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给我开家长会啊。”徐宁说,一个喘气后,又接上,“以及相亲。”
赵西南因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弯而闪到腰,“相亲?相什么亲?”
“政治任务,我二姑要求的,你不用太担心,对方应该没有你好。”
徐宁非常懂话术,赵西南也果真被刺激到,“什么叫做应该没有我好,我可是……”
“光芒足够照耀大西南的男人吗?”
光芒足够照耀大西南的男人终究还是光芒有限,整个家长会上他都耷拉着脸,目光时不时地往相其言的方向飘。
可偏偏这个女人完全沉浸在‘家长’的身份里,端坐在桌前听得很是认真,会后更是第一时间冲到了讲台处去和老师聊天。
赵西南本想也凑过去,但却被工作来电给牵绊住了,而待他接完电话再次回到教室,已不见相其言的身影。
“你姐姐呢?”赵西南再次揪过徐宁,慌了。
“去相亲了啊,就快到午饭时间了嘛。”
“他们约在哪儿了?”
“就……”徐宁卖着关子,先提条件,“我们想去川西玩。”
“去去去。”
“你得负责说服我两个表姐,相其言和区歌。”
“好好好。”
赵西南完全没过脑子地回答,等拿到地址驱车去餐厅的路上才有点回过神来,想这三个小孩心真是越来越野了,已经是准初三生了,还想着出去玩。
但也是,就要初三了,接下来的大半年都要在堪称炼狱的日子里摸爬,野就野点吧,赵西南想。这时手机再次响起,他没做多想的接起,那边则传来一个熟悉更陌生的声音。
“喂,赵西南吗?我是罗芋。”
*
罗芋远赴美国这些年,严亮总会时不时地提及这个名字,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用以刺激赵西南。
但这一次,他说了实话,罗芋确实回国了,并且她回来后不久便向赵西南发出了好友申请,但赵西南一直没有通过。
曾经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罗芋都是他心里的刺,是他扭曲执念的构成,但赵西南亦很清醒,过去的不可追。
而现在罗芋打来电话,他并不想多聊,可想着过会儿要去旁观相其言的相亲现场,他鬼使神差地便答应下了罗芋说要见面的想法。
“最近忙吗?有空出来吃个饭吧。”
“好啊,那就半个小时后吧。”
赵西南直接报了地址,那边罗芋一怔,又道:“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你还是说风就是雨的个性啊。”
“嗯。”赵西南不置可否,那面罗芋也随即爽快答应了赴约。
*
相其言纯粹把这当成是政治任务,巧合的是,她的相亲对象也是。
说起来,原本相亲对象 F 看见相其言打扮得那样郑重,还很紧张,以为遇见了个认真的主,他正感叹今天的关卡有些难,却看见相其言掏出一沓东西认真看了起来,即使后面他在对面坐下,她也只是象征性地抬头浅浅地看了他一眼,说:“稍等我几分钟。”
相其言今天非常开心,虽然她嘴上总队徐宁说并不在意她的学习成绩,可当看见她在期末考试中取得那样之大的进步,却是不自觉的进入‘老母亲’的角色里,一面欣慰,一面想再研究下试卷,帮她总结些经验。
相亲对象 F 意外遭受冷遇,忍不住探头过去,问:“你在看什么?”
“我妹妹的试卷。”相其言回:“我今天刚给她开完家长会,帮她看看丢分点。”
“哦。”相亲对象 F 得到这样的答案后,忽然放松下来,放松地往后坐了坐,“原来是这样啊。”
相其言不明所以的抬头,“原来哪样?”
“原来你也不想来相亲。”相亲对象 F 已然总结出了一套‘相亲市场不受欢迎对象手册’,开始对着相其言一阵输入,“你这样上来就强调自己有妹妹的,走得就是‘扶弟魔’‘扶妹魔’的人设,这样的人一般都不太能进入下一轮,毕竟现在这个社会,大家压力都不小,组建家庭是为了一起分担,对方太注重大家忽略小家,总是让人心里不太安逸……”
相其言看出来了,这人也是来走走过场的,没忍住好奇问:“那你走得是什么人设?”
“我?不太一定,但一般面对跟我一样只是来完成任务的,我通通坦诚相待。”
“嗯?”
“我是可以做你好姐妹的对象!”
这倒是相其言完全没想到的答案,她忍不住笑,“那真是我的荣幸。”
两人都无心谈情,却是可以做朋友,于是等到赵西南紧赶慢赶地赶到餐厅时,只看见两个在开心畅聊的人。
这叫政治任务?这怕不是要政治联姻了吧?赵西南愤愤,刚好他们邻桌在翻台,他也不顾服务员还在收拾,直接坐在了座位上,并且故意大声说:“麻烦你先给我拿下菜单吧。”
相其言听见赵西南的声音,心里咯噔下,想徐宁这个多事的,但转念她又觉得这样也好,小的冷战怡情,再闹下去就不可爱了。
“那个……”
相其言正想向对面的人介绍赵西南,那面却走来一个很打眼的女生,是一眼望去的好看,她穿着粉色的套装短裙,头发卷成大波浪,往四周张望着找人的样子别具风情,而她从相其言身旁经过时,相其言更能闻见她身上好闻的香水味。
再看对面的相亲对象 F,也被吸引了目光,美貌真是有通用吸引力的,相其言忍不住想,问:“好看吗?”
