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之前,你好像有说过,我不是祁氏夫妇亲生的孩子?”
“你不知道?”兰莳诧异。
祁妙摊手:“我不知道啊。”
兰莳便一五一十告知了她调查结果。
十六前,有人将一名女婴遗弃在祁家门口,被好心的祁氏夫妇收养。
襁褓中留下一张纸,只写了“妙妙”二字。
是以,她被取名为祁妙。
祁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去戳呼呼大睡的007:
“你知道原主究竟是什么身份吗?”
007哈欠连天,迷迷糊糊道:
“什么原主?没见过,我一来就看见你在这具身体里了。”
祁妙:“???”
“不是你让我重生的?!”她呆了。
007同样满头问号:
“我以为是上个系统让你重生的,居然不是吗?”
祁妙愕然。
不对劲。
一切的一切,都不对劲。
似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场阴谋,正在徐徐展开。
而目标,正是她。
祁妙的心跟着沉入谷底。
与兰莳分开后,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对方的目的,她大致还是明白的。
无非就是昆山玉。
可这东西现下并不在她手上。
若那个人要,除了埋在溪畔那一块碎片,其他的,她大抵是拿不出来的。
事情有些难办了。
直到临近天亮,她才在诸多杂念中囫囵睡去。
醒来时,已是正午时分。
过于灿烂的阳光将窗户照得亮堂堂的,刺的她睁不开眼。
短暂混沌后,祁妙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满脸绝望。
“完了,今天苏酩要考我剑术,我居然给睡过头了!”
“无所吊谓,反正都迟了,”007怂恿道,“依我看,干脆就别去,没准儿他会直接当你死了,以后都不会再让你早五。”
祁妙呵呵:“不,他只会真的让我去世。”
说话间,她飞快穿戴整齐,直奔后花园。
没人。
她脚步一转,硬着头皮往苏酩的书房跑去。
房门紧闭,只有几名奉茶弟子侍立在门口。
见她满头大汗而来,躬身道:
“祁师姐稍等,宗主正在里间和兰莳仙子议事。”
祁妙平复了下呼吸,点点头,蹲在一边的墙根下。
可等了大半天,书房里还是没动静。
倒是霜岚御剑从天而降,振臂一呼:
“走啊小师妹,咱上食堂干饭去!”
祁妙吐掉嘴里的草,也确实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索性跳到霜岚剑上:
“走着。”
霜岚笑骂:“没见过你这么懒的,连剑也要搭别人的。”
祁妙笑嘻嘻搂着她,“不要,大师姐香香软软的,我就是想挨着你。”
“少贫嘴,”霜岚驱动脚下灵剑,“认真的,交流会还有十日开始,过几天我们就要启程去浩然门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个嘛。”祁妙委婉道,“你们加油,我有些事,恐怕去不了了。”
霜岚一个急刹,差点把祁妙给甩下去。
她语速飞快:
“可万仙盟今天给每个宗门都发了一份名单,规定名单上的人必须参加,但凡少一个,到时候整个宗门直接算弃权,说这样更能考验宗门的内部团结。”
祁妙:“……”
团结个锤子。
一群吃饱了撑得慌的玩意儿。
一天天尽整这些没用的。
“师妹,你应当也在那份名单上。”霜岚为难道,“如果不是特别要紧的事,可以适当往后推一推吗?”
这不是要不要紧的问题。
这是要不要命的问题。
画面太美,祁妙不敢去想。
她只能暂时搪塞过去:
“我等会儿去问问宗主,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
水行阁,书房。
“祁妙不能去交流会。”
兰莳支着脑袋,一个眼神都不愿多给对面的人,不耐道:
“我再说最后一遍,她要留在凌云。”
苏酩凝着手上书卷,头也不抬,“万仙盟的名单上有她,若是不去,凌云宗会被视为自动弃权。”
兰莳冷笑一声,嗓音尖细:
“从前怎么没见苏宗主这么在乎过宗门荣耀?”
苏酩翻了一页书,似乎没听出她语气中的刻薄,淡然道:
“想留下来,总得要一个理由。”
理由?
兰莳想了想,终于舍得纡尊降贵看他一眼:
“妙妙她身体不舒服,不能参加,这个够不够?”
苏酩道:“离交流会开始还有十天,治得好。”
兰莳咬牙,“若是治不好呢?”
