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手里捏着个什么。
缓步走进会议厅。
“抱歉。”
阮梨走到中央,主座的位置上,“我来晚了。”
她其实也是第一次见方淮,和想象中古板的律师不同,男人高大削瘦,剪裁得体的西服勾勒着身形,长袖衬衫的扣子扣的严严实实,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浑身上下透着矜贵的气质,像是禁欲的男模范本,看着斯文又败类。
但对阮梨来说,真正让她惊艳到至今的,还是时序。
方淮见着她,公事公办,“阮小姐,我受朋友所托,今天一定保你心想事成。”
阮梨也不是个话多的性子,微微颔首,落下一句,“谢谢。”
第87章 如今故技重施,你做梦!
两个人一起走进阮氏,在会议厅里受着众人投来的目光,方淮拿着手上资料放在桌上,嗓音冷冽又寡淡,“今天我全权代表阮梨小姐,和在座诸位交接一下。”
电脑伴着男人修长的指节在屏幕上投影,“如今想必各位也知道,阮岳先生持股权以及在座诸位持股达到百分之三十,剩余百分之七十,如今在阮梨小姐手上。”
“也就是说。”
方淮点着资料,“阮梨小姐,将是今后阮氏最大持股人,也是下一任阮氏集团的全权执行人。”
阮岳抱着女儿终于乖乖来替他出气来了,却没想到听到这样一席话,脸上表情僵住顿时变的难看了起来。
她居然是最高持股者!
那个背地里买掉阮氏股份的人?
她要做什么!疯了吗!
“小梨,”阮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在做什么?”
阮梨看向他,笑的明艳,“爸爸,是你亲口说的,我就是要你的公司,你也是要给我的呀。”
她笑着。
打开通话录音。
阮岳的声音在会议厅里响起。
“你就是要爸爸公司,爸爸也是愿意给你的呀。”
阮梨眨了下眼,满脸无辜,“爸爸,你让我背地里收购阮氏,说受够了阮氏这些吃里扒外的老狐狸,准备给阮氏重新洗牌,好假借着阮氏危机,让何总他们低价出售股份,咱们坐收渔翁之利的呀。”
话落。
阮梨连忙捂着嘴,像是被自己吓到,后知后觉又小心翼翼,“等等,爸爸,何总他们总不会在会议厅里吧?”
“你总说他们背叛了外公,将来指不定在背后插刀,那刀插到咱们身上,后悔也来不及。”
阮梨说着,“今天就是来做戏的,爸爸,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阮梨每一句每一字都精准的刺激着何老他们和阮岳岌岌可危的革命情谊,任何情感在利益关系上都经不住推敲,不值得一提。
听着阮梨的话。
又想着阮岳当年的作为,以及他刚刚借着时家人狐假虎威的做法。
就是不信。
也信了好几分。
何老气的胸膛起伏不定,从座位上起身,手上拿着的保温杯重重的砸向阮岳,“好啊阮岳,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在这等着我呢。”
另一个和何总关系很好的人,也站起来,“阮岳,当年你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们真的傻,没有留一手,既然你要鱼死网破,那咱就都别活了。”
阮岳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何老的水杯已经重重的砸向了他,他避闪不及,生生受了这一下,他捂着额头大喊,“你疯了吗,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要死了,你们也别想好活。”
何总怔了下。
阮梨趁虚而入,又装作惊恐,补刀道,“天哪,爸爸,他就是何总吗?”
“真的很抱歉。”
阮梨像只受到了惊吓的小狐狸,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何叔叔,我刚刚是胡说的,您别当真,我爸爸是真的想和你们合作的,没有真的打算将你们一军。”
何老刚刚冷静下来的心,又因着这句话重新被点燃。
“好,好啊你们。”
何老指着阮岳,又指着阮梨,“你们是父女连心,想独吞阮氏,然后将我们这些年情分撇的一干二净,你们做梦。”
原本这话,从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何总顶多是听过了就算不会往心里去,可如今都到这份上了,加之阮梨确实嫁给了时序,外面最近传时序对阮梨情有独钟,百依百顺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的。
他不信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少能耐,但是对方是时家人就不一样了,能轻而易举收走阮氏百分之七十股份,可不是一个小姑娘干的出来的。
时家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必然和阮岳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就是不信,也全信了,阮岳那点伎俩又打算故技重施,全部还到他们身上了吗。
想着自己到了垂暮之年,还要遭受这种罪,又想到了当年陈老的惨状,想来阮岳是铁定了心思要铲平异己。
他不是陈老。
不会被人捏住了软肋,到死的那天也无能为力。
何总不给阮岳辩解的机会,开始破罐子破摔,“当年你怎么搞垮的陈氏,你当真以为没人知道了,你如今故技重施,还想让陈氏的悲剧发生在我身上,你做梦!”
