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时,人已经离开石亭往王潮生他们的方向走去,“我过去看看。”
望着周旋离开的背影,林婵下意识伸手抚了下胸口。
与此同时,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吓地她身体一抖,连杯子都差点摔出去。
“蔺司南是谁?”
林婵心跳不稳地回过头,迎上唐遇礼沉黑幽邃的目光,心口顿时抽紧。
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喜欢刺激人。
见林婵迟迟不肯开口,眉眼间流露着几分躲闪之色,联合周旋之前提到这个人时的神态和语气,莫名地,唐遇礼不可抑制地想到一种可能,几乎令他在这个还算清凉的夏日里,感到无比烦躁和不安。
好在清醒的理智仍然留有几分思考的余地,他还不至于因为一个尚未得到验证的猜测而丧失自控力。
克制着语气里因为猜忌而产生的种种情绪,他看着林婵又平声重复了一遍,“告诉我,蔺司南是谁?”
全然不顾素日总是镌刻在骨子中的礼貌和修养,他连“请”字都忘了说。
另一边,周旋看王潮生兄妹两就地上演了一出农务指导大戏后,兀自走出人群,沿楼梯往山林更高处走去。
经过上午那场谈话,她现在已经跟封文康彻底撕破脸,为了铲除她这个心腹大患,背地里,肯定有使不尽的阴招等着她。
当年户籍出现问题,就是封文康偷偷动了手脚,为的就是把她逼出来,将她身边和沈艺音有关的一切痕迹全部抹除。
这件事不管是谁授意,主意只会是封文康想出来的,沈艺音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想不出这么阴损又周到的办法。
说到底,周旋根本想不通封文康和沈艺音怕她什么,愧疚感和责任心这种东西,他们早八百年从祖宗那代就没有了。
两人在人前可是模范夫妻,情比金坚,如果是担心她影响他们的家庭稳固,那也算是看得起她。
不过,周旋可没有这么大的闲心去恶心这两人,封文康所说的周谨的遗志,的确是想报复沈艺音当年抛弃自己,然而,一个死人没办成的事,她才不会接下这个烂摊子。
好不容易摆脱了周谨,她过上了自己的生活,周旋只想离他们远远的,不想扯入这群人的恩怨纠葛当中。
可是如果封文康非要缠着她不放,她会让他品尝自作自受的味道。
拐入一颗合臂粗细的古树之下,周旋突然朝石壁深处侧了下身子,落拓在地面的影子也紧跟着消失了。
直到另一道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身影,在发现她不见踪影后顿然凑近,周旋垂下眼睫,紧盯地面,在它出现在视野的瞬间,猛地伸手反向一扣,掐住来人的脖颈,往树干狠狠推压,“你跟踪我?”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因为知道对方是谁而出现半点手软。
唐遇礼垂下眼,下颌骨两侧分别被两根手指扣压着,紧紧贴着皮囊之下的脉搏,甚至在他掀眼对上她的视线时,更用力地往上推了推。
勒在脖颈的力道越来越重,隐约可见一道泛红的掐痕。
感觉到言诨⒖诖Φ暮斫嵬谱耪菩耐下滚了滚,唐遇礼全程动都没动一下,连她动手时也不曾反抗。
意识到这一点,周旋怔了一下,“为什么不躲?”
她知道唐遇礼学过格斗,这点伎俩对他来说,根本不是足以钳制的力量。
“我以为你还要更长的时间才会发现我。”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平和的语气多了些许安抚。
“所以你跟踪我想干什么?”她被他提醒着扳回刚才的问题,盯着男人脖子上的痕迹,两秒后,松开了手。
因为我偷听到你和林婵的对话,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但我不相信,所以想亲口听你说。
真心话的杀伤力,让唐遇礼见微知著,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几乎惊愕的发现,当着周旋的面,他连开口的勇气都遗泄殆尽。
呼吸起伏,那抹由自己一手弄出来的痕迹在面前微微颤动,像一根遮眼的飘带,飞扬着细微旎色。
“周旋。”
“嗯。”猝不及防地被念到名字,周旋终于移高视线。
唐遇礼不想骗人,却一次次自欺欺人,他选择了另一条耽溺理智的路。
“我可以吻你么?”
灼热的目光自头顶而来,纷繁着树影丛林的温度,在她面上聚拢,周旋莞尔他的绅士品格,微微上前,笑意逗弄,“只是吻吗?”
“可以么?”