苏酩神情自然,“我会将她厚葬。”
兰莳:“……”
“果然是冷心冷肺苏宗主。”她轻嗤一声,“传言诚不欺我,苏酩,你这个人,未免太过薄情。”
苏酩抬眼看她,眸中没什么波澜。
她怒极反笑:
“我虽极少在修仙界行走,但也对当年的事有所耳闻,听说,你曾亲手剜了你师尊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对养肥说打咩!!
第34章 师尊,疼(修)
◎救命,苏酩他,其实是个抖m???◎
握书的力气骤然加大, 细腻纸页立即压出一圈线条凌乱的褶皱,如同暮年之人脸上的皱纹。
苏酩定定看着兰莳,脸色冷了下去。
兰莳并不在意他情绪的改变, 或者说,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笑容讥诮, 刻意挖苦道:
“再怎么说,那也是相伴十年的师尊,但苏宗主你下手时, 却没有半分犹豫呢。”
“你可知众人明面上恭维你大义灭亲,可背地里, 谁不说你苏酩冷血无情?”
“你修道至今别说道侣, 连至交好友也未有一二, 难道就没想过是因为什么?呵,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一个薄情寡义之人,谁敢深交?!”
“……”
她每说一个字,苏酩眉间戾气便越重一分, 周身气压随之低到谷底。
待她说完,他动了动苍白的唇,却又在吐出第一个音节前闭上。
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兰莳心中终于畅快。
离开前, 她语带讽刺, 毫不掩饰话中的恶意:
“作为弟子,却不肯相信自己的师尊, 宁愿听信他人谣言与师尊兵刃相见, 甚至想要她的命, 我若是云渺, 定会后悔收你为徒。”
“苏酩, 你不配做她的弟子。”
“砰——!”
一声重重的响, 书房的门合上。
屋子里安静下来。
苏酩仍然捏着那卷书,目光落在上面晦涩的法阵纹路中,久久未曾移动。
直到最后一缕斜阳消失在天际,光线暗了下去,薄薄的一页纸,依旧未能翻篇。
廊下悠闲踱步的白鹤几声清啼。
苏酩猛然从往事中惊醒。
他轻轻放下书,起身回卧房。
脚步稍显踉跄。
“兰莳!”
吃完饭,祁妙在水行阁转悠许久,终于抓到从书房出来的兰莳。
她带着兰莳走到僻静处,好奇的问道:
“你和苏酩说什么呢,这么大半天?”
“没什么,一些交流会的事而已。”见她被日头晒出一点薄汗,兰莳拿出绣帕替她细细擦拭,柔声道,“我会想办法让你留下来。”
祁妙高兴道:“我也正发愁呢,苏酩他怎么说?”
兰莳冷哼一声:“狗嘴吐不出象牙,都是些废话。”
“他这人的确古板的很。”祁妙撇撇嘴,“我回头再和他说说这事吧,找个好一点的理由,应当不是全无可能。”
“嗯。”
停顿了下,兰莳有些迟疑,“你,不恨苏酩吗?”
祁妙:“啥?”
兰莳攥着手帕,咬唇道:“他当年,弄瞎了你的眼睛,害你沦落魔域,有了那样一个下场,你不恨他吗?”
闻言,祁妙安静了片刻,抬手摸摸眼睛。
其实关于那天的记忆,她已经很模糊了。
——人总是会下意识的遗忘痛苦。
她只记得,尚是少年的苏酩,手很稳。
剑阵璀璨的光映在他脸上,拉出很长一段明暗线,以至于,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他的声音,却字字清晰。
他说:
“云渺,你灭我满门,抽我剑骨,血海深仇,今日只剜你一双眼,已是慈悲,你我之恩怨,永世难清。”
那时的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尖一寸寸靠近,上面萦绕的寒意,冻得她控制不住的发抖。
恨吗?
是有的吧。
毕竟那么疼。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恨。
见祁妙沉默不语,兰莳心疼的抱住她,“没关系,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现在是祁妙,不再是那个云渺了。”
祁妙勉强笑笑。
过去的事真能过去吗?
