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能振翅高飞到什么程度，也只能做一只听话的笼中鸟。
这样的话，许西泽听过无数遍，听到内心早已没了波澜。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许群山的态度――正常，反而才不大正常。
“行了，”然而直到一通电话进来，打断他们的谈话，许群山都不曾表露出什么别的意思，“你出去吧，记得我今天说的话。”
许西泽看了他一眼，走到门边，却又听见男人在身后道：“对了，我今天去和你们教导主任吃饭，听说你在学校还帮其他同学上课？”
许西泽扶门的动作一顿，眉心一缩，瘦白的手指也不觉收紧。
“你们老师为这事没少夸你，”许群山说，“事情是好事，但是以后记得告诉我，还有那帮同学，听说不是什么好学生？帮完就算了，少和他们接触。”
推开门，许兆阳等在门口，“哥！他打你了吗？”
许西泽摇了摇头，却忽然有点站不住，抬手扶住了旁边的墙壁。
“那你这是……”许兆阳看着许西泽苍白的脸色，很是担心。
许西泽扶着墙壁，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难怪他的态度那样和缓，是因为他在外面给他长了脸。
可这件事的发展，其实和许群山想的不太一样。
不能让他知道他和20班同学们的关系，许西泽想。
还有程今，万万不能让许群山知道程今的存在。
“我没事。”支走许兆阳，许西泽又在墙边站了一会。
巴洛克风格的墙纸安静地从墙角流淌出去，他朝着虚空的方向望了几眼，这才感受到手机在裤子口袋里震动不停。
一会不看，苏贺辞和尹星遥竟然在群聊里吵了几百条消息。
骂战已经进行到一个说“傻逼”，另一个回“你才是傻逼”这种小学鸡吵架，女明星和大少爷的形象碎了一地。
许西泽懒得去看前因后果，直接往群聊里丢了句，问他们怎么了。
没想到一石激起两只大蚂蚱，尹星遥和苏贺辞的消息争先恐后地发了过来。
苏贺辞说：阿泽你来了？都她干的好事，她上次跟程今说你俩有娃娃亲，竟然今天才想起来！
尹星遥说：你还好意思说！我当时正要解释，娃娃亲是和许兆阳定的，跟阿泽没关系，你就突然跑进来打断了我的思路！
这两位冤家，最近碰到一起就吵架的频率越来越高。
许西泽捏了捏眉心，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对骂起来，垂着眼睛打字。
别吵了，回头解释一下就……
突然，他打字的手指一顿。
娃娃亲这三个字突然让他想到了一些不那么上乘的方法，但至少能保护到她。
许西泽把已经打出来的文字尽数删去，改成了：“没解释就算了，不重要，你们别吵了。”
发完，也不管尹星遥和苏贺辞追着发过来的一连串问号，他退出群聊，手机又是一震。
今：刚才忘了问，老姚让我写一个演讲稿，我不会，可以请教一下专业人士吗[调皮]
女孩的热烈，只是通过文字也能看得出来，许西泽自己都没注意到嘴角的上扬。
原本靠着墙壁的脊背也挺直起来。
泽：可以
今：那还是去你家？明天放学？
许西泽看了眼书房的方向。
泽：后天上午吧，别来我家了，我们出去。
作者有话说：
老许你再逼，你再逼，小许同学马上就发疯！（bushi（发疯还有一会这样子但是大概也不远了……
第30章 喜欢便是喜欢了。
周日的清晨, 绿都港的巷道里弥漫着将散未散的雾气，朦胧一片。
程今打着哈欠，推开便利店的门，听见一串轻快的背景音。
“是你啊, ”收银员小姐姐和程今打招呼, “诶, 那个小帅哥怎么没和你一起？”
程今算着钱包里的钱，拿了两个三明治, 想了想，又加了两杯豆浆。
“这就去找他呢。”她笑弯了眼睛。
路上的行人不算多，程今从便利店出来，刚好看见朝阳从梧桐树的顶端露了个头，虽是秋日，绿都港这片的树叶却都还绿着，生机依旧蓬勃, 鸟雀从树梢惊起, 程今捧着一颗雀跃的心, 从树下经过。
她和许西泽约的是之前给20班同学们一起补习的那处废弃厂区。
那天晚上, 和夏小明告别回到家后，程今把自己捂在被子里, 听心跳声在逐渐稀薄的空气里渐行渐重, 然后她翻来覆去地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喜欢许西泽这件事有什么拿不出手的呢？
他那么优秀, 又那么耀眼。
实在是很值得喜欢的。
喜欢便是喜欢了，她这个年纪，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她应该无所顾忌, 也应该勇往直前。
更何况, 这本来就是她的处事风格。
那么现在, 她要去见她喜欢的人了。
一想到这里，程今便又不觉加快了脚步。
落在脚边的阳光夹杂着斑驳的树影，仿佛也一齐灿烂起来。
