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想啊?你俩就那么拖下去算什么事儿?”
“我无所谓啊,他要嫌我耽搁他那就分手,他不愿意分,我也不嫌身边多个可以解闷儿的人,大家各取所需呗!”
“蒋蔓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么‘渣’的一面?”
“渣吗?”蒋蔓笑起来,“好像是有一点儿。不过你放心,李延科要是怀孕了我一定会负责任。”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齐星辉只买了交强险,只够自己修车的。蒋蔓跟修车厂的老板熟,老板帮着把理赔手续都走完了,并不需要孟玉蕾再麻烦什么。前保险杠换掉了,车子也被洗得干干净净,孟玉蕾坐回车里,心情也变好了一大截。
蒋蔓趴在车窗道:“车险马上到期也该续保了,我的意思是你把商业险加上吧!你这个水平,不买商业险我真不放心。”
“商业险得多少钱?”
“三千左右吧!我帮你看着买。”
“行,回头我把钱给你。”
“急什么,过了这阵儿再说吧!”
蒋蔓转身要走,孟玉蕾叫住她。
“谢谢你,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嗨,说这干嘛呢!这么小的事儿,下回你就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快去接笑笑吧!
第14章 怒火难熄
接上女儿,她又一次问起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孟玉蕾安慰了一阵子,女儿依然闷闷不乐。
在楼下停好车,孟玉蕾拔了齐星辉电话,演戏似地说:“我跟笑笑到楼下了,她一直念叨你出差怎么还不回来,你跟她说两句吧!”
笑笑抢过手机,熟练地打开扬声器,一声“爸爸”喊出口,眼圈已经红了。
“爸爸最近在忙一个大项目,要好几个月呢!等我忙完,我一定第一时间就回家,好不好?”电话里齐星辉的声音也变得温柔。
“可是你就不能抽空回来一趟吗?你不是说好五一放假要带我出去玩儿吗?”
“五一啊,爸爸可能回不去。五一是我们项目最紧张的时候呀!”
“你又骗我。”笑笑的眼泪滚落下来,落在手机屏幕上。
孟玉蕾心疼不已,却只能在旁看着。
“怪我怪我,又失约了。可是工作最重要啊,那么多人一起干一件事情,事情没结束,你不能先跑了,是不是?”
“那你六一能回来吗?六一节我要演出呢!”
“六一,那还早呢,我尽量好不好?”
“什么叫尽量?你必须回来!我都多久没见你了——”
笑笑正嚷着,孟玉蕾却听见电话那头“噗通”一声响,接着,是儿子凄厉的哭声。
“爸爸,你那边怎么有小孩儿哭?”
“我在街上呢,旁边有个孩子。”
孟玉蕾急得抓心挠肺,一把抢过手机,“快下车,回家!”
笑笑更不高兴了,喊着:“我还没说完呢!”
“回头再说!”
本想让女儿跟爸爸说几句话能高兴,却没想到她更生气了。她一路跺着脚跟进电梯,噘着嘴对孟玉蕾爱理不理。孟玉蕾想着儿子,也顾不得哄她。
女儿对爸爸的依恋多少让孟玉蕾有些不理解。以前齐星辉工作忙,根本无暇顾及女儿,工作日父母的交流仅限于早上齐星辉送她去学校那二十分钟,而晚上回来笑笑的事情他根本沾都不带沾的。孟玉蕾也让他给笑笑辅导过作业,耐心他是有的,可是细心是一点儿没有,他觉得十道题错四五道都是可以理解的,要是女儿说累了那天塌下来都不能再写作业了。孟玉蕾靠不上他,只能自己上,她要求严格,自然是天天的鸡飞狗跳。至于练琴,五线谱摆在那里对齐星辉来讲就是天书,所以练琴自然是孟玉蕾的事儿。
所以在管女儿这件事,孟玉蕾就是典型的吃力不讨好,硬骨头自己啃了,肉花子都让齐星辉捡了。所以有时候比起来,女儿好像更喜欢爸爸一些,只因为他干得少,所以错得也少,和妈妈比起来,他自然更慈祥和善。因为一个九岁的孩子永远不会去想一日三餐、干净的衣服和舒适环境的价值,她喜欢的总是纵容和笑脸。
一开门,果然是儿子在哭。比儿子的哭声更可怕的是满屋的狼藉。
“妈妈,咱家里进贼了吗?”笑笑问。
孟玉蕾顾不上她,先冲进卧室,反手就关上了门。
儿子又一次从床上摔了下去,头上青了一块儿。也不知道他哭了多久,眼睛都肿起来了。孟玉蕾把他抱在怀里哄,小心地检查他的额头,心揪着疼。齐星辉在一旁急着解释,“这不正打电话呢,也没留神,不知道怎么就掉下去了。”
孟玉蕾气得翻白眼儿,想骂他都开不了口。女儿就在客厅,那小耳朵跟顺风耳一样,什么动静都不会放过的。
“妈妈。”门外传来女儿一声喊,她推门的瞬间,齐星辉极敏捷地跳进了衣柜里。
“弟弟怎么一个人在家?奶奶呢?”