“嗯。”相亲对象 F 点头。
“我也觉得好看。”
相其言说完这话,下一秒却无心欣赏人类的美了,因为她发现来人竟然坐到了赵西南的对面。
赵西南根本没注意到罗芋的到来,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相其言以及她对面的男人身上,甚至他还为突然靠近的黑影而心烦。
不想那黑影接着就坐到了她的对面,并招呼道:“好久不见啊,赵西南。”
是罗芋。
第90章 觉得他幼稚的人,不过是自己没勇气跟他一起去直视问题,或是暂时缺少解决问题的能力罢了
因为先前并无预期,所以赵西南心里也无相应的情绪可以对应。
他看了看面前完全褪去学生时期青涩的罗芋,几个呼吸之后,只觉得一切都过去了,曾经的恋爱,回忆,纠葛……甚至他以为他们两人最好什么都别多说,只简单的问候下告别就好。
确实冲动了!赵西南想,目光又开始往相其言那边飘。
偏偏罗芋似乎很有叙旧的兴致,先是轻嗔着埋怨赵西南架子大无视她的好友申请,而后又问:“还是你还是很在意当时我们分手的事?”
“就……那样吧。”赵西南想对桌的那个男人看起来也就那样,相其言有必要跟他聊这么久吗?
罗芋却当他话里仍有赌气的成分,开始抒情,“你在意也是正常的,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年少轻狂,说起话来总是夹枪带棒的,但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因为我没法处理好问题,只能把情绪发泄给别人。”
“哦,嗯。”
“总之你还肯跟我见面,我很意外,也很开心,听说你现在在一家很不错的建筑事务所,恭喜呀,你这也算是实现了自己学生时代的梦想。”
“嗯,是。”
“对了,你现在单身还是?”
罗芋说了些什么,赵西南根本没在认真听,倒是一旁的相其言,耳朵竖起像天线,警惕着一切可疑的信息,前面的话她并未听大清,但这句话里的‘单身’她却听得很真切。
什么情况?故意挑衅我?还是真的有点什么。相其言坐不住了,直接起了身,走到了赵西南的桌前,说:“我那边差不多结束了,你这边什么情况,偶遇还是?”
相其言的突然到来把赵西南和罗芋都吓了一跳,不同的是,赵西南惊吓之后是庆幸,他心里有个小人在抱相其言的大腿,想她可总算来拯救自己了,而罗芋则是饶有意味地看着相其言,顿了顿后,她问:“这位是?”
“女朋友。”相其言抢先回答,顺势坐到了赵西南跟前,也问赵西南:“这位是?”
赵西南一个头两个大,想他总不能回答大学前女友,而犹豫之间,罗芋则抢先作答,“我是他大学同学。”
“大学同学啊。”
“嗯,我刚从美国回来,难得有机会,刚好跟老朋友聚聚。”
得,相其言迅速从罗芋话里的信息推断出了她的身份,想怪不得赵西南对那段青春恋爱有执念呢,换她她也会有执念。但同时,她又觉得这女人颇有点小心机,三两句话里夹带了那么多信息,那她当然不能示弱。
“是吗?那今天这个日子选的不好,你也是的,我都跟你说了,我就是过来走个过场,用不了太长时间,你好不容易跟老同学聚会,不得聊个庆幸,还是我先回家?”相其言说着,在桌下不动声色地拧了一把赵西南的ꎭ꒒ꁴ꒒大腿。
赵西南痛在身上,乐在心里,忍不住顺溜爬,“没事,我们刚好可以一起吃顿饭啊。”
“可以吗?”相其言忽闪着睫毛问。
赵西南:“可……”
罗芋有些郁闷,看面前两人眼里透着的浓情蜜意,大概不是还在热恋期,就是真的感情好,但不管是哪一种,都和她先前听到的不太一样,也不符合她的心理预期,她隐隐感觉自己的骄傲被打压了,特别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比她记忆中的还要好,他身上还是透着一股明亮劲儿,一点不像在社会浸润了好几年。
“吃饭就算啦,我也是刚好在附近有事,顺便过来小叙下。”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罗芋主动给自己找补,而对面的女人也没有一丝客气,那直爽倒是跟赵西南有几分像,她心里又生起一番不平,摸包的手蹲在原处,她又看了看那桌在看戏的男人,大概推断出了今天的故事,感情她今天是被当成道具使了。
“话说,那是你家里给安排的相亲对象吗?”
