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我呸,少自以为是了你,师傅,你别听她的,我们还去交子公园,顺便下个路口把她给扔下去。”
区歌哼说,相其言手扒上前面的椅靠,第二次提出改终点的需求后,向区歌甩去一个白眼,“是我自以为是吗?刚不是你说的吗,我就是正确标准的代表。”
“我那是反话。”
“是吗?我以为是实话。”
“相其言……”
相其言已经彻底撕下了伪装,区歌初次面对这样的她,竟一时没了方法,愣了半晌后,只能选择先去鞭策司机,“师傅,交子公园,您开快些。”
司机因为这两位聒噪的女乘客头疼不已,刚好赶上一个红灯,立马刹下车,黑着脸问:“到底去哪儿?决定不了就都给我下去。”
当司机更歪时,相其言和区歌反倒都蔫了下来,不过她们却仍没放弃各自的主张。
“交子公园。”
“融锦花园。”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绿灯亮起,司机重新驶动车子,并直接做了判官,道:“交子公园吧,不然我还得掉头,麻烦得很。”
相其言一阵震惊加无言后,颇有微词,“您这是在溜着我玩吗?”
司机:“不要再跟我说话了,也莫要吵喽,影响了驾驶安全,我真的会把你赶下车。”
*
接下来的路途,相其言和区歌沉默却又没完全沉默,她们犹如幼稚园小朋友一般,在车厢的后排,开始小声斗嘴。
宝器莽子瓜兮兮神戳戳渣渣铲铲……
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后,车子终于驶达目的地,车刚停稳,相其言便跟区歌比快下了车,剩下稍慢的许自豪还没来得及拉开车门,便先被司机揪住了衣领,“车费!”
许自豪扫码支付完费用后,颇为心疼,他最近颇有成家要立业的自觉,认为哪怕不能先开源也要先节流,大几十块也可算得上是巨款了。
前面,相其言和区歌已经跑了起来,其中,区歌一面看手机,一面摸索着前进方向,虽然忙碌且着急,却不影响她刺挠人。
“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一面,平时装得挺深啊。”
面对区歌的嘲讽,相其言不自觉的把头发往后头甩了甩,决定今夜将‘裸奔’进行到底,“随你怎么说好了,反正一会儿收不了场你还不是得靠我?”
“我靠你?鬼扯火吧你就,我靠谁都不得靠你!”
“那我就是谁!”
相其言偷换概念的梗玩得过于顺溜,区歌一阵窒息后,略微败下阵来,“相其言,你真的……”她试图开始用新的视角去看这个突然变得有些陌生的表妹,又不得不先承认或许她们本就不算熟悉。
“我什么?”相其言挑了挑眉,问。
区歌没能也没来得及回答,因为不远处,让他们为之担心和奔跑了一整晚的两个身影已跃然进入了眼帘。
他们似许多平凡的少年一般,在盛夏之夜肆意挥洒着热情,你来我去的,在绿茵草地上,跳跃着奔跑着玩着飞盘。
看着区呈琛飞身跃起稳稳地接住那只红色飞盘,同时脸上难掩得意之情,区歌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并不自觉的没上前打扰。
“滚蛋吧数学!”区呈琛接着又将飞盘丢了出去。
他故意扔偏了半分,徐宁却是很敏捷,身体追随着飞盘往右追去,因为用力过猛,她在接住飞盘的同时也因重心不稳半摔在了草地上,不过她并不很在意,下一秒便利索的站了起来,然后将飞盘扔回,喊“滚蛋吧同情!”
本是略显枯燥的游戏,可因为连带着帮助释放了一些强情绪,只显得生动活泼。
相其言和区歌一样,都不由地驻足在旁,她听着两个小家伙一会儿滚蛋吧喜欢拖堂的生物老师,一会儿滚蛋吧八百米小测,只觉得有趣,这是曾经她也有过的烦恼,现在想来真是久违了。
“滚蛋吧七中!”
区呈琛又是一声心声咆哮,这下,区歌不能淡定了,“啥子哦,七中不能滚蛋!”她念叨着就要上前,却被相其言给拉住了。
“解压而已,他心里有轻重的。”
“你又知道了。”
区歌不服着,却还是选择停下了脚步。
相其言又接着说:“反正我是好久没有看见徐宁这么放松过了,呈琛也是,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欢快。”
原来是这样,区歌终于能够说清刚看到这场面时心里那混沌不清的滋味了,这样的区呈琛,她也是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过了。
“那是他性格偏内向。”不过面上,区歌却这么找补说。
“内向、故意装深沉,和真的不开心,这三者是有区别的,大人或许能够表演得炉火纯青,但小孩的喜怒哀乐,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又来了,你怎么动不动就爱说这些听不懂的话,好像很高级似的,说到底,你不就想说呈琛不那么开心吗?”区歌如同被踩住了尾巴,是母亲,总怕孩子被说,不是为孩子的不好,而是为自己的不足,特别是她明明已经付出了这么多。
相其言今夜已完全没了往常的自觉,棱角颇为犀利,“你不是听懂了吗?”