阮岳万万没想到,何老居然这么沉不住气,被阮梨几句话炸出了底牌。
他大声呵斥,“何建中,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阮梨有多在意陈娇娇,多在意她外公外婆,别人不知道,他还会不知道吗。
如果那档子事被捅出来。
在座的每个人,包括他,都吃不了兜着走。
可何建中已经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哪里还听得见阮岳言外之意,他只听见了阮岳妄图用气势压制自己,那简直是笑话。
阮岳想坐享其成,他做梦!就算今日要下地狱也要拖着他阮岳一起,他就要搞的他们父女离心,家庭破碎!
“不怕告诉你。”
何建中豁出去了,“你当年设计让我和老徐从中作梗,做了假账告发陈老,逼的陈老被迫宣告破产,又在关键时刻制造意外,让陈娇娇和陈老夫人一起出了车祸。”
“陈老心神不宁,才会中了你的诡计,”何建中一字一句说着当年实情,“你是陈娇娇直系亲属,作为手术同意书上第一签字人,你胁迫陈老,要是不把陈氏交给你,你就不签字,让陈娇娇死在抢救室。”
阮岳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闭嘴。”
阮岳冲上去就要捂着何建中嘴,被何建中一旁的人拦住,“何老,你尽管说,今日就是要死,我们也要拖着他一起下地狱。”
何建中心领神会,“而后,你又借着阮梨让陈老自愿签了精神病史,最后在那鬼地方被折磨到跳楼。”
“你以为我没见着陈老?”
这话一出。
阮岳震惊了,“你居然见过他?”
何建中冷笑一声,“陈老跳楼前一夜,托我照顾好阮梨,”说到这,他目光落在阮梨身上,“那丫头当年那样信任你,将你当作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却谋害了她母亲,和她外婆外公。”
“你好狠的心。”
第88章 我这个人,睚眦必报。
何建中全然不提他在其中代表着什么,“如今这丫头长全,嫁的好,陈老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这事儿。”
“过了这么多年,”何建中说,“也该大白于天下了,这公司给阮梨我没话说,但这公司从骨子里就姓陈,不姓阮,所以不是给你阮岳,我服了。”
何建中三言两语就把当年的往事倒了个干净。
当年陈老为了女儿,为了外孙女,先是交出了陈氏,而后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要阮梨健康快乐的长大。
一生与人为善的陈家人。
没有一个得到善终。
陈老或许至死也不明白,他这一生一直行善积德,对谁都抱着平等的心态维持着善意,却落落这样一个下场。
还有他到死都牵挂的孩子。
会在那种环境下长大。
阮梨只是听着,眼眶就红了,她难以想象当年的外公有多艰难,难以想象在那种处境之下,外公还抱着对人性最后的一丝善念跳了楼。
一直麻木的胸口,像是被人捅入生了锈的钝刀,用力的生拉硬拽着,心脏随之剧烈的绞痛起来,腐烂的血肉在那残忍又不堪的真相之下,变的血肉模糊。
阮岳听着何建中将所有和盘托出,下意识去看阮梨,在对上阮梨那双明净的狐狸眼时,心脏重重的一跳,“你别信他,他说的根本不是真的。”
何建中为了表示真心,“我那还有一份视频,是陈老离世前录下来的。”
何建中对秘书说了什么。
秘书点点头。
离开了会议室。
四下静悄悄的,不多时,秘书拿着一个u盘走过来,“阮小姐,这是您外公离世前的录影。”
见此。
方淮拿过那张小小的u盘,插入电脑,先拷贝了一份传入云端,才打开。
陈老的面容出现在屏幕里,和这么多年印象里一样。
慈蔼又温厚。
“小梨。”
陈老的声音很温柔,眼神温暖的让人想落泪。
“外公真的坚持不住了,我还没来得及看着你长大,来不及看你成为母亲,外公这一生没做过坏事,老天终究待我太薄。
娇娇当初和阮岳在一起,我和你外婆不是没有考虑过会不会不合适。
可是娇娇怀了你。
为了你,我和你外婆妥协了,可外公真恨啊,恨我的一时心软让我唯一的女儿陷入绝境,让我的妻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恨哪。
可恨意到达顶端,又变成了温暖的牵挂,说到底,就算我们都不在了,我们还是会希望,我们唯一的小公主要快乐,更快乐。
等小梨长大了,就离开阮家吧,外公一生说不出难听的话,可外公真的恨你父亲,恨他夺走了我数十年来平稳的幸福。
小梨,外公坚持不住了,日后你要珍重,要快乐要开心啊。
外公爱你,哪怕变成天上的星星,外公也会守着你。”
字字不提那场祸事,字字都是对阮岳绵延的恨意和对唯一的外孙女无限的担忧和牵挂。
阮梨心里一直以来建筑的高墙,在对上视频里的老人时,轰然崩塌。
真相太残忍。
尽管她早就知道了结局,还是遭受不住这样的刺激。
她身子往后一退,像是要顺着墙壁往下滑去,连半点支撑的力气也没有,她下意识握紧拳头,手撑在桌上,却还是撑不住的要瘫软的倒下去。
眼中氤氲着水雾,她倏地抬头,目光透着冰冷的寒意,声音也一改往日的乖嗔,带着少见的冷意,“阮岳,你还有什么要说。”
“你至今——”阮梨盯着阮岳那张脸,脸色更沉了些,划过一抹杀意,“还冥顽不灵!”
