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南眼睛亮亮地,像只小狐狸,“有不俗的,要看嘛?”
“嗯?”
相其言以为他只是在说玩笑话,不想接着他真的绕去了车子的后备箱处,然后伸手唤她,“过来看看。”
“哦。”
相其言装淡定,迈着小步慢悠悠地走过去,然后故意很磨蹭地按了开关按钮。
后备箱慢慢被打开,最终露出的却不是相其言以为的横幅、蜡烛、气球、蛋糕,就像小红书里经常展示的那般。
“这是……”相其言一下没能太理解面前的建筑模型代表着什么。
“你再仔细看看。”赵西南不主动公布答案,只引导着。
相其言微微弯下腰,仔细地观察起来,面前的建筑模型是个单间小屋,没有封顶,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的一切。
淡黄色带小花的壁纸,落地窗,木艺床,带书柜的书桌,懒人沙发,白色地毯……一一组合后,正是相其言曾向赵西南描述过的她少女时期渴望拥有的卧室的模样。
那时,徐孟夏跟相志军在东北开店,因为资金不够把他们家在成都的房子都卖了出去,于是相其言只能轮流借住在大姨、三姨和小舅家,她有三间卧室,一间跟区歌同住,一间是许自豪贴满 NBA 球星海报的卧室,还有一间则是由书房改成的卧室,没有一间,是相其言真正想要的。
“你真的……”相其言眼眶微湿,“是魔法师吗?”
“不是,是优秀的建筑设计师。”赵西南没忍住皮了一下。
相其言则很轻很轻地拧了他一下,然后说:“谢谢你,真的,我很喜欢。”
顿了顿后,她又补充,“我错了。”
“那也不能完全怪你,毕竟事发突然,你也想不到我会被徐宁拿捏……”
“想什么呢!”赵西南就要拿乔,相其言一记眼刀杀过去,“我的意思是在徐宁的事上我错了,既然她那么想去川西溜达一圈,那就由她去吧,但时间得推一推,就我们中标后去怎么样?”
她想,她错失的,有些能被弥补,有些却无法,所以还是尽可能地少让徐宁留遗憾吧。
“你对我还挺有信心。”
“嗯。”相其言不吝啬地点头,想了想后,忍不住问:“你会觉得有负担吗?”
“什么负担?”
“我们家的家庭关系,其实还挺复杂的,氛围也是,动不动就剑拔弩张的。”
相其言以为在那样开明又融洽的家庭里长大的赵西南,在阴差阳错地亲眼目睹了几次她家的乱局后,该很抵触才对,不想他好像很乐在其中。
“但那是你的家人嘛。”
“嗯?”
“也就是我的家人。”
*
商标继承的事情远比想象中来得顺利,没过几天,许自豪便带着徐宁去商标局取到了新的加注了的商标。
事后,他有些激动地向徐宁表示:“哥哥我肯定好好经营这个商标。”
“哦。”徐宁还在为暂时不能去川西的事闹小性子。
许自豪又接着道:“我送你个礼物吧,就是……可能买不了太贵的。”
徐宁:“那我想去川西。”
许自豪:“那我可做不了主。”
“怎么你也这么听相其言的话?”
“你也不是吗?”许自豪看着混世小魔王徐宁终于有人治,忍不住来点幸灾乐祸。
“行了。”他揽过她,“快跟我说说,想要点什么。”
徐宁翻白眼,“你只是拿到个商标,也没什么投资,省点钱吧。”
许自豪:“……”
“不过……”徐宁又忽然表现神秘,“关键时刻,我说不定能帮到你。”
“你怎么帮?”许自豪被徐宁的超大口气逗乐。
“就……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而那边,不管是相其言,还是区歌,其实都差不多做了决定,他们都决定拿笔钱出来入股。
相其言一直是循规蹈矩走最安全的路线,但现在她想如若有人跟着一起共进退,那也不妨碍去尝试下冒险,区歌则是在最近的工作里受了启发,她以为还是得努力地跟上一些新事物的发展,不然以她的学历又或见识迟早会被社会甩很远。
两人私下亦有沟通,都决定在今天这个日子向许自豪还有徐宁说明她们的决定以及更后续的计划,她们提前约了家餐厅,只待晚饭时见面谈。
区歌今晚不用上播表演水果,但白天的工作也是很充实,要跟着选品一起熟悉接下来一周会上新的新产品,还有跟着场控复盘她上一周的直播表现。
相其言则忙得有些晕头转向,竞标 deadline 越来越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还是要拜汪振学的‘委以重任’所赐,自从开始推行新规后,各部门扯皮不断,她每天都免不了要四处救火。
所以当她们注意到手机上来自各自母亲以及许自豪的若干未接来电和留言时,都已是下班时分了。
相其言跟区歌都没先去管母亲,而是先后给许自豪打去了语音,不想却都被挂断了,正当两人狐疑时,她们的手机又在前后脚响起。
徐孟春和徐孟夏就在同一空间,对着各自的手机,朝着各自的不孝女咆哮着。
“相其言,你的手机是个摆设吗?打多少电话都不接!”