区歌:“……”
*
又驻足了一会儿后,区歌有了决定。
“走吧。”她率先向后退了一步,又别有不舍的看了一样在绿草地上奔跑的区呈琛。
“嗯,回去等着吧。”相其言心里,因为保护了两个小孩的自尊和隐私而松快不少。
这对表姐妹对峙了一晚上,在此刻,也重归了平和。
不过,这充满爱与和平的场景却没能持续太久 ,没等相其言和区歌撤离出半步,被她们甩在身后且半途迷路的许自豪找了过来,他没有任何的自觉,一看到徐宁、区呈琛,便飞奔了过去,同时很没有眼色地,“嚯,你们两个真的是,躲到这儿玩这么开心,加我一个噻!”
第38章 呐,人生的出路其实就是硬抗
“你怎么……”
徐宁跟区呈琛看见许自豪后,都不由地愣住,而后他们又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相其言、区歌,脸色一下变得更难看了。
“不玩了,没得意思。”徐宁抓着飞盘的手落下耷拉在身侧,语气很不好。
许自豪是暖男更是直男,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抵触,只想用力哄得这个幺妹开心些,“别啊,一起啊,我们跑起来,一会儿心情就开阔了,来!”
他说着,瞬时半蹲了下来,并打开了双臂,一副随时准备接招的架势。
徐宁被许自豪这朽木疙瘩气得吹胡子瞪眼,气到不行时她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是你让我来的啊?”她往后跑了几步,同时抡圆了胳膊,要将飞盘扔出。
“嗯,来,有什么不快乐的,全都发泄……”
许自豪的话还未说完,徐宁的飞盘已先行飞了出来,许自豪本以为以自己那高度发达的运动神经,一定能稳稳的接住飞盘,却不想他用力的跳起,却只抓住了一把空气。
“唉?”他不可思议着,“这东西这么难吗?”
而身后,相其言则是一声尖叫,她眼见着那飞盘从许自豪身旁掠过,直直的向她飞来,下意识的往下蹲,不想却跌坐在了地上。
“哼。”徐宁露出得逞的一笑,一旁,区歌也发出大仇得报般的响亮笑声。
“你笑什么?”相其言回过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捡起落在一旁的飞盘,然后不等区歌回答,便跳起来把飞盘扔向了她。
区歌并没有比相其言好到哪儿去,眼看着飞盘飞来,只想逃跑,反倒是被激发了斗志的许自豪,迅猛的接过了飞盘,然后扔回给徐宁,并叫嚣,“小样,这才刚刚开始。”
徐宁勉强接住了飞盘,扫视一圈后,则选择了欺软,“最讨厌你们了!”她喊着,又一次把飞盘扔向了相其言。
相其言照旧没接住飞盘,但也没再狼狈摔倒,她跑着捡起了飞盘,向徐宁发起了第一轮回击,“你个小没良心的!”她试着喊了一嗓子,竟觉得心开阔不少。
徐宁这次判断不准,稍微偏了些,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区呈琛则预先有判断,跳起来,接住了飞盘。
“有完没完!”他发泄的将飞盘仍向了许自豪。
许自豪已完全找到了状态,不费力便抓住了飞盘,但他还没来得及将飞盘再次送出,便被区歌挤到了一旁。
虽说区呈琛的话并无特指,但区歌以为不外乎是在说她,于是激动的跳起来抢过了飞盘,朝区呈琛掷了去,“想造反啊你!”她吼说。
这次接住飞盘的人是徐宁,她回击,“造反又如何!”
一时间,投掷飞盘的游戏变成了吐槽大会,飞盘在上空飞来飞去,几人之间的拌嘴也在全场飘荡。
许自豪:“造反要挨打!”
徐宁:“你才最该挨打!”
相其言:“你再给我声东击西试试?”
区歌:“你能学点好吗?”
区呈琛:“已经不能更好了!”
……
先开始时,大家都是情绪高昂,声音一个比一个大,投掷飞盘时也是非常用力,可一会儿后,从年长的区歌、相其言、许自豪,到最年少的区歌、区呈琛,都开始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他们的音量开始弱下来,扔飞盘的动作也是一下比一下迟缓,而到了最后,所有人开始了躲避飞盘大战。
“别别别,别给我。”相其言眼看着许自豪要把飞盘递给她,一面弯腰平复呼吸,一面往后退了两步。
区歌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又岔气了,同时还伴有口干舌燥,气息不顺。
“你……”她指了指区呈琛,又指了指许自豪,想叫这两人一起去买几瓶水回来。
可她的话只起了个头,那边,徐宁突然坐到地上,哭了起来,她的哭声是一点点渐起的,从嗫嗫不成声,到嚎啕大哭,相其言的心也在她的哭声里一点点被紧揪起来。
“徐宁。”
相其言走过去蹲到了徐宁跟前,安慰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徐宁便顶着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哭咧着问她,“我们家破产了,那我是不是出不了国了,是不是永远也没办法……摆脱他们了?”
