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造后的红缨枪,枪尖和枪身是可以分开来的。
“有铁砂加持,你杀敌时单凭枪身也可破敌。而枪尖,阿父给你重新打磨了一番,你且试试趁手不趁手。”
温杳从温父手中接过红缨枪,接上枪头,掂量了一番,而后暗暗心惊。
这灌注了铁砂的就是不一样,沉重了好多不说,若真的打起人来,挥动长枪,铁砂倒灌至枪头凝聚的力量,断然能遂人头骨。
温杳找来练兵用的木人偶,挥出手中长枪。
那长枪落到木人偶头顶的一刹,木人偶整个四分五裂。
小郡主耍枪,引来旁边围观的将士一片喝彩。
“不愧是我家十一!”温父一脸自豪地开口。
“长宁郡主武功盖世,可愿与本公主比试一二?”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纷纷侧头。
那边缓缓走来一个一身胡人骑装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发高束,眉眼却让他们甚是熟悉。
可不便是容非乐么。
看到跟在容非乐旁边,怎么也拦不住的幼白,温杳挑眉。
不请自来啊。
容非乐来到温杳面前,朝温将军作揖,而后看向前者:“敢不敢与我比武,就拿你这改造过的红缨枪?”
前不久容璟说她武功不如温杳,她满心的不服气。
她今日来,就是想与温杳比武的。
“我怕等会儿出手不知轻重,伤到了三公主。公主身子金贵,我可赔不起。”温杳握着长枪,淡淡开口。
“比武场如战场,受些伤不过家常便饭。本公主只问你,这比武你敢是不敢?”
温父皱眉,正要说话,温杳却长枪竖地,朝容非乐扬起了下巴:“待会儿比武输了,公主莫要哭鼻子。”
容非乐哂笑:“谁哭鼻子还说不定呢。”
众人见到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顿时退避三舍,将演武场给瞬间腾空。
两人比武之事,引来了旁边府邸正在收拾行囊的谢珩,也引来了天武帝。
温父问要不要喝止,天武帝见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便摆了摆手:“无妨,让她们打去。也好让寡人看看,十一的武功进步没有。”
温父:“……”
你倒是关心关心你闺女啊,关心我闺女干嘛。
旁边,谢珩看着那不断挪动身形的容非乐,面露深色。
一刻之后,温杳以一招独门绝学温氏回马枪胜了容非乐。
“公主,你输了。”她收回长枪,朝容非乐抱拳。
“输了便输了,本公主又不是输不起。温杳,你很厉害。”容非乐喘着气,而后昂起下巴,
“带我去塞北,我要入你麾下从军。”
第42章 我会把他抢走
容非乐此话一出,顿时语惊四座。
三公主要去塞北从军?
还是入长宁郡主麾下?
确定不是过去抢夺夫婿的吗。
将士们的目光在温杳,谢珩和容非乐之间来回打转。
“非乐啊,你可知塞北乃苦寒之地啊?”天武帝悠悠看向容非乐,一副纯纯吃瓜的模样。
“儿臣知道。儿臣也曾上过战场,只是想去塞北历练一二——既然长宁郡主去得,为何儿臣去不得?”容非乐朝天武帝俯首作揖,行君臣之礼,
“还请父皇首肯!”
天武帝摩挲着下巴,又看向温杳,笑眯眯问:“十一,你怎么看呀。”
温杳:“……”
阿舅,容非乐是你闺女啊,你问我怎么看。
“阿舅,三公主千金之躯,不宜随长宁同去塞北。”温杳垂眸。
“你与我同是锦衣玉食长大的,都生在富贵乡中——我与你的武功难分伯仲,为何你去得塞北,我便去不得?”容非乐心头气恼,瞪着温杳,又问出方才的问题。
“公主可懂行军打仗之策?公主可懂如何接济难民,如何治疗由战争引起的疾病?那些难民闹事时,公主是以天子之威铁血镇压,还是另寻他法?”温杳看向容非乐,忽然出口问道。
这个问题把容非乐问愣住了。
论行军打仗之策,她是向宫里的先生学过兵法的,实战勉强用得;
论疾病乃至难民……她倒是还真不曾碰到过。
“所有的事情都是从不会变成会的。我不会,但我可以学。”容非乐正色,定定望着温杳。
温杳又道:“若公主非要去,也不是不可。只是公主需要担得起放得下,去了塞北,你便只是一个将士,若不服从军令,长宁便会即刻将公主遣返。”
“一言为定!”容非乐目光一亮,而后看向天武帝,
“父皇,你看长宁都答应儿臣了。您还不让儿臣去塞北历练嘛。”
“去吧去吧。孩子大了,留不住咯。”天武帝叹叹气,摆摆手扭头离开。
等到众人离开,温父看着温杳,瞥了一眼旁边还没走的容非乐,朝她招了招手。
温杳过去。
“十一啊,你真就这么让三公主随你去塞北啦?”