“奶奶有事,刚走。”孟玉蕾看着柜子里大衣后的那双眼睛,抱起儿子将女儿往外推,“你先去写作业吧,我这就做饭。”
儿子受了惊,怎么也要挂在孟玉蕾身上。孟玉蕾只好用腰凳把他绑在身上。女儿趴在茶几上写作业,孟玉蕾在厨房忙碌。不放心女儿,她洗菜、淘米的空档都会看她一眼,看到乱成垃圾场一般的客厅,心里就堵得喘不过气来。两个孩子的衣服乱七八糟地摆在沙发上,地上有饼干渣、零食袋儿,还有玩具、袜子。不消说,衣服都是没洗过的,地板也没扫没拖,自己出门的这一天,齐星辉的确是看着儿子,但只限于“看”这一个动作,剩下所有的家务他都视而不见。
做好饭,伺候一双儿女吃完,孟玉蕾一边听女儿拉琴,一边收拾家务。洗碗、洗衣、拖地、整理,两个小时下来,她累得腰也直不起来。中途齐星辉打了她两次手机,还给她发微信,说他饿了,可是孟玉蕾一次都没有理过。她心情糟透了,跟他多说一句话她也准能跟他吵起来。但凡他能有半分体谅到她的难处,他也不会在家里一整天一点儿活儿都不干还要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
她想起结婚前,那时候去过齐星辉在设计院的单身宿舍,他也收拾得挺干净呀!她怀着笑笑的时候他也会洗衣服做饭打扫家务啊,虽然达不到孟玉蕾的标准,但他也不是不能干啊?怎么结婚快十年,他就退化成一个智障了呢?
孟玉蕾越想越气,抬头晾衣服的时候泪水都滚了下来。家务这些事情,可大可小,可它们也得有人去做。她不得不承认,齐星辉对这些事情视而不见,似乎代表了他对她的轻视。也许他潜意识里觉得拿年薪的他就天然地脱离了这些事情,没有给家里挣来一分钱的孟玉蕾就自然该去承担一切。而孟玉蕾也是那样做的,可是她对这种分工的认可并非单纯基于经济基础,更多的是因为爱——她爱齐星辉,爱两个孩子,所以干家务是她对家庭的示爱,爱他们是她作为家庭主妇的根基。可就算在爱里,疲惫也会有、失望也会有、委屈更会有,她没有能力去纠正她和齐星辉𝖒𝖑𝖟𝖑这种认知的偏差,强人所难地去要求被理解有时候反而会显得小气了。
晚上,孟玉蕾照顾女儿睡下,才抱着儿子进了卧室。一进门,齐星辉就从床上跳下来,夹着嗓门儿朝孟玉蕾嚷:“你怎么回事儿?发微信不回,电话也不接?我都听见你手机响了,你故意的吧?”
