不染尘埃。
荀应淮掠视过章颂清,垂脚在空中划过,他对仲嘉良和迟解愠道:“说的也是,和裕,伟茂,就交给你们了。”
仲嘉良眼珠转了转,“行,等我们好消息。”
屋中一空,就剩下三人,章颂清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她和荀应淮说:“事出紧急,还望荀郎见谅。”
“无碍,姑娘慈悲心肠,能为友人做到这地步实属非常,令荀某感念。”
“我这次来,是想让你们以水患为题,写出应对之法。等到河水上涨淹没村庄房屋,正是临近春闱的时候,那几个老狐狸把差事推来推去,少不得要派几个新科进士去。”
章颂清总觉得,和荀应淮对坐时,自己一直在喋喋不休,而荀应淮惜字如金,若非必要,嘴巴里不会多蹦出一言半句。
就比如现在。
荀应淮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嗯”的语调,忽觉气氛沉默得过了头,承诺道:“回去之后就写,今日傍晚即可派人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