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今:“?”
“你以为他快死了?”许西泽用房卡打开房门,为程今让开进门的路。
程今进了屋子,房间有两室,木质家具装饰的厅堂迎面便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正对着小桥流水的风景,舒适宜人,卧室另开一道门,在里间,程今朝里面望了一眼,道:“不是你说的吗?我们刚才,不是在完成他的遗愿?”
大概是“遗愿”这两个字过于炸裂,许西泽愣了片刻,最后还是出于怕程今说错话被打的考虑,提醒道:“林老师每年体检,身体素质远在他同龄人之上,他的身体,应该还是能撑上很久的。”
程今也愣住了,她不解道:“那你说他心愿未……草。”
说到一半,程今话音一顿,反应过来。
许西泽好像确实没有说过林鹤之快要不行了这种话,心愿未了又不是遗愿未了,是她自己脑补补歪了方向。
……
幸好刚才没在林鹤之面前说错话,不然可就太丢人了……
只是在许西泽面前……也挺丢人的……
门铃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送衣服的人在这时候来,解了程今的燃眉之急。
她二话不说接过衣服,然后把自己像一只袋鼠一样,弹射进了卧室。
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只是换一件外套,根本没必要避着人。
程今像风一样消失之后,许西泽站在客厅,朝紧闭的卧室门看了两眼,又走到茶水台,往热水壶里灌了水。
热气缓缓蒸腾而上,他单手搭着茶水台的边沿,笑意在雾气缭绕里漫上眼角。
多年未见,她变得比高中那会更加成熟,行事作风也多了许多稳重,可他却好像还是能从蛛丝马迹里窥到熟悉的影子,比如那股心血来潮的热心和奋不顾身的直接。
她对于他,似乎永远都有着无尽的吸引力。
*
程今抱着新外套坐在卧室的椅子上思考了一会人生,然后意识到,这么躲着也不是个办法。
她就应该拿出高中那会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脸皮,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想到这里,她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点了点头,飞快换好了外套,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忽听见屋外的门铃短促地响了两声。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女声在屋外响起,“许先生你好,还记得我吗?”
是程淼?
她怎么会来这里?
程今拉门的手一松,躲在门缝后面,没出声。
许西泽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打量了程淼两眼,没说话。
程淼干笑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反应有些意外,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前些天,蓝先生的晚宴上,我们见过的。”
许西泽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程淼面上有些挂不住,“程今您记得吗?就是那天晚上对您……我是她姐姐。”
说到程今,许西泽的脸上总算有了些变化,这让程淼看到了些许希望,但因为程今才有的希望,又让她不那么舒服。
为了今天来的目的,她决定暂且忽视这些不舒服。
程淼笑起来,有意无意地冲面前之人抛了个媚眼,“方便让我进去吗?”
许西泽不为所动,“不方便。”
“……”
许西泽:“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程淼忍下心头的不悦,挤出笑脸,“其实今天,我是来替妹妹给您道歉的。”
见许西泽的眼神似乎透出了一丝兴趣,程淼说的愈发情真意切,“您不知道,我那位妹妹从小就是个惹祸精,被她缠上的人,下场都很凄惨,我实在是担心您,所以特地来和您说一声,可千万别被她的美色蛊惑。”
许西泽冷淡地看着她,半晌,朝里屋的卧室门瞧了一眼。
比起刚才的紧闭,那门此刻开了点小缝,卧室朝南,光线比客厅充足,从门缝里漏出来的光打在地板一隅,似乎在安静中蕴含着什么积蓄的力量。
许西泽皱起了眉,不耐烦的视线扫回程淼身上,“说完了?”
程淼不知道许西泽怎么突然变了脸色,男人平日里总是一副冷淡的模样,瞧着是不可接近了些,但也没有现在这般骇人过,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在肚子里打了无数遍腹稿的说辞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说了出来。
“我毕竟是她的姐姐,说话还是管用的,如果您需要,我可以……”
“咣――”
“陪在您身边”几个字还没说出口,面前的房门便轰然一声,被许西泽甩上了。
长这么大,程淼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结实的闭门羹,她站在门外,脸色紫的恍若一枚过期猪肝。
屋子里,几乎是许西泽关门的同一时间,程今便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程淼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她的耳朵。
自从被程传学接回家之后,不可避免的,程今也是半只脚踏进了这个所谓的上流圈子。
之所以说半只脚,是因为她踏的不情不愿,随时都在想着逃。
在这个圈子里,她的出身,她的过去,她曾经在年幼时做过的一切事情,都被人拿放大镜似的拎出来品评过。
人言可畏四个字,她在校园里就曾经体会过,但到了外面,才知道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有多幼稚。
那天晚上的事情,她还没找程淼她们算账,她们竟还敢背地里作妖,恶人先告状?