孟玉蕾俯身看着如今只有自己小腿高的齐星辉,有气也撒不出来了。她瞥过他的头顶,轻轻把儿子放在床上,漫不经心道:“忙着呢,顾不上。”
齐星辉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情绪,他推开门,朝女儿的房间探了探头,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孟玉蕾听见他拉凳子、开冰箱、开抽屉的声音,她想到他吃完东西又得她收拾厨房就又添了许多烦恼。
孟玉蕾压抑着委屈和怒火洗脸刷牙,她本想洗个澡的,可是已经累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洗漱完毕,齐星辉终于走了进来。他打了个饱嗝,踩着凳子上床坐到了儿子旁边。要是以前,孟玉蕾看到他脏兮兮的脚底,肯定要他再去洗洗,可是这一刻,她太累了,完全不想理他了。
她自顾自趴在床上,手伸到背后去揉腰。自从生了老二,她的腰就总闹毛病,坐多了疼,站多了疼,抱儿子多了更疼。以前她时不时会抱怨一两句,齐星辉起初会敷衍般地问她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后来就仿佛没听到一般不闻不问了。
“我这成天闷在家里太难受了,我得想办法出去透透气。”齐星辉突然来了兴致,“唉,要不咱俩下楼走走,反正俩孩子都睡着了。”
孟玉蕾朝他翻了个白眼儿,没有接话。她诧异的是,她的情绪已经一触即发了,他却完全感觉不到。
“你把安安的车子推上,我坐上面,反正天黑了也没人看得见。”
孟玉蕾依然不理。
“最好,能出小区。咱后面那个小公园怎么样?那儿不是有片儿人工湖吗?晚上应该挺漂亮的——”
“你疯了吗?”孟玉蕾打断了他,“孩子醒了怎么办?”
“睡得那么沉,怎么会醒?”
“因为他半夜醒来的时候都是我安抚的!他要喝奶换纸尿裤,都是我一个人弄的,我怕影响你休息,所以从来没叫过你,你就以为小孩儿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不止安安,还有笑笑,笑笑两岁多才能睡整夜觉,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齐星辉愣着一张脸,小声嘟囔道:“怎么了这是?”
“在家看孩子不止是‘看’孩子,你明白吗?还要扫地、拖地、洗衣服做饭,而不是把自己也当成孩子,跟着他们一起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等着有人来给你收拾!如果你天天下班回来家里像垃圾场一样,你心里会怎么想?”
“哦,你为这个生气啊!”齐星辉面容松懈下来,“那不是我收拾起来不方便嘛?我想着你五六分钟就收拾好了。”
“五六分钟?齐星辉,就算你家务干得少你也见过我干家务吧?洗碗、扫地、拖地、洗衣服、晾衣服,那是五六分钟的事儿吗?”
“唉呀,行了行了,我下次注意点儿不就完了嘛,动这么大的气。”齐星辉跨过儿子,拽过孟玉蕾的袖子。
孟玉蕾一抬胳膊,齐星辉背朝后滚了下去。疼是不疼的,可他还是变了脸, “有话你就直说,老这么跟我怄气算什么?”
“我怄气?那还不是你给我气的?我出去找工作跑了一天,你也没问问怎么样了?问问我找着没、累不累,问问咱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你倒好,竟然惦记着出去玩儿?我累得坐都坐不起来了,还得带你出去玩儿?你到底是我老公还是我生的老三?”
“行了,我知道了。是不是找工作不顺利,所以这把气都往我身上撒呢?”
被齐星辉这么一问,孟玉蕾反倒愣住了,也许真像他说的那样,自己也有些把齐星辉当成出气筒了吧!好在齐星辉向来是个会示软的人,当他给出台阶,她也就很习惯地自然往下走了。这是夫妻多年相处下来的经验,或者说惯性吧!