“对呀。”
“你不怕她有个什么闪失,陛下问罪与你吗。”
“阿父有所不知,阿舅一早便知道三公主心不在长安,也知她心中志向。只是碍于朝臣不得应下,如今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做个成人之美罢了。”温杳失笑。
其实容非乐的心思,阿舅一早就知道的。
只是皇室公主上战场打仗,到底会被别人说闲话。
但以历练之名就不一样了。
人家只会称赞大周民风开放,称赞三公主是巾帼女娘。
“那去了塞北,你可一定要仔细三公主,不得让她有任何闪失。”温父轻声叮嘱。
要是三公主有什么闪失,皇帝老儿让他的宝贝十一入宫做他的义女怎么办。
温杳笑着颔首。
用晚膳时,容非乐以要喝温杳增进感情之名,赖着住在了将军府。
温杳窝在谢珩怀中翻页兵书,任容非乐坐在一边茗茶。
到底是小姑娘,容非乐喝下第三盏茶后,有些坐不住了。
“长宁,你和谢小丞相虽已有婚约在身,但如此之举是在不成体统。”她放下茶盏,皱着眉开口。
温杳不疾不徐地放下兵书,抬头笑眯眯开口:“若公主觉得看着碍眼,大可回皇宫啊。”
容非乐:“……”
“忘了提醒公主,日后到了塞北,我与阿珩日日都要见面,日日都要共同处理军中事务。”
“……”
容非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地难看下来,她冷哼一声起身拂袖离开。
但是并没有离开将军府,而是跑到外面长廊,一个人看着月亮发呆。
温杳送谢珩离开,回来时看到容非乐还在发着呆,不免挑眉。
“公主最不喜文人,竟然也会赏月?”
“月之阴晴圆缺,谁人不喜。”容非乐瞥了她一眼。
“公主留在我将军府,是想偷偷看我的兵书吧。”
容非乐愣了愣:“你怎……”
而后噤声。
温杳失笑:“今日晚膳,幼白与我说,看到公主借阅了我好几本兵书,一个人悄悄带回屋中翻了整日。这会儿来寻我,怕是碰到了不解之处。”
“……多嘴的小丫头。确实有不解之处,劳烦……长宁解答一二。”容非乐忸忸怩怩地将藏在怀中许久的兵书拿了出来,翻开后指向一个她做了标记的地方。
温杳笑着解释,只言片语便让容非乐茅塞顿开。
她看了一眼温杳,放下面子,又问了好几个。
温杳一一解答完之后,已是深夜。
容非乐收获良多,望着温杳的目光也少了几分不善。
“还不赖。”小姑娘哼了一声,“做你的小卒,我容非乐认了。”
温杳笑而不言。
某些人就是爱面子。
“长宁,塞北苦寒,你是如何忍受下来的?”容非乐忽然问。
“那里的百姓,吃得苦远比我多得多。我要驱逐蛮人,收拾各路匪徒,让塞北开荒——我只是想着让塞北的百姓好过一些,如此这般,便忍了下来。”
“塞北可有大漠落日圆?”
“还有长城与烽火硝烟。”
“蛮人可怕么?”