“区歌!你在忙什么?接个电话有这么难吗?”
相其言、区歌听着这交叉重复的咆哮,一时有些懵,但她们还来不及多做反应,又接着被一顿吼。
“我不管你在哪儿。”
“又或是在忙什么。”
“立刻马上给我回家!”
“搞快点给我爬来你二姨家!”
第95章 没有比遇见如不倒翁一样的人恐怖的事了,因为他们会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出现在你面前,而你既无法躲开,更无法将他们打倒
是陈家人,他们又‘卷土重来’了。
据许自豪从前方发来的情报说,他们不知道是从哪儿里听说了徐宁继承了‘好吃嘴’商标的事,并认定这里面大有油水,于是才跑来闹,要徐宁把商标分一半给他们。
徐孟夏、相志军对这事一无所知,又相继叫来了徐孟春、徐孟秋以及许自豪。
许自豪一听为这事,简直哭笑不得,一遍遍向陈家人解释,眼下工厂都没了,这商标只是个空壳子,并不值钱。
陈家人却不认这个事实,只反复问如果只是个空壳子,那他们还费力让徐宁继承是为何。
许自豪不想告诉他们创业的事,就说让他们自己找律师也好、找专业机构也好,“总之,ꎭ꒒ꁴ꒒你去打听下,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话了。”
“我不!”陈母非常笃定他们一家‘受害者’的身份,控诉,“我说前面你们这么大方,同意把工厂给我们,原来是一早知道它经营不下去了,现在工厂被拍卖了,你们的狐狸尾巴也终于露出来了,开始暗度陈仓!”
“那你们究竟是想怎么样?”徐孟夏被这家搞得疲惫不堪。
陈小伟站出来,“把商标给我。”
许自豪立马拒绝,“那不可能。”
……
几番无用的对峙下来,陈母拿出了杀手锏,把徐孟夏家的大门一开,就坐在门槛上开始哭诉,“哎呀,天理不容啦,大家快来看看,这家人好狠的心呦,先是间接害死了我的女儿,现在又霸占着我女儿的财产不放……”
徐孟夏头痛不已,把许自豪拉到一旁,问:“你和徐宁到底是在筹划些什么?”
徐孟秋则才不管那么多,她只想快些打发了陈家人,于是也跟上前,直接叫许自豪就把商标给陈家人好了,“你不也说了,那东西没啥用吗?”
许自豪简直要崩溃,问:“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那可是大舅留下来的品牌,意义重大。”
“有什么意义呢?人已经不成了,难不成你还有能力再折腾个厂子出来?”徐孟秋嘲讽着。
许自豪不吭气了,只梗着脖子。
徐孟夏却看出了些门道,想许自豪他们大概是真的想做些什么,而且这事应该跟相其言、区歌也脱不开关系,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
这到底是家什么祸害啊!
相其言坐在出租车上,将脑袋抵在车窗上,无不头疼。
车外,天开始渐黑,霓虹初上,热闹却又冷漠地看着马路上的喧闹和拥堵,相其言心里也是,乱乱地,堵得慌。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玩得不倒翁,当时她还以它写了篇作文,说做人就要如不倒翁一样,百折不挠、屹立不倒。
而现在,她只觉得没有比遇见如不倒翁一样的人恐怖的事了,因为他们会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出现在你面前,而你既无法躲开,更无法将他们打倒。
区歌也是很头疼,前面几次跟陈家人交手,他们都是铩羽而归,想必这一次闹到最后再好也不过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哎,她也不由地感叹,想陈家人究竟是个什么构造,竟如此阴魂不散折磨人。
相其言跟区歌到达时,陈母已经闹累了,但仍坐在门口,甚至她还让陈小伟买了吃的喝的,一副准备扎根在此的架势。
相其言看到此景,只觉得献血直冲天灵盖,真想一脚踹晕了她了事。
而屋内,徐孟夏见她终于赶来,黑着一张脸,看样子也想踹翻她。
“你们闹得好事。”恨恨道。
许自豪一脸委屈一脸丧地站在后面写,开口,无不委屈,“言姐。”
相其言稍微冷静了下,方才她在楼下跟区歌已提前会面,并商量出了个对策,接下来便全靠演技了。
“哎呀,陈家妈妈,好久没见啊!”相其言首当其冲,声音很是甜蜜。
这表现,让陈母一时摸不着头疼,原本她看见相其言,还有些发怵,这家人,就要数这个女娃口齿最伶俐,下手最凶了。
区歌也忙跟上,“你啷个坐在地上啊,多凉呀,许自豪,快给陈家妈妈搬个板凳儿来。”
陈母非常警觉,无事殷勤,非奸即盗,她立马摆手,“不用了,你们只需要给我个说法就行,那商标能不能给我们!”