真当她程今是什么软柿子吗?
她径直朝门口走去,经过许西泽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下,“程今。”
怒火填满胸膛,她半分犹豫都没有,一巴掌拍开了拦在面前的手。
许西泽又抬手去抓程今的胳膊,“程今,你干什么……唔!”
不曾想,程今竟在这一瞬间拿出擒拿的招式,反手制住许西泽,将他推到了墙上。
胸膛撞上冰冷的墙壁,发出一声闷响,女孩的手劲大到惊人,许西泽下意识去挣,竟一时挣脱不开,只能听着她带着愤怒的腔调落在耳后,“我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你是我什么人?”
许西泽一怔,忽然便卸了浑身的力气。
手腕被程今捏在身后,别得生疼。
然而□□上的疼痛却远不如她那句话的钻心之痛。
是啊,他算她什么人?
自从七年前的别墅一别之后,他们之间,除了那可悲又可怜的“老同学”,便再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明明知道这一点,却总是不切实际地做着春秋大梦。
感受到男人停止反抗,程今逐渐找回了一丝理智,她松开许西泽,后退两步,陷入沉默。
热水壶不合时宜地发出呼噜噜的声响,接着一声尖锐的长哨,然后,一切再度归于宁静。
程今沉着脸,在令人窒息的氛围里开了口,嗓音比起平时的清亮,显得沙哑异常。
“抱歉,失礼了。”
许西泽喉头一哽,转过头来看她。
他宁愿她像刚才那样,也不想听见这般陌生的言辞。
“程今……”
“你和星遥的事,我听说了,”程今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虽然不知道你们后来为什么没结婚,但这对我来说还算安慰,至少我没当小三。”
“我……”
“你放心,”程今语气逐渐平静,“程淼说的你一个字也不用信,那天晚上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负责的。”
“如果我一定要负责呢?”抢在她下一句之前,许西泽问道。
程今愣了一下,棕色瞳孔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须臾,那眼里渐渐染上嘲讽的笑,“不需要,现在是我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衣服的钱我会去问店家,然后直接转给他们。”
“就这样吧。”
程今走了,留下四个大字,刺耳地落在地上,碎成满屋的孤寂。
许西泽便在这孤寂里久久矗立,久到热水壶里的水降成常温,触发自动恒温机制。
“滴滴”的机器鸣响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闭了闭酸胀的眼睛,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天晚上,苏贺辞问他,这次还要放弃吗。
他已经弄丢了她七年,这样的问题,其实根本就不需要问。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放开过她的手。
七年前的他,没有保护她的能力,只能用那种拙劣的手段,自以为将一切安排妥当,却原来只是造了架纸糊的马车,轻轻一推,便人仰马翻。
但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少年了。
就算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他也要替她扫清身边所有的威胁。
“咔哒”一声,电话通了。
许西泽脸色一沉,那双清白的眼睛重新睁开,从眼底泛起狠戾的光,“帮我查程家那个大女儿,对,叫程淼。”
作者有话说:
法制新闻今日插播一条消息,一名许姓男子在京郊某度假村惨遭一程姓女子毒打,记者前方探访,发现事件背后竟与七年前一桩旧情有关,这究竟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对此,一名抱着键盘路过的阳仔表示:哈哈哈哈哈小许你活该(bushi
第44章 想把她追回来。
从许西泽那里出来的时候, 正午的太阳刚好悬在半空,总算驱散了些许冬日的严寒。
程今顺着石子路拐出门前那片竹林,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出门出的太急, 把自己原本那件白色羽绒外套丢在了房间里。
现在回头去拿衣服, 显然不大现实。
程今拉不下脸, 再去面对一次那样的不欢而散。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会把对程淼的怒气迁到许西泽身上。
就像她不知道, 为什么那些明明该被时间冲刷殆尽的感情,在漫长的岁月里,竟还能死灰复燃。
和严沫约在度假村里的一个美式烤肉店吃午饭,程今迟到了半小时。
不过好在她全身心都放在不知道从哪求来的寻宝地图上,专注到了一种茶饭不思的程度,并未对程今的姗姗来迟表示谴责。
划定了几个下午必去的地点,严沫抬起头, 一愣, “今姐, 我怎么记得你早上出门穿的不是这件衣服?”