转过街角，红色的厂房映入眼帘。
毫无遮挡地阳光倾斜而下，就打在那个门前的少年身上，他站的很直，个子也跟高，因为阳光刺眼的关系，眉眼微垂，显得整个人有些慵懒。
程今笑着走近，还没开口打招呼，目光却落在了许西泽的手上。
他也拎了一个塑料袋，瘦长的手指松松地勾着袋子，里面装着种类丰富的早点摊制品，有油条、麻团、煎饺……
显然，许西泽也看见了程今拎的东西。
他的表情也有些愣怔，半晌，才缓缓地抬了眼。
再然后，两个人明明一句话也没说，却都没忍住笑。
“我确认一下，咱们是来写演讲稿的，不是来开早餐品评大会的，是吧？”
看着堆在面前的两大袋，程今开了个玩笑。
大概是很少接触到这般滑稽的场面，许西泽坐在对面，原本只想“嗯”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却多了几个字。
他说：“这是你特地去买的？”
这显得他有些心虚，但下意识的反应，总是很难控制。
“是啊，”好在程今没有注意到这些，还答的十分坦荡，“毕竟是请你帮忙，总得准备点东西贿赂一下吧。”
犹豫两秒，她提议道：“要不这样吧，我吃你的，你吃我的？”
许西泽点头说：“好。”
程今其实带了些私心。
她忽然想起之前的一天，她鬼使神差地穿了件裙子，还买了一个三明治，想要送给他。
当时的她其实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三明治最后也没能送出去。
她自己吃了，因为已经吃过早饭的缘故，她那天一早上都很撑，又因为裙子的缘故被笑话，心情就很是不好。
直到中午在食堂见到他。
看着许西泽咬下三明治的那一瞬间，程今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就好像钻研了许久的拼图终于找到了最后一块缺失的角。
她想，或许那天上午，她心情的低落不全是裙子的原因，
原来那个时候，严沫说的是真的。
她那么早，就坠入了爱河。
两个人买的早餐都是两人份，最后剩了不少，也吃不下了，只好先打包起来。
一顿饭其实吃了好一会，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那天晚上在街角发生的事。
程今掏出书包里的作文纸，平铺着摊开在桌面上，又拿出一支满水的黑色签字笔和崭新的修正带，准备大干一场。
许西泽出去洗了个手，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程今嘴上叼着笔帽，手里握着笔尖，装备齐全地在发呆。
写多少了呢？
他探头一看――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许西泽：“……”
“不知道从哪里动笔？”男生磁性的音色乍然在身后响起。
仿佛从后腰掀起一层酥麻的雾，程今一怔，没叼住的笔帽掉下来，被她眼疾手快地接住。
许西泽笑了一下，绕过桌子，坐在对面，“平时的作文是怎么写的？”
程今攥着笔帽，缓过那阵乍然而起的劲儿。
“平时，”这回，她把笔帽安分地放在了一边，“平时的作文都有题目，顺着题能诌点，这个我是真不会写。”
“你们老师是怎么说的，为什么要你去做演讲？”许西泽问。
程今回忆了一下，“老姚说，因为我们班上次月考成绩进步很快，然后，想让我做个典型……哎我也不懂，我从小到大也没干过这种事，我怀疑他们可能就想让我上去出个丑。”
程今杵着签字笔的尾巴，往作文纸上戳，便听见许西泽道：“放心，不会让你出丑的。”
她愣了一下，抬起眼，看见许西泽温和英俊的笑。
“有我在呢。”他温声道。
许大学霸的这句话当然不会是空话，短短一个上午，程今就在他手把手的指导下把演讲稿写出了个大概。
之后的几天就是不断完善。
这期间，她每改一版都会发给许西泽看，因为没有手机的缘故，两人的对话基本都发生在晚上放学之后。
除了修改演讲稿，也没有别的内容，除了有一天，程今打开电脑，发现许西泽白天的时候给她发过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程今”，隔了大约二十分钟，又发了一条“没事了”。
程今回了个问号，但许西泽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回复，她便以为是不小心摁错，没在意。
等稿子差不多完成的时候，程今忽然想起来，从初稿到现在，她一直都没去给姚爽过目。
姚爽是她的班主任，也是语文老师，这怎么都显得她有点目中无人了。
在办公室门口喊“报告”的时候，程今以为自己多少会挨顿骂，没想到进了门，却发现姚爽反而看上去比她还愧疚。
一问方知，原来这几天，是姚爽故意没找她。