眼见着这事算是捅破了天,于事无补了。
阮岳也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冷冷的看着会议室里的人,“不过都是我当年玩剩下的,”他嗤笑一声,“怎么,以为手上拿着这些东西就能把我怎么样?”
“你们是不是小瞧了我。”
阮岳说着说着,笑出了声,“小梨,原本你可以安然无恙在时家,借着时序的光当一当豪门太太,干什么偏要来趟这趟水呢。”
阮岳朝秘书会意。
秘书点点头,喊了声,“进来吧。”
刚刚还显得空荡荡的会议室里,一下子涌入了数十个穿着保安服的私人打手,将整个会议室里围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阮岳占尽了优势,“小梨,父慈女孝,不好吗。”
他走近阮梨,“偏要听这几个老东西的。”
见此。
何建中让眼前阵仗唬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阮岳,你怎么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阮岳挑着眉,道:“当年我能弄死陈家人,今天就能让你们倒台,想借着一个孩子来让我失势,老何,你太天真了。”
何建中强行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以免不让自己表现的太难看,但对于未知的恐惧还是透过微表情展现出来。
阮岳得意的大笑,“老何,你不是见过陈老,我这就送你去找他。”
“不过。”
阮岳舔了舔嘴唇,“我要先解决一下家事,在和你谈。”
整个阮氏都是阮岳的人,他不止一次暗插了属于自己的打手,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早就学会了在任何时候都要防范于未然。
而他养了这么久的人,终于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阮岳一直忐忑的心,又回到了肚子里,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没人能够料到结局会是这个走向,而这场豪赌中,他是唯一的赢家。
“小梨,你要是乖乖交出股份,可能我还愿意放你一马。”
阮梨看着面前的人,脸上情绪不明。
方淮一直注意着她,他不了解阮梨,又生怕阮梨因此受了伤,想着在关键时刻要护她周全。
下一刻。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阮梨轻笑了声。
阮岳倏然抬眼,“?”
阮梨对上他的目光,丝毫不惧,眼底里淬着凛冽的寒光,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爸爸,我是不是要谢谢你,放我一马。”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
针若可闻。
父女俩的对峙,旁人半点插不了手。
阮梨定了定神,已经从那巨大的悲伤中回过神来,修长又漂亮的指尖抵着唇边,看着不羁又倦怠,“可是怎么办呢。”
“我这个人。”
她一字一顿,“睚眦必报。”
第89章 “我要你的命。”
听到这话。
阮岳的脸彻底黑了下来,面色阴鸷的落下一句,“你找死!”
话落。
打手们纷纷朝着阮梨而来。
眼见着其中有人抽出瑞士军刀,没有半分怜香惜玉,刺向阮梨的腹部。
——
时序难得有空,居然真的应邀来打牌,这件事让任军受宠若惊,眼见着手上只剩一个黑桃k还有一对红心q。
任军正偷眼瞧着对面时序和李澍手上的牌,琢磨着他俩必然好不了多少。
今儿个输了的人。
可是要请晚饭的人。
并且,去哪儿这件事,由赢家决定。
任军无论如何都要赢,他好久没见小姐姐了,好久没浪了,他从桌底下踢了李澍一脚。
李澍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