“是吗?”程今神色恹恹地敷衍道, “你记错了。”
严沫怀疑地看了她两眼,她记得她穿的是白色的衣服来着。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寻宝。
有了这幅地图, 下午的寻宝之旅, 严沫收获颇丰。
只是可惜天不遂人愿, 开盲盒性质的奖品兑换没把好运砸在她身上,平衡车最终被另一个技术部的同事收入囊中。
许氏集团一年一度的团建之旅在第二天中午宣告结束。
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人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将自己和过去重逢, 撞得头破血流。
*
在许西泽那里吃了闭门羹的程淼当天就返回了住处。
谢敏娇当年能在酒吧里熬成头牌, 靠的便是一张千娇百媚的脸,程淼是她的女儿,那张脸承了她十成十的美貌,即使是在京圈那些大小姐面前,也是不输的。
这个结果着实是叫人始料未及。
母女俩左思右想,认为只有一种解释,就是许家这位大公子高不可攀,实在不是个可以招惹的对象。
之后的几天,程今被程传学带去了公司,简单熟悉一些业务。
谢敏娇她们从旁观察,既没有看到许家有人找上门来算账,也没见着程今身边出现什么和许西泽相关的人。
这更加证明了她们的观点。
就算程今和许西泽共处一室过那么几个小时又怎样呢?
冰山上的雄鹰,哪是那么容易就随便低头的。
于是消停了几日,谢敏娇和程淼便又把心思打到了之前的古益生头上。
古家在京市的地位虽然比不上许家,但在现阶段,对程家的发展还是能有所帮助的,这种用完就弃的合作对象,程淼当然不会自己上,她们看中的还是程今。
程今这两天一门心思扎在公司里,忙的有点两耳不闻窗外事。
回国之前,她以为程传学口中的技术难关,只是个让她回来的托词。
在外面待了这么久,她确实也觉得该回来看看,便没有戳穿,顺着台阶买了机票。
没成想难关真的是难关,因为和她学习的专业对口,甚至还激发了她想要攻克的兴趣。
这天下午,她刚结束和国外学校那边技术团队的交流,有了几个新的想法,打算晚饭随便对付几口,便去实践一下试试,就接到了程传学的消息。
让她打扮一下,去地址上的酒店。
回国以来,除了在公司里一起参加会议,程今还没和程传学单独吃过饭。
抛开谢敏娇和程淼不谈,程传学这些年对程今还是很好的,至少许西泽当年查的那么多资料没有说谎,程传学确实是个还算称职的好父亲。
所以她没有拒绝,知道程传学不大喜欢她平时那样泼辣的风格,还特地回家换了一条浅咖色的羊绒裙。
程今的长相从小就属于明艳的类型,靠衣服包装,却也能显得气质温婉了不少。
到了地方一推门,包厢里的人却比她想象中要多了几个。
主座上的程传学手边还坐着谢敏娇和程淼,而他们对面的几位,程今不认识,只对其中一位有些眼熟。
她思索片刻,想起了男人的名字。
――古益生。
那一瞬间,程今原本愉悦的脸色倏地便沉了下来。
*
结束漫长的出差旅途后,苏贺辞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开着他那辆扎眼的超跑冲到了许氏集团的楼下。
恰逢这几日公司里业务不多,许西泽在学校跟的课题组也刚好完成结项,两兄弟都还挺闲,被苏贺辞当场拖去了喝酒。
“什么?程今姐回来了?”听到苏贺辞上来就问程今,许兆阳一脸震惊,
苏贺辞忙着看酒水单,乐道:“不是吧阿泽,你这当哥的也太不厚道了,这事儿还瞒着你弟?”
“就是啊哥,你不厚道!”许兆阳义愤填膺。
“还挺闷骚。”苏贺辞添油加醋。
“对,还挺闷……”
许西泽扫了许兆阳一眼,许兆阳顿时拉过苏贺辞,“不行不行,贺辞哥,你看我哥又瞪我,我要告状,你和星遥姐不在这阵,他就可着劲儿欺负我……”
许西泽在旁边捏了捏眉心,“兆阳……”
苏贺辞扒拉了一下许兆阳的手,看向许西泽,“你弟真是掌管几万人大公司的总裁?我怎么看着不像啊。”
“确实不像,”许西泽认可道,“像个傻子。”
许兆阳:“……”
两个哥哥同时不做人,许小公子决定夺门而出,先去趟厕所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