“这……”相其言作为难状,“怕是有点难哦,毕竟按照法律规定,徐宁是第一继承人,这本就该她得的。”
“不要给我扯法律,我只知道你们家间接害死了我的女儿,总得付出点什么。”
“可是那商标真的也不值钱啊,我们留着也只是个念想。”
相其言声音照旧软软地,陈母瞥她一眼,哼道:“是吗?那我们也想要个念想。”
“哎……”区歌叹气,扯相其言一下,“要不咱们就跟陈母说实话?”
许自豪最先不懂相其言、区歌为何会是这般好态度,待继续往下看,看她们一唱一和地表示是想拿这个商标做点食品加工的小生意,而如果陈家人真想要这个商标的话,不如就入股,许自豪明白了,相其言大概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我听说小伟最近也没在上班了对吧?刚好,你们投笔钱进来,这样既有了商标,又有了小事业,到时候我、许自豪、区歌,我们都给你们家小伟打工!”
“什么意思?你们是让我们花钱买商标?”
“不是呀,我们是想跟你们一起做生意,不然这商标也没有用啊!”
“管你什么,反正我们没有钱。”
陈母有点晕,只能咬死一点。
“那小伟你呢?我听我妈说,原先你一直吵着要跟你姐姐一起做生意,现在就是个好机会呀。”相其言又把攻略对象换成陈小伟。
陈小伟则是有些不屑,“算了吧,别欺负我不懂,他们那个食品生意要做得好,还会破产,我姐一早就跟我说,这几年实体经济很难的。”
这句话过后,陈小伟倒有些开始相信前面许自豪的那番话了,这商标应该是不值什么钱,再看看写着一脸讨好的相其言、区歌,他只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诈。
“我说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会继破工厂后又要塞给破商标给我们吧?”
“这话说的!”相其言立马表现得像受了天大委屈一般,“今天可是你们自己找过来的!”
陈母也开始怀疑相其言他们动机不纯了,“那也是,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下套给我们?”
怀疑的种子已经萌芽,陈母和陈小伟讨要商标的兴致也下去了大半,而闹了大半天,他们也有些倦了,于是又僵持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不过临走之前,他们并不忘再次表明立场,“我给你们说,这事没完!”
*
终于送走了瘟神一般的陈家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相其言、区歌在卖力演出后,则还有些疲惫,不过接着,还不等她们稍作修整,徐孟夏便开始武威升堂了。
“你们几个过来,好好说说商标的事。”
这事确实没什么好隐瞒也瞒不住,相其言索性一并道出,末了,她又不由吐槽,“也不知道这陈家人是从哪儿知道的,真是有够折腾人的。”
“折腾人?”徐孟夏听完后,立马给了相其言重重一掌,“你们才叫折腾人。”
徐孟春跟徐孟秋对此也是认同,都认为他们姐弟三人是闲的没事干,并且天真过了头,“那生意那么好做哦?你们小舅后面都破产了,你们看不到哇?现在好了吧,还没开始做事呢,就又把陈家那个大麻烦给招来了!”
徐孟秋更是冷嘲热讽,对相其言跟区歌说:“你们两个看起来嘛聪明的不得了,却要伙着许自豪一起做生意,是哪个神经搭错了哦。”
这还是许自豪结婚后跟徐孟秋的第一次见面,徐孟秋没了先前的激动,许自豪也收起了不甘,两个人都刻意地在逃避对方。
而现在,徐孟秋说出这样的话,许自豪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相其言察觉到此,赶忙抢先一步道:“那是你没看到许自豪的闪光点。”
“你们看得到,你们相信他就行。”徐孟秋淡淡地说,而后便以还要赶回雇主家为由走了。
徐孟春看了眼时间,也不做逗留,拉着区歌、许自豪一起离开。
“你要是钱多哦,不如好好投资投资呈琛,他马上就高中了,花钱的地方好多哦,你给我本分点,少折腾些。”
相其言听着楼道里徐孟春一点点飘远的唠叨声,明白她马上也会有一课,于是转过身去问相志军,“老汉,能给我煮碗面吗?饿惨了。”
相志军也怕战火波及到他,利索地便系上围裙躲进了厨房。
“你过来!”徐孟夏坐到了沙发上,没有墨迹,从上次相其言相亲不成功的事开始念叨,一直说到商标的事,最后问:“我反正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你了,你倒是给我个准信,你接下来到底是什么安排?三十多了,真的是不要再瞎折腾了,不要到最后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摸不着。要我说,你就给我安安分分地留在成都,赶紧找个合适的对象,到时候孩子一生,你继续忙工作,我们离得近,也好。帮着搭把手。”