怕只怕有人,不想让她过去。
*
一天眨眼过去,夜色笼罩,如墨泼洒。
海棠树上,祁妙晾干刚洗完的长发,百无聊赖的晃着腿。
今天一整天都没看见苏酩,剑术自然也就没能考成。
她一面庆幸,一面又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奉茶弟子们都说,苏酩回了卧房,而后再也没出来过。
连几位长老前来议事,也未曾搭理。
不知道在里面干些什么。
祁妙伸长脖子望了眼他的房间。
没点灯,黑漆漆的。
她收回目光,拿出通灵石,想睡前冲个浪。
忽的,远处那扇窗户颤了颤,发出极轻的一声响,随风渺渺飘来时,宛如一声悲鸣。
一点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出事了!
祁妙来不及多想,收了通灵石,脚尖一点,直奔苏酩的房间而去。
这次没有禁制。
推开门的瞬间,浓稠魔气与铁锈味如浪潮汹涌而来,她大惊失色,当即掐诀召剑,剑气如虹,瞬间驱散漆黑魔气。
铁锈味还在。
一束月光穿过窗户,为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带来了一点光。
祁妙得以看见地上猩红的血液。
它们纵横交错,线条复杂,形成一个诡异的法阵。
时间太久,血迹已经有些干涸,凝固在苍白月色中。
“砰——!!!”
大风刮过,房门在身后关上。
祁妙面色一变,下意识握紧手中剑,试探着叫道:
“……师尊?”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连窗外虫鸣都消失不见,好似落入了另一个世界,完全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祁妙甚至能听见自己呼吸声。
她慢慢移动着脚步,心中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魔气突然出现在凌云宗,难道有魔族暗中潜进来了?
可魔域自从魔尊陨落后,那群家伙便一直低调行事,很少再出现在修仙界。
他们为什么会找上苏酩?
祁妙百思不得其解。
倏地,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她立刻转身,“师尊?”
没人回应。
她暗中掐诀,提高嗓音又叫了一声。
“师尊,是你吗?”
还是没人回应。
她不再犹豫,凝聚了全身灵力的一剑,狠狠向前递出。
剑光照亮来人的脸。
黑发红唇,眉眼如墨。
是苏酩。
祁妙一惊,急忙撤去剑势,却已来不及,大喝道:
“快躲开!”
苏酩屹然不动。
就在长剑即将贯穿他的前一刻,他两指并拢,随意将其夹在指间。
“铮——”
削铁如泥的上品灵剑,就这样轻易折断在他手中。
屋子里又暗了下去。
不知为何,魔气还在,若有若无的缠上祁妙,她渐渐喘不过气。
可这屋子里,除了她与苏酩,再也没有别人。
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祁妙心中惴惴不安,想要去点灯照明,却被一只手拦住。
她惊魂未定:“师尊,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酩没说话,只是握住她的胳膊,力气很大,几乎掐住她的骨头。
“师尊?”她皱眉,小小的挣扎了一下,“疼。”
听到这句话,苏酩的力道松了点,却还是不肯放手,沉默的站在原地,身形隐在暗夜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能感觉到,他正在看着她。
至此,祁妙终于察觉到苏酩的反常。
那魔气……
好像是从他身上发出的。
祁妙眉心一跳。
根本没有魔族潜进凌云宗。
那只魔,就是凌云宗宗主本人。
意识到这点,祁妙大骇,用尽所有力气挣脱他,反身点燃了灯。
屋中霎时亮如白昼。
几步之外,苏酩静静垂手站着,额前碎发半遮了浓黑的眉,形状流畅的凤眸宛如烟雨中的湖面,雾蒙蒙的,还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她。
他就那样凝视着她,又似乎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神情专注而认真。
走火入魔的人脑子都不太清醒,偏偏战斗力还极强,稍有不满就原地开大。
祁妙不敢刺激他,只能放缓语气加以安抚:
“修炼之人走火入魔再正常不过,我这去找长老们护法,为你驱除魔气。”
说着,她试探性往门口走去。
无形杀意笼罩而下。
她刚抬起的脚就那样僵在半空,一动不敢动。
苏酩眸底洇开一点绯色,几缕郁气爬上眉梢眼角,“你要去哪里?”
祁妙努力挤出一个笑:“我哪儿也不去。”
他一步步向她靠近,周身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凉气从脚底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心提到了嗓子眼,试图唤醒他的理智,“宗主,你冷静一点!我是你的弟子祁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