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汐:“……”
车窗外忽然传来乐善的声音:“云H?”
应该是来找霍云的,宋春汐推开菱花窗,朝他一笑:“乐公子,我夫君没来,我是带着弟弟跟妹妹来看花灯。”
乐善惊讶。
他感觉霍云很在意宋春汐,不然上次宋仁章被打,也不至于早上便跑来兵马司衙门,一副要立即抓到主谋的样子,可今日居然没有陪着宋春汐。
“是吗?他许是有事要忙……不过你们的马车得停下来了,再往前十分拥堵,根本进不去。”
乐善是管治安的,每逢过节属他最忙,宋春汐便让车夫停下,领着宋文N,宋春菲下车。
宋文N向来不怕生,见到乐善就笑:“乐指挥使,我娘送你的花现在可还活着?”他当时见母亲在擦花盆,便问了问,而后十分奇怪向人道谢竟要送花。
乐善一笑:“好着呢,明年应该会开花。”看向宋春汐,“你们是要去清芬楼吧?我跟你们一起去。”
这是看在霍云的份上要护送他们,宋春汐婉拒道:“我带了护卫的,无需麻烦你,你本来就忙,我看你过节就没个歇息的时候。”
霍家的护卫在倒确实不必担心,乐善道:“我今晚都在这条街上,如果有事,你尽管派护卫来找我。”说完转身走了。
宋春菲瞧着他的背影,轻声道:“这乐指挥使真是个大好人。”上回帮了父亲,这次又很热心,听说还是个侯爷,完全没有一点架子。
“确实不错。”宋春汐点点头,不过上回听婆母说起乐家的事,乐善恐怕不是像外表那么简单的人。
姐弟三人去往清芬楼。
宋春汐定的雅间正对着灯塔,坐在窗口能看得一清二楚。
“等会要不要去猜灯谜?”宋文N问。
“不去,春菲一个姑娘家,怎好去那么拥挤的地方?也不知会不会碰到什么登徒子。”
“女人果然麻烦,还好我投胎投得好,不然我天天在家里要闷死了!”
男子做事是比女子要方便得多,但对弟弟来说未必是好事,宋春汐微微一笑:“春菲可不要当上童生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宋文N气得一个倒仰。
逗完弟弟,正等点心瓜果的时候,宋春汐询问妹妹:“有没有改变想法了?我这回可是提前问你了,你有什么心里话都跟我说。你今年十六,前半年母亲可能不着急,年末可是难说的。”
但她并未改变主意,在家多好呀,一家四口热热闹闹,也能经常与姐姐见面,嫁人了可就难了,宋春菲微微叹口气。
见她为难,宋春汐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不是逼你,我只是问问,如果你拿不定主意那就再等一等。不行的话,我劝劝娘,明年再说。”凭妹妹的条件,晚一年也没什么大不了。
宋文N听她们在谈论终身大事,凑上来道:“我倒是有个好人选,指不定妹妹看到,一见钟情。”
“哦?”宋春汐挑眉,“是谁呀?”
“孟锦堂,才入京不久,今年二十一,去年刚刚中举。”
“你怎么认识的?”
宋文N摸摸鼻子:“他表弟方纲,玩蛐蛐一把好手,我就是看他跟人斗蛐蛐呢,特别有意思……有一次他带了孟锦堂来,这孟锦堂吧,长得玉树临风,不比我差。”
怎么还吹起自己来了?不过弟弟除了调皮些,确实生得不错,可以说他们三姐弟都是长了双亲的优点。
宋春汐问:“他家世如何?性子如何?”
“听说孟家是陵州的名门世家,性子么,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宋春汐点点头:“可惜再好也无用,春菲还没想清楚。”
宋文N嘻嘻一笑,摸摸宋春菲的发髻:“其实不嫁也好,在家里陪陪我,你们都嫁出去,爹跟娘就只盯着我一个了。”
后面那句话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宋春汐笑骂道:“你也没多少好日子过了,春菲再晚,十八总要嫁的,就两年时间看你怎么办。”
宋文N道:“大不了,大不了我离家出走,去嘉州,反正宅子还在的!”
人生七十古来稀,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都已离世,有个宅子有何用,一个人住不孤寂吗?宋春汐懒得理会弟弟孩子气的话,他只是还没长大,总有一日会成熟起来。
她揽着妹妹看花灯。
楼下人来人往,热闹非常,猜灯谜的地方人挤人,时不时爆出喝彩声,灯塔前小孩儿最多,有的被大人抱着,有的提着灯笼绕着灯塔跑,惹得长辈不时叮嘱,生怕跑丢。
就在这时,宋文N指着一个方向:“看,这就是孟锦堂。”
不用说便知是谁,那个年轻男子光是闲闲一站,便如月光皎洁,压过了周遭的灯火。
宋春汐眼眸微睁:“真不错,”转头问妹妹,“如何?”