“这不是着急嘛!车修好了,我开回来了,可是蒋蔓说得买商业险,下来得三千多——”
“对,车你开是得买商业险。”齐星辉点头。
“笑笑的小提琴课这周末又得续费了,又是四千,还有安安的奶粉,这桶也见底儿了,纸尿裤也不多了。”
“我知道了,咱账上不是还有吗?先花着,没有我再想办法。”
“你现在那么点儿大,能有什么办法呢?”可是话到嘴边,孟玉蕾还是咽了下去。这阵子她时刻在提醒自己,特殊时期,伤他自尊的话要少说。
“你们公司那边又打电话了,那会儿我跟琴行的人正说事儿呢,就没接,后来也没回,怕回过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公司那边,我再想想吧!”
齐星辉的眼神变得落寞,让孟玉蕾也心软了下来。
“你放心,就算我丢了工作,肯定也能想到别的出路。身体变小了,可我的脑子还在,现在信息这么发达,必然能找到用武之地。你能找到工作当然好,就算找不来也不要过度焦虑,车到山前必有路,日子肯定还能过下去。”
齐星辉说话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就算这份乐观是他故意表现给孟玉蕾看的,它也起到了作用。瞬间,孟玉蕾胸腔里的乌云仿佛散了开去,焦虑、委屈和怨怒也随之消失了一大半。
她目光温柔,像从前那样靠向齐星辉,却听见他一声“哎呦”,整个人都躲了开去。
“我今天把安安弄进餐椅时扭了肩膀,现在还疼呢!”他呲牙咧嘴。
孟玉蕾又来了气,拿起安安的布偶摔到齐星辉的身上转身躺下了。黑暗中,齐星辉从背后抓到了她的手,在满身的困意中,她还是笑了出来。
第15章 一场表演
对周围的朋友,李延科还是相当仗义。也不知道蒋蔓如何告诉他,又是如何软磨硬泡的,反正他最终同意陪着孟玉蕾演这场戏。
下午三点,孟玉蕾的电话准时响起,一位姓史的女助理说她和范经理已经到医院门口了。
孟玉蕾告诉了他们病房地址,就下楼去接,而李延科和蒋蔓则等在一间空病房里“对剧本”。
范经理快五十的年纪,宽脸圆眼,发际线都快后移到头顶了,让后脑勺剩下那几根稀疏的头发看起来格外珍贵。他身旁手捧花束的史助理就漂亮得跟他不搭调,她个子高挑,贴身的白色连衣裙显得身材凹凸有致。妆容浓淡相宜,一头栗色大卷发散到肩膀,耳环和项链俱齐,一看就是精心收拾过的。她穿造型简约优雅的细高跟,手臂上是黑色中号香奈儿菱形包,举手投足间,不像企业白领,倒像网红或名媛。而且她看孟玉蕾的表情也充满了十足的傲气,一双眼滴溜溜地眯着,像在打量,打量完还要在心里琢磨琢磨似的。
孟玉蕾心里不舒服,可来者都是客,她当然不好计较。她与他们客气打招呼,带他们走向电梯。好死不死,正好走在史助理的身旁,孟玉蕾本身个子小,还穿着平底鞋,头一抬,只能看到人家一截细嫩的脖子。美女在旁,她有些丑小鸭看白天鹅般地自惭形秽。齐星辉公司有这么漂亮的女同事,他竟然没提过,孟玉蕾不禁感叹,在男女事情上,他还真是个榆木疙瘩。
“星辉情况怎么样?”范经理问道。
“这已经是第三家医院了,才算找出问题来。他血压一直不稳定,还说胸闷气短,做了造影,发现血管动脉粥样硬化,想说再查一下吧,又发现有脑动脉瘤。”孟玉蕾仔仔细细地背了出来,这些都是李延科教她的“戏词”。
“怎么这么严重?星辉还那么年轻。”
“家庭遗传吧,星辉爸爸当时就是脑动脉瘤破裂突然去世的。”
“唉哟,那可得注意了!”
“可不是嘛。”
走出电梯,蒋蔓已经等在病房门外了。她看见孟玉蕾,递来一个眼神,又立刻就钻了进去。蒋蔓的眼神让孟玉蕾安心,让她面对范经理和史助理也从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