她笑着回答: “当然。”
暖阳探破蔽日的峦层云海,熠熠光辉投身在这片野草疯长的土地。
明灭光影中,周旋覆手盖住那抹刺眼的勒痕,顿时感受到一丝来自对方,只有肢体接触才能体味到的震颤。
出于某种无法明说的念头,她曲起手指,在那块性感的凸起上很轻地刮蹭了下,传来一声极其轻细、经过再三克制才不至于崩溃的闷哼。
林间分明无风无雨,周旋却听到紊乱急促的风声争先恐后地灌在身上,震颤山体。
她一边在呼吸中躲避唇齿深处、仿佛空气一样无孔不入的隐秘侵入,一边不可思议地思考着。
原来接吻的时候,男人也会发抖。
她得意于自己的发现,却没发现眼前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深不可测的双眸直勾勾凝视着她。
如同两张黏腻的纸片,撕掉跨越中间的书页阻碍,在猎猎作响的暴风中,覆盖着随时扼腕窒息的骇人力道。
唐遇礼缓缓伸出手,就像周旋那样,虎口抵住了她的脖颈。
他询问过她的意愿。
而她决定纵容地给予更多优待,允许了他除接吻之外的其他野心。
那些长久被压制在心灵深处的阴暗念头,此刻宛如攀升的藤蔓,缠绕着树干迅速生长。
它会以最快的速度和最野蛮的手段,扫清树枝上无关紧要的残叶,在占据的每一处都留下自己的信息素。
就让一无所知的大树沉溺着合拢在藤条如柔荑般软和的包围汲取之中。
他早就想这样对她了。
一直都想。
一把激烈的钥匙终于打开了一把顽固不化的旧锁,齿轮转动,闪动着无比灼眼的光亮。
周旋不知道唐遇礼今天到底是在发什么疯,他居然一进门就把房间里的灯全部打开了,过于刺眼的光束激地她下意识眯起眼。
透过仅剩的一条缝隙,嵌入液晶电视的墙塑陡然倒转成白花花的天花板,她用手捂住眼睛,一只手往前推搡,摸到一片紧实的肌肉。
周旋没松手,也知道眼前近乎混乱的情形。
“把灯关了,我不习惯房间太亮。”
她自以为算得上严厉警告的眼神在唐遇礼眼中已经没有了威慑力。
他目光中盘踞着一簇火光,一颗接着一颗地解着扣子,又用力扯了下系在周旋腰间的金属腰链。
周旋被带着往前挪了几公分。
唐遇礼看着已经被他随手取下,掂在掌中的锁扣形状的链子,又垂眸淡淡地看了周旋一眼。
这种带盘扣的东西,细软、柔韧性高,用起来比手/铐方便。
目光对上那一刻,周旋终于从他眼神中读到一丝危险意味,整个人麻溜地往后缩了下,却忘了被人箍住的踝腕受力钉在了原地。
“你是不是疯了,你变/态吗?居然想用这玩意绑我。”她边骂边上手一把从唐遇礼手中夺过,将东西扔在离床最远的地方,瞪着他,“这种恶趣味,你最好找别人满足你。”
不知道是哪个字拨动了他绷紧的弦,周旋转头就看到唐遇礼视线停在了衬衫最后一颗扣子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伸手掐住周旋的下巴,斯文修养之下深藏的野性曝露无疑,“你让我找别人?”
大概是忘了吃药,她的情绪也开始失控。
“不然呢?有的是乐意陪你玩这种花样的人在。”周旋昂着头,一脸无所谓,余光扫了下床头柜倒扣的手机,“要不我现在打电话,帮你叫个□□?保证让你满意。”
唐遇礼已经找不到恢复理智时冷静思考的状态,他看着周旋的目光阴沉到仿佛能吃人,“你要帮我叫小\姐?!”
周旋蹬了下腿,还是没能挣脱桎梏,压在上面的力道甚至越来越重了。
她痛地抽了口凉气,不明白唐遇礼到底怎么回事,过重的痛感让周旋极度不满,她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人还非要惹她,积压的情绪一时爆发,愤怒开口:“别摆出一副谁让你受委屈的表情,明明是你赚了好不好。”
“赚了?”他突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力道近乎粗暴地扯了下,那颗扣子直接绷飞了出去,掉在了床底。
唐遇礼伸手扣住她的肩膀,拇指紧紧压在那根凸出的锁骨上,直到确认周旋感受到疼痛开始挣扎,他才停下加重的力道,扳正她的脸,看着那双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除了你,我不会找别人。”
周旋没有半点服软的迹象,她狠狠瞪着唐遇礼,听也不听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是否裹挟情谊,任情绪拉扯语气横冲直撞,“随便你,反正我又不是非你不可。”
“让开。”她一手打掉下巴上的手,撑着床头就要坐起来,“我不做了。”
才刚起身又被一只手压了回去,对于气氛陡然天翻地覆,周旋烦躁地只想打人,她正思索着从哪里下手。
唐遇礼声若寒蝉,“我不会绑你。”
第57章 勾结
◎她的车牌号是,江A27609。◎
周旋半信半疑, “真的?你真没有这种变/态的想法?”
唐遇礼长臂一捞,重新将人放倒在身前,弯腰凑下去,手指勾住她的黑发轻轻绕了个结, “这就算变态了?我以为你见识过比这更夸张的。”
不知道怎么就自然翻篇过渡到这一茬, 周旋看着那根骨感分明的手指在眼前缠动, 揉捻着她的头发慢慢弯曲,他似乎玩上瘾了, 乐此不疲地绕了好几个弯。
“见识是见识,不代表我能接受。”确认了唐遇礼没有那种发展,她慢慢和缓语气,讥讽地眨了眨眼,“你们男的不也有不少人玩地风生水起,照样吃喝嫖/赌,怎么没见你乐意传承这种优良美德啊?”