见她吞吞吐吐就知没有想法,宋春汐道:“罢了,看花灯。”
直到亥时,她方才送弟弟妹妹回去。
到了南苑,她也有些困,正准备去洗浴,谁料一进门就见霍云在逗猫。
那飞琼看起来都像被他逗累了,见到彩球,坐着伸一伸爪子,一幅不想花力气的样子。
宋春汐忍不住笑:“你逗它逗多久了?”
许久!
就在她走之后,他看不进去书,便来屋里逗猫。
越想越觉气闷。
可能跟中秋比,她的态度差了太多,想当初,她还在尽力讨他欢心,吃个饭都想喂他,现在呢,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答应查案子,也相信她的梦,她便不把他当回事。
别说什么事先约好。
她要真有心,怎么也得问一问他想不想去吧?
再说,她不还是带了宋文N吗?
多他一个就不行了?
他把彩球往案上一搁:“之前你不是在书房问我,想什么吗?”
“是啊,想什么?”
“想丹水镇,跟圣上一起中毒的事。”
宋春汐眼睛一亮:“可是发现什么端倪?”立时便走近他,“你难道怀疑上哪个内侍了?”
他却不跟她说清楚:“只是一点猜想……对了,明日我会去提醒圣上。”
“你怎么提醒?”
“我自有办法。”他瞧了一眼雪白的狐裘,“这么晚了,你先去清洗吧。”
宋春汐不依,拉住他衣袖:“亥时不算晚吧?我们有时候说到子时呢,你先告诉我。”终于要向圣上提出矿山案了,她实在有些激动。
这样子跟被逗的飞琼有何区别呢?
始终那线的一端在他手里。
宋春汐是可以一时忽略他,但只要他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她终究还是要主动亲近。
不免有些愉悦,他嘴角翘了翘,多少抵消了点刚才积累的闷气。
不过他仍不会满足她。
宋春汐这个人做事目的性太强了,为了梦的事,她可以马上放弃和离,让周士安死心,而后想方设法勾引他。他完全有理由相信,等事情解决了,宋春汐也会一脚把他踢开,又提出和离。
他得保持她对他的索取,也许这样,她才不会想着离开。
“等下回再说吧。”他道。
两个人你来我去也是许多回了,宋春汐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
就跟那回让她撒娇一样,拐弯抹角的,其实就是要她主动些。
她踮起脚,双手环上他脖颈道:“霍大人,有个词叫同心协力,你把一切告诉我,我也可以帮你出出主意嘛,你孤军奋战,何必呢?”
吐气如兰,樱唇几乎碰到他唇角,霍云眼眸眯了眯,将她手慢慢拉下:“别闹,真的很晚了。”
宋春汐:“……”
往常她只是用手指戳戳他,他都受用,这回这样都不行吗?
什么情况?
宋春汐一头雾水。
次日,霍云去了军器局。
他打仗经验丰富,知道各类兵器间的克制之法,是以军器局十分看重他的建议,故而天子索性命他监管军器局,视察兵器的铸造。
他从军器局出来后便直奔皇宫。
秦P听说他求见,忙召着来延和殿。
“臣刚视察了军器局,发现兵器制铸造进程缓慢,”霍云停顿片刻,“臣有事启禀,还请圣上屏退内侍。”
秦P怔了怔,但还是听从了:“想必是要事,霍都督快说吧。”
“此事关乎铁矿,铁矿不足,影响铸造,臣建议他们去找工部,催促工部采矿……不料臣意外得知一件事,原来八年前曾发现一桩矿山塌陷案,听闻那座矿山蕴含大量的铁,但被人私自运走,至今不知下落。臣为此担心,怕是官员私通外敌,将铁矿送与外敌之手,又或许是哪股势力想要造反。”
八年前,秦P才十四岁,他记得隐约听过一些:“好似主谋已畏罪自裁?”
“一介商人如何有本事私运铁矿?臣觉得此案漏洞百出,想请圣上交给臣暗地调查。”
不管叛国还是造反,都罪大恶极!
秦P一时神情严肃,过得半响道:“倘若真如霍都督你所预料的那般,恐怕早晚会有动乱,你即刻着手调查。”说着皱一皱眉,“如果此案真的漏洞百出,倒不知父皇当初为何没有查到底?”
霍云原也有此疑问,但仔细想想,已经不奇怪了:“兴许是因为虎狼环伺,先帝顾不及。”此案牵连极广,动用太多人力,先帝应该也很无奈,事有轻重缓急,只能选择先攘外。
八年前正是燕国最为困难之时,可谓四面楚歌,秦P点点头:“你说得是。”
君臣二人谈完话,霍云便打算告辞了,但转身时忽然想到宋春汐说的梦,斟酌言辞道:“那股势力潜伏八年,如今也不知渗透到了何处,圣上您一定要多加小心。”
难怪他要屏退内侍,秦P心头一凛,霍云竟然怀疑上自己身边人了吗?