“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张嘴,不过生的粗狂了些,打起来也是差不多的。”
“……”
“……”
“你待谢小丞相,当真如传闻中那般?为他千金求药?”问了一番问题,容非乐忽然问起谢珩。
“在阿珩的事情上,我从不作假。”
见到温杳眼中的认真,容非乐忽然笑了。
“那便好。”容非乐慢慢昂起下巴,
“若我知道,你待他不好,我会把他抢走。”
“公主怕是没有机会了。”温杳眨眨眼。
两个小姑娘相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这一刻,温杳感觉到,前世对容非乐所有的不喜,都倾数消散了。
二月三日,众人收拾行囊,带着天武帝为塞北大军准备好的军粮和新的兵器,浩浩荡荡离开长安,直奔塞北而去。
城楼上,继后看着容非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红了眼眶。
第43章 来了
除了那次偷偷随军跑去和西凉打仗,非乐从未离开她这般远。
如今容非乐前脚才离开,后脚继后便担心牵挂了起来。
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
“非乐与十一,都是心怀鸿鹄之志的女娘。长安是她们的家,战场是她们崭露头角的地方。让她去吧,皇后不必担心。”天武帝温声开口。
继后轻轻颔首。
旁边,一袭玄衣玉冠的少年望着前方,眼中倒映着一袭红影。
山高路远,诸卿一路顺风。
宋婉侧眸,看到容璟望着前方,心头微微一动。
“殿下,此处风寒,我们回去吧。”宋婉轻轻开口。
容璟收回视线,牵起宋婉的手:“我们回家。”
宋婉微微一笑:“好。”
……
在温杳离京之后,蛮人又陆陆续续地来打了好几次仗。
每一次都被林老将军赶了回去。
不仅赶了回去,每一次还都把他们杀得屁滚尿流。
蛮人越打越不服气,越打越来劲。
于是派出的兵一次比一次多。
他们每每到长城,都是这里打一下,那里打一下便撤军了。
还是车轮战,让应付的驻军极度疲劳,又不敢懈怠,生怕闭上眼睛小憩的那一刻,这些蛮人的铁骑就踏过了玉门关。
这种车轮战已经连续了十天。
又一轮守卫结束,林老将军看着将士们疲惫的脸,心头犹豫,思忖了片刻:“让温家军来替班吧。”
因为温杳和谢珩已经离开,所以现在驻守在长城的,都是林家军。
其实二人离开之前,已经授权给林老将军,他是可以调用两支军队的。
但是林老将军执拗,觉得主将不在,他这么调动军队实在不合理。
可如今看到将士们一个个休息不了,打仗都软绵绵的,林老将军便担忧起来。
再三决定后,他还是决定调遣温家军过来。
至于黑甲卫,那是已故老靖远侯留给谢珩的保命底牌——
他曾和谢珩阿父,也便是已故老靖远侯有些交情。林老将军知道谢家没落,谢珩一个人支撑起来不容易,便想留着黑甲卫。
有黑甲卫给谢珩撑腰,其他人想闹事瓜分谢家也不敢闹事的。
温家军替班后,林老将军不再让他们如自己军队一般时时守着,该休息休息,该吃吃该喝喝——
如此一直撑到二月中旬。
塞北三军的粮草已经所剩无几,几个心腹问林老将军要不要去塞北城镇购买粮食。
林老将军估算了一下军饷。
好像不够了。
思忖片刻,林老将军转身回了帐篷,不多时又走出来,将一把钥匙递给其中一个心腹。
“将我府邸私库的银子拿出来,给将士们添置新衣和粮草。粮草一定要备足。”
那心腹愣了愣,而后将钥匙推回去:“老将军,那都是您林家祖辈攒下来的,万万不可啊。”
“钱是死的人是活的,钱没了再攒不就行了。快去,再耽搁了将士们吃饭,老子治你不守军令之罪,给你吃上二十板子!”林老将军瞪了瞪那心腹。
那心腹红着眼睛作揖离开。
很快,三军即将见底的粮仓又鼓鼓囊囊起来。
林老将军烹羊宰牛,犒赏三军。
看着将士们一个个吃肉吃得欢快,林老将军忍不住咧嘴,抚了一把长髯。
深夜,蛮人再度来袭。
林老将军披甲上阵。
这次他们打得异常凶猛。
思忖片刻后,林老将军打开城门,带着将士冲出玉门关。
一番厮杀后,远方忽然马蹄声声震。
是蛮人的支援来了!
林老将军俯下身子,倾听地面,片刻后面色一沉。
大约有十万人马。
这次他们是动了真格的。
“众将士听令,随我守住玉门关!”
“得令!”
林老将军的甲胄被划出好几道口子,脸上也挂了彩。
在他们就要撑不住时,一道熟悉的号角从长城上传来。
漫天箭雨飞去,径直没入敌军之中。
“是黑甲卫!”
“丞相和小将军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
听到旁边将士兴奋的呐喊,林老将军踉踉跄跄回头。
不远处玉门关门大开,一群黑甲卫跑出。
带头的两人一个一袭月牙白衣,一个一袭红袍,可不便是谢珩和温杳么。
林老将军笑了笑。
他知道,这玉门关,他是守住了。
血流成河之下,这位老人喟叹一声,仰天倒下。
……
林老将军再醒来已是三天后。
得知容非乐也来了边疆,林老将军震惊一番后,很快接受了现实。
温杳接管军中事务,处理了粮草问题,知道林老将军拿着私库来垫吧之后,当即从塞北的将军府抬出十箱金子,派人送到了林老将军的府邸之上。
听闻这件事,林老将军从床上挣扎而起,找到温杳,面色沉沉开口:“将军这是作甚?”
“老将军从私库拿钱出来买粮,这些不过是补偿给您的。你便收下吧,您不收下我心中过不去。”温杳知道林老将军吃软不吃硬,便笑眯眯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