“嗯。”
什么情况?相其言腹诽,想这位不都要撤离了吗?怎么又突然杀回来了,赵西南也是欲哭无泪,不明白这两个女人怎么一来一回地聊了起来。
“哎,还真是每家老人都一样啊,我家里也是,我一回来就给我安排了好些相亲,也不管我真的想要什么。但赵西南你也是真过分啊,我想的是老同学见一面不容易过来赴约,你呢,是不是故意用我来刺激你女朋友啊?”
赵西南:“……”欲哭无泪中。
相其言的节奏也是被打乱了,罗芋则接着对她道:“不过你别介意啊,赵西南这个人有时候是幼稚了些,但也因为这样,你跟他相处会很轻松,不用去猜他的心思……”
“他那不是幼稚。”
罗芋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相其言打断了,对此,罗芋和一旁的赵西南都是有些吃惊。
“什么?”罗芋更是多了些茫然在其中。
“他吧,是有些理想化,但绝对不是幼稚,相反他很明白他在一件事、一段感情中到底想要些什么,也很清楚要做好一件事、经营一段感情会遇到很多的困难,觉得他幼稚的人,不过是自己没勇气跟他一起去直视问题,或是暂时缺少解决问题的能力罢了。”
*
赵西南跟在相其言的背后,感觉自己像是刚被公主从恶龙手中解救出来的少年。
而那公主大杀四方的样子实在太帅气,以至于他在背后走着走着只顾着欣赏她的飒爽英姿,短暂忘了挪动脚步。
相其言察觉身后的脚步停了下来,忍不住回头,瞪眼问:“你干嘛?还想回去叙旧?”
“那不可能。”赵西南一阵猛摇头。
“那你还不快点跟过来。”相其言伸出了手。
赵西南立开心的上前,他本以为两人之间还要再磨合一阵才能将那嫌隙抹平,却不想今天就阴差阳错的和好了,而更叫他高兴的是,上次他说的那些话,相其言都有接收到。
“你干嘛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察觉到旁边的人嘴巴就要咧到后脑勺,相其言明知故问。
赵西南:“可能因为终于等到有人把我从幼稚园接出来了吧。”从今以后,他不用再去扮演所谓的成熟、稳重,亦不用去费劲儿解释他的一些天真与执著。
“最好是。”相其言哼着,嘴角却也是忍不住上扬。
两人出来时并没有商量下一站去哪儿,只是默契地在街上胡乱散着步,等走到一条相对人少的小街时,相其言忽然叫:“赵西南。”
她语气很认真,赵西南嗯着,不由站直了些。
“上次争吵,是我不好。我这个人吧,从小到大,但凡想要点什么,总习惯着先给出些什么,能换到了就很开心,换不到就把失落掩在心里。同时我也不太习惯跟别人发生矛盾,因为有太多不确定性,我怕我把的不满说出来后,对方会对我产生不好的印象,至于解决问题我就更不擅长了,我很怕打破表面的平和,很怕一段关系就此失衡。这是我小时候我妈妈教我的生存法则,要乖一些,要隐忍一些,这样周围的人才会喜欢我,才会好好待我。当然,长大后我渐渐明白,你有需求你得主动提出,不能让人去猜,矛盾则是避免不了的,出了问题更需要解决,只是明白和能做到是两件事情,所以我需要些时间。”
这段话相其言在心中打了多遍草稿,如今终于说出来,不容易,却也没有想象中那般难。
“所以。”她又趁热打铁,接着,“如果以后我暂时还是没办法做到坦诚,我就给你一颗糖,你拿到糖,就再宽限我几日行吗?”
“不用。”赵西南摇头,站到了相其言的对面,然后拿鼻尖贴了贴她的额头,“我不爱吃糖,你就对我笑一笑好了。”
“你真的……”相其言忍不住去捏赵西南的脸,“很腻歪啊。”
赵西南则瞬时将她搂在怀里,“跟你多腻歪都不嫌多的。”
“可我嫌。”相其言口是心非着,也环住了赵西南的腰。
*
区呈琛这次考了班级第五,年级第三十三,不太符合区歌之前的要求,但放在现在却是无可挑剔的。
家长会后,区歌带着区呈琛去了上次没能去成的自助餐厅,但因为母子俩各怀心事,所以就餐过程中,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一直到吃差不多时,区歌才缓缓开了口,她让区呈琛去帮她拿一份冰淇淋来。
“香草味、朗姆再加巧克力。”
区呈琛愣了下,母亲不怎么吃这种东西,并且也不许自己吃,她不吃是因为热量高,不让他吃是觉得没营养,但现在,他也没有心思去询问她的反常,就干脆按照她的要求端来了三颗冰淇淋球,顺便也给自己来了一颗超大份的巴旦木口味。
区歌先尝了一口香草味的,待着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开始说:“我先前其实有努力站在你的角度去思考,但都不怎么成功,因为我总觉得你再辛苦也只用顾好学习。但这几天,当我去想该怎么向你解释我跟你爸爸离婚的事时,我忽然就有了些体会,就像从前我经常追问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一样,我发现,有些事就是很难说出口,又或是就是不想让一些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