*
徐宁哭了许久,旁边的几人却都是束手无策,这事俨然成了一团巨型的乱麻,他们既不知该从何解起,也怕深入后会牵扯到那好不容易才勉强平复的伤心。
徐宁也深谙这个道理,她的哭泣,更像是一种宣泄,而非求解,父母离世后的这些日子里,她时常会扮成一个迟暮的老人对自己说,呐,人生的出路其实就是硬抗。
所以,又哭了一阵后,徐宁主动止住了哭声,胡乱抹了把脸后,呜囔地说:“我要回家。”
接着,她试图站起来,可因为腿麻只得先半蹲在原地缓一缓。
许自豪见状,颇有当哥哥的风范,立马也蹲了下来,并指了指自己的后背,道:“上来,哥哥背你回家。”
徐宁做嫌弃状,“不要,丢人。”可顿了顿后,她还是伏上了许自豪的背,并把新的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了他的肩头。
许自豪并不在意,反而充满宠溺,“想体验飞一般的感觉不到,我跑起来?”
徐宁更嫌弃了,并将许自豪的衣领紧紧揪住,说:“不允许!”又问:“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幼稚?这叫有童心好不?我要成熟起来不晓得会有多稳重。”
许自豪为自己辩解,可徐宁大概累极了,没再回复,她变成了一只乖巧的猫咪,蜷在暂时让她感到安定的一隅,怀着戒备,小心地睡着了。
*
这样折腾完,时间已经很晚了。
相其言和许自豪将徐宁送回家安顿好后,索性选择留宿。
两人从洗脸柜里翻出新的牙刷,并排开始洗漱,许自豪漱口完后,突然被封建迷信附了体,问:“言姐,晚上睡这儿,你怕不?”
“有什么好怕的,都是亲人,只会保佑你的。”
相其言如是说,许自豪听后只露出崇拜的眼神,说:“言姐,不愧是你。”
相其言简直要起鸡皮疙瘩了,不自觉把许自豪往一旁推,“怎么就不愧是我了?少给我带高帽子啊!”
“我没有,反正我是真心觉得,你说的话都很有道理并且很厉害。”
“快别硬夸我了。”相其言拿洗脸巾擦了擦脸,指尖顺带着划过脸颊时,竟感觉有些烫。
她感觉自己的生活已开始脱轨,同时人设也有崩塌,比如今晚她竟然撕下了平时和气又不乏伪善的伪装,选择了跟区歌硬刚,又比如此刻,面对许自豪的夸赞,她竟然不再淡定,甚至于心虚和慌乱。
“快去睡吧。”相其言把洗脸巾扔进了纸篓,只想快些一个人待着。
许自豪则如一堵墙挡在了门口,面色带犹豫,几次张口却又都闭上了。
“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相其言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儿。
“嗯。”许自豪点了点头,露出羞赧的表情,又迟疑了好一阵后,才说:“那个……我还没想好怎么跟我妈妈说葆儿怀孕,我们要结婚的事情,你能帮我想下该怎么说吗?”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结婚生子,一步到位,三姨开心还来不及吧?”相其言不太理解许自豪在烦恼什么。
“可能不。”许自豪叹了口气,说:“我妈大概只会打断我的腿。”
*
夜很深了,有些情绪却不能被铺平整藏进浓重的夜色里。
区歌一路压着火,终于等回到家,可她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区呈琛便先冷着一张脸把手机递给了她。
“什么意思?”区歌蹙眉,同时又难免心虚。
区呈琛没回话,却也没回避和区歌对视。
区歌被这么一看,竟不自觉的生出了些许慌乱,区呈琛的身高早就超过了她,先开始她还觉得挺有安全感,感叹孩子真是长大了,可眼下被他这么俯视看着,安全感则变成了压迫和陌生。
“那个……呈琛,你听妈妈说,妈妈不是故意想要监视你,妈妈只是担心你……”区歌的每句话都带着身份强调,她打心眼里不能接受这就要开始和孩子产生隔阂,渐行渐远了。
区歌紧张,区呈琛却选择直接将手机的事带过,只问:“你和小姨想把徐宁送出国,是吗?”
“什么?”区歌不明白话题怎么就突然跳到了这儿。
“我听说,你们要帮她出国。”
虽然不明白区呈琛为什么揪着这事问,但区歌还是回答说:“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成绩不算突出,留在国内读不上什么好高中,再者陈家人也是个麻烦的存在,所以就想着……”
可她话还未说完,区呈琛便激动的将她打断了,“你们真残忍!”
他声音激动,双眼也是微微泛红,区歌只觉得被泼了一盆冷水加雾水,区呈琛那边,则接着道:“你管教我,监视我就算了,可为什么还要送走我最好的朋友。”
他的声音充满怨念,区歌忍了又忍,也爆发了,“什么叫我管教你我监视你?什么又叫我要送走你最好的朋友!区呈琛,你搞搞清楚,我管你,那是为了你好,还有你如果不逃课,我会往你手机里开位置共享吗?以及,徐宁出国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我送她走?我也得有那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