“程今啊，”姚爽示意她坐，“老师可能要和你说声抱歉，上周跟你说的演讲的事，后来学校决定还是找了另一个同学，不过这不代表老师们不认可你的努力，你能取得这么亮眼的成绩，老师依然以你为骄傲。”
程今坐在那里，沉默了片刻，平静地说；“可是老姚，我已经把演讲稿写好了。”
“写好了？”姚爽很惊讶。
程今笑了一下，拿出手里的东西递给她，“是啊，我就是来找你看稿子的。”
姚爽从她手里接过稿子，一目十行，神情从最开始的愧疚逐渐带上了一丝怀疑，又逐渐多了些别的什么。
程今一时没看懂她的脸色，“老姚，你看……”
她想说，不行就算了。
尽管这几天，在写稿子的过程中，她大概能感受到在全校师生面前演讲确实是个荣誉，甚至是可以拿出去吹牛的那种。
但这种东西对于从小到大都是刺儿头的她来说，还是太陌生了。
有的话是好事，真没有，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努力得不到回报什么的，听起来会有些难过，但发生在她的身上，还挺正常的。
“这些，都是你自己写的？”没等程今说完，姚爽便打断了她。
程今点了点头。
姚爽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走，程今，”她抓着程今的演讲稿，莫名显得有些激动，“跟我走。”
程今一头雾水，“马上上课了，去哪啊？”
“去把你的演讲资格要回来。”
*
二人踏进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时候，悠扬的上课铃声刚好收尾。
朱斌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姚爽“当”地一声拍上了桌子。
“姚老师？”朱斌难得露出这种瞠目结舌的表情，“你干什么？”
不仅朱斌，程今也被姚爽的气势吓了一跳，正心说老姚是不是疯了，HelloKitty发威也挑点场合，怎么还抢她的人设呢的时候，姚爽已经压着桌面开了腔。
“朱主任，”姚爽深吸了一口气，看上去挺激动，说出口的话倒是还软绵绵的，“我希望你可以收回周一在会上的话，让我们班的程今同学继续做国旗下演讲。”
原来又是这个老男人坏她好事，程今站在后面，原本惊诧的眼神也沉了下来。
朱斌看了姚爽两眼，又看了看程今，反应过来。
“怎么个意思？”朱斌气笑了，“你俩这是要逼宫啊？姚老师，我平时看你文文静静挺靠谱的，老师还能被学生带坏是吧？”
姚爽一双细眉很是坚定，“朱主任，我希望你能看看这个，这是程今写的演讲稿。”
“她自己写的，”姚爽强调道，“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看见，我不觉得这份稿子，没有讲出来的价值。”
朱斌瞄了眼程今，“她自己写的？就她还能写出什么花？”
他抖开作文纸，不屑地念道：“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我是……”
“格式还算对，”朱斌从嗓子里呵了一声，评价道，又接着念，“今天我演讲的题目是，不畏荆棘，向阳而生。”
朱斌顿了一下，似乎有点意外，他抬头又看了二人一眼，往下读的时候，没再发出声。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气氛也微微凝滞，这让程今有点不大自在。
仿佛过了一个世界，朱斌终于从演讲稿里抬起了头。
“怎么样朱主任？”姚爽急切地问道。
朱斌却没有着急回答她，而是看向了程今，“这真是你自己写的？”
有这么难相信吗？
程今烦躁地皱起了眉头，那一瞬间，她的逆反心理突然就冒了出来。
“不是，”她臭着脸说，“抄的。”
“你这孩子！”姚爽扯了她一下，又回过头对朱斌道，“是她自己写的，主任难道看不出来吗？里面很多经历都是她自己的。”
沉默几秒，朱斌松了口，“行吧，让她上，但是姚老师，你看她这个态度，你还是得好好教育……”
“好嘞，好嘞主任！”姚爽忙应下来。
当班主任到现在，能为学生争取到一项权益，姚爽别提多高兴，以至于到临出门前，才想起一件事。
“对了主任，后来要安排下周一演讲的那个学生开始准备了吗？让程今上的话，就把他挤下去了，估计人家班主任也会不开心，要不你跟我说是谁，我去安抚一下。”
没想到，朱斌的脸色顿时变得很无语。
“别提了，人家说他讲的次数太多，还是想把机会留给别的同学，都没到班主任那一环，自己就给我拒了，要不然你们这名额也没那么容易要回去，”他用手扒梳了一把被青春期小孩愁白了的头发，“我看那孩子最近是有点飘，回头非得找时间跟他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