虽说他对那几个内侍颇为信任,可霍云始终是为他着想,秦P道:“你的提醒,朕会放在心里的。”
…………………………
乐善巡查街道时,总会路过一座茶馆,这茶馆的茶水不错,他时常坐下喝一盅,润润喉再继续巡街。
今日,还是在这座茶寮,他停了下来,撩开挡门的珠帘,坐在靠东的那一张桌子旁。
伙计认识他,忙去找他爱喝的茶叶,而后来倒茶。
比起茶,乐善当然更喜欢酒,只是喝酒容易误事,白日里他是不碰的,晚上么哪怕醉倒街头也无事。
清香袅袅,淡黄色的茶水中,碧色茶叶缓缓舒展,像春日里的新芽。
他没有急着喝,他在等一个人。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乐沛就被请来了。
“你找我何事?”乐沛脸色有点发青,眼睛转来转去的道,“你虽说是我长兄,也不能让人抓着我来见你吧?有话快说,我还有事要忙!”
“先坐下。”
乐沛不肯。
但乐善的随从朝忠一把将他摁了下去。
乐善端起茶,像是要喝了。
乐沛直勾勾看着,但过得片刻又低下头,额间不停地冒出汗来。
乐善没有喝,忽然把茶盅放下,提起茶壶给乐沛倒上:“耽误你的事情了,这样吧,我向你赔罪,这茶你喝了,不要计较我请你来的事。”
乐沛的脸又开始发白了:“不必,我又不渴,你喝你的!”
瞧一眼他满是汗水的脸,乐善笑起来:“不渴就不能喝茶吗?快尝一尝,这茶不比你自小喝惯的差。”
乐沛神色十分慌乱,起身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你不说,我便走了!”
“好心好意请你喝茶,你不领情,看来是想敬酒不喝喝罚酒。”乐善吩咐朝忠,“把茶给他灌下去。”
这话简直像一道催命符,乐沛不由拼命挣扎,可他的力气哪里比得上自小学武的侍卫,两三下就被制服了,那茶盅也贴近了他的嘴边,茶水有些许泼洒出来,落到他唇上。
乐沛吓得魂飞魄散,吐出口水要把那茶水弄掉,又叫起来:“这茶有毒,你想害死我!”声音越来越大,“乐指挥使要杀人了,他要下毒杀人!”
乐善笑笑,对朝忠使了个眼色。
朝忠立刻把一个绑了手脚的人揪过来。
乐沛一见他,险些气晕过去。
他千方百计才寻到能毒死乐善的药,原是交给此人,让他找个机会把药下到乐善的茶水里,谁想到没毒死乐善不说,那人竟先被抓了。
“你自己说怎么回事。”乐善道。
那人抖抖索索看一眼乐沛,低声道:“是乐二公子要小的对您下手,他想毒死您好继承侯府的家产。”
“你胡说,信口雌黄!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乐沛打死也不会承认,转而骂起乐善,“你想害我,故意设计让人诬陷我!但小爷不会怕你,小爷行得正坐得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还真是义正严词呢,乐善道:“把他们两个一并送去大理寺,还有这茶壶,”又看向伙计,“茶是你倒的,想必你也把刚才的事看在眼里了,你也跟着过去交代一下。”
伙计忙应了声是。
乐沛哪里肯去,只被扭住了双手动弹不得,光剩一张嘴骂骂咧咧,骂了一路。
早前乐善就派人盯着乐沛了,他在何处买了毒药,怎么计划的,一清二楚,那大理寺的官员不费吹灰之力之力便判了乐沛诸谋杀人罪。
此罪原该砍头,但因为没伤到乐善,杀人未遂,于是改为三年徒刑。
乐沛不服,在衙门里一通吼叫,被堂官打了十几板子投入了大牢。
消息传到常姨娘耳朵里,她哭得呼天抢地,可却不敢去找乐善求情。
一个人再仁慈也不可能对想要自己性命的凶手心软,何况,乐善原就痛恨他们,不然也不会将他们全都赶到别苑,眼不见为净。
常姨娘哭完擦一擦眼泪,她只能多准备些干粮给儿子徒刑路上带着。
京城的冬日时常下雪,飞琼怕出去冻到脚,已是在家里待了许久。
吃得伙食好,经过两个月的滋养,从远处看不亚于是一座小小的肉山,宋春汐如今抱它都要花费不少力气,今日给它取了个新名儿,“大元子。”
杏儿喷笑:“从飞琼到大元子,立时就俗气了。”
“所以不能太胖,这一胖可不就俗气了?是不是,大元子?”宋春汐揉着它的肚子,“瞧瞧你这儿,快拖到地上了,这两日不准再吃肉。”
飞琼“喵喵”叫了两声,不知道是不是抗议。
宋春汐逗它玩了一会,让丫环给她染蔻丹。
姜莲送的那种。
杏儿跟梨儿有些惊讶。
“之前嫌弃不好的,怎么又要染了?”
还不是因为霍云!
讨厌极了,明明说下回告诉她,结果连着几日都没到那“下回”,完全对她严防死守,还装正经,她简直觉得自己对着一面铁墙,找不到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