话糙理不糙, 她总是习惯用最难听的比喻故意扭曲他的意思。
唐遇礼听完没什么反应, 依旧慢条斯理地摩挲着那缕发梢, 看着她淡声道:“他们是他们, 我是我。对着任何异性都能随时随地发/情,这种传承不是美德, 是不分男女的兽性。”
周旋稍微放正神色望着他, “你是在为自己正名?”
下一秒, 擒获着兴味打量的视线下滑,定在他不着寸缕的胸膛,“还是想说, 我们现在这种行为也符合你刚才的解释?”
居高临下的角度, 透过她开口不止的嘴唇, 唐遇礼看到泛着细小颗粒的舌尖如灵活的蛇信,在眼前涤荡着涟漪晃动。
一颗淬毒的硕果,正在引诱他摘取品尝。
视觉受到极大的冲击力,牵引着身体里蠢蠢欲动的防线,催生出一阵阵难捱的、想要用毁灭什么来填满的占有欲。
她此刻的神态、屈居于眼前看似弱势的姿态以及说话的语气,都像一把刻意为他点燃的旺火,不分昼夜的焚烧、吞噬。
然而理智却在她恒生是非的拨弄下廓然生出一股怒意。
唐遇礼用目光锁住这张云淡风轻的脸,锐利审视,“你认为我对你,和那群烂俗的人一样,只是想随便找个人满足性/欲?”
他死死盯着她,胸口闷痛。
这是周旋一贯的戏码,唐遇礼比谁都清楚,无动于衷才是对她最好的反击。
她在用高超又下流的手段玩弄、侮辱他。
他已经预料到了,却还是在一次次提醒自己做好万全的准备后,再次中招。
周旋只觉唐遇礼的怒气来得莫名其妙,明明最开始他们就说好了,本来就是聊以慰藉地玩玩而已,她说得有错吗?
为什么他又皱着眉眼,一副为了贞/操而生气的表情。
周旋不甚理解地看着他:“难道不是?”
回应她的是男人更深一记锋利到仿佛刻骨的幽邃注视,唐遇礼冷到极点的神情再无可退,转而成了一种极致的冷漠。
他不轻不重地开口,声线低哑,说了一句周旋听不明白的话,“是我高估你了。”
没给她思考分析的时间,听见“啪嗒”一声轻响过后。
一切有迹可循的声音都变得毫无规律,瞬间回归原始丛林的野蛮与强横。
交叠着错乱的序曲,礁石之下隐忍到极限的潮水终于翻过了阻碍的山峰,置身风暴般汹涌的海水挤压着已经浪打浪并入迷航的轮渡。
在暴风雨中寻觅方向而不得的船只,不得不随波逐流,在好不容易回稳正途的下一秒,又被湍急而迅猛的漩涡扯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直到每一块船木都被海水滴水不漏的侵入,彻底变成一艘沉船。
湿冷的浪花源源不断地灌入船体,很快,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海水淹过帆旗,它们终于融为一体。
沉船的淹没,仅仅只是开端。
在高亮到几乎有些锐化的房间,一举一动牵拉的光影格外分明有形。
周旋明明看不见自己此时的模样,教人无处遁形的水晶灯静静矗立头顶,好像隔着一张由灯光铸成的透明塑料纸,让她清晰地感知到眼前混乱纠缠的场景,来自周围纷杂细碎的光亮,以及唐遇礼深邃幽暗的眼瞳。
一幕幕定格在虚化的镜面,和头顶凌乱的呼吸一样,密集地网住了她。
唐遇礼很少这样放纵自己,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谨记身为人的羞耻心和责任感。
正是这份约束的存在,他从来都是压抑着对周旋的阴暗渴望,他可以拥有她,但必须尊重她。
她不喜欢被看到,他就关上房间里所有的灯,让她置身在黑暗带来的安全中。
她讨厌被迫按在低位,他就放任权力转移,将她心无旁骛地扶上掌控的高地。
即使他强烈无比地想看到她每时每刻的神情变化,即使他比谁都渴望掌控这场游戏的规则。
他不甘沦为欲望的囚徒,却给她予取予求的自由。
就这样,长久遏制着自己不堪的本性,他把自己变成了她的囚徒,直到危楼崩塌。
渴望反噬源头的囚徒带着他充满罪恶的念头,倾巢而出,将一切敢想而不敢做的事,尽数付诸实践。
颤栗的兴奋在血管中爆裂升温,死死扣住周旋试图挣开的双手,在十指紧贴的勾结中,感受到彼此最真实的存在。
这一刻,唐遇礼感到无比满足。
房间里的灯,一直亮到了后半夜。
天色微微泛白,将将睡下一个小时的周旋被床头手机传来的震动声吵醒,她偏头看了一眼唐遇礼,又悄无声息地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将窗关合。
抬起手机准备接通的那一刻,周旋不经意发现手腕上多了一串菩提珠,是唐遇礼不久前发疯时莫名扯到她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